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誌宇在計時停車場停好車,帶着陸璇往百貨公司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指着眼前轟立在夜色中的白色建築物說:
“我投資這家百貨公司,本來預計要兩年才回本,但群眾的消費能力超乎想像,開幕的第一天就做到五千萬的業績,比預期的三千萬多了將近一倍。這家百貨公司已經偏離市中心的商圈,但開幕成功,讓本來在觀望中的財團,也陸祟續續地進軍,連帶的也讓附近的土地飆漲到天價。”
“消費力真的好,要是像我媽——”陸璇睨着他。“想買衣服總是忍着,等換季、或周年慶,有折扣的時候才來,平時請都請不動她,你要是巴望着賺她的錢,百貨公司早倒了。”
方誌宇跟了嬸嬸十幾年豈會不了解她?陸璇說的一點都不錯。
“幸好,像嬸嬸這樣的人還是少數。”他也忍不住說。“熱絡的買氣可以帶動經濟繁榮,要是每個人都這麼省,那市場很快就會通貨緊縮,所以我說勤儉是好事,但是嬸嬸的做法不值得鼓勵。”
意思是,當省則省;該花的,還是要花。
陸璇不以為然地掀掀眉,看來是比較認同她媽媽的作風。
“你一定不知道,有人刷卡,一刷就十幾萬。”方誌宇接著說。“一套衣服是叔叔一個月的薪水。”
他說的“有人”,指的就是他現在的女友。逛百貨公司就跟走自家的廚房一樣,就算不買東西,也來串串門子,看看那個專櫃有新貨;但那指的是化妝品,她最愛買的服飾品牌,百貨公司還擺不起。
他不直接挑明是誰,是為了避免多餘的困擾。看看,陸璇直咋舌的樣子,他要是直說,她不連眼珠都掉下來了?
進了百貨公司大門,一樓是化妝品專櫃,整層樓不時飄散出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還有專櫃小姐眼不眨地望着剛進門的他們。
方誌宇不確定她們是否認識他,但他相信陸璇一定足以讓她們如此呆愣。
“小璇。你要買什麼嗎?”方誌宇邊走邊問。
“看看。”她回答,眼光左右瀏覽着。
兩人由一種逛到七樓,看了數千種商品,但陸璇卻連手都不曾伸出去碰觸商品,果真只是來“看看”。
方誌宇當然不需要買什麼,可是,她這樣就讓人難受了。
乘着重扶梯來到八樓,賣場佈置得金碧輝煌,還有保全人員來回走動着,原來是廠商珠寶聯展。
看來挺不錯的,方誌宇當下拉着陸璇進展示場去了。
“志宇哥,我們來這裏幹麼?”她一臉忐忑地問。
“買個戒指給你當生日禮物啊!”他在柜上梭巡着,深色絲絨襯着精緻璀璨的首飾,很能激起購買慾。
“生日?我的生日是在十二月——”她邊說邊瞄着出口,看樣子是想逃走。
方誌宇看出她的心思,硬是拉緊她的手不讓她走。記得小時候全家出門逛街時,他的工作就是負責看好她,以防她迷迷糊糊地就跟着衣着相似的陌生叔叔走了;現在小女孩長大了,不過,他照樣勝任愉快。
“這裏只是普通的展示場,買不倒我的。”方誌宇低聲在她耳邊說著,以不給“第三者”聽到為原則。
“我不要。”她皺着眉,猛搖頭。
“那幾個保全只是做做樣子,我告訴你,請保全的錢,還超過珠寶價值呢!”他拿出買蓮霧的經驗,半哄半騙着。
“我真的不要。”陸璇還是搖頭,做得這麼離譜她當然不會信。
“不行,既然來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無論如何你得買一樣。”方誌宇堅持着。“你看看要什麼,給你三秒鐘考慮,不然我就自己作主了。”
陸璇四處望了望,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好奇看着他們倆,她急着逃離現場,只好說:
“不然,我們到四樓去好了。”
這棟大樓有十八層高,百貨賣場有十二樓,方誌宇記不得四樓賣什麼,但陸璇璇這麼說,也只好跟她下去。
他們坐電梯下去,到了四樓,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具穿着風情萬種、惹人遐思的三點式內衣的模特兒人像——原來是買女人貼身衣物的。
“志宇哥,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東西。”陸璇難為情地往賣場走去。
方誌宇拉住她,掏出信用卡給她,識相地不跟過去,只隔着遠遠的距離盯緊陸璇,將她鎖在他的視線中。
他知道那有多尷尬。
上回,他陪劉舒舒來逛,她也曾帶着他到這種專櫃來買貼身衣物,事實上,他們根本還沒到這等關係,再加上售貨小姐眼神也暖昧,他當時是糗得只覺度秒如日……,算了,這事就別提了!
陸璇的眼角不時朝他這兒瞟來,還移動身體擋着自己買的東西。那裏賣的是什麼、她又買了些什麼,大家根本心知肚明。
這是多此一舉!他該覺得好笑的,但方誌宇卻突然感慨起來。
唉!兩年前她還興高采烈地告訴他自己的初吻,現在居然開始懂得羞赧了……
忽然——
“志宇?”有個女聲喚着。
他朝聲音來源望去,原來是逛百貨公司像走廚房的劉舒舒。不過,不算意外,在這裏遇到她的機率比過平交這時碰到柵欄放下的頻率還高。
“你怎麼在這裏?股東視察啊!”她笑着來到眼前說,一身服貼、炫眼的藍。
“帶我妹妹來買東西。”方誌宇還指着陸璇,但說完就後悔了。
劉舒舒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說一句話可以得罪五十個人,說兩句話就可以得罪全世界了!
“你妹妹?”她亮起眼,當下就衝過去了。
方誌宇來不及拉住她,趕忙跟着過去。
陸璇在毫無防備下就被一個打扮亮麗的女人拉住上下打量,驚慌得不知所措。
“哇——長得好像洋娃娃哦!”劉舒舒誇張地叫着。
她是誰?陸璇望着隨後趕來的方誌宇,以眼神問着。
方誌宇還沒來得及開口,劉舒舒又叫起來了——
“你買內衣喔!你穿幾號?你知不知道穿半罩的比較迷人耶?就半罩的好了!”劉舒舒聒噪着,無視陸璇的尷尬,自作主張地對着售貨小姐說:“你們把剛進的歐洲新款拿出來啊!”又轉而問陸璇:“你穿幾號?”
她的聲音大得整層樓都聽得到,售貨小姐也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穿幾號內衣能當眾說的?陸璇向方誌宇投出求救的眼神——
“你們呆在那裏做什麼?拿半罩的出來讓她選呀!”劉舒舒叫着。
天下大亂了,方誌宇半拉半推地把劉舒舒弄離現場。
望着方誌宇帶着那女人離去,陸璇這才鬆了口氣,轉過來,售貨小姐正一臉同情地望着她。
“那個貴氣的女人,是大小姐。”她們解釋着。
“大小姐?”陸璇不解地望着她們。
“就是董事長千金。”其中一人說。“我們都這樣叫她。”
原來是志宇哥的女朋友……陸璇又轉過頭去,試圖看清那女孩的樣子,但兩個人都不見影了。
“你是方董事的什麼人?”有個售貨員問。。
“你們認識他?”陸璇意外地問。
“當然認識,這麼英俊的男人,又是股東!”
“你是他的……”四隻眼睛定定地望着陸璇,等着她宣佈謎底。
陸璇認真地望了望,其實不止四隻,附近幾個售貨小姐也正朝這裏靠攏——剛剛很糗,她決定不說真相。
“呃,我——我是他的鄰居。”她順口掰着。
緊張的氣氛一下鬆緩下來,售貨小姐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你不曉得,大小姐每次來都頤指氣使的,好像我們是替她工作似的!我們是站櫃,又不是領她的錢——”
“對啊!她還喜歡說她要介紹誰、誰、誰來買,一副好像沒有她,我們的業績就會掛零一樣。”
“唉!我要是方董事,早把她給甩了!他不過和她去喝一次咖啡,結果隔天她就宣揚得整座大樓都知道了。有一次還帶着他來買內衣,還直問他這件好不好看、那件美不美的,你們不曉得,方董事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那張臉喔——”她頓了頓,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才接續下去:“就像芭樂。”
“哈……”
一群人鬨笑着,連陸璇也忍不住好笑。
她沒有看過、也無法想像方誌宇那種“芭樂臉”的樣子,大小姐也許連得罪她們也不自知,她直覺該替他們說句話。
“人家是情侶,這樣是理所當然。”她說。把剛剛挑選好的內衣交給其中一個小姐去結帳。
“情侶?”一個售貨小姐輕蔑地說:“哈!方董事是她維持最久的男友了,我要是方董事——”
話未說完,售貨小姐忽然一鬨而散!陸璇只見前方一個男人施施走來,邊走邊梭巡着,胸口別著名牌——店經理。原來,這就是售貨小姐們成鳥獸散的原因。
陸璇結好帳,掃眼四瞄見不到方誌宇蹤影,決定到樓下大廳去等。
才到三樓玩具部,遠遠便傳來劉舒舒尖銳的嬌暝;她朝聲音處覓去——
“這個好啦!這樣她就有伴,不需要人陪了。”劉舒舒不耐地說著,手指着一隻半人高的灰色大熊。
“她從以前就不喜歡這樣的東西,也不需要——”方誌宇停下話,看着陸璇來到眼前。
“我不用人陪,你們要去哪裏儘管去。”她直接接口。她真的不需要那隻大熊,因為方誌宇就是從小陪她玩的人,但陸璇明了他們的意思。
“聽到沒有!”劉舒舒得意地望着方誌宇:“這下.你可以陪我去買衣服了吧?”
“小璇,你也一起去好不好?”方誌宇問。
劉舒舒詫異地望着方誌宇,看得出不太樂意。
“不要了,我想睡覺了,我看我先回家好了。”陸璇推辭着。
“那我先送小璇回去。”他抱歉地望着劉舒舒。
“志宇哥,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陸璇不想讓他們掃興,忙不迭地搖頭。
“不行,要是你有什麼閃失,我擔不起——”
“哎呀!她又不是小孩子,會有什麼閃失?”劉舒舒扯着方誌宇:“我們走了啦!買好衣服以後,我們再去吃‘沙拉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小璇送回去,我才放心。”方誌宇堅持着。
“好吧!你既然這樣才放心,我也無所謂。”劉舒舒懶洋洋地說。
拗不過方誌宇的堅持,陸璇也只好讓他送了。
三個人一起下樓,劉舒舒挽着方誌宇走,但他邊走就邊叮嚀走在前頭的陸璇,一個人在家要小心門戶、人在家一定要注意鎖門……等等細節。
劉舒舒放慢腳步,故意拉長彼此的距離,不讓情調受到破壞。但到了電梯,方誌宇又想去牽陸璇的手上下扶梯,她拉緊他,不讓他過去。
方誌宇明白她的意思,解釋着:“小璇怕高高的樓梯——”
“哎呀,志宇,你要讓她要學着獨立啦!”劉舒舒不耐地說。“你又不能照顧她一輩子0”
“她就是怕啊!”方誌宇耐下心來說:“現在我能照顧多少就照顧多少,想那麼多做什麼?”
“好啦!你說怎樣就怎樣。”劉舒舒翻了翻白眼。
兩人總算達成共識,但陸璇已經在樓下等他們了。
“你看看,她根本沒那麼不堪,你就是瞎操心。”劉舒舒咕噥着。
方誌宇懶得應聲,和她爭執絕對沒完沒了。
一想到等會還要陪她去買衣服,方誌宇就頭痛起來了——
那些服飾店的老闆娘總愛揶揄一些三級笑話,讓人聽了渾身不自在,但劉舒舒就是愛去,儘管揶揄、影射的對象就是她,她也不介意。
更奇怪的是,她又不上班,成天只知玩樂,買那麼貴衣服穿給誰看?但每次她都堅持自己刷卡,方誌宇也無權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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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誌宇的建築工地在一切前置作業準備就緒之後,決定在六月十號動土,十二日動工。
工地沒有蓋樣品屋,也沒有工地秀促銷的花招,一切採用預約訂屋方式行銷。
除了在傳播媒體上的廣告外,就只蓋了間精緻的招待中心,作為客戶聽取房屋簡介、看設計圖的地方。
這是新的行銷方式,也節省很多額外支出。
當天,工地掛着紅彩,佈置得漂亮,錦上添花的花籃擺滿招待中心廣場,還蜿蜒到馬路兩旁去。
從招待中心往後望是一片遼闊、整理過的工地,原來足足有一人高的芒草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風一吹過便揚起砂土的黃土地。
筆直、寬敞的市地自畫道路,看起來像橫越沙漠的公路。
觀禮的來賓如雲,商場朋友、政府官員陸續前來,但陸靜琦、李心芸、陸風的出現,才真正讓方誌宇開心得合不攏嘴。
陸靜琦拍了拍他肩膀,李心芸只打量他的衣着,但一切關懷盡在不言中。
先動土、后動工,這都是挑了黃道吉日,一切也照規矩來。方誌宇和兩位股東在擺好的案頭舉香拜拜,虔誠祈求着施工順利、如期完工。
拜的就是地基主、土地公,民間所信仰掌管土地的神只。
動工得讓重機械來;動土儀式則是隆重而簡單,綁着紅採的圓鍬象徵性地鏟兩杓土,就算動土。
懸在木柱上的數道紅綵球也在掌聲、鞭炮聲中,由最大股東的方誌宇和幾位貴賓一齊剪下。
會後有雞尾酒會招待着來賓,方誌宇也找機會和家人聊天。
這種場面,陸靜琦熟人也不少,跟幾個朋友聊得不亦樂乎,他過去稍稍招呼一下就離開,不多打擾。
而本身還在念建築系的陸風則對招待中心裏的建築模型有興趣,趴在那裏興緻盎然地研究着。方誌宇見狀,過去和他聊了聊。
“志宇哥,這房子設計得很人性化喔,”陸風以建築系的內行眼光說著。
“這是當然,設計圖更改了好幾次哩!”方誌宇開心地說著:“一棟八百萬的房子當然有它的價值。”
“八百萬在台北市大概只夠買十坪地,在這裏就可買一問有前後花園的房子,很不錯。”陸風看着模型,又繼續說:“大公園、綠地夠,公共設施也沒有鑽法律漏洞——
“拜託,我是合法商人,絕不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方誌宇好笑地說。“你說那麼大聲,你是要我房子還沒開始蓋,就讓人懷疑我的土地取得有問題、施工物質有瑕疵是不是?”“老實說,志宇哥你抽多少?”陸風壓低聲問。
“房子我抽百分之六十。”方誌宇低聲地說。
陸風一臉驚訝地看着他!
方誌宇則又指着緊鄰公園的房子,道:
“這間是你的,這間是我的,旁邊是小璇的。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這裏的坪數比較大,夠你以後生養一屋子的孩子了。”
“你買房子給我做什麼?”陸風一臉的不敢置信。“而且,你不是說要娶我姐姐嗎?,那你買房子給她做什麼?”
“拜託,那是開玩笑的,我想都不敢想。你要給小璇聽到,小心她打你——”方誌宇謹慎地朝外望,李心芸和陸璇母女倆正手挽着手,在外面逛來逛去,優閑得像在自己家一樣。他又回頭來叮嚀陸風:“我給你買房子的事千萬別告訴叔叔和嬸嬸,這是地主保留戶,要是他們知道了一定會要我退掉,一退掉,人家馬上就買走了。”
“不要啦!我還要出國深造,等我回來房子成廢墟了。”陸風還在推辭。
“放心,有我給你看着,變成廢墟找我。”方誌宇朝外瞄了一眼,又壓低聲音:“不要羅唆,嬸嬸來了。”
“志宇,你沒事在小璇帳戶理撥進四萬塊做什麼?”李心芸進來劈頭就問。
方誌宇知道這是陸璇告的密,這句話她也對他說過。
“那是薪水啊!四萬是公司新進人員的行情,我絕沒有多給。”方誌宇還是同樣一句。趕快熱情地招呼她,好轉移她的注意力:“嬸嬸,要不要喝杯雞尾酒,我去端?”
“別固左右而言它,”李心芸扯住他:“上班一個禮拜領四萬元是‘行情’?那我也到你公司上班好了。”
“好啊!求之不得。”方誌宇理直氣壯地說:“嬸嬸,您不知道,小璇去上班后,我那些工程師出勤率多好?所以她對公司的貢獻不凡。”
“不凡?不煩就好了。”李心芸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女兒我會不知道?”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您問小璇——”方誌宇轉而問着一臉難為情的陸璇:“小璇,你說是不是?我公司里是不是有些人沒事就愛請假?”
她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方誌宇還想讓她確定一點,忽地,一隻手拍上地肩膀,打斷他想說的話。
是一位西裝筆梃的年輕男士。
“嗨!俊緯,你來了!”方誌宇熱情地和他握了握手,為李心芸介紹:“嬸嬸,他叫林俊緯——現在市議會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又轉而介紹着李心芸。“這是是我嬸嬸,我就是她養大的,她現在正在對我嘮叨。而這位漂亮的小姐就是我妹妹。”
“伯母,您好,我和志宇是好朋友。”他伸出手去,和李心芸互握一下,轉而又握住陸璇的手,留連不去:“嗨!”
看看!那副饞樣——當然能,陸璇的白嫩細緻有男人忍得住才怪。方誌宇忽然開始後悔為他們介紹了,嬸嬸審憤的眼神讓他為難,而陸璇窘迫的樣子讓他內疚。
“伯母,您打算嫁女兒了沒?我可以登記第一位嗎?”林俊緯厚顏地問。
“那你得認真一些,追我女兒的早排到鳳山去了。”李心芸開起玩笑。“志宇是排第一個,他十歲那年就預約了。”
這是怎麼回事?林俊緯一臉不解地睨着方誌宇,期待奢他解釋。
那種上不得檯面的笑話,能拿出來說的?
“呃……嗯……”方誌宇尷尬地清了清喉嚨。“俊緯,要不要去喝一杯?”
“你幹麼?喉嚨痛?”他沒好氣說。“還介紹那是你妹妹?下回我也介紹她是我妹妹。”
李心芸好笑地望着方誌宇,陸璇趴在她耳邊嘀咕幾句,隨後便拉着媽媽出招待所去了。
嬸嬸臨走前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方誌宇立即明白了陸璇說了什麼。
他忽然慶幸今天很忙,不然嬸嬸一定又要提面命他:“結婚啦,不結婚哪裏像個家!有子萬事足,像你叔叔——”
要真能像叔叔那麼有福,他半夜都爬起來去結婚。而且,他發現自己前陣子浮起的結婚念頭,早不知縮到哪裏去了。
坦白說,他喜歡目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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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了一個早上,酒會結束后,賓客也陸璇散去。
方誌宇原想邀請家人出去走走,但陸靜琦和李心芸夫婦倆只請了半天假,所以匆匆趕了回去;陸風當然也走了,所以回程就只有他和陸璇。
工地離台北有千二公里遠,上了高速公路,沿道栽植着木棉,閃亮橘黃的花朵佈滿蒼勁的枝芽,陸璇也依然眼不眨地望着窗外。
“小璇,我們去逛百貨公司好不好?”方誌宇又戲謔她。“去坐白雪公主、七矮人的旋轉椅喔!”
“你現在還找得到那種東西,我就坐。”陸璇翻翻白眼,挑釁又嬌嗔的神情。
那個讓人捧腹的表情,讓方誌宇像個白痴似的一路笑到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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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時,陸璇才剛進門,就聽到門外有人喚着方誌宇。
“志宇哥,有人找你。”她一邊喚着已經上樓去的他。一邊出去開門。
門外的是劉舒舒。她打扮得一身光鮮亮巴,明眸皓齒的笑容很迷人,懷裏還抱着一條紅棕色、臉蛋扁扁、頭上綁着蝴蝶結的迷你狗。
陸璇客氣又謹遵分寸地打了個招呼,方誌宇隨後也下來了。
“志宇,我們到山上去看夜景。”劉舒舒親昵地偎在方誌宇身邊,凸顯出兩人在外型上的相配。
很值得祝福的一對,陸璇羨慕地看着。
“這——”方誌宇顧忌似的看向陸璇。
“我晚上要去同學家。”陸璇趕忙掰出個理由。“你儘管去吧,不必擔心我。”
“可是,你還沒吃晚飯……”他還是不放心的。
“我不會自己弄來吃啊?”陸璇沒好氣地說。
劉舒舒漾起個甜美的笑容,顯然也認同她這番話。
“好吧!那我先載你去同學家,再出去。”方誌宇還是堅持。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陸璇不以為然地回著。“我同學說要來載我,要是你載我去,那人家又跑來怎麼辦?”
“好吧!那你把同學家的電話給我。”方誌宇出乎意料的難纏。
陸璇只好上樓去,在電話簿里抄下一位住新莊的同學的電話號碼。和這位同學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聯絡了,但無所謂,志宇哥和女朋友在耳鬢廝磨間也不會有空去追查她的行蹤。
她回到樓下,劉舒舒抱着狗坐在沙發上,方誌宇則不知去向。
“志宇上樓換衣服去了。”她撫着懷裏的狗說。
小狗張着大眼探頭探腦地四處看着,很討人喜歡的狗。
“你的狗好可愛。”陸璇伸手去摸她的狗。
“別碰,你的手臟。”她忙不迭地將狗摟緊,顯然很寶貝那條狗。
“喔——對不起。”陸璇尷尬地伸回懸在半空中的手。
“沒關係。”劉舒舒興高采烈地敘述着自己的養狗經:“你別看它漂漂亮亮的,很可愛,其實狗要養得好,可是很費心的!它不吃狗食品,我就買土雞腿肉、牛奶給它吃,我還買名家設計的狗衣服給它穿,有的是絲絨做的;有的衣服上還有天使翅膀,它穿起來就像小天使一樣。”
“好幸福。”陸璇勉為其難地說。
小狗從劉舒舒懷理跳下來,四處轉了幾圈,開始啃起沙發來了。
劉舒舒正拿起桌上的報紙瀏覽,也許沒看到小狗的舉動,陸璇走上前去輕輕地用腳碰了碰狗、示意它走開,但它轉而啃起她漂亮的裙子——
“噓——噓——”真要命,她一邊噓着,一邊努力地把裙角從它嘴裏挖出來。
“小旗,你電話寫好了沒有?”方誌宇的聲音傳來。
陸璇抬頭,只見他從樓梯上下來,邊走邊打領帶,身上衣服已經換過,但一樣筆挺帥氣;身材比例勻稱的人,穿什麼都好看。
“好了。”她將抄好的紙條遞給方誌宇,再轉過頭來時,劉舒舒已經把小狗抱在懷裏了,小狗正張着像孩子般無辜的大眼望她。
一條很難讓人生氣的狗。
“你有事打電話給我,知道嗎?”方誌宇認真交代着。
“知道了。”陸璇站在門邊目送他們遠去,心裏難過了起來,
他們會接吻、會在彼此耳邊說著情侶的悄悄話……陸璇忍不住這麼想着,愈想心愈痛。不過,心痛隨着一次一次的發作成為慣性,她已習慣了這樣的心痛。而且,情侶一起吹着涼風、俯瞰夜景是多好的美的事啊!
志宇哥工作像拼了命一樣,他是需要一些休閑的。
陸璇拿了皮包往外走去。到外面街上的書局去看看書,打發這無聊的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