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方允澤今天在辦公室里怎麼也坐不住,心裏想的,念的全是他那個溫婉動人的小妻子,他似乎愈來愈難擺脫她的影子了,不管他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腦子都像被人下了蠱似的不聽使喚。
今天他甚至在所有高級主管的面前傻笑,只因為他的小妻子偷偷在他的公文箱裏塞了張紙條,寫着:
早點回來,等你!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沒有任何甜言蜜語,地竟就像個傻子似的暈陶陶,整天無心辦公,一心只想下班時間快到,好讓他快快飛奔回家,抱她入懷。
他並不是真的不再在意過往的事,只是如今他很難再對她惡言相向,因為他已然了解她的清白——在他之前,她的身子一直是清白無瑕的,這個事實推翻了他一直認為她和何齊仁暗通款曲的想法,使得他再也無法對她生氣。
他甚至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追究過去的事,也不再想報復了,只要他們像目前這樣恩愛、平靜地過着往後的每一天,過去的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下班回家的途中,他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等紅燈,一位歐巴桑拿了幾串潔白的茉莉花在他的車窗外晃了晃,問他要不要買。
他看見這潔白馨香的茉莉花,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純潔美麗的妻子——雨姮,他迅速搖下車窗,將所有的茉莉花全買了下來。
雨姮一定會喜歡的!他想。
回到家,下了車,方允澤拿着那些花興匆匆地回房找尋自己的妻子,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他失望了,找遍了方家裏外,就是不見伊人芳蹤。
正要走回房時,在樓梯口遇上了傭人阿蘭。阿蘭看見方允澤回家,高興地地打着招呼:
“少爺,你回來了?”
“嗯。”方允澤邊走上樓,邊漫不經心地應道。
“你是不是在找太太呀?”阿蘭看方允澤東張西望的樣子,知道他在找人。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方允澤停下腳步急聲問道。
阿蘭一看少爺如此重視自己的回答,不禁得意洋洋地答道:“我當然知道了!太太接到一通何先生打來的電話,什麼話也沒有交代,就急急忙忙地出門去了。”
“何先生?”
方允澤回想了一下,不記得他們有這樣的朋友呀!會是誰呢?莫非是……何齊仁?
方允澤不想讓自己生氣,畢竟上次他聲誤解過她,他不想再犯一次錯,所以他儘可能平靜地問:
“她有沒有說去哪裏?”
“沒有。不過……”阿蘭欲言又止。
“什麼?”
“也沒什麼啦……只是我聽到太太好像提到什麼賓館……哦,對了!好像是春風賓館。”
“春園賓館?”
方允澤聽過這家賓館,知道它不是一間正當營業的旅館,而是專供人們偷情用的不入流賓館。‘
他很想讓自己去相信雨姮,可是只要一想到現在她可能正躺在那姓何的懷中曲意承歡,享受別人的雨露潤澤,他就嫉妒得無法思考。
“少爺?”
阿蘭看方允澤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白,十分地難看,心裏開始有點後悔剛才說
話不經大腦,口沒遮攔,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方允澤寒着臉頭也不回地轉身
上樓。
從少爺甩門的音量判斷,太太可能快完蛋了!阿蘭忐忑不安地想。
程雨姮解決完妹妹的事情匆匆回冢,心理一直挂念方允澤,萬分想念一日未見的他。
她急急跑上樓,推開門走進房裏,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當場愣住了!
原本整潔的卧房內現在亂成一團,東西七橫八豎地丟了一地,好像剛被人砸過
一樣,而那砸東西的完凶現在正抱着酒瓶怒瞪着她。
看到這種久違的厭惡眼神,程雨姮心中一凜,知道今天又將不得安寧了。
“怎麼了?為什麼還沒吃晚飯就喝酒?這樣很傷身體的。”
程雨姮伸出手想要拿走丈夫手中的酒瓶,但是他並沒有要把酒瓶交給她的意思,只一逕用那種滿含着嫌惡與輕蔑的眼神冷冷地注視着她。
程雨姮以為他是因為提早回家卻沒有看到她而動怒,便柔聲地安慰道:“我知道我臨時跑出去不應該,可是我有急事不得不去辦,你別生氣——”
“你滿足了嗎?”方允澤突然迸出這一句話。
“什麼?”程雨姮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似,她根本不懂自己丈夫在說什麼。
“何齊仁讓你滿足了嗎?”
“允澤,你恐怕誤會了!”程雨姮總算有些明白他在說什麼了,她驚恐地搖着頭說:“我和他是清白的,請你不要誤會我們!”
“誤會?孤男寡女出入賓館算是誤會?你以為我是白痴嗎?”
“你真的誤會我們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一切都是我多疑,你和他並沒有在賓館碰面嘍?”
“我們——是在賓館碰面沒錯,可是,情形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有——”
“那就夠了!”方允澤失控地大吼一聲,嚇得程雨姮當場噤聲。“我問你,你們瞞着我背地裏偷情有多久了?”方允澤咬牙切齒地問。
“我……沒有,我們沒有!真的,請你相信我,我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倩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我是深爰着你的!”程雨姮拉着方允澤的手臂,如訴如泣地說道。
“我說過我不會再相信你,我根了解你口中所謂的愛值多少錢,八年前你可以輕而易舉地背叛我,現在當然也可以!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說什麼清白,什麼誤會,那些再也騙不了我,我已經不是八年前的那個傻瓜了,從前我會難過那是因為我不了解你,對你還存有幻想,可是現在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拿起放在床頭柜上那幾串潔白的茉莉花狠狠地丟到地上,再用腳將那些花踩得稀爛,粉碎,然後殘酷地一笑說:“現在的你就像這些花一樣,只是一朵任人踩踐的殘花敗柳,沒有任何價值!在我心裏,你什麼也不是,根本一文不值!”
程雨姮再也無法忍受這些了,從他們倆再次相遇以來心裏所承受的傷痛和委屈一下子迸裂開來,痛得她無法承受,現在的她沒有辦法細想任何事,滿腦子只想着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恨她的人。
她嗚咽一聲,轉身跑下樓,穿過客廳向大門外衝去。
淚眼模糊的她沒有注意到眼前通往花園的台階,她一個不注意,腳下一滑,突然整個人滾下台階,雖然只有兩層,但也摔得她腦子暈趺,渾身疼痛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她回頭想找人扶她起來,卻發現不知何時追了出來的方大澤,正站在敞開的門邊看着她,他逆着光的表情讓她看不清楚,不過她可以猜想得到他是什麼樣的鄙夷神色。
程雨姮不想再讓自己僅存的尊嚴消失殆盡,竭力忽略那下腹傳來一陣陣的痛楚,咬着牙勉強支撐着疼痛不已的身子站起,卻感覺到有一道溫熱的液體緩緩自大腿流下,她詫異地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是一道鮮紅色的血汨汨自下腹流出,驚恐的她頭一昏,眼一暗,這次真的昏過去了。
“雨姮!”方允澤趕在她落地之前接住她,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敢置信。
從外面散步回來的方母,一走進花園就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驚駭得大叫:“允澤,發生什麼事?雨姮怎麼了?”
“她跌倒了……”被嚇壞了的方允澤愣楞地回答。現在的他只知道緊抱着程雨姮的身體,其它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你還愣在這兒做什麼?趕快送她去醫院呀!”方母看見程雨姮的下腹不停地流出血來心理更加震驚,這……會不會是雨姮已經……
方允澤被母親一吼,這才恢復清醒,連忙抱着妻子的身體朝外奔去,唯恐再遲她就會有危險。
方母也急忙尾隨在後,這不只關係到她媳婦的安危,可能還有她期盼已久的孫子呀!
”診室的紅燈亮起,門外聚集許多殷殷期盼的焦急面孔,一心希望急診室里的人能夠平安無事,化險為夷,還有她肚子裏那將近兩個月大的小生命能夠保住。
方母和程母坐在角落默念着佛經,希望佛祖保佑讓程雨姮和孩子脫離險境。
方允淇則焦急地走來走去,心想:不知道裏面的情形如何了?
方允澤獨坐角落,盯着地板默默不語。
程之敏再也忍不住地用開何齊仁拉着自己的手,衝到發愣的方允澤面前厲聲問道:
“姊姊怎麼會發生這鐘事情的?你說呀!”
她毫不懷疑程雨姮發生的事是方允澤的傑作,除了他,沒有人能夠傷害她姊姊這麼深。
“我不知道她懷孕了。”方允澤牛頭不對馬嘴地喃喃自語:“她怎麼會懷孕的?”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敢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程之敏聽到他的話氣得快抓狂了。
方允澤失神地搖搖頭說:“我不是懷疑孩子不是我的,但是——”他指向何齊仁說:“我知道雨姮愛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何齊仁指着自己的鼻子問:“你說的是我?”
方允澤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你別開玩笑了!雨姮愛你,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你怎麼會亂髮神經說這種蠢話?”
“你和她關係匪淺!”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她是我學妹,我們認識起碼有六、七年了,更別提我們是私底下的好朋友。”
“所以她背着我和你上床!”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臉色大變,這是非常嚴重的指控,關係到兩個人的名譽。
“喂,方允澤!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多污衊我沒關係,但是你怎麼能說這種話破壞雨姮的名譽?太過分了!”何齊仁一副想揍人的模樣。
“我說錯了嗎?今天雨姮親口對我承認,你和她在賓館碰面,你敢說沒有嗎?”方允澤銳利的眸子凌厲地盯在何齊仁身上,對於這種誘拐別人老婆的下流胚子,他沒有面上前去將他打得頭破血流已經算他風度好了。
“那是……”何齊仁面色一片潮紅,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他若說出實情,自己和小敏都免不了一場尷尬,可是若不說出實情,無辜的雨姮可就倒霉了。但是,他怎能如此不顧道義地縮頭縮腦呢?清了清喉嚨,他盡量以平靜的口吻說:“和我在賓館的人不是雨姮,是小敏。”
“什麼!?”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霎時全落在程之敏身上,程之敏羞窘得連脖子都紅了。大家心裏也不免一場嘀咕,怎麼一下是姊姊,一下又換成妹妹,這個花心大少到底和多少人上過賓館呀?
“你說什麼?”方允澤總算肯轉過頭以正眼看他,他頗為詫異地指着程之敏。“你是說,你和她……”
何齊仁尷尬地點點頭,眼睛根本不敢望向程母,偷偷拐了人家的女兒上床已經夠可惡了,偏偏還得當著人家的面承認,他怎麼會讓自己落到今天這樣的窘境?
方允澤看看他,再看看一樣臉紅尷尬的程之敏,心裏頓時有點醒悟了。
“你和她在一起很久了?”
“幾乎和雨姮一樣久,從一開始我喜歡的人就是小敏,從來沒有改變過。”何齊仁嚴肅地重申。
“可是雨姮明明承認她和你在賓館碰面,這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那是因為小敏和我有一點誤會,又不肯聽我解釋,所以我只好請雨姮來幫忙,沒想卻害慘了她!早知如此,我就不會請她幫忙了,不管你是怎麼想我和雨姮的,我和她之間真的是清白的,她對我來說只像是好朋友、好學妹,我對她絕沒有非分之想,而我相信她對我也是一樣的。”
“而你根本一點都不了解我姊姊!枉費她愛了你那麼多年,換來的卻是這種下場!”程之敏為姊姊的痴心感到不值。“這些年來,在她身邊的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可是她從沒有動心過,因為她的心裏一直只有一個方允澤,可是你真的令我們很失望你知道嗎?你娶了她,卻沒有好好善待她,讓她傷心流淚還差點流產,早知你如此無情,打死我們也不會讓她嫁給你!”
天啊!方允澤幾乎不敢相信程雨姮一直愛着他的事實,可是此話從一向和他誓不兩立的程之敏口中說出,絕不會是假的。
驚喜交加中的他也不免羞愧,而自己又回報給她什麼呢?除了羞辱與冷嘲熱諷之外,就是無止境的冷漠和忽略,想起雨姮始終如一的溫柔笑臉,他真恨不得捅自己一刀,以彌補自己對她的虧欠。
“我……”
”診室的燈驟然熄滅,醫生和護士魚貫地從裏面走出,等在急診室外的眾人心
”如焚,紛紛一涌而上,七嘴八舌地探問病人的情形。
醫生停下腳步,面露笑容說:“幸好情況還好!胎兒和母體都沒有受到很大的
損傷,只要好好地休養一段時間,保證一樣可以生下健康的寶寶。但是這段時間要
小心一點,不要再讓她受到太大的刺激,知道嗎?”
眾人連忙點頭稱是,醫生一走,程母、方母等人馬上迫不及待地衝進病房去探望病人。
最後走進病房的何齊仁看見方允澤還站在原地不動,詫異地問:
“你不想進去看看兩頓嗎?還是你仍然不相信雨姮?”
“不不!我已經相信她了!”方允澤愧疚地低下頭。“我也很想進去看看她可是我不敢!經過這件事情,我不知道雨姮還肯不肯原諒我,剛才醫生交代過不能讓她太激動,我怕她看見我,一時生氣會傷了自己的身子,所以我寧可站在這裏就好。不如——這樣吧!你代替我進去看看雨姮,出來再告訴我她的情況、可以嗎?拜託你!”
何齊仁望着方允澤透露出殷切渴求的眸子,很難相信商場上那個呼風喚雨的高傲男人,也會有低聲下氣求人的一天。所以雖然嘴裏叨念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但他還是心軟地答應替他通報消息,誰叫他看起來該死的可憐呢?
何齊仁轉身進入病房,程雨姮已然清醒,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既驚又喜,迫切地想和孩子的爸爸分享她的喜悅、可是她的一雙眸子尋遍病房,並沒有看見那張最讓她挂念的臉龐。
沒有,他沒有來,他還恨着自己嗎?即使自己正懷着他的孩子、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他仍對她不肩一顧是嗎?
程雨姮難過得閉上眼睛,忍着不讓淚流下來,程之敏蹲在床邊握足姊的手給她力量。
程雨姮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說:“我好累,想要睡了。”
“那你好好的休息吧,我們先回去了。”方母拍拍她的手,使了個眼色給其他人,暗示大家離去。
眾人體貼地離去,想留給她一個安靜的空間,讓她能夠好好地休息。
可惜安靜的空間,卻無法讓她擁有一顆平靜的心,她想到自己和方允澤之間的
種種,為了他絕情地放任她孤伶伶躺在這兒而哭泣。
悲傷的她渾然不知,有個人一直坐在病房門外守候着她,同樣一夜無眠。
程雨姮在醫院待了一個多禮拜,醫生才准許她出院回家休養。
出院當天,程家和方家的大隊人馬都來到醫院迎接她回家,唯有方允澤仍然沒有出現,這又讓程雨姮好不容易止息的淚水又滾滾落下。
程母看見女兒如此心傷,便忍不住心疼地向女兒提議:“跟媽回家靜養一陣子吧!等你的心情開朗一點了,再回去好了,嗯?”程母轉而詢問方母的意見:“親家母認為呢?”
方母很清楚是出口己兒子惹的禍,所以連忙說道:“只要雨姮願意,我是不會反對的。”
程雨姮心想能暫時避開允澤也好,若此時的她再去面對他的厭惡和冷漠,真的會讓她全然崩潰的。
於是她答應和程母回家,高興的程母辦過手續之後,帶着女兒回家去了。
回到程家,進入客廳,程雨姮看到父親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想到父親曾說過要她別回家來哭訴的狠話,頓時感到萬分心虛。
“爸!”她怯弱地開口喊道。
程冠清放下手中的報紙,面無表情地盯着程兩姮看了半晌,然後不滿地皺着眉頭說:“你怎麼還是這麼瘦?方家沒米給你吃是不是?待會兒叫人多煮點東西給你吃,不要餓壞肚子裏的孩子。”
“爸!”程雨姮感動至極,她沒想到父親竟然還會關心她。
“走吧,回房去躺着吧!你現在還很虛弱,不要站太久了。”程母一邊扶着女兒上樓,一邊忍不住嘮叨起來:“你爸爸呀,就是那個臭脾氣,接你回來休養,其實還是他的主意呢!昨天他就已經叫人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今夭一大早還要家裏的傭人去買一大堆雞鴨魚肉什麼的,說要好好給你補一補,只是他的嘴巴壞不肯承認,真是受不了他!”
程雨姮聽了不禁又紅了眼眶。她長這麼大,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感受到父親對她
的關愛。
程母將女兒送回房裏,要她寬心靜養別想太多,程雨姮順從地點點頭。現在除了安心養好身體,等孩子生下來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幹什麼。
現在的她美其名是回家靜養,事實上卻像個棄婦一般無人聞問,自己的丈夫多日不見行蹤,不知是何去處,自己也沒勇氣再回到那個齟齬百生的家,只有躲回娘家千舔傷口。何其悲哀呢?
當初她滿心以為,只要能陪在方允澤的身旁,就算受到他的冷落也不會在乎。可是她沒想到的是,情人間的一句冷語,勝過旁人的一把利刃,別人對她漫罵輕辱,她都可以不去在乎,可是只要他一個輕蔑不耐的眼神,就會讓她傷心好久。
雖然如此,她還是不後悔,即使連此刻自己像棄婦一般被遺忘在此,她也不曾後悔和他有過那一段苦中帶甜的日子,每天能夠看到他,真的讓她覺得很高興,他偶爾對她一笑,她就好滿足,好快樂。
唉!她究竟要怎樣才能得到他的心?
程之敏掀開薄薄的蕾絲窗帘向外望去。
果然,他又來了!
這種情形已經持續大約半個月了,每天黃昏時分,姊姊房間的窗外,總會出現一個落寞又孤寂的身影,痴痴地凝望着窗口的方向,直到夜幕深沉才離去。
雖然她一向對那個害她姊姊傷心的方允澤沒啥好感,但是這半個月來他的表現卻令她相當感動,心裏對他的反感着實減輕了很多,現在的她,甚至還想着如何幫他挽回她姊姊的心。
不過這次姊姊還真是反常耶!
程之敏回頭看看舒適靠坐在搖椅里的程雨姮,她正專註地翻閱手裏的媽媽寶寶雜誌,似乎對窗外發生的一切毫不關心,看來這次她是鐵了心不原諒方允澤了!
雖然那方允澤胡亂誣賴人是他咎由自取沒錯,但是姊姊這次也表現得太絕情
了,他連續站崗站了半個月,她居然連出去見他一面都不肯,要是以前的她哪捨得讓他這樣風吹日晒雨淋呢?好歹他總是孩子的爸爸呀!
“姊,你對姊夫究竟有什麼打算呢?”程之敏忍不住想做說客了。
“打算?我能有什麼打算呢?”程雨姮一臉平靜地答着。
“難道你們就一直這樣下去呀?”
程雨姮沉默了半晌,說:“這並不是我所能單獨決定的問題,得看看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如果他打算一直這樣下去,我也沒有辦法,就只能……由他去了。”
程之敏嘆了口氣,氣餒地走出房間,她知道姊姊是不會出去見他了。
妹妹走後,程雨姮放下手中的雜誌,偽裝的堅強再也矇騙不了自己,其實她的心裏既惶恐又無助,並非旁人所能了解的。
回娘家已經半個月余了,方允澤竟也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全無音訊,別說接她回去,甚至連一通問候的電話他也不曾打過,她還能期貨什麼?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重,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打算放棄她,永遠不接她回去了?
心亂如麻的她唯有用堅強的外表來粉飾她內心的惶然,若是不用這樣的方法給予自己勇氣,她怕自己連懷孕這幾個月都撐不過去。
唉,別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會發瘋的。
程雨姮放下雜誌,起身披了一件薄外套,決定去院子裏走一走,散散心,黃昏的夕陽應該是最美的吧?
方允澤站在程家的矮口外,定定凝望着程雨姮房間的窗口出神。
今天是第十七天了!
他除了在上次程雨姮出院時遠遠地望了她一眼之外,這十匕天以來,沒有再見過她任何一面。
雖然每天的黃昏他都會準時在這裏出現,但是她卻從沒跨出大門一步,甚至連她在窗邊教他驚鴻一瞥的身影也沒有,他愈來愈耐不住相思的折磨。要不是為了怕讓她受到刺激,他幾乎想破門而入了。
他知道她一定還不肯原諒他,所以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怕看見她眼中的恨意,因而只能躲在暗處偷看着她,在想見她,又不敢見她的情緒中掙扎。
到何時她才肯原諒他,與他見上一面呢?
才正想着,方允澤就看到心中挂念的人兒打開大門走了出來。
莫非是老天聽到他的祈求,讓她願意盡釋前嫌出來見他?
十幾天不見,她看來並沒有什麼改變,稍嫌瘦弱的身子穿着一件寬鬆的洋裝看起來已經頗具孕味了。
不過遺憾的是,她並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只靜靜地沿着小花園繞了個圈,看起來像在散步,又像在沉思。
方允澤情不自禁地跟隨她的身影來回移動,貪婪的視線緊緊鎖着她的一舉一動不放,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到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間,皆帶着濃濃的憂愁,是因為他的緣故嗎?他不敢多想。
郭義桐潛伏在程家花園裏的樹叢蔭密處,監視了程家一整天,可是怎麼也沒發現程之敏的影子出現過。
哼!那個喧人以為她躲着不出來就沒事了嗎?
想他郭義桐何等英俊不凡的臉孔,竟然被她那個撈什子男友打得歪腫變形,還在醫院躺了兩個禮拜才出來,這口怨氣不出教他怎麼甘心?
我呸!等抓到那個喧人,看我不把她的臉劃成棋盤才怪……咦,等等!那個從程家走出來的,可不是那個喧人的姊姊叫什麼……程雨姮的嗎?
嘿嘿,沒關係!程之敏你盡量躲着沒關係,我先拿你姊姊開刀,讓你知道我郭義桐不是好惹的!
看中目標,還好時機,郭義桐疾喝一聲,拿出事先藏好的尖刀向程雨姮直直撲去——
在院子裏大約走了十幾分鐘,程雨姮走累了,她步上屋前的台階準備開門進屋
去,突然聽兒有人大喝一聲,便自一旁的矮個叢里竄出一個人影,急速地向她直撲
而來——
方允澤看見程雨姮走上階梯即將離開他的視線,心裏正感到一陣失落,卻赫然發現有人想攻擊她,他想也不想就衝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直到自己胸前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才為時已晚地明白原來此人的手中握了
一把刀。
程雨姮先是被那竄出的黑影嚇到,接着看到方允澤突然出現更是驚駭,等她發現那竄出的人手裏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刀時,已經來不及警告方允澤,只能眼睜睜看着方允澤胸口被刺一刀,鮮血迅速湧出而不支倒地。
“天哪!允澤,你怎麼了?來人啊!快來人哪,殺人了!”程雨姮驚恐地大叫,並且不顧一切衝到方允澤身旁抱緊他的身體。
“發生什麼事了?”
程雨姮的高聲疾呼引來了程冠清和家裏的傭人,紛紛拿着球棒,掃把等工具沖向庭院,這才發現方允澤負傷躺在地上,而那傷人的歹徒正跑向門口企圖逃脫。
程冠清一驚,連忙要家裏的傭人快去攔住歹徒,傭人們拿起手上的臨時武器追着郭義桐死命地攻擊,狠命地打,沒幾分鐘,郭義桐原本已經青腫變形的臉更加狼狽,沒兩下就躺在地上昏死過去。
郭義桐昏了過去之後,大家才放下手中的武器上前查看。
“咦?這個人看起來好面熟呀?”一個長年在程家工作的傭人說道。
“對呀!”另一個傭人也接口說:“看起來好像是……二秀前陣子認識的那個朋友,叫郭……郭什麼來着?”
“郭義桐!”程冠清提醒他。
“對對對,就是他!你們看像不像?”
程冠清蹲在那個人的身旁仔細瞧着,不敢確定是不是他,五官輪廓是有點像可是整個臉已經給打得像豬頭一樣,一時片刻也認不出來了。
可憐的郭義桐,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有兩次被人打得像豬頭似的紀錄,這會
他那張自議為潘安再世的臉孔很可能就要這麼毀了。
而且,眼下他所犯的殺人未遂罪,程、方兩家絕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少說也會想辦法讓他關上個十年再說!看來他不但臉孔毀了,就連他這一輩子的前程也黯然無光了。
程冠清想到受傷的方允澤,趕忙走到女兒身邊探視他的情況。
“他還好嗎?我叫人打電話去叫救護車了,應該馬上就到,叫他撐着點。”
程雨姮只能無助地流淚。現在的她完全慌了,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只知道他不顧自己的性命救了她……
沒多久,警車和救護車迅速到來,醫護人員忙着將受傷的方允澤抬上救護車可是他卻緊抓着程雨姮的手不肯放。
“雨……雨姮,原諒——原諒我……”斷斷續續的歉語自他的口中湧出。
“我知道,我不怪你!現在你不要說話了,先醫好你的傷要緊!”
程雨姮握着方允澤的手,隨同他上了救護車來到醫院,方允澤立即進了手術室急救。
動過手術之後,傷勢穩定的方允澤被護土送進病房,程雨姮不顧眾人反對,堅持要留守醫院,不肯回家休息。大家拗不過她,只能任由她去。
程之敏好奇地問:“姊,你不生姊夫的氣啦?”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他的氣?”程雨姮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就是姊夫害你跌倒,還差點流產那件事呀!”
“那——那不是他的錯嘛!”程雨姮簡直哭笑不得。“那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關他什麼事呢?”
“所以你不恨他?”
“當然了,我從來沒有恨過他。”
大家一聽,個個面面相覷,既然不恨他,可是又不願意見他,這是怎麼回事?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肯見他呢?”程母也不禁開口問道。
“我沒有不肯見他呀,他又沒來找我。”程雨姮一臉無奈。
“有呀!他每天下午都會出現在我們家門外,你不知道嗎?”
“什麼?媽,你說的是真的?”程雨姮訝異地轉頭問向其他人:“你們大家都知道?”
每個人都很肯定地對她猛點頭。
“哦,我的天哪!你們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呢?”程雨姮氣得快哭出來了。
“我們以為你知道呀!”程之敏一臉無辜的樣子:“我暗示過你好幾次,可是你每次都說維持現狀就好,害我也不敢多說。”
“天哪!我不知道呀!如果我知道,早在第一天就跑出去見他了。”
面對這樣的陰錯陽差,眾人也不由得惋惜,不過幸好方允澤現在沒事了,不然真是平白造成一出令人無法挽回的悲劇。
知道實情之後的程雨姮,跪坐在床邊緊握着方允澤厚實的大手,心裏還飄蕩着剛才得知實情時的激動情緒。他沒有遺棄她,原來他一直都未曾遺棄她,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她不停地在他耳邊低語:
“你要好起來,快點好起來呀,等你的傷好了,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