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下來的日子,荊兒成為敖天的眼睛,時時刻刻寸步不離的守着他、照顧他。可是敖天不領情,自始至終都冷漠以待。
只要荊兒一進入他的房間,就嚴聲喝令她出去。只是不管他再怎麼兇惡,荊兒都抱持着死皮賴臉的決心,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他的房間。
「來,天氣涼了,我幫你加件衣服。」荊兒拿着自己熬夜縫製好的衣服,想為敖天穿上。
「走開,我告訴過你別理我!」敖天自暴自棄的吼,不許荊兒接近。
可是荊兒卻將他的怒氣視若無睹,依然坐在床邊,為他穿上衣服。
敖天看不見,可是聽聲音便知道她就坐在床邊,所以使力的一推,將她推了開去。「滾,滾出去!」
地上傳來一陣抽氣的聲音,以及小葉的驚呼聲,「少夫人……」
「噓……」荊兒捂着碰到桌腳的額頭,又是搖頭又是噓氣,就是警告小葉別張揚。
她知道敖天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因為失了明,感到痛苦和沮喪,他是這麼自負又高傲的人,要他一時之間接受這種事實,是非常困難的。
可是她愈是忍耐、愈是包容承受,就愈讓敖天生氣。
「我叫你們出去聽到了沒有?我想靜一靜。」
他又推傷她了嗎?為什麼要自找罪受?為什麼要纏在他身邊不走?她可以走,可以離得他遠遠的,卻偏要留下來照顧他、找氣受,她究竟想幹什麼?
「想靜當然可以,但是你不把衣服穿上,我就不能放心的離開。你若想我快點出去,就把衣服穿了吧!」荊兒站了起來,依然含笑的拿着衣服坐到床邊去。
這次敖天沒有再推開她了,也許是急着想擺脫她的關係吧!安靜的讓她穿上衣服。
「衣服穿好了,-可以出去了。」不悅的命令。
「還沒,你要再把葯喝了我才能走。」穿好了衣服,她又從小葉手上接過一碗葯,舀了一湯匙遞到他的唇邊,像喂小孩子似的哄着。
「-耍我!」他氣得七竅生煙,拿起枕頭就往前一扔。
這次荊兒學聰明了,預先就端着葯閃到一邊去。
每天都要上演幾次這種場面,她想不機警都難。
「不是耍你,而是你不把這碗葯喝了,我怎麼出去?到時候齊大哥跟大夫都要埋怨我沒按時讓你吃藥,你眼睛不好,難道要我伺候你一輩子嗎?」她長長的睫毛-了兩下,露出頑皮的笑聲。
聽得敖天緊緊的蹙起眉頭,「我不要-伺候。」
「那就快點喝葯,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好多事兒要做呢!」她重新遞了一湯匙葯到他嘴邊。
為了能夠安靜,敖天忍下心中的怒氣,勉強的張開口,將那一碗葯喝完。
「這才乖。」荊兒笑着拿起絹帕,溫柔的替他拭掉嘴邊的藥渣,拿着碗離開床邊交給小葉,示意她退下。
敖天努力的豎起耳朵,只聽到一個人離開的腳步聲,那另外一個人呢?
荊兒在原地站了一下,屏住呼吸,不敢大聲吐氣,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稍稍移動步伐,搬了張凳子,在離敖天床邊一尺遠的地上坐下,拿起昨天做了一半的鞋子,小心的縫了起來。
「你不是說還有好多事要忙,為何還不走?」眼睛瞎了,當他耳朵也聾了嗎?竟然想騙他。
荊兒放下正在縫的鞋子,重重的嘆口氣;沒想到已經夠小心了,還是教他聽見。
「我是在忙啊!忙着做你的鞋子。」索性放大聲音,光明正大的縫起來。
「我不要你幫我做鞋子,我要你出去!」敖天氣得掀被下床,卻因為眼睛看不見,一個不穩撞了旁邊的椅子一下。
「小心點。」荊兒放下手中的針線,飛也似的跑過去,急忙移開他腳邊的椅子扶住他。「你撞到哪兒了?要不要緊?疼不疼?」又是掀衣又是拉肘的,就怕他碰傷了。
「不要-管!」他再度毫無預警的揮開她,一個閃避不及,撞到了柜子,擺在上面的瓷瓶砸了下來,「匡」的一聲,一句呻吟伴隨着瓷瓶的破碎聲響起。
她又受傷了嗎?敖天眉心一擰,忍住想伸手去關心她的衝動。
她為何這般死心眼?這般的倔強不肯走呢?
待在他的身邊只會受苦、只有傷害,她還不了解嗎?
「-走吧!永遠離開敖府,我不想再見到你。」
「不,我不會離開,不管你怎麼誤會我、怎麼趕我,我答應過公公婆婆,我不會走,我會一輩子留在敖家,永遠都要待在這裏。」她也再一次堅定的告訴他,永不離開的決心。
☆
敖天受傷后,爭奪財產的官司也開審了,敖玉柱和馬逵萬萬想不到,天下那麼大,齊士鷹竟然有辦法將當年的當鋪掌柜和夥計找回來。
當年他們趁着悼喪之際,潛入內宅偷走房地契,並且串通「金泉當鋪」的掌柜開立假當票做為證據后,再將其贖回。
所有的過程看似天衣無縫,但生性多疑的敖玉柱還是不放心,恐怕掌柜有朝一日會反悔,於是又拿出五百兩銀子要其遠走他鄉,然後買通殺手埋伏在半路,欲將之滅口。
結果只砍死了掌柜的一雙兒女和妻子,掌柜和夥計卻逃之夭夭;沒想到事隔兩年,他們還是被找出來了,而且還成為敖玉柱兩兄弟的致命證據。
所有案情到此真相大白,當年被敖玉柱偷走的財產全部歸還給敖天。兩兄弟因為買兇殺人,所以被判了死刑。
縣太爺馬逵也因為貪贓枉法,被摘去功名,流配邊疆,
這樣的判決大快人心,馬逵被押解出城時,百姓夾道歡呼,紛紛投以雞蛋跟石頭當賀禮,以泄這些年來被欺壓的憤恨。
可是當府外正一片歡聲雷動的時候,敖府里卻是一片沉寂,因為正義雖然得到伸張,但敖天的雙目卻已經瞎了,再多的財產也換不回他的光明。
看到敖天一個人獨坐在竹林里,站在遠處的荊兒不由得黯然神傷,她替敖天感到難過,也怨老天爺的不公平。
她該如何幫助他,才能讓他重見光明呢?一顆心好疼、好亂。
田飄飄過府來探望,遠遠的就看見她一個人站在林間,目光縹緲的望着遠方,循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見到林內的石上坐着一道人影,彷彿是敖天。
看樣子兩人之間的心結還是沒有解開。
「看到心上人就呆住,連如何走路都忘了。」為她引路的齊士麟嘲諷的笑道。
田飄飄臉紅的回頭,「你胡說什麼?人家是有婦之夫,別壞人名節。」
「壞他名節還是壞你名節?你也知道人家是有婦之夫,幹嘛還拿那種思慕的眼神看他?」齊士麟口沒遮攔的戲弄。
聽得飄飄沉魚若雁的玉顏一紅,銀牙暗咬,「多謝齊公子帶路,小女子已經找到敖少夫人了,不敢再勞煩你的大駕。」
意思是叫他這個討厭的傢伙走人,愈早遠離視線愈好。
看到她強壓怒氣斂裙行禮,勉強表現出一副有教養的模樣,齊士麟憋不住了,很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不急,不急。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就陪你們一起坐坐。」說著,提走她手上的餅盒,朝紫荊兒跟敖天走過去。
這男人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他難道看不出她在趕人嗎?這種厚顏無恥的男人還真不多見。田飄飄又氣又無奈的想。
齊士麟優遊自在的走到紫荊兒身邊,看到她正望着敖天的身影出神。「站在這兒看有什麼用?有什麼話就走過去跟他說清楚。」
最受不了這種拖泥帶水的場面了。
「齊大哥,你來了。」荊兒收回怔忡的神思,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痕,這一笑讓齊士麟發現她比日前又瘦了,額頭上的傷痕也還沒有痊癒,臉上的淤青卻又增加了。「那小子是真的瞎了嗎?我看他是故意的。」生氣的瞪向遠方的背影,恨不得走過去揍他幾拳,把他打醒。
她身上看得到的傷痕就這麼多了,那看不到的傷痕呢?恐怕更多。
「齊大哥,別怪他,他心裏也不好受。」荊兒攔住士麟,為敖天辯護。
「不好受才怪,那小子根本沒有心。」不然怎麼會明知道先前的事都是誤會,還這麼對待她?
「算了,我不在意。」荊兒神情一黯,苦澀的笑。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只要能留在他身邊,不論他怎麼對待自己都行。
「你真是個傻丫頭,傻得讓人不舍啊!」齊士麟無奈的搖頭。
荊兒感激地一笑,抬眸看到站在三尺外面若寒霜、不願意走過來的田飄飄,猜想一定又是齊大哥的豪放不羈惹惱她了。
於是走過去,執起她的手,熱絡的招呼道:「田姊姊,你怎麼有空過來?」
「閑着沒事,想跟你聊聊,就過來了。」斜瞪了齊士麟一眼,決定將他當作陌生人,視而不見。「昨兒夜裏一名告老還鄉的尹御醫到衙里來拜訪我爹,送了盒栗子餅,我瞧着好吃,就想拿來跟你一起嘗嘗,你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我正想找人一起喝茶呢!」荊兒笑着,牽起飄飄的手走向齊士麟,想從他手上接過餅盒。
可是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緊緊的抱住餅盒不放。「你說的可是三朝的老御醫尹元鶴,尹神醫?」
「是又怎麼樣?你認識他?」
「不認識,不過知道他在這裏就行了。」開心的將餅盒丟給她,轉身朝敖天飛快的跑去。
急着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另一個人。
「他瘋了嗎?」田飄飄望着他興奮的背影問。
「不知道,不過一定是好事。」
齊大哥剛剛說的是神醫嗎?是神醫的話就一定可以醫得好相公的眼睛,他復明有望了!
☆
田飄飄帶來的好消息,同時也帶起了眾人心中的一線希望。
齊士麟徹夜奔至巡撫衙門,表明身分及來意之後,很快的請回尹神醫為敖天看診。不過他開出的醫方卻非常驚人,竟然是要一雙活人的眼睛替換。
這天底下哪有活人的眼睛願意挖出來給人?
尹神醫的醫方太荒謬了,這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因此眾人的心又瞬間跌入谷底,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你們商量看看吧!時間要快,敖公子的眼睛不能再拖了,時間一久,就算有活人的眼睛願意相贈也沒有用,連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意思是說敖天的眼睛不醫治,連生命都會有危險嗎?荊兒不由自主地顫料,驚慌痛楚地撫住胸口。
「用……用我的眼睛來換給他。」話就這麼不經思忖的說出來,只要能醫好敖天的眼睛、能救他的命,哪怕是一輩子瞎了也沒關係。
「少夫人,不可以!」小葉驚喊。
「娘……不要!」敖雲也哭着緊緊抱住她,不要娘像爹一樣看不見。
躺在床上的敖天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激烈的反對,「不行,我不許你這麼做,我不要你的眼睛,聽到了沒有?!」
她怎麼會答應這種荒唐事?怎麼可以為了他,而寧願失去雙眼呢?
他不值得她這麼做。
「我希望能幫你。」荊兒走到敖天的身邊,握住他狂亂四處摸尋的手,將它緊緊的握貼在頰邊。「這是我悄悄向上天許的心愿,祈禱能讓你重獲光明,只要你能夠看得見,就算犧牲我一條命也沒關係,更何況-只是要我一雙眼睛來做交換,這是上天對我的慈悲,我很感激-讓我心愿可以達成。」
晶瑩的淚滴在他的手背上,讓他感覺到她堅毅付出的決心。「不,我不會答應,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絕對不讓她有機會這樣做。
敖天用力的抽回手,掀開棉被下床,他要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瘋狂的決定。
「齊大哥,拜託你!」身後卻傳來荊兒悲苦的乞求聲,然後就在他手摸到門柱的同時,頸部一痛,人隨即軟倒在地上。
「荊兒,不要,不……要……」這是他昏倒前,最後來得及說出的一句話。
☆
敖天再次醒來時,只感覺到眼睛劇痛,伸手一摸,才發現眼睛上竟然纏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條。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荊兒她……她……
「荊兒,荊兒!」他瘋狂的大叫,衝動的想下床來。
「少爺,你不可以亂動,你才剛剛換了眼睛,尹神醫交代了,必須好好的躺着。」敖壽扶住他,苦口婆心的勸道。
「尹神醫!他真換了我跟荊兒的眼睛?不!可惡,我殺了他!」敖天第一次嘗到撕心扯肺的滋味,他的心在龜裂,全身的血液在沸騰,不顧一切的推開敖壽,就往外沖了出去。
他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方向,但他要見到荊兒,他要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可惡的齊士麟!他不應該坐視這種事情發生,他應該要阻止才對。
敖家欠荊兒已經太多了,怎麼還能夠加上這一筆?他幾生幾世都還不清,永永遠遠都還不完了。
「少爺,你別跑,神醫交代過你要好好休息的。」敖壽在後面追過來,看他幾次摔倒又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急着想扶住他。
「去他的神醫!我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咬牙切齒的恨聲吼道,「告訴我荊兒現在在哪裏?她怎麼樣了?一定非常痛苦吧!快帶我去!」大聲下令。
「少夫人她……她……」敖壽哽咽得說不出話,難過的頻頻拭淚。「她太可憐了,是該讓少爺見一見的。」
敖壽也不拒絕,扶着敖天就往雲閣的方向走,一進到哪裏,就聞到一陣熟悉的藥味,表示裏面真的有病人,荊兒真的為他失去了一雙眼睛。
「為什麼這麼傻?」敖天沉痛的搖頭,快步的衝進屋內,奔命在黑暗中找尋荊兒的身影,可是他摸尋了老半天,卻都摸不到。
他知道她就在這屋裏,因為他聽到她捂嘴低泣的聲音了。
「荊兒,你在哪裏?告訴我,讓我見一見你。」他喊道。
可是屋裏除了那輕不可聞的啜泣聲外,根本沒有任何的聲音,於是他試着靜下心來,將內功運到雙耳間,努力提升聽力找尋她的位置。
漸漸的,那股啜泣聲變得明顯可聞,他慢慢循着聲音走過去,最後在牆邊的角落找到她。他摸撫着她的手、她的雙頰、她的眼,發現她的眼睛上也纏着一層又一層的布條。
「你這傻東西,你真傻!」他用力的抱住她,狠狠的摟住,像要揉進他的身體裏一般。「我不值得你這麼犧牲,不值得……」
千言萬語的感謝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再大的傷痛都比不過他此時撕心扯肺的疼痛。
他該如何回報她這一份深情?拿一輩子來還夠嗎?
「不,你值得的。對我來說,你就代表了我的天、我的一切。只要你能好,教我做什麼都行。」她不怨不恨,只求他能一輩子健康。
「我不要做你的天,不要你這麼傻,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活着,幸福快樂你知道嗎?」他用力的摟緊她,想把她狠狠的摟醒。
「這麼說你願意相信我-?相信公公婆婆的死不是我害的?」她被他抱得好痛,胸口壓得好緊,幾乎不能呼吸,但她不敢說,怕說了他會放開她,放開這稍縱即逝的愛。
「是士麟告訴你的?」
荊兒在黑暗中點頭。「嗯。」
他幫的倒忙可真多。「對不起,我不應該誤會你。」
她能夠不顧一切的為他付出,又怎麼會危害翁姑呢?他不該被敖玉柱氣昏了頭,心犯猜疑傷害她,他這回是大錯特錯了。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但公公婆婆確實是因為我照顧不周才過世的,你怪我並沒有錯。」她黯然地說,「所以敖玉樹才會四處造謠,告官說我毒殺翁姑。」
「那是他們想陷害你的手段,現在一切翻案,事情都澄清了,沒有人再懷疑你的居心。真正該怪的人是我,當初回來時,福伯、壽伯就告訴過我,爹娘是因為思念我成疾,才相繼過世的,我不該再懷疑你。」愈說愈覺得對不起她。「你說我該如何補償你呢?」
「真的要補償我的話,就聽我一件事情。」荊兒頭枕在他的懷裏,聽着他規律的心跳。
「什麼事?此刻哪怕是一千件、一萬件事情,我都答應你。」
「真的嗎?」荊兒環手抱住他,抱住這捨不得放開的愛。「那就答應我,娶飄飄好嗎?」
「你說什麼鬼話?」他臉色丕變的推開她,雖然看不見,還是拿一雙噴火的眼睛瞪着她,彷彿要穿過布條瞪醒她一樣。「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經過這件事情之後,你以為我還會捨棄你嗎?我不會放開你了,一輩子都不會。」他抓住她的手在收緊,顯示他想殺人的怒氣。
荊兒吃痛的一縮,疼得直蹙眉,「相公,你聽我說,我已經看不見了,不能再伺候你,飄飄是個很好的姑娘,她愛你,會代我照顧你的。」她試着解釋自己的苦心。
「去你的鬼照顧,應該被照顧的是你。你當我敖天是什麼?是始亂終棄的人嗎?那你想錯了,我這一輩子只愛一個女人,就是你──紫荊兒。除了你,再美的女人我都不要,這樣你聽懂了嗎?」他搖晃她的雙臂,想把那顆胡思亂想的小腦袋搖回到正常。
「可是──」荊兒還想說服他,但一張口就被他蠻橫的嘴給吻住了,以多情又懲罰的吻封住她未出口的話語。
「我告訴你,我敖天要的人絕對逃不掉。如果一場冥婚不夠讓我留住你,那我就再娶你一次,直到你願意留住為止。」
他是認真的,真的願意愛她。
荊兒好高興,她終於讓這個男人愛上了。
她興奮的抱住他,獻上柔嫩的雙唇,「謝謝你,相公。」
☆
為了再次娶荊兒進門,敖天派人將她送回到紫家,遵循古禮,重新納采、下聘,六大箱的金銀珠寶抬進紫家時,將貪婪的王銀釧眼睛都炫花了,笑得直闔不攏嘴。
「敖天太破費了,這又是何必呢?白白便宜了他們。」紫老夫人直搖着頭說。
已經換上鳳冠霞帔的荊兒端坐在床前,雖然眼睛還矇著布條,什麼都看不到,不過光是想像幾大箱的金銀珠寶放在王銀釧的面前,就知道她會開心成什麼德行。
「沒關係的,娘。這是敖天對你的一番孝心,希望嫂嫂他們收下這筆聘金之後,能好好的照顧你。」這也是敖天向王銀釧跟紫金來開下的條件。
不過說來也真奇怪,敖天的眼睛早好了,布條也早取下,唯獨她的眼睛還必須用布包着,這是何道理呢?
難道失去眼珠子的她會比換上眼睛的敖天還難治嗎?
「荊兒,我的寶貝姑奶奶,花轎到了,敖天親自來娶你了。」一陣樂聲傳來,王銀釧走了進來,歡天喜地的道賀。
小葉領着兩名丫鬟入內,小心翼翼的將紫荊兒攙扶出去,交給正站在廳中等待、俊逸挺拔的敖天。
「荊兒,讓你累着了。」體貼細心的敖天牽着她,走向十二人抬的大花轎。
荊兒輕搖螓首的笑,臉上露出幸福的甜蜜笑容,「不,一點都不累,倒是你忙壞了。」
所有事情都是敖天一手在張羅,她這個瞎眼的人反倒是無事可做。
「為了你,值得。」敖天俊朗的一笑,將她小心的抱上花轎。
但是就在花轎要抬起時,同行前來迎娶的齊士麟突然不見了,只留下一封信吩咐敖福送來給敖天。
帶着疑惑,敖天打開那封信。
嗨!新郎官:
別怪兄弟我在這時候走人,因為再不走,只怕這條命會被你殺了。
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你的雙眼根本不需要以活人的眼睛來替換,一切都是我跟尹神醫套好的招。誰教你這傢伙這麼難纏,有理說不清呢?明明是一位很好的妻子卻不懂得珍惜,非要落人一個罪名不可。
不得已,我只好出此下策,既解你的毒又醫你的心。把你這小子好好的點醒,希望能讓你看清楚事實。
這件事情紫荊兒並不知道,尹神醫只是將她迷昏,暫時下藥讓她看不見而已,你只需用清水洗凈塗在她雙目上的葯,就可以令她恢復光明。
我所做的一切事情你不必言謝,當然也不必來找我,這樣我或許可以活得自在又長壽一點。
附帶一提的是,我將田飄飄也帶走了,巡撫衙門那兒就勞煩你去說一聲。記住,不要想我。
齊士麟留
「混帳小子!」開他這麼大的一個玩笑,以為自己還會饒過他嗎?
再說拐走人家巡撫千金,豈是他敖天去說了句就算?臨走前還凈給他出麻煩!
「相公,怎麼了?齊大哥留下什麼話?」荊兒坐在花轎上,焦急的詢問。
敖天收起那封信,吩咐小葉取來一碗清水。「沒事,只是說他有事暫時要離開一陣子而已。不過他也留下了尹神醫交給他一個醫治你的妙方。」
「妙方?什麼妙方?」
「一個可以重新看見東西的妙方。」敖天拿着清水,笑謔的將她拉了出來,站在自己的面前。
「真的嗎?真的可以重新看得見東西?」荊兒的心在雀躍,她真的可以恢復光明嗎?
「當然,不過這個妙方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你張開眼睛的-那,看見的人將永遠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得分離,不然這個妙方就會失效,這樣你還願意嗎?」
「願意……願意!」荊兒伸出手,摸尋的找到他的手,緊緊的握住。「我會抓牢你,只看得見你,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她憨直的說。
她的話把敖天逗笑了,「記住你的承諾。」
他伸手解開她眼睛上一層又一層的布條,同時也解開了橫隔在他們之間一道又一道的難關,往後迎接他們的,只有燦爛光明的生活,以及甜蜜幸福的滋味,誰都不能再將他們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