第三章

第三章

「哐啷!」酒杯碎裂的鏗鏘聲瞬間劃破人聲鼎沸的招待所。

酒醉鬧事在聲色場所里似乎是習以為常的常態,即使玻璃碎裂聲吸引了客人的側目,沒一會兒隨即又被小姐的談笑聲浪給淹沒,完全沒人會因此而壞了興緻。

只見幾名維持店內治安的壯漢聞聲紛紛前來關切,一位酒氣濃厚、酩酊大醉的男子指着陪座的小姐不滿大聲控訴:

「從沒見過這麼難搞的小姐,會來這種地方上班的不都會為了錢嗎?既不喝酒也不給摸,現在又說不肯出場?是怎樣,把老子當傻子在耍是嗎?」

沈玲對於這種藉酒裝瘋的客人早司空見慣,所以應付手段更是駕輕就熟。

「郭老闆,雖然這裏是男人找樂子的地方,不過公關小姐還是有分明秀、暗秀、選秀以及不秀四種等級,我早說過雲妃只可以陪聊陪笑絕不出場,是你堅持要點她坐枱,怎麼現在又怪起咱們小姐頭上來了?」

沈玲媚眼瞟了包廂外頭那火辣穿着的小姐們,「如果郭老闆真想找樂子、找刺激,早說,我馬上替您安排符合您胃口的小姐,就不知您意下如何?」

已經醉到是非不分的郭老闆偏不信有不受金錢誘惑的女人,突然站起身子從褲袋裏掏出了皮夾,取出一迭千元大鈔放在桌上,「老子今晚就偏要雲妃陪我睡一晚,一句話,多少錢才可以跟我出場?」

「唉,看來又有人醉到忘了遊戲規則,既然這樣,我們也只能得罪了!」玲姐原本陪笑的臉突然一沉,使了個眼色對着身旁的壯漢示意,「阿堡,該怎麼做,自己看着辦吧!」

「我明白。」阿堡壯碩的體魄一站出來,凶神惡煞的嘴臉就算是醉到不清人事也都嚇醒了一半。

郭老闆沒忘記自己身處在龍蛇混雜的知名招待所,儘管他在南部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富商大戶,卻也只能摸摸鼻子不敢任意招惹地頭蛇。

同行的何老闆見到幾個高大威猛的壯漢佇立在包廂外頭作勢威嚇,知趣的趕打個圓場:「我說郭老闆,算了吧,咱們還是另外請其它小姐坐枱好了,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壞了今晚的興緻呢?」

另一名同行的業務經理連忙附和:「沒錯沒錯,郭老闆還是換個小姐陪坐,別跟這種不識抬舉的小姐一般見識呢。」

惱羞的郭老闆縱然十分不爽,卻也只能拉下姿勢勉強接受。

「哼!要不是聽說雲妃有多漂亮、多出名,我也不會特別到店裏來點她坐枱,看來不過是店裏的噱頭,根本就沒什麼了不起。」說話同時,郭老闆已經將桌上的大鈔又塞進了褲袋,財不露白。

「是,您說的沒錯。」何老闆苦笑的附和着,為了不虛此行,還是聽從經紀人的建議:「既然雲妃小姐這麼『有原則』,那麼請玲姐幫我安排適合陳老闆的小姐,順便再來幾個可以摸、可以秀的小姐陪座。」

沈玲最欣賞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客人了,所以臉上很快又堆回了原本的笑臉。

「這沒問題,我這就去安排,保證包君滿意。」沈玲離開前不忘帶走雲妃,「還坐着幹嘛,快跟我一起到後台去吧。」

雲妃趕緊跟上玲姐的步伐離開包廂,一回到來到後台休息室掩上門馬上愧色的拚命道歉:「玲姐,對不起,又給妳添麻煩了,真的很對不起。」

沈玲取出一根涼煙點了就抽,像在藉由尼古丁來平息自己煩躁的情緒,深深吸了一口煙,再長長的吐出一串煙霧,動作就像是老煙槍一樣熟稔。

「妳也別想太多,這種客人我見多了,根本沒什麼。」沈玲稀鬆平常的說著,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頂多是自認倒霉遇到奧客罷了。

「這兩年來因為我的堅持總是讓玲姐招來不少麻煩,真的很抱歉……」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玲姐卻從不曾要求她升級更多服務範圍,總是不厭其煩的替她擺平許多難題,讓她深感愧歉。

「雲妃,妳要知道男人都是犯賤的動物,就因為有妳這種不受金錢誘惑的小姐待在店裏做招牌,才能吸引更多上流的尊貴前來品香,下流的貨色前來挑戰,這也是我堅持不讓妳下海的原因,咱們算是各取所需,所以沒什麼好道歉。」玲姐畢竟是老練的招待所經紀人,什麼小姐捉得住男人的心,她比誰都清楚。

聽了玲姐這般解釋,葉芸菲的心情確實舒展許多,「謝謝妳,玲姐。」

沈玲揮了揮手繼續抽着她的涼煙,同時也注意到牆上的時間,「凌晨一點多了,接下來應該沒有妳的客人了吧?」

「嗯,何老闆這一攤是最後一台。」

「妳可以先下班了,要不要阿堡送妳回去?」沈玲拿起了雲妃的班表,在上面寫上了今晚的業績。

「不用麻煩堡哥了,我今天可以自己坐出租車。」

「妳確定嗎?」沈玲有點不太放心,畢竟雲妃在店裏的名氣吸引太多客人的覬覦,即使雲妃每人都是卸了妝后換上低調的休閑裝從後門離開,卻還是偶爾會被瘋狂的追求者認出來,其間還發生過不少糾纏不清的麻煩。

「玲姐放心,到家后我一定會打電話給堡哥報平安,請堡哥別再為我的事擔心了,堡哥可以早點回去陪陪嫂子和孩子才是真的。」

「好吧,我會轉告阿堡,妳自己小心點吧。」沈玲笑着把煙捻熄,準備到外場繼續招呼其它客人。

「嗯,我會的。」

葉芸菲看着玲姐離開休息室之後,這才起身走到化妝鏡前開始卸下了一臉濃妝,同時也褪去一身華麗的禮服,換上習慣的素色衣物,並將盤起的捲髮紮成了簡單的馬尾,短短不到幾分鐘,她就好像過了午夜十二點的灰姑娘,若不是熟人絕對無法想像一身樸素的她竟是聲色場所的公關小姐。

她每天如此費周章的喬裝並不是要故弄玄虛,而是不想再給堡哥和玲姐添麻煩才會刻意裝扮。

進入這一行若是堅持不碰酒色,自然會得罪不少重要人物,縱然玲姐已經替她篩選過點台的客人,卻還是很難避免故意找碴的男人,尤其是堡哥為了保護她已經好幾次不顧自身安危的和地方角頭摃上,為了保護她身邊的朋友,她有必要要謹言慎行,低調行事才行。

葉芸菲拿起了黑框眼鏡戴在臉上,確定萬無一失之後才拿起了背包,慣例的從廚房後門悄然離開招待所,能夠遇到堡哥,也算是造化弄人的緣份。

若不是四年前芸亦因為參與一場幫派的械鬥,重創了腦部額葉的執行功能,在連續幾次的焦躁反應中被醫師診斷出有精神官能性憂鬱的癥狀,成為一個無法控制情緒和衝動的不定時炸彈,她也不可能認識到當年動手傷害芸亦的兇手,也就是今天拚了命想保護她的堡哥。

由於堡哥基於內疚,所以幫她在台中找了棲息處,同時也介紹她成為玲姐旗下的公關小姐,這份工作的職務雖然惹人遐思,卻是擁有許多優點,一來可以照顧芸亦;二來可以兼顧工作;三來可以隱姓埋名;四來收入優渥不虞匱乏。

對於堡哥重創芸亦腦部機能一事,其實她早就已經原諒堡哥,只是堡哥至今還是不肯原諒自己罷了。

她現在只期盼趕緊等存夠了錢,給芸亦再動一次腦部手術,讓芸亦恢復到正常人的行為模式,免除堡哥的自責,也免除她對芸亦的重擔。

葉芸菲一邊細算的芸亦最近複診的日期,一邊盤算着存款和生活費用,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一輛黑頭車正慢慢的接近當中。

車子裏的黑衣男人像是算準了她的反應時間,一見到她查覺異狀,兩名男子立刻下車採取行動。

葉芸菲驚覺不對勁時,車子已經擋去她的去路停在前面,兩名男子更是身手利落的摀住她的口鼻,飛快的將她強擄上車子。

「唔……」葉芸菲根本來不及尖叫出聲就已經被拉上車,綁匪像是害怕被芸霏看到面目似的,迅速的用黑布蒙住她的雙眼,然後再貼上膠布禁止她呼喊求救,最後才將她雙手反綁在身後。

「雲妃,妳可別怨我們,我們只是拿錢辦事,身不由己。」

「快點,要是被堡哥發現了,不打斷我們的腿才怪。」

葉芸菲感覺到綁匪的動作雖然迅速卻不粗暴,再加上口氣充滿了無奈,不難猜到應該是熟人所為,只是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又是奉誰之命?

她拚命搖頭希望他們別做傻事,卻得不到他們任何響應,車身已經疾速移動當中。

這時腦子裏已經拚命回想這幾天得罪了哪些客人,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確切的人物,她想直接詣問他們,又因無法開口而作罷,只能惶恐的等着他們將她送達目的地。

到底會是誰呢?

☆☆☆

約莫十分鐘過去,車子的速度開始漸緩。

她聽見黑衣人與人交談的聲音,沒多久車子又緩緩移動,敏銳的聽力讓她可以聽見輕柔的鋼琴聲夾雜潺潺流水聲的地方,這裏會是哪裏呢?

引擎熄了火,她被帶下了車,雙眼被蒙在黑布之下,只能憑藉感覺周遭的一切。她知道自己踩在柔軟的草皮上,置身在飄散淡淡的熏香的場所內,遠方還可以聽見群聚的談笑聲。

走了幾步,她聽見了叩門的聲音,隨即是煉條打開的聲音,迎面撲鼻而來的是一股陌生的古龍水味。

「你要的『貨』我們送來了,錢呢?」對方二話不說阿莎力的拿出一迭交易金。

兩名綁匪立刻伸手取來了對方遞出的一筆現鈔,當場點了一下數目,確定沒誤才將雲妃交給了對方,完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動作。

離開前,綁匪還特地環視一下價位不菲的汽車旅館,可以出手大方又住的起高檔MOTLE的男人,背景肯定絕非凡響.不過綁匪還是不忘給對方几句忠告。

「別說我們沒提醒你,雲妃可是堡哥罩的,你惹上的麻煩可不是金錢可以打發,動她之前最好先衡量一下自己有沒有九條命。」

「錢如果沒有少,你們可以走了。」男子完全不領情的下了逐客令,並一把將芸菲給捉進屋裏,冷漠的關上門。

葉芸菲被人粗魯的拉進屋子,近距離的接觸讓她聞到對方一身煙酒味,卻又因為對方濃厚低沉的聲音,使得她的腦子裏迅速的浮現一個可能的影像。

不,不可能是「他」,記憶中的「他」是個相當愛惜自己身體的人,不碰煙更不可能碰酒。

男子關上門之後,並沒有立刻碰她,而是逕自轉身走進屋內的酒吧前將剩餘的烈酒一口喝光,然後帶着一雙審視的星眸看着她怯縮在門邊,像只受了驚嚇的小貓似的模樣相當可憐。

他將舌根殘留的酒液全部吞入腹中,然後舉步朝她慢慢的走去。

葉芸菲一感覺到對方的腳步接近,直覺就是往後退到無路可退,急促的呼吸透露出她的緊張與不安。

他帶着一身酒氣慢慢俯身靠近她,然後抬手輕輕的撕下她嘴上的膠布,黏性超好的膠布的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淡淡紅印,令他不滿的瞇起了眼。

她不敢亂動,也不敢呼吸,畏縮的肩膀拚命的想要避開對方濃厚酒氣,就在她正思考要如何開口同時,背包里突然傳出手機鈴聲着實驚嚇到她,整個人幾乎跳了一下。

任昊文挑眉的直接從她的背包里取出手機,連看都沒看就做了關機的動作,並且不耐煩的將手機扔到一旁,滾落於地的聲音讓葉芸菲蹙起了眉。

「請你讓我離開,若是堡哥發現我失縱了,肯定會引發一場騷動,我不希望看見任何人受傷。」芸菲因為對方無禮的行為露出了不悅的表情,連口氣也顯得相當冷淡。

任昊文因為她的警告而挑高了一雙劍眉,這讓他想起資料上附註的一項傳聞,聽說她也曾經被某個議員在場外強行帶走,後來那名議員的家隔天就收到一個「大禮」,幸好議員家裏裝的是防彈玻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輕笑的捉起她的一撮絹秀長發置在鼻前恣意的吸取怡人的發香,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變得如此厲害,就連綁架還必須動用關係砸下大筆現金才肯有人協助將她「帶」到面前,現在好不容易人已經站在面前,他竟然還得考慮自己是否有九條命才能碰她,真是諷刺至極。

任昊文傾身向前,這麼近距離看她,她還是一樣甜美可愛,緊抿的唇隱隱浮現甜美的梨窩,吹彈可破的雪肌透着淡淡的紅暈,說話時一開一合的朱唇好像在邀約他一親芳澤。

他沉痛的閉上眼帘,深深吸氣,重重吐氣,然後再懊惱的轉身離開。

葉芸菲感覺對方雖然不講話,不過從他沉重的呼吸加上濃郁的酒味和滿身的煙味可以揣測,對方應該處於浮躁的狀態。

他到底會是誰?他到底想做什麼?

「聽說妳從不出場。」倏然聽到第一個問題讓葉芸菲驚嚇一跳,加上熟悉的聲音卻是陌生的口吻,更是讓她摸不着方向。

「是的。」她儘可能不讓自己的聲音流露出緊張的情緒。

「做這行的不跟客人出場,似乎有違職業道德。」

她聽得出對方的口氣充滿嘲諷的意味,所以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明知我的規矩卻還做出強行擄人的行為,才是真正有違仁義道德。」

他哼聲一笑,「在我的觀念里,酒店的公關小姐跟娼寮的應召女郎沒什麼兩樣,都是拿錢辦事的女人。」

「就算是妓女也是有挑選客人的權利,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帶到這裏,沒資格跟我高談道德論。」

她的話令任昊文瞇起了眼,「既然這樣,妳說吧,要多少錢才能買妳一夜?」

「很抱歉,我不接受任何出場服務。」

「三百萬如何?」

對方的數字讓她當場頓了一下,「你……你是誰?」

「一個渴望買妳一夜春宵的男人。」

葉芸菲咽了口口水,故作冷靜狀,「不管你開多少價,我都不會答應的。」

「五百萬呢?」葉芸菲別開臉不予理會,擺明不想回答對方漫天開價的行為。

任昊文見她不肯說話,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肌膚,不料他才一抬手,她的身體就像是裝了雷達感應直覺往後瑟縮,她的反應令他揚起了諷笑。

「不虧是招待所紅牌,妳的反應很迷人,難怪男人們會對妳趨之若鶩。」

葉芸菲因為對方的聲音實在太像某人而皺眉,腦子裏更是不由自主的浮現「他」的影像,讓她更是心生恐懼的害怕面對對方的身份。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更不知道這麼做很可能會惹禍上身。」

任昊文黑眸一沉,抑不住怒火的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迎向自己,並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故意靠在她的唇邊問:「如果我為妳受傷,妳會開心嗎?」

「你……你到底是誰?」

「想知道我是誰?就要看我在妳的記憶還殘留多少份量。」語畢,他立刻帶着懲罰意味濃厚狠狠的吻着她輕顫的唇。

「唔……」被困在牆角的她根本無處可躲,只能任由他霸氣的唇剝奪了她呼吸的權利。

她蹙眉的在黑暗中感覺到這是一個相當熟悉的唇、熟悉的氣息,然而對方的技巧卻是遠比記憶中的更火辣、更具挑逗,加上渾身充斥的煙酒味,讓她腦子裏瞬間空白一片,無法思索埋藏許久的記憶。

任昊文慢慢退開自己的唇,睜開半瞇的雙眼,「還是想不起我是誰嗎?」

葉芸菲喘息吁吁的強迫自己穩住紊亂的心跳和呼吸,「我不想知道你是誰,只求你放我離開。」

任昊文冷笑一聲,「我可是花了一筆錢好不容易才找到妳,怎麼可能輕易的結束這場遊戲呢?」說著,他的手毫不憐惜的將她壓制在牆面,另一隻手則是探向領口直接解開她的鈕扣。

「你要做什麼?快住手!」葉芸菲扭動的身體想要避開對方的魔手。

「做什麼?」任昊文笑着回答她的疑問:「當然是在勾起妳的記憶,怎麼?還是想不起來嗎?」

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葉芸菲卻還是不敢承認,「求你快點住手!」

當任昊文解開了第二顆鈕扣同時,因為看見她脖頸上戴着項鏈頓時停頓了侵犯的動作,他拿起了鏈子上的飾物仔細端倪,竟然是當年他送給她的定情戒?

「真是可笑,這枚戒指明明代表着全新的開始,沒想到卻變成痛苦的開始。」

「是……昊文?」她實在不想猜到,然而太多線索讓她無法逃避。

任昊文放開項鏈,冷笑的盯着她暈紅的面頰,「妳真讓我失望,給了這麼多提示現在才想起我,是太多男人讓妳不知該猜誰才好?還是妳根本就不敢猜?」

一得到證實,她的緊張馬上被恐懼取代,「昊文,讓我走,我們不能見面。」

任昊文瞇起了眼,伸手扣住她的小巧的下巴,「為什麼不能見面?」

她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只能委屈的央求他:「求你讓我走好嗎?」

任昊文玩心正濃,根本不打算這麼快就放她離開,「妳放心,我一定會放妳走,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回味一下那段屬於彼此的回憶。」

葉芸菲感覺他那濕熱的唇舌吻上了脖項,立刻惹來她渾身一陣輕顫,她根本無法反抗,也無處逃跑,只能以僵直的身體回應他的挑逗……

四年前,他小心翼翼的愛了她一整夜,四年後,他要轟轟烈烈的拿回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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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不掉的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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