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晚的星空迷人眩目,在沒有光害的情況下,點點明星看得更加清楚。
鬼影靜靜的倚在窗邊,一言不發。被她拿在手上的,是今天意外得到的飛刀,那隻刻有黑蛇的飛刀。
現在她的心情是一團糟,完全的心慌意亂。她反覆思量了很久,幾乎可以確定那是"蛇"的人乾的,這個猜測令她十分不安,甚至可以說是坐立難安。
"在想什麼?"藍斯無聲無息的走到她的身邊,一把拿下她的飛刀。
他什麼時候來的?
鬼影驚駭的跳起,一把奪回她的飛刀。"你來幹麼?"他發覺了什麼嗎?
"這東西有什麼秘密?"他眼光毫不保留的看向飛刀,口氣不像詢問,倒像是在逼供。
"沒有什麼。"她趕緊把飛刀插入靴中,不想讓他仔細察看那把刀。
"你有事瞞我?"藍斯銳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掃向鬼影,話中含着濃濃的威脅意味。"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騙我的……非常的不喜歡。"他在她耳邊悄悄的低語。
鬼影咬着下唇,濃密細長的睫毛覆住她明亮的雙眸。
他總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就流露出懾人的氣息,教人為他無比的王者氣儀感到畏懼。
在二十世紀,她也曾碰過和他有類似氣質的人。但能令她感到畏懼的也只有他一個而已。他很聰明,知道如何運用自己天生既有的氣勢來折服人心,也知道如何運用手段來逼迫人屈服。象現在,她就覺得自己被他給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忽視他給人的壓迫。"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事情。"他沒有必要去知道她那段污穢的過去,她不想讓他知道。
他不知道二十世紀的鬼影是怎樣的可怕,她慶幸他不是生在那個時代,他也無從去打聽過去的鬼影。她在改變,這點她十分清楚,她已由原本的極力抗拒改變到欣然接受,她甚至不討厭自己的改變。
一顆誓死不交出的心也沉淪了,很可惜她不會讓他知道的,一旦交出她的心,她就什麼也沒有了,她不知道在她掏空一切之後,他的心是否還是會為她停留,一旦他得到全部的她,他是否會因厭倦而拋棄她呢?
不,她不想試,也沒膽再想下去了。她不想在付出一切后又嘗到心碎而死的滋味,她沒有能力去承受一切,承受他拋棄自己的事實。
"影?"藍斯微含怒氣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他不喜歡她有事瞞着他。
"不,不要問我。我是個麻煩,會為你帶來永無止境的困擾。他也來了,我必須去和他做個了……"鬼影的聲音驟然消失,她在幹麼?她居然說漏嘴了。她臉色蒼白的咬住下唇,不敢再看藍斯一眼。
"他?你指的他是誰?"如鬼影所料的,藍斯果然聽出她話里的端倪,而且還非常生氣。"影,告訴我所有的事,我不喜歡你有事瞞着我。"
鬼影才想說些什麼,就被門外的一陣喧嘩給打斷。
外面那些傢伙在搞什麼?都什麼時辰了還在外面給我喧鬧,吵死人了。
藍斯不悅的瞪向房門,"月天"在開封的別居一向以清幽聞名,今天為什麼一反常態的如此吵鬧?
司徒燁門也沒敲的就跑了進來,正好進來解除藍斯的疑惑。"魁……魁首,有人闖入,擄走了你昨天帶來的小孩,守衛勉強攔下他,現在他和二少爺打了起來。"司徒燁所指的二少爺自然是雷斯。
他果然來了!
鬼影臉色一沉,率先往外衝去。
"影?"藍斯發現鬼影的異狀,也跟着往外衝出去。
不管是什麼使得鬼影心神不寧,他都要她知道,她不必一個人去面對她所懼怕的東西。他藍斯·摩根會依照自己對她所下的誓言,始終在一旁伴着她。他說過的,他會陪她永生永世,直到天地俱滅為止,沒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讓他打破他的誓言。
朝着那抹清瘦人影所走的方向,藍斯迅速的移了過去。
"魁首……"司徒燁無奈的叫了一聲,亦跟了出去。
當鬼影趕到外院時,那裏已經佈滿了"月天"的菁英。
果然是他!
鬼影在外院兩道交纏打鬥的人影中,認出了那熟悉的身影。他穿了一身黑衣,正和雷斯打得起勁,手裏甚至還抓着昨天的小女孩。
果然如她所料的,昨天那把飛刀是他射的。
鬼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並未插手加入這場戰局。他並不知道她也來了,現在的他分身乏術無暇注意到一旁的事,雷斯的身手很好,好到讓他只能勉強抵擋雷斯的攻擊,連任何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再加上他的雙臂挾了一個掙扎不已的小女孩,自是比雷斯吃虧。
她本來是打算親手殺了他的,如今看來倒是不用她出手了,再過不了多久,雷斯就會殺了他。
藍斯匆匆趕到現場,一看到這種場面,他立即二話不說抽起佩刀,加入了這場戰鬥。
原本應付一個雷斯就已經夠黑衣人累的,如今再加上一個藍斯,他自是不堪負荷,開始顯得節節敗退。
"哥哥……"小女孩掙扎的揮動小手,向藍斯投出求救的目光。
她真的好害怕哦!
"可惡!"黑衣人勉強閃過雷斯揮來的一刀,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將手上的小女孩朝雷斯的刀鋒扔去,在雷斯急忙收刀救小女孩之時,轉身逃跑。
"別想跑。"縱然他甩了雷斯,藍斯卻仍舊跟在他的身後,緊緊跟着不放。
藍斯朝黑衣人狠狠揮了一掌,打算使他無逃跑之力。
這個人實在太厲害了。
黑衣人面流冷汗硬生生的躲過這一掌。他很清楚自己和對方實力懸殊,如果不快離開,死的必然是自己,這種時候最好的方法是速戰速決,絕對不能戀戰。
黑衣人眼中再次閃過殺意,隨即從衣袋中掏出一樣黑色的東西,瞄準緊跟着過來的藍斯。只有殺了他才有辦法逃走。
"不--"鬼影驚叫,反射性動作的自長靴中抽出昨天的那把飛刀。
只有她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是槍!
高恩和她一同墜入長江,也和她一同到唐代來了。
早在她看見那把刻着黑蛇的飛刀時便猜到了一切,高恩是"蛇"門下的第一大將,同樣也是一名殺手。
今天,縱然他是以黑布矇著面,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個一直把她當作第一大敵的傢伙,他就算是燒成灰她也認得。
"去死吧!"高恩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他已經對於殺人時的那股快感感到着迷,愈是強悍的對手他殺起來愈是有快感。
高恩瞄準了藍斯的心臟,並且扣下扳機--
"藍斯!"鬼影大叫,手中的飛刀毫不猶豫的射向高恩的手。
"啊!"飛刀射中高恩的手,同一時間駭人的槍聲也隨之響起。
"魁首!"眾人大聲驚叫。
高恩因被鬼影射中了手而偏了個方向,子彈因此稍稍偏了些。雖然是如此,子彈仍射中了藍斯的胸膛,使得他狠狠的跌落在地,胸前一片駭人的血跡。
"藍斯!"鬼影沖了過去,不敢置信的看着藍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傷口離心臟很近,大概只有偏了兩公分到三公分,在這種情況下傷者通常是難以存活的,尤其是在這醫術落後的一千年前。
"司徒燁。"奇迹似的,本來應該陷入昏迷的藍斯卻撐起身,低聲叫着下屬的名字。
不可能的,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應該還能清醒,藍斯他甚至……甚至還自地上站起,清醒的向司徒燁交代着某些事項。
鬼影瞪大眼睛看着藍斯,遲遲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
有類似傷勢的人她看過幾個,全部到了最後都送醫不治死亡。槍的威力如何她心裏有數,不可能有人的情況和他一般好,他的臉色雖差但是還可以勉強站起,他的生命力簡直強韌得嚇死人。
"魁首,你的傷……"司徒燁憂心的看着藍斯的傷口,血已經染透了他的整件上衣。
"我沒事。"藍斯搖搖頭,"馬上派人去追蹤,現在馬上去。我要知道他是哪裏來的,記得不要打草驚蛇,我只要知道他在哪。"
"是。"司徒燁領了命令,不敢遲疑的下去辦事。
藍斯漸漸感到體力不支,立着的身體顯得搖搖欲墜,這傷雖然要不了他的命,但過度的失血會使得他體力透支,以至於無法站立。
鬼影嬌弱的身影扶住了他下墜的身子,"天啊……你還在流血,必須得快一點止血才行,血流太多會要了你的命的。"她吃力的扶着他,一邊看向站在一旁的雷斯,"你快去找大夫啊!"她不要他死,不要,不要!
雷斯看出鬼影眼中的擔憂,露出一抹微笑。
看來,藍斯在這場感情戲上並不是一個人唱獨腳戲。
"我來撐着他就行了。"雷斯代鬼影扶着藍斯。悠然自在的態度和鬼影恰成反比。
也不能說他冷血無情啦,這傢伙就跟蟑螂一樣打也打不死,想要他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既然是死不了,他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嫂子她不會知道的,頂多不到半個月,他的傷口就可以完全複合,連一點疤痕也看不到。
"藍斯……"鬼影精細的臉籠罩上一抹憂慮,這是她第一次表現形於外表的溫柔。
藍斯看着他摯愛的女人,露出一抹微笑。她第一次表現女性溫柔似水的特質,為他。
"一起來吧!我要你陪着我。"等他傷口複合后,他要娶她,並且立即舉行"血祭"。他要她陪他永生永世,直到天地俱毀。
管他什麼三個月之約,他要娶她,在他傷口復原之後,就要立即娶她,沒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決定。
情況似乎是出乎意料的糟糕,沒有人想得到藍斯的血竟會止不住,他的情況愈來愈危險了。就連一向認為沒事的雷斯也白了臉,脾氣變得比誰都還壞。
"不應該會這樣的……"滿頭白髮的大夫搖搖頭,行醫逾半甲子的他還未曾見過這種傷。不是刀傷也不是劍傷,胸口一片血肉模糊,"你們要我從何醫起?"
"去你媽的,你這個死老傢伙給我聽清楚,今天我老哥要是有什麼問題,我保證我會把你剁了當陪葬品,我保證。"雷斯氣得幾近跳腳,這種什麼爛國家竟會有這種爛醫生,藍斯要是有什麼萬一,他會宰了每一個人,每一個人!
老大夫被雷斯的話給嚇得臉色蒼白,連連往後退了數步。
"我真的已經儘力了,公子……"蒼老而膽怯的聲音為自己辯解着。
"儘力?儘力就快去給我醫。"驚人的吼聲又再次響起。
"我……我……"老大夫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少在我附近吼來吼去,雷斯。"藍斯在床上虛弱的叫着。
"老哥你還好吧?"雷斯一聽到藍斯的聲音立即回頭奔向床邊,謝天謝地他還活着,他要是出了事自己回去準會被追殺的。
就算藍斯死不了,但總不能讓他的血就這麼一直流個沒完吧!
鬼影在一旁以毛巾壓着藍斯的傷口,始終低頭不語。
"如果能知道那是什麼傷就好了,他的傷口裏不曉得有沒有什麼東西……"老大夫喃喃自語着。子彈!
鬼影猛然抬起頭,子彈不取出來自是血流不止,這裏是唐代,自是不會知道這種事。但是她知道!
"嫂子?"雷斯訝異的看着鬼影的異常舉動,她有方法嗎?
"把大夫請出去,我來處理。"她淡淡的看了雷斯一眼,隨即捲起衣袖。"我要乾淨的白毛巾,熱水還要一把小刀,記得刀要先放在火上烤一烤,然後再加上一個小夾子。快點,時間愈拖愈對他不好。"他幾乎要流掉一盆血了。
"好。"雷斯立即轉身下去吩咐,對於鬼影的話並未有絲毫的懷疑。
他早對這個奇異的嫂子感到信任,他深信她有辦法可以處理好藍斯的傷口。他知道她一定有特殊的生長背景,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與眾不同,好象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般。他從未問過一絲一毫有關鬼影的事,因為她是藍斯的,她的一切只要藍斯知道就好了,他又何必雞婆去多問呢?
處理完事情后,雷斯旋身回到鬼影身邊。
鬼影臉色蒼白的看着藍斯,像是在做什麼難以決定的選擇。
"他不會死的。"雷斯看出她的擔憂,語氣平緩的向她解釋。
一抹苦笑爬上她的嘴角,"現在或許還沒,但等一下就不一定了。"
"是你不知要如何處理這傷口嗎?"那她為什麼還要他去準備那麼多東西?
鬼影輕輕搖頭,"我會。"
早在她小時候,"鬼門"就有教導她如何處理自己的任何傷口--刀傷、箭傷、還有槍傷;以防她能在受傷卻不能就醫的特殊情況下存活下來。類似的槍傷她曾處理過。但那僅限於打傷手腳的一般槍傷,像藍斯這種嚴重的傷口她就未曾處理過。
"傷口離心臟太近了,我怕他撐不到我取出他傷口中的子彈。"沒有任何先進的儀器,她實在是沒有把握做這種在二十世紀都是屬於成功率相當低的手術,更何況是遠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呢?
"二少爺。"司徒燁帶着一大堆東西走了進來。"您要的東西全部都在這裏了。"司徒燁擔憂的目光落在床上的藍斯身上。
魁首他沒事吧?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又流了那麼多血,情況似乎是很糟糕。
"影。"藍斯撐起身子,整個靠在床沿。略略的轉過頭,他看見站在一旁的司徒燁。"留雷斯和鬼影在這裏就好,司徒燁你出去。"他不打算讓司徒燁知道太多事情。
"魁首……"
"出去。"完全不容人置疑的口氣。
司徒燁低着頭,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是。"他緩慢的往房門外走去。
在確定司徒燁已經走了之後,藍斯才回頭看向鬼影,"你可以去做你要做的,不必顧慮到我。我不會死的,永遠不會死,即使今天有人一刀刺中我的心也一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奪取我的性命,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
永……永生不死?
鬼影看向藍斯,她曾經聽藍斯提過有關他的不老不死,但她從沒想過那是真的。那個註定要永遠存在的族群,永遠存在……藍斯也要她加入他們嗎?讓她也擁有永生的能力。
很可惜她對於永生不死並不感興趣,自然界本來就應該是生死交替不斷循環,他們難道不會感到寂寞嗎?時間對他們而言就像揮霍不盡的金錢,青春是永不凋謝的花朵……聽起來是很美很好,但誰來陪她度過永無止境的日子呢?
我要你伴我永生永世,直至天地幻滅為止……
藍斯的誓言突然閃入她的腦中,教鬼影不禁一愣。
他嗎?永生永世,直至天地幻滅?她露出一抹凄楚的微笑,不願再往下想下去。自古多情空餘恨,她應該早就領悟了這個道理才是,幹麼還去想那些誓言呢?
鬼影自桌上拿起消毒過的小刀,慢步走向藍斯。
她現在不應該再想別的事情了,她所該做的就是專心取出他身上的子彈,其他的她不想想也不要想了。
"沒有用任何的麻醉藥,你等一下可要忍着點了。"鬼影看向藍斯,總覺得她必須要說些什麼。"等子彈頭取出來,一切就都沒事了。"那時也是她該離開的時候,她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等我傷口複合后我們馬上成親。"藍斯的話簡直嚇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的婚禮就準備沒有新娘吧!"她一刀利落的划向他的傷口,滿意的看着他劍眉微攏。
還挺不錯的嘛,至少他沒有叫出聲。
"我現在要幫你處理傷口,可沒有心神去聽你說那些沒有意義的神話。"她有事情必須要去做,不可能永遠待在他身邊。
鬼影手腳利落的切開藍斯的傷口,開始要為藍斯取齣子彈。她那漂亮熟練的動作令一旁的雷斯不禁瞪大眼睛,他從沒想過嫂子竟會如此厲害,那動作熟練得像是經常處理這種傷一般。
誰能夠告訴他這女人哪來的啊?
雷斯目不轉睛的看着鬼影處理藍斯的傷口,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就這樣一直持續到完全處理好為止。
沒有人可以告訴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一切似乎是詭異了起來。
取齣子彈的第三天,藍斯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情況好得教人不敢相信。而為他取齣子彈的她竟被人二十四小時的監控,連一分鐘都未曾放鬆過。
是他發現了什麼嗎?這個疑問一直存在鬼影心中,但她不敢向藍斯提出她的疑問。
她曾是個殺手,一個在刀光劍影下打滾的人,她擁有異於常人的敏銳直覺,任何試圖跟蹤她的人都必會被她發現。
他應該知道派人跟蹤她是沒用的。她會甩掉他們的。還是……還是他派他們跟蹤的目的僅限於是在警告她,要她別輕舉妄動,他知道她要離開了。
她不是想走,只是不得不走,高恩一天不死她便無法心安,他早晚會發現她的存在的。不是他死便是她死,在這場非打不成的硬戰中,她要一個人獨自面對她的敵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
高恩不會放過她的,這點她自己心裏最清楚。他那種幾近病態的殺人狂熱她曾見過幾次。他喜歡殺人,尤其是殺比他強悍的人,彷彿那可以令他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人、事、物。
在二十世紀,鬼影是令人聞之喪膽的冷血殺手,被人稱為二十世紀的第一殺手。為了這無聊的封號使得他嫉妒她,立誓要殺了她搶得第一殺手的封號,就這樣鍥而不捨的四處追殺她。
穿過重重的迴廊,鬼影往藍斯的房間走去。
換藥的時間到了,她必須去他的房間幫他換藥才行,最近他的脾氣顯得異常奇怪,非要她替他換藥不可。她本來也可以不去理他,就讓他的傷口爛掉也無妨,偏偏她就是狠不下心,沒有辦法不去為他換藥。
他大概早料到她不會狠下心吧!老奸巨滑的傢伙。
她抬步走向他的房間,一直到她聽到他房中傳出異常的談話聲。他在和誰說話?
很習慣性的,鬼影就站在門邊聽着藍斯的談話。
"找到了嗎?"低沉的嗓音依舊如此吸引人心,是藍斯的聲音。
藍斯要找誰?鬼影按捺住心中的疑問,繼續仔細傾聽他的談話。
"已經發現他了,魁首。"是司徒燁必恭必敬的聲音。"是'程園'派來的殺手,目的是要抓那個小女孩,並未有意和'月天'挑釁。"
"那個男子他人呢?"鬼影對那男子特別敏感,必要時他會殺了那男子。
"他還待在'程園'里。"司徒燁的聲音依舊平淡得沒有變化。
聽到了這裏,鬼影轉頭奔回自己的房間。
是高恩!已經查到了他的去處了。本來聽到這個消息她應該是很高興才是,但是她沒有。沒有找到他,她還能有藉口留在藍斯的身邊--打聽高恩的消息,已經找到了高恩,那麼她就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
她必須去殺高恩,然後永遠離開藍斯,雖然她明知那樣會惹惱他,但她不會管的,她想做的事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不贊同而改變。
夜幕低垂,纖瘦的人影慢慢消失在迴廊的盡頭,她的心頭,就和天空一樣的灰。不知怎麼的,她就是不想走,可是,卻又非走不可。
涼風陣陣襲來,吹得一地落葉隨風飄舞,渾圓碩大的牡丹雖沒有誇張的四處彎腰鞠躬,但也被這陣陣涼風吹得翩翩起舞,顯得搖曳生姿。
中國式的建築有別於西方建築的華麗之美,相反的,他們簡樸大方的設計反而令人耳目一新,一股清新舒暢之感襲上了雷斯的心頭。
"月天"是藍斯在中國一手創造的商業集團,位於全國各地的分部皆有着不少的別居。基本上雷斯是對這些東方人的休息活動沒什麼興趣,畢竟他對於那些文人雅士成日吟詩作詠的興趣感到無法認同,倘若他有閑暇待在'月天',大概也只有花園中的箭靶引得起他的注意吧!
射箭,是他在西方的最大興趣和最大專長,藍斯怕他一個人待在中土無所事事,便好心差人在花園中釘了個靶給他消磨時間。如今,清晨在花園練箭已是他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了。
雷斯漫步走到花園,驚訝的看着自己的箭靶已經早被佔據。
輕盈纖弱的身影面對箭靶,像是在做些什麼。
是嫂子。雷斯一看到那身影便明了了,大唐帝國的女子大多屬豐腴之輩,'月天'的眾女也是屬於這種身材,只有鬼影是唯一與眾不同的一個。
她雖然看起來瘦弱,但真正的她卻是比一個六尺大漢還要強悍。在看過她和那兩名大漢的打鬥之後,雷斯就深深的明白這點。
她絕對比外表上看起來更堅強、更厲害,難怪中國人老說人不可貌相,原來還真有一層道理啊!
但……她在這裏幹麼?該不會也想要練箭吧?
"靶借我練一下。"冷若冰霜的聲音凍住人心,今天的鬼影似乎比平日更冷了。
在藍斯柔情的對待下,鬼影是離昔日那個冷血的殺手愈來愈遠了。
但今早的她完全變了,變成了原本那個冰寒冷血的殺手,完全的不近人情,甚至比以前的她更加冷血,更無情。
這點從她的聲音就可以聽出來。
是什麼又使她迅速改變回來?雷斯看着那完全冷漠的身影,疑問佔滿了心頭,但卻聰明的未曾問她一個字、一句話。
"你會射箭嗎?"
最後,他還是決定轉移話題。
"廢話。"
她明顯不想理他。
一把飛刀準確無誤的刺中紅心,沒有一絲的偏差。
"飛刀?"
他還以為她在練箭呢。"一刀刺穿喉嚨,乾淨利落。"
又一把飛刀刺向紅心。
雷斯吞了一口口水,勉強朝鬼影走了一步。
他沒聽錯吧?刺穿喉嚨乾淨利落,她想要殺人嗎?
"藍斯不喜歡你殺人。"那男人絕不容許自己的女人弄髒手去殺人,要殺人,藍斯自是會替她殺,只要她肯向藍斯提出要求。
殺人眼光狠狠掃至。"羅嗦。"又是正中紅心的一刀。
她去哪學這些東西啊?
雷斯看着那小小紅心上的一支支飛刀,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由一個女人射出的。他總認為中國女子應是像朵楚楚可憐的小花,處處需要人保護,從沒想過一個女人竟會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究竟是怎樣的環境造就出如此特殊的人?
"你看起來真是一點也沒有要當新娘子的樣子。"藍斯已經下令要部屬着手準備婚禮,等他傷口全好就要馬上成親。
"誰當新娘子了?"凍澈人心的聲音悠悠響起,她不會結婚的,絕對不會。
敢情他們倆還沒完全溝通好嗎?雷斯翻了個大白眼。
"新娘就是你,絕對不要懷疑。"當心藍斯一氣之下拆了她。
一把飛刀朝雷斯射去,雷斯見狀連忙閃身。飛刀射過他的耳際,幾撮金髮就這麼緩緩落至地。
好險啊!差一點就要正中腦門了。
鬼影冷冷的看他一眼,像是鄙視全世界的人一般。
"多嘴的人通常會比較短命。"而她一點也不介意把他拿來當新的鏢靶用。
好狠好狠。
心疼的看着地上的金髮,雷斯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似乎比以前更厲害了,下手既狠又准,要不是少爺他身子了得的話,恐怕早就一命嗚呼哀哉了。
她的眼神變了,之前的她雖然也是照常殺人,但她眼中所存的不是殺氣,而是充滿着無奈和孤獨。今天的她完全改變了,她的眼神深沉得表現出肅殺之意,像是面對敵人的小動物,準備放手一搏。
"發生什麼事?"她為什麼在一夜之間改變這麼大,藍斯知道會氣死的。
枉費藍斯花了那麼多的心血去讓她敞開心胸,現在她又變成原本的樣子,甚至還比原本更糟糕了。
覆上寒冰的嬌顏看向他。"我說過你的話太多了。"拔起靶上的飛刀,她率性的回頭。"別管太多閑事。"
她真的是完全改變了。
雷斯看向她,一時之間適應不來。
藍斯知道她的改變嗎?他不可能會容忍她變得這樣的,絕對不可能容忍。
看着漸漸遠去的人兒,雷斯大喊出聲。"你要去哪裏?"他最好得盯着她一點才行。
她沒有停下腳步,連回頭也沒,瀟洒的離開了花園。
他得要藍斯注意一點才行。雷斯站在花園,若有所思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