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傷有多深
晚飯時分,李肖文、羅峰、王定慧、褚明輝相續來看范子川,眾人圍着范子川一番噓寒問暖,范子川雖明確表示渾身不知道有多舒坦,但仍然人着實檢查了一遍。
一番檢查結束,李嫣看天色也晚了,便索性要了桌飯,叫飯店直接送到自己宿舍來。眾人坐到一起,很快不禁又有一搭沒一搭的商量起來。
范子川一聽這才知道,原來是此次事情鬧得太大,實在瞞不住了,此次破壞事件的主謀是載給了恐怖份子,但學生們會昏迷,而且還會半夜自己跑出去的原因還需要一個解釋。但偏偏此事又實在是太蹊蹺複雜,集體催眠這套借口用得太多了,日前人們越來越不相信這套說辭,眾人只好另想借口。
但幾天來,饒是幾人集精明強幹、心思細密、穩重誠實、天真善良等各色性格於一身,平時騙遍八方四鄰,撓破了頭至今也沒想出一個圓滿的說法。
“這還真是個問題。”看着李肖文、羅峰冥思苦想的模樣,范子川也不禁摸起下巴頦上的鬍子茬。一頓飯吃完眾人也沒想起什麼好辦法,看着一幫人愁眉苦臉的模樣,最後反倒是王定慧一個女生光棍起來,“不好解釋索性就不去解釋。”
在所有一片疑惑的沉默中,沒想到日後這一招竟收到奇效,雖然起初議論紛紛,但事件很快就被人淡忘了,但傷到骨頭裏的那種,卻不是這麼好淡忘的。
第四天中午,也就是范子川醒來的第二天,文琦的母親終於從東北趕來了,從平日與文琦的相處中,范子川知道文琦只剩這麼一位寡母,而這位母親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文琦很小的時候就喪父,是這個可憐的女人一邊種地,一邊到鎮上給人家縫縫補補,才含辛茹苦獨自地將文琦拉扯大,甚至為了供文琦上大學去賣血。文琦說,她大學第一個暑假回家的時候,現母親兩個胳膊肘內側密密麻麻的全是針眼,直到前不久,一提起這事來,文琦的眼睛仍然會紅紅的。
李嫣不想叫文母受第二次打擊,早將文琦的遺物收拾好,撫恤金也一併領出,還將文琦貼身的幾件東西燒化了裝進骨灰盒裏,當李嫣將文母接到自己宿舍好生安慰時,這個眼角仍掛着淚痕,早早已經滿頭白的中年女人只看了女兒的盒骨灰一眼,仍然當場就暈了過去。
李嫣、胡赭的好一通掐仁中、按摩胸口,半個多小時後文母才緩緩轉醒。但人是醒過來了,自此卻也一句話也不說了,她一醒來便抱着文琦的骨灰盒縮在床腳里一動不動,連哭都不哭一聲。
李嫣、胡赭這下子完全慌了手腳,兩人一左一右陪着文母一步也不敢離開,嘴裏不停地說著一些開解文母的話,卻沒想到說著說著自己到哭了,嘴裏那裏機械的反覆重複的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文母,還是在安慰自己。
整整一天一夜,文母才出現了點活氣。她說,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撫恤金叫李嫣捐給困難的學生,她知道現在供養一個大學生有多難,她還請李嫣幫她買一張回去的火車票,她看到這裏的一切就忍不住傷心。
李嫣照她的話做了,第二天開車一直將她送到火車站,卻在文母臨上火車時,叫范子川將一個五十萬的存摺偷偷塞進了她的口袋。
連續幾天,在來自各方的父母們哭得死去活來中,一個接一個同學的骨灰被領走。戰鬥是結束了,但留給中國人民的傷痛,卻還遠沒有結束。相信有同樣感受的還有各級領導部門,據說被此事牽連,受到行政和黨內處分的領導多達上百人,部分人還獲了刑,常務副校長能瘋了反倒是好事了。抓不到別人,只能拿自己人出氣了。
幾天之後,一場隆重的追悼會秘密在崑崙徐州分部舉行,駐守在徐州的全體神族成員,崑崙華東區總隊隊長和兩名副隊長盡皆出席,連北京崑崙總部也派出了一名副統領參加了追悼會。
追悼會上,神族成員們向死難者鞠躬、默哀。副統領還作了講話,講話先悼念了死難的同志,追述他們過往如何追求上進,此次作戰又如何奮不顧身,最終卻不幸力盡身死……其繪聲繪色處,就好象他當時也跟着這些人一起戰鬥了一樣,范子川不得不對幕後的寫稿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講話最後,副統領照例要求倖存者,努力學習先烈們的英雄氣概和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在以後的戰鬥更加英勇作戰,堅決抵抗來自各方的侵略者的入侵……
追悼會一直開到黃昏,范子川回到學校,還沒進宿舍卻忽然見一條土黃色的長龍出現在大地上,黃龍長了一個白色的日本腦袋,繞着操場一圈又一圈。裸露的黃土地隨着白色的本田車飛馳而過,一片塵土飛揚。車內一個貌似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得意非凡,已經被學生們罵遍十八代祖宗的她,還道自己有多瀟洒。
這個爹生娘養的中年女人就是范子川住的那幾幢宿舍樓的衛生檢查員了,據說是某位校領導小姨子的她,按照準軍事化給學生們訂立了一套標準:垃圾簍不準有殘留,玻璃要擦得一塵不染,毛巾要疊得四方四棱,水壺、茶杯、牙刷要擺的一字齊,所有有把的把柄還要平行地朝向同一個方向,連瓷磚都要拖得可以照出她那張充滿褶子的老臉……
而且衛生檢查員還不滿足於僅檢查衛生,她還主動為校領導分擔任務,所有宿舍,無論哪一天,早上八點以前不起床,晚上七點鐘以前上床的一經查實,此房間本周衛生全部按照不合格處理,而且盡職盡責的衛生檢查員就算周六、周日也會照常檢查宿舍,更加盡職盡責的是衛生檢查員還會將檢查結果準時報告到該宿舍人員所在學院,以防該學院領導有眼無珠地將獎學金、助學貸款放給不該給的人。
最近這位盡職的衛生檢查員又迷上了學車,學校有個還沒鋪草皮的大操場,就算開台推土機來也不怕弄傷草皮,導致常務副校長找她麻煩,而且巧合的是這個大操場就在她負責檢查的宿舍樓旁邊,衛生檢查員也不知道打哪弄了輛白色的本田,檢查衛生之餘就充分利用空餘時間學起車,每天不繞着操場轉上個幾十圈不算完,真是上班、學車兩不誤。相信如果她姐夫,那位校領導知道她如此會利用時間,也會覺得滿臉生輝呢!
操行一向欠佳的學生們,對此除了嘴上把衛生檢查員十八代祖宗操一遍,一個個無能的只好悶着頭,在她練車時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但就算如此也仍然無法讓衛生檢查員滿意,因為學生們剛剛洗得衣服很容易把宿舍地面弄濕,衛生檢查員很快勒令所有宿舍,不準將衣服往屋裏掛。如此往往學生們剛洗的衣服,滴答滴答的水還沒落干,已經落了一層灰,別人的范子川不知道,他自己最多一次,一身衣服洗了三回,而且是湊着半夜掛起來,第二早上就收了。
范子川心中正有火,抓了磚頭就上了正對操場的一幢教學樓樓頂,樓頂站了不少人看日落,范子川也不管卻它,計算好距離和車將磚頭一扔,扭頭就走。
得益於常年“練習”,磚頭好象枚巡航導彈般,帶着流星一樣的氣勢準確地直砸車頂。范子川還在下樓時,就聽到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趴到窗口一看,白色的本田正好象喝醉酒般甩頭呢,直到一頭撞上一根路燈桿才再次安靜下來。
路過操場的人群立時出一聲歡呼,喜悅的呼叫聲硬生生完全壓倒了少數人吃驚的大喊。本田車上出現了一個誇張的巨大“V”字,車頭冒起白煙,“V”字底部直達汽車駕駛前台,車前頭已經完全變了形。
范子川在汽車論壇上聽人談論說,相比於歐美車,日本車車體鋼材是柔軟,但也正因為此所有才更加安全,因為在碰撞過程中,柔軟的車體能更好地吸收衝擊從而保護車內人員。白色的本田車完全印證了這句話,撞上一個路燈桿也能變形的這麼徹底,果然是吸收的相當良好,相信如果撞擊再猛烈一點點,恐怕連駕駛員也會跟着一起生形變吧。
路燈桿高傲的像一位屹立在天地間的神靈般巋然不動,范子川真的想認為它就是一根焊接在大地上,直達地心的實心鐵柱,但實事又告訴范子川,它確實只是一個用四根食指粗的螺栓固定在地上的空心鋼管,因為就在前幾天,范子川在回宿舍的路上,明明親眼看着兩個工人徒手將它安裝好。
良久,操場上的黃龍煙消雲散,本田車裏這才忽然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鬼叫,一個中年婦女捂着腦袋鬼哭狼嚎地從車裏爬出來,一邊廂跑着,一邊命令路過的學生幫她打電話叫救護車,幾個白痴一樣的學生,竟然傻傻地真的聽從她的命令撥打了12o。
從中年婦女那殺豬般的洪亮叫聲里,可以判斷出她並沒受多大的傷,她倒是知道愛護自己,一上車就把安全帶綁地死死的,加上初學乍練,又受地形限制車不快,只是破碎的玻璃扎得她滿頭滿臉都是血,把自己嚇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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