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警察局門口停了一台囂張到極點的加長型勞斯萊斯,黑到發亮的車身旁,還站着一位身着制服,模樣像是司機的男子。
「小少爺。」一看京本蒼,那個男子必恭必敬的鞠了個躬,並且打開轎車後座的車門。
縮在他懷裏的映月並沒有心思去多看那豪華的座車一眼,她只是扁着小嘴輕輕的偎在他懷裏,頭連抬也沒有抬一下就跟着他坐進車裏了。
「兵岡,回大宅去。」他一臉冷酷的朝司機下達命令,隨即關上車門。
不一會兒,車子緩緩移動,京本蒼按下了阻隔前座和後座的分隔板按鈕,避免讓前座的司機看到後座在做些什麼。
「映月?」他嘗試性的輕叫了她一聲。
而映月只在他懷裏輕輕的動了下,仍沒抬起頭。
「乖,沒事了,你也抬起頭來讓我看看是怎麼樣了啊?」他放下身段柔聲的安慰着,溫柔的語氣和臉上的狠戾完全成反比。
那些該死的警察,竟敢把他的小月亮嚇成這樣,他連凶都不敢凶一下,捧在手心呵疼的寶貝居然會被人這樣欺負,那些警察和那個色狼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在日本,敢惹上他們京本財團的人還真的是不多,他會讓那些人一個個都很好看的。
懷中的頭顱又輕輕的動了一下,可還是不肯抬起頭。
「映月?」他有些急了,索性伸出手,輕輕的抬起那顆死埋在他胸前的小腦袋。
一雙紅通通,如兔子般的眼映入他的眼帘。
她不僅整個眼眶是紅的,連那粉嫩的小臉頰上也滿是淚痕,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不停的往下掉。
京本蒼被她哭得心慌不已。
「小月亮?」看到她可憐兮兮的狼狽模樣,京本蒼覺得心被狠狠的剌了一下。
「怎麼辦,停不下來?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不管怎麼樣,它就是一直掉、一直掉。」映月吸了吸鼻子,滿是委屈的眼神搭配上嬌嫩的嗓音,足以叫任何一個男人為之瘋狂。
江家千金年方二十齣頭,連大學都還沒畢業,雖然有時古怪刁鑽了點,興趣又是愛看猛男寫真,但大抵上說來,終究還是個乖巧的小孩。
從出生到今天以前,一步也不曾踏進過警察局,沒想到今天首宗開了先例,竟是以殺人未遂的罪名被送進去,地點還是異地他鄉的日本,也難怪她會一臉慌亂委屈了。
「怎麼辦……都是你的錯啦!我本來都沒有哭的,可你一來我眼淚就不知怎地,一直掉個不停,你要負責叫它停下來才可以,是你的錯,誰叫你這麼慢,讓我等了四個多小時你才來……」極端的冤苦匯聚成爆發的噴泉,湧出她憤恨的淚水,她掄起粉拳,搥打着他泄憤。
京本蒼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妞當他來救她是這麼容易的嗎?這可不是從他家到她家那短短三分鐘的距離,而是從台灣到日本,由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他能夠四個小時趕到,還是運用了京本財團的特權才有辦法辦到的。
「你要負責啦……」耳邊傳來她哭啞的嗓音,他唇角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卻又識相的什麼辯解的話都不說,根據他二十多年和女性相處的經驗顯示,女人的特性就是不可捉摸,面對這種情況,不管到底是不是你的錯,反正先認錯就對了。
「好好,都是我的錯。」他輕輕撫了撫她的頭,識相的先把錯認下。
「嗚嗚……嗚嗚嗚……」聽到她抽抽噎噎的哭泣聲,京本蒼嘆了口氣。
女人啊,還真是用水做的,饒是平常又狠又霸的小月亮,經由這次的情況看來,她的主要組成成分也絕對是水。
右手輕輕的再抬起映月的下巴,他略顯笨拙的用左手衣袖擦拭她頰畔的淚痕,不過舊的淚痕才擦掉,新的淚痕馬上又產生,不管怎麼樣,她的眼淚就是不受控制的拚命掉。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不曾有過的憐惜感,悄悄的在他心坎里發酵。
即使是眼淚掉個不停、整個眼睛和鼻子全都泛紅,他怎麼還是覺得她這顆月亮超級惹人憐愛呢?
一聲輕輕的嘆息后,他俯下臉,溫柔的一次又一次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京本蒼……」他、他居然吻掉她的眼淚!
「噓,都這種時候了,你還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他不滿意的瞪了她一眼。
「我……」
映月伏在他胸口,心情漸漸平穩了些。
沉穩的男性體味包圍着她,從裏到外、綿綿密密的,讓她原本受驚不安的心情漸漸安定下來,她的眼淚也不再掉得那麼凶了。
「不叫你京本蒼要叫什麼?」她杏眼微瞠的睨了他一眼,只可惜,虛軟的語氣聽起來像只紙老虎。
「你可以叫我蒼。」低沉的桑音帶着一絲蠱惑。
蒼?
這樣叫感覺兩人好親昵喔,記得學校教授說過,日本人稱呼人一向都只稱呼姓,名字是很親密的人才會叫的,她皺了皺眉頭,對於這種叫法有點不太能接受。
「我……」她下意識的想直起身,看可不可以增加一點氣勢,好理直氣壯的拒絕他,卻被他霸道的手給按回原位。
「叫一聲來聽聽?」京本蒼像是哄小孩似的柔聲勸哄她。
「你……」對上他閃亮的眼,映月到嘴的話又全吞了回去,看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她突然覺得如果她真依他的意思叫了,就好像承諾了某個很重要的東西。
「京本蒼。」鼓着雙頰,她勇氣十足的搖了搖頭,存心氣死他的連名帶姓叫着。
幽深的黑眸閃過一抹精光,「小月亮,你今天打電話要求英雄救美的代價可是很大的,看在你今天很可憐的份上,這筆帳我們就先記着,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了。」他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距離她耳畔只有一寸之隔。
最後一次?那下次會怎麼樣?
她頓時覺得頰畔紅熱、紅熱的。
說真的,她無法剋制自己不往下遐想,下一次,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
半個小時后,車子到達京本家位於大阪郊區的豪宅。
日式的原木大門足足有四公尺高,接着大門往兩邊延伸的是望過去似乎看不到終點的圍牆。
下了車,看着眼前這幢明顯就是有錢人住的房子,映月略微呆愣了下。
京本蒼住進她家隔壁的那幢豪宅后,她是有猜過他家祖上應該有積德,但是……她可從沒想過原來他家祖上積了這麼多德,可以讓他住這麼大的豪宅。
「鈴鈴鈴……」耳邊傳來手鈴機響的聲音,迅速將她拉回了現實。
「喂?」她接起了手機。
「喂,映月,是我。」電話彼端傳來了蔣昭樺興奮的聲音。「我打電話去飯店你沒接,所以我就打你手機試試看,嘿嘿,還好你有開機,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和你聯絡呢。」聯絡她?聽到好友興奮的語氣,映月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不是約好晚上在房間見了嗎?為什麼又突然找我?」
「嘿嘿!映月,我們是好朋友吧?」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聽到蔣昭樺這麼說,她那不好的預感又加深了幾分。
「那個……你這兩天可不可以自己去玩啊?」
「蔣、昭、樺!」聽到好友的話,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出好友的名字。
「你別這麼凶嘛!反正我們是好朋友,回台灣還多的是時間可以相聚,可是……可是我和他就不一樣了,我們只有我在日本的這幾天可以在一起而已了。」很明顯的,蔣昭樺所講的他,必然就是她今天丟下她去會面的那一個人,照這麼看來,她似乎是很喜歡對方了。
映月突然覺得心頭一陣火上來,剛剛她受了那麼多委屈,經過那麼多的事,本來想要晚點回去和她訴苦的,沒想到她現在卻擺明了要拋棄她!
標準的重色輕友,映月杏眸微微半眯,小嘴嘟了起來。
哼!她有當地伴遊有什麼希罕的,她也有。
「隨便你了,反正我也有人陪我玩,你就儘管去和你的他相聚好了,我們台灣見。」
「等等,映月你什麼時候有人——」不等好友說完,她毫不猶豫的按下結束通話鍵,然後再將手機關機,拒絕再和她多說任何一句話。
「怎麼了?」京本蒼關切的看了她一眼。是誰打來的電話,居然能讓她氣得整張小臉漲得鼓鼓的?
「沒什麼。」她賭氣的搖搖頭,不想再提起那個重色輕友的死黨。「喂,京本蒼,接下來的幾天,我可不可以住你家?」
哼!她要住在這幢超級豪華的豪宅,還要給他拍個幾張照,然後回去再跟昭樺好好的炫耀一番。
「呃,好啊。」京本蒼對於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覺得有些難以適應。
剛剛她還怕會和他太親近,在車上一直吵着要回旅館,怎麼也不肯到他家,沒想到接了一通電話,情況居然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
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
「嗯,那就走吧。」映月主動的拉着他的手,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哼,不管那個重色輕友的傢伙了,從今天起,她要過着豪華的豪宅生活,絕對要讓蔣昭樺羨慕死。
☆☆☆
水瓶座的映月在性格上已經算是出了名的不可捉摸了,但她萬萬沒料到,居然會有人比她更勝一籌。
昨天半是強硬的要求京本蒼讓她住他家,他隨即幫她安排了一間超豪華舒適的房間,依她推想,在經過昨夜的休息后,他這個地頭蛇應該會好好的帶她出去玩才是。
可是,沒有,居然完全沒有!
早上十點多,映月第一次體會到,何謂有人送早餐進房吃的奢華日子,雖有着五星級的待遇,但感覺卻沒有她所想像的好,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吃完傭人端來的早餐后,她一臉無聊的看着收拾餐具的傭人,奇怪着京本蒼怎麼還沒現身。
「京本蒼呢?」忍了又忍,最後她還是問了出口。
餐具收拾到一半的傭人訝異的回過頭,似乎沒料到她會說日文,「小少爺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他去哪?」她皺着眉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態度理所當然的像是在質問丈夫去處的小妻子。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有看到小少爺早上在房間的梳妝枱上留了張字條,您或許可以看看。」說完,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后,傭人便端着早餐的殘餘及杯盤步出房門了。
字條?!
聞言,映月急忙的衝到梳妝枱前,果然看見一張小小的紙條——
小月亮
:因事外出,歸時不定,想我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這段時間自己在大宅好好玩,我已經交代傭人要照顧你,如有遇到問題還是需要幫忙,可以找代理管家高木。
乖!
PS:京本家大宅隨你四處遊玩參觀,但切記千萬不可到大廳,如有違抗,後果自行負責。
這是什麼話,居然警告她不可以去大廳,她就這麼見不得人嗎?看完字條,映月的眉頭像打了一個大死結。
大廳是一個家的中心,如果客人沒被帶進大廳,而是直接被帶進房間,還被交代不準去大廳,感覺上好像這個客人是一個見不得人的人似的。
看來京本蒼還不夠了解她,她將手中的字條慢慢的揉成了一團。
哼!他越說不要做她就偏要做,看他能奈她何?她就不信不過去個大廳會有什麼不好的事。
☆☆☆
天堂!
這是映月踏出房間后,對京本蒼家的第一印象。
純日式原木鋪制的迴廊,在白色的薄霧下延伸,白日薄薄霧幕籠罩在屋檐上,映射出淺金色的光芒,完全反映出日本古典建築的風格。
廊左側緊鄰着一個翠綠色的池塘,那水澤的顏色如此之鮮朗,叫人不禁懷疑那汪深碧水究竟是天生彩調,或是被四周蒼鬱的林木所染就,在碧綠的水池裏,還游着三三兩兩色彩斑斕的錦鋰,為這美麗的池塘,更添加了幾許色彩。
小竹林、清靜如碧玉的水塘,絕美的建築與寧靜祥和的環境,戲水的野鴨悠遊徜徉在天與地的交映處,小松鼠凝佇在草坪上打量她,天啊!如果可以一輩子生活在這種環境下,那這輩子還有什麼好求的?
她昨天是晚上進來京本家的,有很多的景緻她都沒能看清楚,原來京本家並不只有建築華美而已,那種與自然緊密結合的古典與真摯,才是這個地方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噢……如果可以在這裏住一輩子,那我不要回台灣了。」映月感動得幾乎要流淚。
沒想到京本蒼他家居然這麼漂亮,除了在台灣的那一幢豪宅外,在日本的這幢房子更加嚇人,現在仔細想想,認識他這麼久,她似乎一直忘了問他的出身,以及工作又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嬌嫩的日語突然傳進映月耳里。
她回過頭,發現自己身邊居然多了一個穿着傳統和服的小女生,而小女生那張漂亮完美的臉蛋叫她覺得好眼熟,像是是在那邊曾經看過似的。
對了!這小女孩是京本蒼的妹妹,她那漂亮的臉蛋和京本蒼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想起來了,上次到京本蒼家拿寫真集時,曾見過這個漂亮的小妹妹。
「我是在說,這裏很漂亮。」她以着日語對小女孩解釋,「嘿!妹妹,你還記得我嗎?」她指着自己的臉,希望喚回她的一點記憶。
彌紗看了她一眼,「記得啊!你就是上次把姑姑弄得很生氣的那個姊姊。」她還記得她上次只是對這個姊姊笑,姑姑就很生氣的罵她。「姊姊,原來你會說日語啊!」那她上次為什麼要說她和姑姑都聽不懂的話呢?
「會啊,妹妹,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她是討厭長得漂亮的男生,但對於漂亮得像個娃娃似的小女生,她可是很喜歡的。
「我叫彌紗。」她的聲音嬌嬌嫩嫩的,感覺就像是入口即化的棉花糖。
「你好,彌紗,我叫映月。」映月朝她伸出友誼之手。
「你好。」彌紗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伸出白嫩的小手。
哥哥帶回來的這個台灣大姊姊,人很不錯呢!不管姑姑之前是怎麼說的,反正她就是覺得這個台灣來的姊姊很好。
啊!她想起來了,之前白井管家有跟她說過,這個姊姊可能會變成她的嫂嫂,那時姑姑聽到還氣了好久。
嫂嫂嗎?
抬頭看了一眼對她笑得很溫柔的映月,彌紗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
決定了!她喜歡這個姊姊。
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理由,出於直覺的,她就是喜歡她。
「哥哥今天出去了,房子那麼大,姊姊你自己走的話會迷路的,讓彌紗帶你四處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