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步、小、薇！」步宇鴻不悅的大叫。

步小薇這才從神遊中回魂，飛快的低頭猛念英文。

不過他哪會聽不出來她是在胡念一通，用力的將英文課本闔上，並強迫她抬頭看他。

看見大哥劍眉橫豎，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唉！早知道就不去回想昨天季川哥的那個吻了。

她跟孫翔志交往了三年，但除了讓他牽手外，她身體的其它部份可是沒讓他碰過。雖然初吻的對象是季川哥讓她暗暗欣喜，可由於當時太震驚了，她根本來不及反應，更別提去好好感受初吻的甜蜜滋味。

不過，季川哥後來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未來的事是很難說的？這表示他有可能看上她，真的嗎，有可能嗎？

小小的可能性一旦在心裏生了根，她就忍不住遐想起來，直到頭頂一陣劇痛讓她慘叫出聲。

「死性不改！竟然還敢繼續發獃，妳當我沒事做專門替妳補英文嗎？我也是很忙的耶！」假期被父母強迫幫她補習英文他已經很嘔了，沒想到她竟然還如此心不在焉，這小妮子愈來愈不象話了。

「你除了腳踏多條船外，還有什麼好忙的？」步小薇生氣的應，揉着被他敲疼的腦袋。

要他幫她補習英文，她也算是在拯救台灣的無辜女性呀！

「在外面物色女朋友總比陪妳這個小蠢蛋窩在這裏念英文來得好，我犧牲那麼大，妳竟然還敢給我恍神。」步宇鴻愈講愈氣。

「你要出去儘管出去，我可以找季川哥來幫我補習，他才不會像你這樣亂打人哩！」說到齊季川，她的心跳瞬間加快。

步宇鴻大笑一聲，「妳想找他來給妳補習？我看妳還是死心吧！說不定人家現在正在約會呢，根本沒時間理妳。」

聽到約會兩個字，步小薇的心沉了沉。「約會？！季川哥交女朋友了？」不知為何？光是想像，她的胸口就難受起來。

「有必要那麼驚訝嗎？憑那小子的長相，到現在才交女朋友已經夠讓我懷疑的了。」

「懷疑什麼？」她納悶的問。

「懷疑他是同性戀呀！要是他愛上我的話，搞不好會說服我跟他一起雙宿雙飛咧。」到時，步家家譜將到他這一代截止。

她翻了個白眼。「拜託，季川哥才不會是同性戀呢，他正常得很。」昨天的吻就是很好的證明。

步宇鴻狐疑的看着她。「妳怎麼那麼確定？莫非……」

她緊張了起來，趕緊找借口，「推、推理呀！跟你在一起那麼久，就算是同性戀也會被嚇回異性戀吧。」說完她身子一縮，躲過他的一記爆栗。

想了想，她又開口，「大哥，你知道季川哥的女朋友是誰嗎？」她小心翼翼的打探着。

他撫撫下巴回答，「好像是他們醫院院長的女兒，我去找他時曾經見過一次，長得還不錯，對季川很有好感。」

「那季川哥呢？對她也有好感嗎？」她着急的問道。

她的模樣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沒好感的話幹麼約會。」她失望的表情盡入他眼底，他不動聲色的探問：「最近怎麼不見姓孫的，分手了？」

心情Down到谷底的步小薇頹喪點點頭。「昨天放學時我跟他提分手，結果他不放過我，還是季川哥幫我解了圍。」她簡單的交代過。

不知道季川哥的傷有沒有好一點？帶傷去約會，如果女朋友問起，他要怎麼回答？既然他都跟別人交往了，昨天為何還要吻她？

小妹的落寞神情全被步宇鴻看在眼裏，看來，他最不願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沒關係，只是她的單戀的話就好解決，況且齊季川也不可能看上他其貌不揚又毫無長處的小妹，跟大醫院院長的女兒比起來，土財主的女兒遜色多了。

不過，有些事還是攤開來說清楚比較好。

「妳喜歡上季川了？」

他的問題正中紅心，她驀的抬頭瞪他，整張臉迅速火燙起來，又突然發現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視線立刻慌張的四處亂飄。

「我、我當然喜歡季川哥呀！畢竟他是你的好朋友，而且又一直很照顧我，就像我的第二個哥哥一樣，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她話說得理直氣壯，卻有欲蓋彌彰的味道。

「誰理妳兄妹之間的喜歡呀，我問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老實告訴我，妳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步宇鴻咄咄逼問。

「沒有呀！」她飛快答道，答完后又在心裏叫慘。

直覺反應的回答，卻答得太快了，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她偷覷了大哥一眼，見他正緊盯着自己，嚇得趕緊收回視線。

他見狀在心裏嘆了口氣，沒有才有鬼。「沒有就好，他不是個妳可以喜歡的人，如果妳真的愛上他，最後受傷的一定是妳。」希望現在警告還來得及。

步小薇不解的蹙起眉頭，看着大哥的眼裏帶着些許敵意。「為什麼？」

「因為他是個有野心的男人，為了達成他的目的，可以輕易的說出心口不一的話，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不過對妳說這些是多餘的，就算妳喜歡他，他也不可能選擇妳，跟醫院院長的女兒比起來，妳差多了。」說完英文課本倏地朝他飛來，他連忙將身子斜向一旁。

像頭被激怒的小母貓，步小薇站在原地雙拳緊握，一張粉臉漲得通紅。

「季川哥是你的好朋友，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我有眼睛、有感覺，你在加拿大那幾年，都是他在照顧我的。我討厭你這樣說他，我討厭你！」她發狂的大叫完，氣沖沖的轉身跑出書房。

步宇鴻拍拍嗡嗡鳴叫的耳朵，伸出手拾起英文課本。

不一會兒，房外傳來匆促的上樓聲，接着母親便出現在書房門口了。

「怎麼了？小薇為什麼氣呼呼的跑出去，你是不是罵了她了？我下是說過小薇學得比較慢，你得多點耐性教導她，千萬不要用罵的，你怎麼……」

不想再聽母親嘮叨，他轉身走向與書房相連的房間門，進入房間后反手上鎖，將自己丟到床上。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覺得哥哥還真不好當呀。

步小薇怒火熾盛的跑出家門，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怒氣立刻消了一大半，她瑟縮的拉緊身上的外套與圍巾。

生氣的時候吃東西最好了！她大步的朝路口的蛋糕店走去，想藉以消耗怒氣。

真不知道大哥在想什麼，他就那麼討厭季川哥嗎？將一個那麼好的人說得那麼可憎。

總而言之，她了解季川哥，他絕不可能是大哥說的那種人。哼！

走進蛋糕店，站在透明冰櫃前，她一口氣買了三個黑森林蛋糕、三個起司蛋糕，還有三個雜莓慕絲，付了錢後走出店外，她立刻拿出雜莓慕絲狠咬一大口，等嘴裏充滿了甜味酸味與奶香味，心情才舒暢了點。

不想回家，她索性在路邊的椅子坐下，一坐下，心思又不自覺的飄到齊季川身上。

他今天真的跟院長的女兒出去約會嗎？那昨天的那個吻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是說他在英國住了三年，認為擁抱親吻只是對普通朋友所表示的禮貌？

百思不得其解，這時，一聲微弱的喵嗚自腳邊傳來，拉回她糾結成團的思緒。

她低頭一看，一隻渾身髒兮兮的虎斑小小貓就偎在她的鞋邊，不停喵嗚喵嗚的叫，怯怯的探出爪子來，卻失去平衡的跌倒了。

步小薇呀了一聲，將手裏的蛋糕放到一旁，彎身小心翼翼的捧起小貓咪，憐愛的湊到眼前一看，驚然發現牠兩隻眼睛被眼屎給黏住，睜都睜不開，一直喵嗚喵嗚的叫，像是很不舒服，又像在乞求她救牠。

於心不忍的她不經意瞟見牠的腹部，赫然發現牠腹部上竟然有一道約三公分長的傷口，上頭幹掉的血漬混着灰塵，看起來極為觸目驚心。

怎麼辦？既然牠來到她的腳邊就是跟她有緣，她是不可能丟着牠不管了，再說，牠現在就像她小時候被人推倒在豬圈裏頭那樣骯髒又可憐，她怎能忍心不理？！

可是要是這樣捉着牠發慌的話，牠會死掉的！她該怎麼辦？

醫生……倏地，她的腦袋閃過這兩個字。

她想也不想的鬆開一手伸進外套里掏手機，飛快的撥了組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她立刻哽咽的大聲求救－－

「季川哥，你快點來救我呀！」

坐在餐廳里，齊季川看着對面的潘凱婷優雅的切着烤鮭魚。

她是個成熟漂亮又有氣質的女人，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及一張迷倒眾生的瓜子臉。在他剛回台灣尚未決定到哪家醫院服務，她就曾帶着醫院的內科主任來找他，試圖說服他加入他們的醫療團隊。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當他考慮后表示願意加入他們時，她就明白的表示了對他的興趣。

當時他沒有拒絕，亦沒有接受。他想功成名就，卻對那些為了減少奮鬥三十年而卑躬屈膝的男人感到不齒，他不想淪落到那麼可悲的地步。

直到幾天前，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主動邀請他在休假日共進午餐。

「看什麼呢？」發現他在打量自己，潘凱婷笑問。

齊季川的微笑除了魅力十足外，更散發著電力，將她電得春心蕩漾。

「我在想，像妳這樣的美女，竟然浪費一個假日請我吃午餐，要是被妳的仰慕者知道，我大概會有生命危險吧！」他半玩笑半認真的說。

「謝謝你的恭維，不過我並沒有什麼仰慕者，所以你很安全。倒是跟我出來吃飯，會讓你的女朋友誤會嗎，還是說會造成你的困擾？」她謹慎的旁敲側擊。

他不笨，自然聽得出她問題背後的用意。「我沒有女朋友。」在回答的同時，他腦海浮現了絕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的人－－步小薇。

「真的嗎？」潘凱婷目露嬌媚，塗著紅色蔻丹的縴手橫越餐桌，挑逗的拉住他的手指。「那晚上可以陪我去洗溫泉嗎？有人送我一張溫泉飯店的住宿卷，我想……」她的手指摩挲他的，拖長尾音不再往下說，任由他去想像。

齊季川但笑不語。

不可否認的，她是個美麗與財富兼具的女人，而且行動力十足，就算她身後排了一堆追求者也不足為奇。像她這種什麼都不缺的女人，對於愛情有着絕對的野心與佔有欲，太過溫馴與急切反而容易令她厭煩。

「怎麼樣？」見他一直不說話，她又問了聲。「還是你有其它的事？」

他是個出色的男人，只要站在身邊便會更增添女性無限光彩，且她感覺得出來，他很有野心，只要抓住機會，便會毫不遲疑的往頂端爬，而她絕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第一次見到他，是她到公寓去拜訪他，那是棟老舊狹小的公寓，雖然乾淨卻令她懷疑這裏真有值得聘僱的醫生嗎？直到她看見他－－

那時他下巴一片青髭，渾身散發著頹廢與貴族融合的特殊魅力，尤其是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令人情不自禁的被他深深吸引。

當時她便主動開出優渥的條件，努力遊說他加入他們的醫療團隊，而他沒有讓她失望，光這一點，她對他的好感就又往上加了一倍。

「是沒有事，只不過跟個認識不深的男人一起到飯店洗溫泉，對妳的名聲來說似乎不太好，也許妳該邀請身旁好友才是。」他淡淡說道，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潘凱婷聞言有絲詫異，不過隨即又綻開笑靨。「我還是頭一次遇到為我的名聲擔心的男人呢。」她更加大膽的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好了，我並不在乎那些，若真的被人知道了，就只好委屈你當我的男朋友了，你覺得呢？」她的話已經說得很白了。

齊季川看着她白皙修長的手指。「潘小姐都這麼說了，我再拒絕就顯得不識相了。」

她聽了心裏一陣高興，卻故意裝出嬌羞，舉起桌上的白酒沙啞道：「那……我們為即將來臨的夜晚乾杯。」

他也拿起酒杯。「希望我的表現不會讓妳失望。」

透明晶亮的酒杯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在他舉杯就口時，懷裏的手機鈴聲響起。

放下酒杯道了聲歉，他拿出手機才喂了一聲，那頭就傳來步小薇求救的聲音，他的警戒神經瞬間提得飛高。

「妳先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皺起眉凝肅的問。

「季川哥，我撿到一隻受傷的小貓，牠好像快死了，你快點來救牠好不好？」她帶着哭音哀求道。

原來不是她！他這才鬆了口氣。

「妳先冷靜下來，然後帶着小貓去找獸醫，這樣明白嗎？」他雖然也是醫生，但可不會醫小貓，她找錯人了。

「你來嘛，我現在就在路口的蛋糕店這裏，你來幫我好不好？牠一動也不動了，好像快死了……嗚……」說著她焦急得哭了起來。

齊李川揉揉眉心。「妳別哭了，要是不知道獸醫院在哪裏的話，就回家叫妳爸媽或大哥帶妳去，妳現在哭的時間說不定已經找到獸醫院了。」

「我不要……你來啦，你是醫生，只有你可以救牠，你來好不好？求求你。」

她的哭聲與哀求讓他的胸口緊揪成一團，若是以前他一定會順應她的要求，馬上趕過去解救她，然而現在他不得不遲疑了。

與潘凱婷的發展比他想像得還要順利，所以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響應她的哀求。

「小薇，我現在無法分身，這件事妳要自己處理了。」一旦下了決心，他的語氣也冷漠了起來。

聞言，步小薇倏地停止哭泣，久久不語，好半晌，她才聲音顫抖的問：「你現在在約會嗎？」

「嗯。」他閉了閉眼睛。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好一會兒她才再度開口。

「那、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不用擔心，我自己會想辦法，再見。」

后完她立即掛了電話，只不過最後那聲輕泣仍透過手機飄進他耳里。

「很要緊的事嗎？」看他望着手機發獃，潘凱婷出聲問道。

齊季川回過神來，將手機收進口袋裏。「沒什麼。」步小薇的那聲輕泣還在他耳里縈繞，他試着將它抹去。「待會兒想要去哪裏嗎？」他體貼的問。

潘凱婷雖然看出了異樣，可也不打算這樣就放他回去。好不容易更進一步，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況且他也說沒什麼了不是嗎？

「那吃完飯後，我們去打高爾夫球好嗎？我爸的朋友最近在中部開了一間高爾夫俱樂部，他一直要我去捧場，只不過醫院的事情太多，所以一直沒去，今天既然你有空，不如我們就一起去，你說好嗎？」見他不答話，她輕拍了下他的手背。「齊醫生？」

片刻后，他嘆了口長氣，搖搖頭。「對不起，潘小姐，晚上的約我還是赴，不過我現在有點事必須先走，這頓飯我請，失陪了。」他起身時拿走桌上的賬單。

看着他修長利落的背影，潘凱婷並沒有挽留他。

看來方才電話那頭的人對他來說很有份量，所以他才會突然反悔丟下她離開。

拿起酒杯輕晃，她看着金黃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

多奇怪，他沒將她放在第一順位，反而讓她更加欣賞他了！不管是誰讓他離開了她身邊，她都不會認輸的。

而且齊季川也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她的，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