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春的早晨沁涼如水,在這種時候,整個人蜷縮在暖呼呼的被窩裏,是一件極為舒服的事。

衣向憐已經醒來了好一會兒,卻還捨不得睜開雙眼,她在被窩裏懶懶地翻了個身,舒服得嘴角彎出一抹甜甜的笑。

這間“龍祥客棧”是城內首富東方家的產業之一,而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在好幾年前就接下了掌柜的職務,負責經營這間客棧。

由於這兒的酒醇菜香,所以生意一直很好,每到了用餐時間,絡繹不絕的客人讓整間客棧熱鬧極了。

除了美味可口的酒菜之外,客房的寬敞舒適也是往來旅人喜歡前來投宿的原因之一,而她就住在二樓的其中一間客房裏,和同父異母的哥哥相依為命。

不過,雖說是“相依為命”,但她和哥哥的感情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親近融洽,她相信哥哥是因為爹臨終的吩咐,再加上客棧有現成的房間和飯菜,所以才會勉為其難地收留她。

儘管如此,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因為爹娘都去世又沒有其他親人可以依靠的她,能夠有個不愁吃住的地方安身,就已經很知足了。

衣向憐在被窩裏打了個呵欠,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

到底是哪裏不太對勁呢?她疑惑地愣了半晌,才想到原來是太安靜了。

照理來說,現在這時候應該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聲音從樓下傳來,怎麼今兒個卻是全然的寂靜無聲呢?難道現在時候還早?

衣向憐半睜開眼,轉頭看向窗外,那明亮的天色顯示此時已經不早了。

“怪了……”她疑惑地咕噥了聲。

都這個時候了,客棧怎麼會這麼的安靜呢?難道今天一反常態地沒有半個客人上門?

困惑間,一陣喧嘩與腳步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對嘛!她就說這時候不可能沒半點聲音的!不過……為什麼外頭的腳步聲顯得那麼急促,而且還那麼的嘈雜?聽起來好像是一群人突然衝進客棧,急着想找什麼似的。

“到底怎麼回事?”

一股不尋常的預感讓衣向憐的睡意全消,她索性起來穿好衣服,打算到外頭去一探究竟。

她才剛打開房門想出去,一群人也正要闖進來,差點和她撞個正着,嚇得她忍不住發出驚呼。

“哇!你們……你們是誰?”

那些人先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像是驚訝於她俏麗甜美的容貌,一會兒之後,其中一個人才回頭喊道:“總管!她還沒跑!人在這裏!”

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聞言走上前來,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你就是衣向憐?”

“呃?我是啊!你們是什麼人?”衣向憐一頭霧水地問。

“你哥哥呢?快把他交出來!”

“我哥哥?”衣向憐詫異地愣了會兒,雖然滿腹疑惑,卻還是答道:“他是這間客棧的掌柜,應該在樓下吧!”

“樓下?”總管哼了聲,說道:“少裝蒜!把他交出來!”

“嗄?裝蒜?我裝什麼蒜?”衣向憐被他們搞得愈來愈迷糊了,也愈來愈覺得似乎事有蹊蹺。

既然這些人要找的人是她哥哥,幹麼還要這麼大陣仗地衝上來找她要人呢?未免太古怪了吧!

“你以為你裝出一臉無辜,我們就會被你騙過嗎?你也未免太天真了!”總管嗤之以鼻。

“騙?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呀!”

“你裝得還挺像的,但是沒有用的!”總管哼道:“這間‘龍祥客棧’從昨夜關上門之後就沒再開過了,要不是今兒個一早我們的人經過覺得不對勁,立刻回來稟告,我們也不會這麼快就發現你哥哥捲款跑了!”

“什麼?捲款跑了?!”衣向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這……這怎麼可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哼!才不是誤會!你哥哥這個月沒有如期將客棧的盈收交出來,我們就已經覺得奇怪了,想不到果真有鬼!剛才我已經搜尋過了,樓下半錠銀子也沒有,通通被你哥哥給卷跑了!真是太可惡了!我們東方家幾時虧待過他?想不到他竟是這樣的人!”

聽見這樣的消息,衣向憐頓覺晴天霹靂。啞口無言的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才好。

她很希望總管所說的不是事實,但是從他臉上那氣憤難消的神情看來,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

這麼說來,她哥哥真的搜颳了客棧里的所有銀兩,並且趁着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偷偷溜掉了?

可惡!他在搞什麼鬼呀?

雖然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娘所生的,但好歹也是同一個爹呀!就算他真的決定要捲款落跑,怎麼也不事先通知她一聲呢?留她一個人在這裏被逮,真是一點兒手足之情也沒有!

“廢話少說,快點把人交出來!”總管板著臉喝道。

“我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呀!事實上,如果你們沒說,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哥哥捲款落跑的事呢!”

仔細回想起來,她哥哥最近好像真的不太尋常,似乎是迷上了某個煙花女子,該不會……她哥哥捲款逃跑就是為了要替那名煙花女子贖身,而他們兩個人現在正躲在某個地方逍遙快活吧?

嗚嗚~~就算哥哥嫌她累贅,不願意帶着她一起落跑,但至少也先通知她一聲,讓她可以在這些人找上門之前跑到別的地方去呀!

現在可好了,這群人圍着她要人,她該怎麼辦才好?嗚嗚~~她也未免太倒霉了吧……

“少裝蒜了!你剛才不是急匆匆地開門出來,想必是打算開溜吧?要不是被我們堵個正着,你現在一定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

“我才沒有想跑,我是聽見外頭一陣騷動,覺得很奇怪,所以才想要出來一探究竟。”衣向憐試着解釋。

“是嗎?你真的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總管仍是一臉不相信。

“你想嘛,既然我哥哥捲款落跑了,我如果早就知道的話,又豈會傻得留在這裏等你們來逮?”

總管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改口說:“好吧!既然你口口聲聲說不知道你哥哥在哪裏,那這筆帳就由你來還吧!”

“什麼?!我來還?!”衣向憐訝異地瞪大了眼。

“對呀!兄債妹償,再合理不過了。”

“合理個鬼啦!哪有這種道理的?”

“就是有這種道理!總之,你不還錢就休想離開!”

眼看對方態度強硬,再想到自己被哥哥“惡意遺棄”,衣向憐也不禁火大起來,她索性兩手一攤地耍賴。

“好啊!不讓我離開,那我就繼續住下來好了,反正我沒錢也沒其他去處。總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啦!”

“你——”總管皺起了眉頭,見她耍賴功夫了得,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海。

想了想,他決定談條件。

“既然你現在沒錢可以替你哥哥還債,又沒有其他住處可以去,那我就提供你另外一個選擇吧!”

“什麼選擇?”衣向憐防備地問,才不相信他會提出什麼好建議來。

“如果你願意到咱們東方家當丫鬟,就可以按每個月的工資來抵債。”

“又不是我拿走的錢,我幹麼要——”

“不僅如此,還供吃住。”總管不等她說完,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在東方家,絕對比你之前在這裏要吃得好、住得好。”

呃?還供吃住?而且是在城裏首富東方家?嗯……衣向憐沉吟着,開始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你如果留在這的話,就等着餓死吧!”

聽見總管冷冷的補充,衣向憐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就算是事實,他有必要說這麼明嗎?等着餓死……好像挺慘的。

“怎麼樣?你是要留在這呢,還是要跟我回東方家?”

衣向憐又考慮了一會兒,最後說道:“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求我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

呿!這丫頭簡直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這樣也好,她這樣的個性或許可以應付得來家中那頭火爆猛獅,不會像上一個丫鬟一樣,三兩下就被嚇跑了。

決定到東方家當丫鬟之後,總管像是怕衣向憐會臨時反悔似的,立刻要她收拾細軟,跟他們返回東方家。

一踏進東方家的大門,衣向憐就忍不住在心裏讚嘆不已。

雖然她早就知道東方家是富甲一方的巨賈,但是眼前這府邸是如此的富麗堂皇,遠遠超出她的想像,倘若不是事先就知道這兒是東方家,說不定她會以為總管帶她到了某個貴族重臣的住所呢!

好!決定了!

衣向憐幾乎是立刻就決定了自己乾脆一輩子留在東方家,雖然說是當人家的丫鬟,但是至少能夠過着衣食無缺的生活。

更何況,以東方家的富裕奢華來看,就算在這裏當丫鬟不能像個千金小姐似的錦衣玉食,肯定也比先前住在客棧里要來得好。

就在衣向憐暗暗打着如意算盤的時候,總管開口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主子的貼身丫鬟。”

“咦?貼身丫鬟?”衣向憐有些訝異,她原本還以為自己是要來當個普通的丫鬟,看哪邊有需要幹活兒她就到哪邊去幫忙的。

“沒錯,往後你只要服侍主子就行了。”

“喔,好啊!”衣向憐答應得十分爽快。

雖然這和她原先所想的不太一樣,但是當主子的貼身丫鬟,專門服侍主子一個人,總比誰都可以任意使喚差遺她要來得好吧!

嘻嘻!看來她的運氣還不壞嘛!

衣向憐的紅唇愉悅地揚起,她相信自己在這裏不會過得比先前差,至少,不會再有無情的哥哥不顧她死活地落跑。

“很好,你跟我來。”

衣向憐乖乖地跟在總管的身後,原本她以為總管要帶她去見主子,想不到他們卻先來到了灶房。

由於快要正午了,灶房裏的人正忙着,但是一看見總管身後的衣向憐,所有人都不禁怔住,愣愣地望着美麗的她,暗暗地在心中猜測着她的身分。

“她叫衣向憐,從今天起她就是主子的貼身丫鬟。”總管開口為大家解惑。

“啊?”

聽見總管的話,所有人都訝異地瞪大了眼,像是想不到這麼美的女子竟然只是一名丫鬟而已。

總管沒有多解釋些什麼,他探頭對灶房裏的一名丫鬟說道:“春喜,主子的葯煎好了嗎?”

“啊?好了!剛煎好了!”被喊到名字的春喜猛地回過神來,將熱騰騰的湯藥倒入一隻瓷碗裏。

“很好,把葯交給她吧!往後這些都由她來負責。”

“是。”

衣向憐從春喜的手中接過那碗湯藥,心裏浮現一抹疑惑。

奇怪,是她太多心了嗎?為什麼她覺得剛才春喜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像是在……同情她?

不會吧?能夠只服侍主子一個人,不是比較輕鬆愉快嗎?雖然不知道主子生了什麼病需要服藥,但病總有好起來的一天呀!

“好了,現在我帶你去見主子。”

總管說完之後逕自轉身,衣向憐見狀也只好懷着疑惑跟了上去。

穿過曲折的迴廊后,他們來到一間房外。

“就是這兒了。”

總管伸手敲了敲門,片刻后,房裏傳來一聲煩躁的斥喝——

“不管是什麼人,滾!”

聽見那個聲音,衣向憐臉上的表情不禁僵了僵。

糟了!她剛才都沒想過,或許主子的脾氣很壞、很難伺候,要不然,總管也不會這麼好心地要她只需服侍主子一個人就夠了。

嗚嗚~~她該不會誤上賊船了吧?

衣向憐清了清喉嚨,有些不自在地說:“既然主子要我們滾,那我們——”

總管像是完全沒聽見主子的斥喝和她的話似的,自顧自地伸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衣向憐見狀蹙起了眉心,雖然滿心無奈,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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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進東方家之前,衣向憐對未來的主子東方掣雷的長相和年紀有着各種不同的猜想。

她曾經想過,東方掣雷可能已經一把年紀了,有着灰白的頭髮和鬍子,卻仍老當益壯、精明幹練。

她也曾想過,東方掣雷可能和總管的年紀差不多,是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沈穩而冷靜。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堂堂東方家的主子竟只有約莫二十四、五歲,而且脾氣似乎還挺火爆的!

倘若不是整間房除了她和總管之外,就只有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衣向憐肯定會以為眼前這男子只是東方家主子的兒子。

訝異之餘,她忍不住多看了東方掣雷幾眼。雖然此刻他躺在床上,但仍看得出他相當的高大。此外,即使隔着一段距離,她仍能清楚地感覺到從他身上迸射出來的強大氣勢。

“啟稟主子,她叫做衣向憐,從今天起,她就是專門服侍您的丫鬟了。”

總管簡潔有力地報告完畢之後,也不等東方掣雷開口說些什麼,就逕自轉身退下,留下衣向憐獨自面對東方掣雷。

衣向憐驚愕地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總管就這麼跑了!難道這主子真有這麼恐怖嗎?

正當衣向憐有些忐忑不安之際,東方掣雷銳利的黑眸橫了過來。

一看見她,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像是和其他人一樣想不到他的新貼身丫鬟竟是如此的貌美。

不過,她的美麗並沒有因此讓她得到較好的待遇,東方掣雷依舊沉着臉,神情充滿了不耐。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服侍,出去!”

聽見東方掣雷火爆的語氣,衣向憐的心一沉,頓時覺得自己的前途似乎相當值得憂慮。

“可是……總管說主子必須吃藥……”

“倒掉,我不喝。”

“啊?那怎麼行?這可是春喜費心幫主子煎好的葯。”

衣向憐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葯走了過去。原本她是想要試着勸東方掣雷喝葯的,但是當她的目光一和他的對上,整個人頓時愣在原地,腦中有一瞬間完全無法思考。

剛才站在門口遠遠地看,她只覺得他似乎挺高大的,此刻近距離地一看,她才發現他是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那輪廓分明的面孔稱不上俊美無儔,但卻充滿了陽剛的魅力,尤其是那刀裁似的濃眉、銳利如鷹的眼神,在在顯示了他是個相當狂霸自負的男人。

衣向憐從來就不是個膽小鬼,但是此刻在東方掣雷的面前,她簡直完全被他凌厲的氣勢給震懾住了。

她深吸了口氣,力持鎮靜地說:“可是不喝葯的話,病怎麼會好呢?”

“病?誰說我有病的?我才沒病!”東方掣雷惡聲惡氣地吼道。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我不需要喝葯,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服侍,你現在就給我端着葯滾出去!”

被他那雙銳利的黑眸怒瞪着,衣向憐幾乎忍不住要打起寒顫了。他發起火來這麼可怕,難怪剛才總管會逃得那麼快了,可惡!

“那……那……我把葯放在桌上,等主子想喝的時候再喝吧!”既然他根本不想看見她,那她這個當丫鬟的當然是要乖乖地順從主子的心意嘍!

衣向憐說著,將手中那碗葯擱到桌上后,便想趕緊腳底抹油開溜,不料卻被東方掣雷給喊住了。

“等等,你給我站住!”

衣向憐僵硬地回過身來,問道:“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把葯拿過來。”

聽見他的話,衣向憐訝異地挑起眉楷。

“主子願意喝葯啦?”

東方掣雷懶得回答,只沉着臉警告道:“把葯拿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是。”

衣向憐趕緊端起了葯,來到他身邊。

“喏,主子,這葯已經煎好一陣子,不那麼燙口了,你趕緊喝掉吧!”

她將碗交到東方掣雷的手中后,站在一旁等着他將葯喝掉,想不到他不但沒喝,反而將那碗葯給砸了!

“你……這……”

望着地上破碎的碗和四濺的葯汁,衣向憐錯愕得簡直說不出話來了。

東方掣雷摔掉那碗礙眼至極的葯之後,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些,命令道:“把地上收拾乾淨之後你就可以走了。”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衣向憐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原來剛才在灶房時不是她的錯覺,春喜是真的在同情成為主子貼身丫鬟的她!

嗚嗚~~看來有個脾氣壞到不行的主子,她在東方家的未來是一片陰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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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心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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