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城大廈有着知名設計師海夫.華格設計的外觀,完全的玻璃帷幕設計,利落明亮,整棟大樓的建築材料均選用最高級建材,現代與藝術氣息均衡發展。
能在海城大廈租下樓層當辦公室的公司得具有相當資格,必須有充分的財力以應付高額的租賃金。
大廈的第十二層分租給三家公司。
於朵朵在其中一家貿易公司上班,她的職務是秘書助理的工作。
午休時分,她不休息,仍舊努力的打着資料,她的辦公桌上堆着一大疊資料待輸入電腦里。
距離她最近,正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一名女職員,被她快速的敲鍵盤聲吵得睡不着,抬頭氣惱的瞪她一眼。
於朵朵沒看見,仍專註在她的文件上。
她拼了命都得將這堆工作趕完,千百個不願意讓加班耽誤到今晚的約會。
她二十八歲了,在婚友社裏努力的相親了三年,好不容易終於感動天的讓她遇到一個學歷、品行,外表與財力均高人一等的白馬王子,她怎麼樣也得把握住這機會。
自從相親成功,與他約會三個月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邀她出去,主動耶!不是她打電話纏着他抽點時間給她,這次他不尋常的要求她穿着體面,將最能證明自己價值的物品穿戴在身上……
天呀!他肯定是要帶她去見他父母了,所以不希望她丟人。
但她怎麼可能會搞錯呢?這是她一圓二十八年來美夢的一個好機會呀!
她翻箱倒櫃了一晚,兩條金項鏈,三個金戒指,一個鑽戒還不夠,她又忙在半夜敲開一家關門休息的銀樓,發了她存了好幾年的錢,買了一條價值不菲的碎鑽手鏈,一切的行頭全給她裝在她忍痛,買下的PRADA包包里,現在她的戶頭裏只剩下三位數了。
不過,誰管它三位數還是兩位數?重要的是今晚過後,她極可能就是某家“海運股份有限公司”的老闆娘了!
她再辛苦也只剩這麼一天,不!是半天,,以後她的手再也不用成天黏在鍵盤上,而是做了美麗的彩繪指甲,上五星級飯店優閑的喝下午茶。
想到自己編織的未來美景,她手沒停,嘴巴卻咧出一記笑容。’
她沒想到那麼出色的一個男人會看上她1
瞧她,平凡的五官,兩頰與鼻粱上述散佈着雀斑,雖然沒近視,但她仍戴了副眼鏡遮醜用;頭髮雖長但毛燥,此刻正千古不變的被她束在腦後;身材雖然夠高,但卻瘦削無肉,前小凸后小翹,惟一感到還有點驕傲的就是她的長腿,白皙修長,沒有任何疤痕。
不過他說她外表如何他都不在乎,他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女人,他喜歡她的內在,喜歡她的溫柔。
喔!當時她聽了心醉了……不過她決定要將自己託付給他,要努力的爭取他身邊那個終身伴侶的位置,不管他對她的評價是如何。
就是這樣,她不容許這麼一點工作阻撓她通往幸福的道路!
於朵朵敲打鍵盤的速度更快了。
先前賞她白眼的女職員霍地站起,氣呼呼的走到離她最遠的辦公桌上,借用別人的辦公桌繼續睡覺。
當然,於朵朵仍然沒看到。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呢?
於朵朵腦筋里一片空白,午夜十二點,她躺在公寓旁一條暗巷裏。
一隻老鼠走走停停的經過她身邊,她最怕老鼠,此刻卻精神渙散的連它也視若無睹。
她的膝蓋擦傷了,高跟鞋掉了一隻,請人梳理的頭髮散亂了,半邊臉失去知覺,額頭腫脹,香奈兒套裝袖子被扯掉一條。
怎麼會這樣?三個多小時前還好好的……
他們一起吃晚餐——他遲了一個多小時,因為開了個緊急會議走不開;他不停的讚美她美麗,讓她一整晚都心花怒放,還體貼的希望她將身上那些珠寶金飾全收進皮包里,免得被歹徒盯上。她當時滿心感動,便聽話的進洗手間將身上的家當全擺進皮包里,現在包括她的皮包在內,總價值十七萬八千五百元。
由於他的遲到,吃完晚餐已將近十點,當他提議再去喝杯咖啡時,她努力的不讓他看出她的失望,她還以為晚餐結束后他會帶她去見他父母。
喝完咖啡,他便說要送她回家,他招了輛計程車——他的賓士車進廠維修——筆直的往她家駛去。
她以為這晚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抵達她的公寓后,他也跟着下了車,她又重新燃起了一線希望。
果不其然,他半哄半拉的將她帶進這條公寓旁的暗巷裏,然後欺身壓向她。
她害羞的以為他想吻她,便矜持的略微抗拒的推了推他的胸膛,突然一隻手使勁的扼住她的脖於,她還不明白狀況,肩上的PRADA皮包已被扯離她的肩,用力之猛連她的上衣袖子都給址被。
這下她終於明白髮生什麼事了!還來不及想透這麼可怕的事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便日本能的伸出手想槍回包包。
開玩笑!那裏頭有她全部的家當!她二十八年采努力攢下的積蓄,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拚命了。
接下來的事她已不記得了,只記得脖子上沉重的壓迫感與腦部充血的憤怒。
現在,她躺在這裏,一身破敗,她輸了,她沒能將自己的財產給搶回來……
她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比要將那男人殺死的衝動還要深沉。
一隻流浪狗對着暗巷吠叫幾聲,凄厲的聲音劃破夜晚的寂靜,也劃破了於朵朵混亂迷茫的思緒。
她終於注意到了腳步聲,穩健又小心翼翼的。
她還是不想動,不想睜眼看見醜陋的自己,就讓人家來發現她的屍體吧!
她可以想像明天社會版的頭條二十八歲愚蠢女性,妄想嫁人豪門反被騙,被棄屍於自家公寓旁的巷子裏。
此刻,她可以感覺到有人在幫她穿鞋,動作很輕柔,接着走到她身旁探測她的鼻息,然後放心的鬆了口氣。
放心?她怎麼會用這形容詞?她是死是活才沒人在乎呢。
“老闆,我來——”在有人企圖抱起她時,她聽到有人低聲說道,但那人像沒聽到似的,一把抱起她,開始往前走,腳步同樣穩健又小心。
於朵朵殘餘的意識尚能分辨自己是被個男人抱在懷裏,她與他如此貼近,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奇特味道,是古龍水嗎?有的男人很愛噴古龍水……
很奇怪,她以前從未聞過這味道,但她發現自己章慢慢的平靜下采,心裏深沉的悲哀不再,反而從心底升起一股安心的感覺,雖然他可能是個人口販子,而她正要被帶去賣掉。
可是,她從沒覺得這麼安全過。
她可以聽到他胸口傳來的心跳聲……一下、兩下、三下……四隻羊、五隻羊……她就這麼睡著了,帶着他的味道。
她夢見一片大海,湛藍得讓人心痛。
嗯……好柔軟的枕頭……好柔軟的床……又香又柔軟的棉被……好舒服的冷氣套房…,”
於朵朵一點也不急着醒來,她做了一晚的好夢,好床加上冷氣配上美夢,幾乎要讓她忘了昨晚的事,但只是幾乎。
她沒有忘記自己已身無分文並債台高築——那件跟朋友租借來,價值數萬塊的香奈兒套裝——的事實,也就是因為明白,所以她就算醒了,也要繼續閉跟享受這最後的美麗……
但肚皮下的咕嚕聲硬是無情的把她帶回現實,她大概睡很久了,否則不會覺得餓了,她是那種一整天粒米滴水未進肚子也不會叫的人。
嘆口氣,她睜開眼,看着天花板中央那乳白色倒花型的華貴吊燈。
光看這盞吊燈就知道這裏,大概就是別人口中傳說已久的五星級飯店,也許還是總統套房o
他們把她帶來這麼好的地方幹麼?以為她還是裝闊、裝高尚的氣質貴婦嗎?
正坐在床旁織着毛線衣的楊嬤嬤,一抬頭見她張開眼,連忙起身將東西丟在椅上,小碎步的跑出房門通報。
當她領着一名男子再進入房間時,於朵朵已經自行坐起,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絲質睡衣,抬眼防備的瞪着他們。
她的臉頰擦了藥膏,破皮的額頭被處理好了,此刻貼上紗布。
他們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於朵朵心裏納悶着。
男子一身黑衣黑褲,襯着古銅色的肌膚,高挺結實的身形跨着大步朝她走來,他離她愈近她就愈往床里縮,反正床很大。
他看起采很不好惹。於朵朵心想,他皮膚那麼黑,五官輪廓又深,準是個混血老外,一頭黑色及肩捲髮還是濕的,不羈的四散在他的臉龐四周,仔細看,他那高挺的鼻粱上有道疤,從鼻粱骨上斜人左臉頰,幸好及時打住,沒毀了他的臉,不過那道疤很淡,只是比臉部其他部位的皮膚淺一些。
就要走到床邊時,男子停下腳步,兩手抱胸,運用身材的優勢,由上往下睥睨的瞧着她。
“不用擔心,衣服是楊嬤嬤替你換的。”他朝身後的中年婦人掃了一眼,像是明白她在擔心什麼。“睡掉了早餐和午餐,你是該醒來了,想吃什麼跟楊艘艘說,她會請人幫你準備,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半小時后回來,你自己看着辦。”
他說完,轉個身,對楊姥姥說了些話后,便頭也不回的闊步朝房門走去。
還特地說了會回來,意思就是還有事跟她談。
“我沒錢付你的!”一開口,於朵朵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又灼痛又沙啞,大概是昨晚被人渣給掐傷了喉嚨。
站在門口,他回身丟給她一個不耐煩的臉色,沒回答的便關門離開。
什麼態度?於朵朵不悅的蹙起眉。
一旁的楊嬤嬤拍拍她的肩膀,另一手提了個東西。
她一回頭,看見自己熱悉的PRADA包包,一顆心差點沒從喉嚨里跳出來!連謝都忘了說,她將包包從楊嬤嬤手中“奪”下,迫不及待的拉開拉鏈,裏頭仍舊是一團晶晶亮亮,光彩奪人。
她幾乎要跪下來感謝上天了!她顫抖着手拿出包包里的金項鏈、戒指與碎鑽手鏈,彷彿它們是自己的命般的將之緊攢在胸前……
她實在是太過激動了,以至於楊嬤嬤又連拍了她兩次肩膀,她才將充滿感激的淚眼望向她。
楊嬤嬤向她比了個吃飯的姿勢,用表情詢問她想吃什麼。
原來楊嬤嬤不會說話。
於朵朵全心全意的感謝這位讓她的財產失而復得的老人家,既合作又不挑剔的說:“我不挑食的,隨便您,不麻煩就好。”她邊說邊將手裏的寶貝小心的放進包包里。
楊嬤嬤笑着點點頭出去。
*.**
吃過豐盛的晚餐,於朵朵還大着膽子泡了個澡。
她實在無法抗拒!.自從她下床到與她的公寓一樣大的盥洗室解決生理需要后,她就迷上了那三角型的按摩浴缸,不管身上還有傷口,噗通一聲就跳進去泡了個舒爽的澡。
泡澡后,楊嬤嬤為她準備了乾淨的睡衣,摺疊整齊的放在床上,笑眯眯的站在床邊等着幫她更衣。
於朵朵壓根兒沒想過再繼續待在這裏,洗完澡后就直接穿回那套光華不再的香奈兒服飾。
“謝謝您,但我不能再留下了,我想回家了,謝謝您的幫忙。”她感激的說,走到床櫃旁拿起包包;內疚的不去看床上的睡衣,雖然她也很想再在那張舒服的大床上睡一晚……
楊嬤嬤笑着點點頭,還是站在原地,沒有挽留她的意思。
朝房門走了幾步,於朵朵突然想到什麼倏地停下腳步,猶豫一下后又折回來。
“請問……你知道搶我皮包的人現在怎麼了嗎?”她期盼的問。雖然她很想黑臉疤面人能將他捧個半死,但又不是真的希望他死,心情頗為矛盾。
楊嬤嬤笑着搖頭,不知道是聽不懂她說的話還是不知道。
於朵朵落寞的嘆了口長氣,不舍的看了楊嬤嬤最後一眼后,絕然的邁開腳步走出房間。
走出房外,她才知道自己身處的這棟房子有多豪華。
走道上與房裏鋪着同樣色調的地毯,長長的鋪滿整個地板,直到樓梯口。
這裏的樓梯就跟五星級飯店的大廳供客人上樓那種又寬又長的樓梯一樣,樓梯中央的紅地毯平坦服帖的沿階而下,樓梯兩旁的木質扶手漆了層黑漆,顯得乾淨柔和光是站在樓梯上,於朵朵就覺得自己彷彿是個公主般——破了條袖子的赤足落難公主。
悄悄下樓,沒想到還是碰到了黑臉疤面人,他就站在容廳的角落看着窗外,倚着牆手裏端了杯紅酒。
他回頭瞧了她一眼,仍是冷冰冰的二副高不可攀的模樣。
“我說過只給你半小時,現在你已經浪費掉我一個小時的時間了。”他很不悅的說。
想偷偷溜走的希望破滅,於朵朵只得站在原地。
“呃……謝謝你的……“她突然辭窮。說仗義相助好像怪怪的,英勇救人?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謝謝你就是了,我走了。”
怕他跟她要救護費,她說完就掉頭要走。
“等等,”黑臉疤面人開口叫住她。“你——”
於朵朵迅速的轉過身采,將包包緊拽在胸前。
“你要是想要我付房錢跟晚餐錢,我是沒有的呀!我早說過我沒錢!”她瞠大眼緊盯着他,嘴唇防備的抿成一直線。
黑臉疤面人的眉頭皺起。
“不準再打斷我的話。”他命令道,聲音低沉得可怕,於朵朵只覺得一股寒意自她的背脊緩緩爬起。“我不會跟你要錢,現在你聽清楚我的話,我要你兩天內把自己需要的東西收拾好,搬過來這裏住,三天後自然會有人去載你和你打包好的東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一副無法忍受拖延的表情。
於朵朵愣愣的點頭。
他這才略感滿意的說:“你可以走了,阿哲會開車送你回家。”說完,他不再理她,回過頭繼續心事重重的對着漆黑的窗外喝着紅酒。
“公……小姐,請。”
於朵朵轉頭看了這不知在何時冒出來,笑容滿面的年輕男人一眼,不向他糾正自己不姓恭或公,反正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她順從的跟在他身後步出豪宅,但縱使上了車,她仍能感應到一雙銳利嚴肅的深沉黑眸正牢牢的盯着她,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