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齊家兩兄弟在半個月內先後回到京城,這個消息很快的傳了出去,所以往日的世交好友、同袍戰友都紛紛上府敘舊,一向寧靜的齊府別苑變得熱鬧非凡,夜裏燈光通明,亮如白畫。

齊士鷹向來不喜歡熱鬧,平常除了走鏢事務之外,鮮少與官府人物來往,所以不愛搭理這種場面,完全交由大哥齊士麟去應付。

也因此,這幾天齊士麟都在大廳忙碌,沒時間到彩麟樓纏着田飄飄。

既然這樣,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卻小知為何輕鬆不起來,反而有種落寞的感覺,好像身邊少了什麼,變得異常無聊,

再加上受了倪露兒的話影響,她的腦海里一直想着那位秦王爺,瞧兩人熟稔的情形,應該就是傳言中與齊士麟有龍陽癖的男子吧!

嗚呼!沒想到她田飄飄也有和男子爭奪男人的一天。

真是始料未及啊!

被派來伺候她的侍女端着一碗燕窩進門,見到這位美如天仙的小姐獨自沉思的坐在窗前,吹着晚風,那股溫婉嫻靜的氣質,是其他名門小姐所比不上的。

因此對田飄飄也特別的恭敬有禮。

“田小姐,大少爺吩咐奴婢端來一盅燕窩,請你嘗嘗。”如玉小心翼翼的將那盅燕窩放在桌上。

“謝謝。”田飄飄有禮地道謝,離開窗邊走到桌前坐下。

這個如玉,說是派來伺候她的侍女,還不如說是照料她三餐跟梳洗的丫鬟。也不知道是齊府的人手不夠,還是齊士麟夠細心,知道她不習慣有人跟在身邊,平日除了三餐送飯跟提水梳洗之外,幾乎見不到幾個下人在她身邊出現。

如玉逕自走到她剛剛坐着的窗前,將窗戶關上,然後再到床邊鋪床。

“大少爺雖然很少回京,但他在京里的人緣很好,很多王爺、將軍知道他回京后,都紛紛來造訪,聽老管家說,自從老太爺退隱,帶着全家大小遷居洛陽后,已經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你是說,齊士麟住過京城?”田飄飄問。她還以為這座豪華宅第只是別苑,沒想到是齊家故居。

如玉點點頭,鋪好床走過來道:“老太爺是三朝元老,掌過兵符,所以京里的權貴都巴結過他,只是十幾年前他告老還鄉之後,不知為何執意遷居洛陽,再也沒回來過。

直到去年,大少爺立下戰功返京受封,我們這些後進的下人才有機會再見到主人。”

也真難得齊家人願意把如此大的家業交給一個下人看管,十兒年來他們這些下人差點都要以為老管家是齊家真正的主人了。

“那這幾天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田飄飄喝着燕窩,狀似不經意的問。

如玉敷着手指頭回想道:“嗯……有八賢府的王爺,也有震北侯,和少爺征戰時的戰友跟將軍,還有……打戰時的上司楊元帥,跟常常來的秦王爺……”十根於指頭都扳完了,還數不夠。

“那個秦王爺又來?他身邊有沒有女眷或客人?”一聽到他的名字,她就反感。

“沒有,不過倒是有天天來獻舞的舞娘跟歌妓。”如玉道,奇怪田小姐問這些幹什麼?

“舞娘?”田飄飄驀然想起初到京城時,那個在大街上纏住齊士麟的女子,她也是一個舞娘,會不會是同一個?放下手中的碗,抬起頭來看着如玉,急問:“你說的舞娘可是叫做嫣紅的女子?”

如玉眼睛發亮的點頭,似乎很崇拜對方。“是呀!不只是嫣紅姑娘來了,就是水雲居里最難請的湘雲娘也到了,她們可都是千金難聘的名人,這次衝著大少爺的面子,連續幾日到府里獻藝、唱歌呢。”

她也曾抽空,悄悄的到大廳去看了一下,發現嫣紅姑娘的舞藝果然如人所說的出眾,可謂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舉手投足之間,都妖媚到了極點,讓觀賞的客人渾然忘我。

雲姑娘的歌聲則是有如黃鶯出谷,繞樑三日不絕於耳,聽過了還想再聽,配合嫣紅姑娘的舞姿,令人如人夢境,久久無法回神。

難怪府里的客人們流連忘返,都連續好幾日了,依然熱鬧不減。

田飄飄一聽就頭大,不只有個陰陽怪氣的秦王爺來攪局。現在又多了一個長袖善舞的嫣紅,那個齊士麟口口聲聲說要娶自己,果然只是說著玩。

臉色微微一變,她放下手中的燕窩,站起米道:“我去看看。”

她要知道齊士麟是真的被客人纏住了,還是被一男一女的狐狸精迷住。

她要瞧個清楚,看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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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府大廳里,每位賓客都專註的注視着場中的兩位美人,她們一靜一動,是絕佳的組合。

一曲結束,身體向來贏弱的湘雲娘面露疲色,額際冒出冷汗。

“雲娘,你沒事吧!”秦穆懷率先發覺她的不對勁,急忙奔過去扶住她。

湘雲娘是外柔內剛、心高氣傲的女子,見他伸手來扶,斂裙往後一退,行禮道:“謝王爺關心,雲娘沒事,無需擔憂。”文雅的氣質,絲毫不輸名門閨秀。

秦穆懷知道湘雲娘是故意疏離自己,因此眼神一轉瞧向齊士麟。

齊士麟本來不願再介入兩人之間,無奈接收到秦穆懷的目光,基於主人的身分只好起身,緩緩的走向湘雲娘。

“連日忙碌,辛苦姑娘了,今日三曲已唱畢,請讓秦兄送姑娘回去吧!”

一口一句姑娘,冷漠有禮的態度,教原本疲憊的臉色更為蒼白。

連日來的勞累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多見他一面,希望他記起往日的情愛嗎?

可是結果呢?

還是換不回他一絲絲的溫柔對待。

本就虛弱的身子微微一搖,竟然無力的倒下。

離她最近的齊士麟本能的接住,將她抱起來,吩咐站在門口的管家道:“快準備一間客房,請大夫過來。”

丟下一室訝異的賓客和秦穆懷,齊士麟抱着湘雲娘走出大廳時正巧遇到前來尋他的田飄飄。

她先是高興見到他,然後看到他懷裏抱着另一個不認識的美麗女子時,漾在臉上的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疑問。

“我還有事,等一下再跟你說。”齊士麟沒空和她解釋什麼,只淡淡的丟下一句,即抱着湘雲娘離去。

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撇在長廊上。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男一女兩個狐狸精還不夠,現在又冒出了一個女人……

齊士麟究竟有多少風流帳.喜歡多少怪人啊?

她的頭好暈、好痛,撫着額蹣跚的往回走,一連串的疑問排山倒海而來。

躺在他懷裏的女人又是誰?跟齊士麟是什麼關係?

他又為何如此緊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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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麟,怎麼樣?她不會有事吧?”秦穆懷在客房小廳內不停的走動。

大夫正在裏面為湘雲娘診脈,但兩人都知道,湘雲娘一向體弱多病,稍一受風寒,即十天半個月卧床不起。

此次要不是為了見齊士麟,她不會輕易冒險出門,更不會連日在眾人面前獻唱。

這一切只為了一個“情”字。

“一切等大夫看過之後再說。”但這番努力看在齊士麟的眼裏,只是多此一舉,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焦急跟關心.淡然坐在小廳內喝茶。

“或許我當初不該答應她的請求,逼你讓她到府上獻唱。”秦穆懷自責不已,在桌前坐下來,也倒了一杯茶灌下。

“你該知道她的烈性子,即使你不託我。她也會來。”

湘雲娘就是這般死性子,外表冷艷如霜,一旦動起情來,卻是誰也想像不到的痴。

他就是看出這一點,才會毅然決然的離開她,不再相見。

秦穆懷又何嘗不知好友的心思,奈何從第一次見到湘雲娘開始,他就被她荏弱的外表、堅毅的精神所吸引,明明是個命運乖舛的女子,卻身處青樓潔身自愛,不攀權附貴,不慕榮華,只是默默的與命運抗衡,是這份堅忍不拔的毅力吸引了他的目光,自願擔負起好友遺棄的責任,代為守護照顧。

遺憾的是,她總是透過他看着遠方,思念着某人,一年來眼神從未真正停留在他身上過。

雖有怨,亦甘之如飴。

經過仔細診脈之後,大夫提着藥箱出來。

秦穆懷一躍而起,立刻詢問:“雲娘情況如何?是否無恙?”

“秦王爺不必擔心,湘姑娘的心悸病是痼疾,只因近日勞累,又未加妥善調養,才會一時寒氣入侵,舊病複發,只要服兒帖葯就行了。”大夫將一張開好的藥單交給他。

“難道沒有根治之法?”雖是陳年舊疾,但見佳人屢次因此受苦,實在於心不忍。

“方法是有,只是藥引難求。”大夫實說。

“是何藥引?哪怕是千金之價,秦某也一定找到。”只要有一絲希望能解除佳人的痛苦,他秦穆懷就一定要求到。

“以王爺的權勢,要求此葯或許不難,只消命令匈奴王進貢黑山嶺上的誅心果就可以。”

“誅心果?好不吉利的名字。”秦穆懷眉宇一蹙。

大夫哈哈大笑地解釋:“名叫誅心果但不是真的誅心,而是取其重生之意。誅心草是一種生長在極寒之巔的毒草,其果卻有陽補的功效,因為栽植不易,七年方成一果,所以非常珍貴。一般百姓人家是見不到的,只有皇室王族才有。王爺若想要,就奏請皇上派人向匈奴王討即可,不難拿到。”

這話說得簡單,卻不知道秦穆懷為了婚事,與皇上暗中較勁的難處。

若是讓皇帝知道他喜歡一個青樓女子,別說是求葯了,連夜派人抄了水雲居都說不定,哪有可能會答應!所以秦穆懷是提都不敢提。

“謝謝大夫。”苦笑的將大夫送至房外,一回頭就見齊士麟笑着依在門邊。

“是不是想向皇帝上疏啊?我可以代筆。”

“別取笑我了,反正雲娘的病也不急在一時半刻,我會另外找法子。”秦穆懷揮揮手,一抬頭就見一道贏弱的身影站在內房與小廳之間。

他急忙走過去扶她。

“不勞王爺費心,小女子想單獨和齊少爺說兩句話,可以嗎?”湘雲娘神情幽怨的望着齊士嶙。

秦穆懷悵然的看湘雲娘和齊士麟一眼后,無言退出。

厚重的雕花木門關上,客房內只剩下齊士麟跟湘雲娘。

“姑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他移動長腿,走到窗邊,推開緊閉的窗戶,讓夜風吹進來,沖淡房內凝滯的氣氛。

“我問你,為何要如此折磨我?雲娘若是做錯事,你盡可以罵我、責備我,千萬不可以遺棄我。”一字一步,她含淚泣訴他的狠心無情。

她從不明白,為何一個月的纏綿恩愛,換來的是狠心對待?難道就為了他說過,想找的一個多年未見的少女嗎?

齊士麟沒有移動身體,任憑她哭倒在他懷裏。

“我早告訴過姑娘,與你相交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聲音冷如冰。

“因為我有幾分像她。”湘雲娘哭喊着退開他的懷抱,一個絕情的男人可真懂得怎麼傷人啊!

為了這句話,她慶幸過,也怨過,卻從來沒有此刻聽來的撕心裂肺,就因為她對他的情不再是單單的好感和思念而已,而是深深的愛呀!

“就算只是一個替身也罷,雲娘甘願留在公子身邊,只求公子憐憫,答應雲娘好嗎?”放下高傲的尊嚴,她卑微的懇求。

“你無需作踐自己,你就是你,不用當任何人的替身。”言盡於此,多說無益,齊士麟略微頷首,轉身離去。

“你不要雲娘,是因為已經找到她了嗎?”見到他開門欲走,湘雲娘衝動的問出口。

背對她,齊士麟點頭,並且勸道:“與其將感情浪費在不可能回應的齊某身上,姑娘不如珍惜現在所擁有的良緣,好好把握。”話畢,毫不眷戀的離去。

“士麟……士麟……”湘雲娘悲愴的追出門外,卻只見他昂藏的身影如飛鴻般的消失在遠處。

連一刻都不願多停留嗎?

含悲帶怨的珠淚奔流而下,她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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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氣什麼?

獨坐在琉璃亭內,無視周遭的美景,腦海里浮現的是齊士麟懷抱着一個女人的那一幕,心緒為之波動、翻沸。

絕世美顏早氣成一片鐵青。

除了秦王爺、嫣紅及那個女子外,他究竟還隱瞞了多少風流事沒告訴自己?

到底還欺騙她多少事情沒說?

一想到他這些天沒有來探望自己,就是跟那幾個人在一塊,心裏那塊沉甸甸的石頭就加重一些,壓得她蹙起秀眉,難過得將臉埋在抱起的雙膝中。

“他是個大騙子,綁架良家婦女的大壞蛋,登徒子。”她越想越氣憤,咬緊下唇,把粉唇都咬腫了。

“是嗎?早知道你這麼討厭我,就不應該一大早跑到東大門,為你買桂花糖。”

低沉的男音從背後傳來,嚇了田飄飄一跳,一回頭就見後面石凳上坐着一個人,背對背的與她靠着。

“你鬼鬼祟祟的出現,想嚇人嗎?”田飄飄跳起來,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來的。

“不是我鬼鬼祟祟,是你專註的在罵人,才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齊士麟揶揄的取笑她。

田飄飄輕哼一聲,撇開頭走到另一邊的石椅上坐下,不理睬他。

齊士麟淡然一笑,拿着油紙包走向她,取出一塊桂花糖,在她面前晃了晃。“這是京里最有名、最好吃的甜點,每位回京述職的大官,離京時都要買一大盒帶回去,聽說沒買着的,還會挨老婆一頓罵,所以又叫娘子糖,你要不要嘗嘗?”

乳香味濃郁的桂花糖散發出淡淡的桂香,令人垂涎三尺。田飄飄禁不住張嘴就要吃下,可是含住的卻是溫熟薄軟的唇,她吃驚的忙要縮回來。

可是齊士麟卻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將嘴裏的桂花糖哺進她的口中,不安分的舌藉機嬉戲一番。

“討厭。”田飄飄面紅耳赤地啐道,咀嚼着他哺進來的桂花糖,果然好吃得不得了,難怪那些大官夫人都吵着要。

“相公買的糖,娘子喜歡嗎?”他嘻皮笑臉的問。

“誰是你娘子,別亂說。”沒個正經樣,都弄不清楚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我說過這是娘子糖,是相公專門買給娘子嘗的.你吃了我的糖,自然是我的娘子。”

“哼,一包糖就想哄我,你還沒有告訴我昨晚抱的姑娘是准?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太多的疑問要問清楚,他別想矇混過去。

齊士麟感覺得出來,這個頑固的小妞是有備而來,不會輕易善罷干休,所以他坦然的坐下來,用一手托起她的下顎,逼她直視自己。“若我告訴你,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來獻唱的歌妓呢?”

“我不信。”她不是傻瓜,一個平凡的歌妓會躺在他懷裏嗎?“你不只認識她,還抱着她,而且來獻舞的嫣紅,你也認識。”

撇開秦王爺不說,湘雲娘和嫣紅都是超級大美人,他這種登徒子、風流鬼,不可能視而不見,除非他在說謊。

“你不能希望一個正常男人沒上過妓院,況且她們對我來說,充其量只是排遣無聊的工具。”他說得冷酷無情,臉上沒有她記憶中玩世不恭的樣子。

一時間,她幾乎不認得眼前這個男人_r。

“你好可怕。”她直言道,雖然同情湘雲娘和嫣紅,但同時也為她們從未進駐過他的心而高興。

她這樣算不算是幸災樂禍的壞女人呢?

嗯,好像有點像。

“關於秦王爺,你又如何解釋?我聽說你為了他連功名都可以不要。”

“你相信這種無聊的話?還是不相信我是個正常男人,對女人會有反應?”他邪肆的眼瞳在她身上一轉。

田飄飄被他瞅得不安,斜眼瞪他。

“別感到自責,感情是自私的,你愛上我並沒有錯。”齊士麟語帶雙關地道。

沒察覺到他話中的暗示,田飄飄朝嘴裏丟進一顆糖,藉以轉移自己的尷尬。“別讓我發現你在欺騙我,不然我會加倍的還給你。”

他溫柔的以拇指抹去她嘴角的糖漬,點頭同意,“我不會給你報復我的機會。”-

“希望如此。”笑着警告,她可是有仇必報的喲!“對了,你府里那些擾人的貴客什麼時候才會走?”她一個人關在房裏都快悶死了。

“你想我陪你?”他別有深意地勾唇一笑,伸手撩起她鬢邊的秀髮,指尖纏繞輕輕的扭轉。

她的頭隨着他纏繞的動作,不得不慢慢靠近他,抵住他的額,與他的臉相對。

“你可知道,來訪的都是王公大臣,要我丟下他們陪你,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哦!”他泛起壞壞的笑。

“我……”她心跳加快,羞紅滿面。

“此刻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輕輕點住她的唇,起身離去。

那似乎意味着,兩人將有不同的未來要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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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緝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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