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另一隻鳥的愛情
沈燕莙的悲劇愛情源於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她的mrRight。
江雁落周六就和郭仟仟商量好，兩個人分頭行動。江雁落上午負責採購，下午去機場接人;郭仟仟直接去沈燕莙的小單元，打掃衛生，做好飯等着歡迎老友回家。
江雁落穿過國際到達的自動門，看了眼表，離飛機預計的降落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左右。時間還早，江雁落決定到機場內的書店裏轉轉。
“小姐，請問這附近哪裏有公共電話嗎？我的手機沒有電了。”
江雁落聽到旁邊有人叫她，停住腳步，轉過身。現叫住她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白色橫條紋短袖poLo衫，米**休閑長褲因為在飛機上坐久了有點兒皺，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裝外套。望着男人的臉，江雁落忽然想起說書的人描寫英雄人物時的用詞：濃眉大眼、鼻直口方。只是笑的時候，眼角微微現出幾道魚尾紋，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總之，給人的感覺很坦誠，也很陽光。
江雁落注視男人的時候，男人也上下打量着江雁落：長直修剪得層層疊疊，稍微微向內彎着，自然地垂在**前。白凈的皮膚未施脂粉，大眼睛，小巧上翹的鼻子，微笑上揚的唇上塗了層淡淡的唇彩。款式簡單、剪裁合體的黑底銀色豎條紋半袖緊身連衣裙不長不短，剛好蓋住膝蓋，包裹着玲瓏有致的身材，提花黑色**，小巧精緻的黑色平底皮鞋。
江雁落看着男人禮貌地笑笑說：“我也不太清楚，你可能要問一下這裏的服務人員了。”
“哦，好的。對不起，打攪了。”男人意識到剛剛對江雁落的注目有些失禮，趕忙道歉。
聽男人說中文的口音，江雁落判斷他應該不是中國人，至少不是大6人。本來想轉身離開，但忽然覺得一個外國人手機沒了電，在當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聯繫不上認識的本地人，很可能會遇到麻煩。於是，江雁落收回邁出去的腳，站住問男人：“你是着急聯繫什麼人嗎？”
江雁落沒有馬上離開出乎男人的意料，他忙回答：“是，本來約好酒店派人來接機，但沒找到他們，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江雁落“哦”了一聲，從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男人說，“你用這個打吧。”
看着江雁落遞過來的手機，男人有點吃驚。他沒想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會把自己的手機借給別人。心裏雖然這麼想，但還是接了過去。
男人打電話的時候，江雁落站在一邊耐心地等待，直到男人通好話，把電話遞迴到江雁落的手裏，說“謝謝”。
“不客氣。”江雁落把手機放回到包里，對男人笑一下說，“再見。”
“再見。”男人看着江雁落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上海是個不錯的城市。
液晶屏幕上顯示沈燕莙乘坐的班機已經降落。江雁落靠近欄杆站在最前面。分別整整五年了！她迫不及待地希望沈燕莙一走出來就能看到自己。
“雁落！”沈燕莙剛走出國際到達的出口，一眼看見站在最前面一排的江雁落。脫去了少女青澀的江雁落看起來楚楚動人！
“莙莙！”江雁落也看到了沈燕莙，對她揮了揮手。沈燕莙拖着行李奔到江雁落身前，兩個好友隔着金屬欄杆熱情地擁抱。
江雁落拉着沈燕莙的手，上下打量起來：沈燕莙仍然梳着俏麗的短，皮膚依然白裏透紅，只是略微有些福。雖然沈燕莙的外表看起來變化不大，可江雁落總覺得沈燕莙哪裏不太一樣了。江雁落接過沈燕莙手中拉着的一隻大行李箱，牽着沈燕莙的手，兩人一起走出自動門，走向出租車候車站。
“怎麼，掙這麼高工資了，還不給自己買輛車？”明知道江雁落因為小時候的一場車禍對開車產生了恐懼，沈燕莙還是一邊走，一邊打趣道。
“你不知道我是個堅決的環保主義者嗎？”江雁落見到老友后心情非常愉快，也開起玩笑來。
“真的？！那我們是不是乘地鐵更符合你的環保理念呀？”
“嗯。我也正這麼想呢，”江雁落嚴肅地點點頭，“真是知我者莙小姐是也。我們先打車到松虹路，然後轉地鐵吧。”
“天啊，你可不能這樣虐待一位孕婦媽媽呀！”
聽了沈燕莙的話，江雁落猛地停下腳步，盯着沈燕莙看了看。從剛才第一眼看到沈燕莙，江雁落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本來還在想：美國的快餐真是養人，連在國內怎麼喂都不會胖的沈燕莙也變得如此**了。
“別這麼盯着我看，我是個懷着寶寶的孕婦，”沈燕莙指了指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說，“又不是偽裝成孕婦的人體**！”聽了沈燕莙的玩笑，江雁落並沒有笑，仍然站在原地。“先上車吧。”沈燕莙拉了一下江雁落，催促道。江雁落走到出租前，拉開車門讓沈燕莙先上，自己則繞到後面與司機一起把行李放進後備廂之後，才坐進汽車的後座。
江雁落關好車門，對司機說了地址后，旁邊的沈燕莙拍了拍肚子自言自語道：“小豆芽，你可真有面子，讓你的大美女三姨跑前跑后地為你服務。”
聽了沈燕莙的玩笑后，江雁落沒有馬上追問沈燕莙，而是順着沈燕莙的話問：“怎麼給孩子起了這麼個名字，如果是女兒，多難聽啊。”
“這是小名，家裏人叫着親切，而且有紀念意義。”沈燕莙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長長出了口氣，“哎，累死了。”
“你先閉上眼休息，一會兒就到了。”江雁落的話剛說完，手機響了起來。江雁落拿出了一眼，知道是郭仟仟：“仟仟，對，接到了，已經坐上了出租，四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好，你等一下……”江雁落把手機遞給旁邊的沈燕莙：“是仟仟，要和你講話。”
沈燕莙笑着接過電話：“親愛的，我也想死你了！今天做了我最愛的獅子頭沒有？太好了！可樂雞翅就別做了，這道我走前唯一從你那兒學會的菜，到美國后我吃了四年多，吃得我有段時間一張嘴就想打鳴兒。是呀是呀……”沈燕莙興沖沖地在電話里和郭仟仟閑聊起來，說出的話時不時逗笑了江雁落。
“哎，都快做媽**人了，還這麼瘋。”江雁落推推還在講電話的沈燕莙。
五十分鐘后，出租車在沈燕莙小單元的樓門前停下來，江雁落讓沈燕莙先進去，自己則請司機一起把行李箱抬上二樓。
“叮咚”。等兩個人來到單元門前，沈燕莙按響了門鈴。
門一打開，仟仟就像炮彈一樣衝出來，摟住沈燕莙的脖子興奮地大叫。
“小心點兒。”江雁落不由得提醒仟仟說，“莙懷孕了。”
“啊？！”仟仟一下呆住，嘴大張着，忘記閉上。
“進去再說。”沈燕莙一邊說，一邊動手要拉行李，被江雁落阻止。
“我來，你先進去吧。”等沈燕莙進了房間，仟仟和江雁落一起把行李拉進了小單元。
“耶！終於到家了。”沈燕莙倒在客廳的長沙上，伸直了胳膊和腿。
“餓不餓，洗洗手先吃飯？”仟仟看了看沈燕莙，又望了望江雁落，建議說。
“好，都快餓死了。餓死娘事小，餓死孩兒事大呀！”沈燕莙拉着唱腔回道。
吃過飯，江雁落讓郭仟仟陪着沈燕莙到卧室里歇着，自己則留在外面清理。等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后，江雁落端着盛了草莓的果盤也走進卧室。卧室內，郭仟仟和沈燕莙正並排坐在床上說話。
“是他的？”郭仟仟問。沈燕莙沒回答，點了點頭。屋子裏很安靜，三個人都沉默下來，氣氛有點尷尬。江雁落走到床邊，把手裏的報紙鋪在床上，再將裝草莓的盤子擱在上面，也坐下來。
“他知道你懷孕的事嗎？”仟仟關切地看着沈燕莙問。
沈燕莙從盤子裏拿起一粒草莓，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不想給他壓力。我不想他最後決定和我在一起是因為這個孩子，而不是因為他愛我。”
“這有不同嗎？最重要的是結果！”仟仟說。
聽了仟仟的話，沈燕莙露出吃驚的表情。她的表情讓仟仟覺得莫名其妙：“怎麼，我說錯什麼了？”沈燕莙把目光轉向江雁落，江雁落微微搖了搖頭。這時，郭仟仟放在客廳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仟仟一邊下床一邊說。
“仟仟好像變了很多。”沈燕莙輕聲對江雁落講，“她以前可是把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是呀。和趙友強分手后，仟仟受了很大的打擊。”江雁落嘆了口氣，伸手從沈燕莙的肩上摘下一根線頭后，問沈燕莙，“你不覺得你也變了很多嗎？”
“是嗎？愛情真是可以改變一個女人。雁落，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沈燕莙輕聲念道，“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因為與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誰。我想，我會愛上托馬斯就是因為他讓我現：我除了可以在職場上與男爭高低外，其實我還是一個女人。在他面前，我可以盡情展現女**的一面，而不再是一個更接近中**的女強人。這種感覺我很喜歡！”
“你有什麼打算嗎？”江雁落問。
“我想先待在家裏，好好休息。前段時間太累了！”沈燕莙說著拿起身邊的枕頭墊到身後。江雁落探過身，幫忙把枕頭放好。“現在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小豆芽照顧好。”沈燕莙把手輕輕放在肚子上說，“讓她健健康康地出生。你知道嗎？雁落，我很高興沒有把她拿掉。”沈燕莙說到這裏，郭仟仟正好推門進來。“我曾想過回國把孩子打掉。可就在我剛下定決心的那天，忽然現掉在水池裏的幾粒**豆居然了芽。就連小小的豆芽對生命都有着如此強烈的渴望，作為母親，我又怎麼忍心奪走自己孩子生存的權利！所以，我決定把她生出來。”江雁落望着沐浴在夕陽里的沈燕莙，忽然明白為什麼在機場第一眼看到沈燕莙時，自己會覺得她同以前不一樣了：被母**的光華所籠罩的沈燕莙已經不再是那個雄心勃勃、雷厲風行的女人，她變得平和而溫暖。
“那你有沒有想過作為未婚媽媽將要面對的種種問題呢？”仟仟覺得沈燕莙應該更現實一點兒，便提醒道。“現在養一個孩子要花很多錢，就算你有能力掙高薪，帶着孩子，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工作，又有哪家公司願意個帶着嬰兒的未婚媽媽呢？”仟仟走到床邊坐下來。“更不要說給孩子上戶口、入托，以及將來入學的問題。你怎麼解決？莙莙，現實些。”
“會有辦法的。我在上海有兩套房子可以出租，靠房租我們母子倆也能生活。再說，我還可以出去找份工作。不過，不會再做整天熬夜的投行空中飛人了！”
“好了，問題總有辦法解決。有了困難，我們也可以幫忙。”江雁落打斷了還想開口的仟仟。
“真搞不懂，以前都是你們這兩隻鳥整天在我耳邊說：生活中不是只有愛情，要理智現實地對待感情。”仟仟學着沈燕莙的口氣說。“現在怎麼樣呢？要我說，莙莙你就該告訴他，你懷孕了，就是不結婚，好歹也要付些撫養費吧！”
“仟仟，好了。莙知道該怎麼做！”江雁落伸腳踢了郭仟仟一下，讓她不要再說了。
“他的太太也懷孕了。”沈燕莙幽幽地說。
“什麼？！”仟仟出驚嘆。江雁落也有些意外，看向沈燕莙。沈燕莙沒有理會仟仟的驚叫，低頭撫平上衣下擺的褶皺。“我在公司的燒烤會上見過他的太太。也是個精明強幹的女人，為了事業一直不肯要孩子。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婚姻出現了問題，想彌補和挽救吧。”
“唉，做女人就是這樣無奈……”仟仟感慨道：“你想做賢妻良母為他生兒育女的時候，他覺得你沒有上進心;你要做強女人時，他又說你不溫柔、不女人。所有話都被男人說了。”仟仟又不自覺地想起了趙友強，那場失敗的愛情在她心裏始終是個**影。
“這樣說其實也不公平，我們女人不是一樣嗎？希望自己的丈夫既要能力群，還要溫柔體貼。男人也是人，在渴望家庭溫暖的同時，也需要有人可以和他們一起分擔家庭的責任，他們也需要安全感。男人和女人不同之處在於，男人很少把這些需要表達出來。”沈燕莙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轉過頭望向窗外，“我的問題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正確的人！”
“你是提醒我，趙友強和我分手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沒有給他安全感嘍？”這麼多年了，一提到趙友強，仟仟還是控制不住情緒。
“仟仟！”江雁落推了郭仟仟一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你知道莙莙不是這個意思。”仟仟**着臉，閉上了嘴。江雁落把頭轉向沈燕莙，想找個輕鬆點兒的話題：“小豆芽這個名字其實也不錯，有創意也親切。”
沒等江雁落說完，仟仟又**了進來：“不錯什麼呀！莙莙我可告訴你，給寶寶起大名的時候你必須讓我和雁落參與意見，免得寶貝大了怪我們不關心她，讓你這個任**妄為的媽媽由着**子胡來，害得她上學時被同學恥笑！”
“好好，知道了，大姨媽。小豆芽讓我替她謝謝你呢！”沈燕莙**着肚子，笑着說。
“不和你說了，先去下洗手間，剛剛喝太多湯了。”仟仟跳下床，開門走出去。
等仟仟出了房門，沈燕莙輕聲問江雁落：“雁落，下了飛機到現在都沒來得及問你，你還好嗎？”
“我很好呀。”江雁落笑着回答，“一年多前被提升為品牌展總監，你不都知道了？”
“我不是說這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沈燕莙坐累了，平躺下來，把頭枕在江雁落的膝上，嘆了口氣說。仟仟從外面推門進來，也挨着江雁落在床邊坐下，下巴擱在江雁落的肩頭。房間裏很安靜，窗下一群孩子在打羽毛球，偶爾傳來一兩聲歡笑。三個好友相互依偎着，感覺時間倒流。
“真懷念以前讀書的時候。”郭仟仟輕聲說。
“那時候，我們是三個迫切盼望着長大的孩子。”江雁落用手指撫着沈燕莙額前的劉海，若有所思。
“是呀。因為不知道長大以後會有這麼多煩惱。”沈燕莙望着窗外，幽幽地問，“你們知道，在所有英文單詞裏，對我啟最大的是哪一個嗎？”
“別告訴我是LoVe。”郭仟仟笑道。
“是surrender（投降）”沈燕莙意味深長地說：“以前，我以為自己很強大。只要是我想要的，通過努力都會得到。在認識托馬斯之前，事實也確實如此。那時，我生活得很自信，但也很辛苦。因為對於任何可能的失敗，我都找不到其他的借口。現在，我知道還有個詞叫‘surrender（投降）’。當我盡了力仍沒有結果的時候，我可以‘surrender（投降）’。把問題交給我之外的其他力量去解決，順其自然。這個力量也許是神，也許是時間，或是別的什麼。‘surrender（投降）’幫我卸下了肩頭和心頭的重擔，讓我變得更輕鬆。雁落，有時候，我們都要學會‘surrender（投降）’，特別是對那些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事。就像我這樣……”
江雁落靜靜地聽沈燕莙講完，沒有搭話。她將目光透過紗窗，投向外面的天空。風從打開的窗戶吹進房間，掀動窗帘在空中飄舞，江雁落想：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