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唉——真是和平的一天!”江葳火坐在吧枱，忍不住唉聲嘆氣。
酒保小黑瞥了眼他快見底的酒杯。“火哥，還要不要再來一杯馬丁尼？”
“不要了。”他舉手制止。“今天已經喝夠了，不能再喝了。”
小黑忽然露出賊兮兮的笑，忍不住想要虧虧他。“真是難得，號稱千杯不醉的大哥竟然會乖乖聽話不喝酒了，剛才那位小姐對你的影響力還真深啊！”
他抓起桌上未喝完的酒往小黑身上潑去。“你敢取笑我！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被潑了一身酒的小黑並未氣惱，反而一臉笑嘻嘻的。“火哥，難不成我說對了？你真的變成了乖乖聽話的小孩？”不會吧？身邊的美女一大堆，他實在搞不懂火哥怎麼會看上那個丑不隆咚的女人？
說身材……全被大衣給遮蓋住，論臉蛋……一副大眼鏡掛在鼻上，根本就稱不上是個美女，就連清秀佳人都沾不上邊。
江葳火斂了斂神色，隱去了露骨感情。“我不喝酒是因為等會兒我約了人有事要談，所以收起你過度的想像力!”“重要的人？”小黑眯眼，知道接下去的事他不宜追究大多。“那就喝杯果汁如何？”
“好，那就來一杯吧！”他將空酒杯推至一旁，擾煩他多日之事在此時浮現心頭。“小黑，我問你，你這兒有沒有消息？”
“消息？”小黑一挑眉，刻意壓低聲音。“你是指少年販毒集團的消息？我聽說那些青少年之所以會膽敢把貨流到市面上販賣，那是因為他們後面有個大幫派在撐腰。”
江葳火撫着下巴思忖。“知道是哪個大幫派嗎？”
小黑聳聳肩。“這個應該問你這位大警官，北部一帶的幫派你比我還熟。”
“唉!”江葳火煩悶的大嘆一聲，不住的道出抱怨：“真是煩！我就知道這些死小孩比討厭鬼還要可恨，與其追着他們的屁股跑，倒不如抱着美人一起做床上運動。”
“是啊！尤其那位美人還是我相親的對象！現在還是我的未婚妻，你想把我的未婚妻給帶上床去，你還知道‘恥’字怎麼寫嗎？”
一個清冷的聲音夾帶着陰寒的嘲弄話語在江葳火身側揚起。
江葳火聞聲一回頭，臉上便冷不防的吃了一記重拳。
“媽的！江葳海你搞什麼鬼!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他的嘴裏立即吐出爆烈的粗話。
江葳海滿臉肅氣，一個跨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領。“老二，你才活得不耐煩了，把我的一百萬還給我！”
江葳火一個揮手掙脫他的鉗制，忍着臉側的微微刺痛。“你發什麼神經!該不會是開刀開死人了，所以才想拿我當出氣筒？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錢一旦落入我的口袋，我就沒打算再拿出來。”
“媽的！”江葳海咒罵一句。“老二，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
“我哪有閑功夫去害你？你是不是最近進出手術房的次數太多了，所以產生了被害妄想症？”
“去你媽的!”江葳海一掌用力拍向他的後腦。“你還有心情跟我說笑，你真是一隻無可救藥的禽獸!”
“你才去你媽的！”江葳火憤然站起，不客氣的向他的右頰揮出一拳。“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江葳火，你這個該死的大禽獸！”江葳海忍着頰邊擴散的疼痛，立即回敬一拳。
江葳火看穿了他的舉動，輕輕鬆鬆閃過他揮來的拳。“嘿嘿，打不到、打不到……”
“天啊!你們兄弟倆想打架就請到外頭去，不要在店裏頭打，否則我怎麼跟大姐頭交代？”小黑在吧枱內一副緊張兮兮的不知該如何阻止他們，惟恐他們的這一場架會招來更大的禍端。
“有人特地找我過來是為了讓我觀賞兄弟鬧牆的戲碼嗎？”一道纖麗高瘦的身影出現在店門口，朝吧枱方向走近，諷刺言語中隱含着一絲不解。
“大姐頭。”一見到老闆，小黑立即恭敬的叫喚，忙不迭奉上一杯紅粉佳人的調酒。
一見到秀麗臉蛋上佈滿英氣的女子，江葳海主動收手，一臉打趣的睨向坐上高腳椅的女子。“華薔薇?你這個到處為非作歹的女暴徒怎麼敢出來亂晃呢?難道你不怕你旁邊這位大警探把你抓進革牢嗎?”
華薔薇白他一眼。“江葳海，這麼久不見，你依然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要不是看在你是火的兄弟份上，我一定一腳踹過去。”
“來啊！請便！今天你可以不要把我當成老二的兄弟，我打算把這隻禽獸給登報作廢！”拜他所賜，他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得以弄清一切來龍去脈。
“江葳海，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有話就給我直說！”江葳火輕觸着頰邊的腫傷，沒想到這個臭小子下手還真是重。江葳海白他一眼，扯住他的手臂，靠近他的耳畔低語：“你還記得你收了我的一百萬，保證要幫我搞砸相親的事嗎？”
江葳火突然不發一語的看向江葳海，然後露出難色。“那件事……我……”
江葳海以一個溫和笑容截斷了他續下的話語。“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江葳火臉色一變，這臭小子的笑容在他眼中看起來卻是陰森可怕。
江葳海臉色遽變，以手肘扣住他的項頸。“我當然知道你這個大禽獸把我恩師的掌上明珠給拆解入腹、吃干抹凈了。”
“江葳海，你放開我!”
江葳海乖乖依言照辦，他可是文弱的讀書人，可沒打算跟一個野蠻人卯上。“老二，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來真的嗎？”
如果他不是認真的，那麼他也只有代兄向恩師負荊請罪了，誰教他一時看錯了眼、信錯了人，老二非但沒把相親搞砸，反而還蹂躪了人家的閨女。
“你指的是盼盼？”江葳火露齒一笑，突然以手臂圈繞住他的項頸。“你這個臭小子，竟然敢對我暴力相向，你真是活膩了。”
“你才真是活膩了，什麼人不好玩，偏偏挑上院長千金，你是存心想斷我的前途是吧？而且你還跟人家私訂終生，搞得我現在被院長追問何時要正式宴客召告眾家親友，你該不會真的想讓我成為院長的乘龍快婿吧？”
江葳火放開圈制他的手臂。“去你的，不准你碰盼盼!她是我的女人！”
他這番鄭重嚴肅的宣告讓一旁看戲的華薔薇眼底閃過一抹黯光，面無表情的臉上卻毫無一絲激烈反應變化。
“你的女人？”江葳海笑顏逐開，一抹曖昧之情湧現眼角。“老二，你該不會跟老大一樣犯女人吧？這個年頭都還沒過完，就急着為女人操煩一生了嗎？不要告訴我那是因為一時的衝動，這個理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
“媽的！我就是一時衝動，行不行？”這個臭小子還真能極盡所能的糗他，那張賤嘴真想讓他衝上前一把撕裂。
“衝動到想要跟一個女人攜手過一生？不會吧？這不是你最不齒的行為嗎？怎麼你也興這一套？”
江葳火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不懂，反正當你遇到了讓你產生衝動的女人，你就可以明白我跟老大的想法了。”“我敬謝不敏！對於那種衝動，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去體會，我只想知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既然你已經把人家給私定下來了，那麼你也該給院長一個交代，免得他老人家一直以為是我在跟他女兒交往。”
“我知道。”江葳火感到一陣氣悶。
當初他是以江葳海的名義與盼盼結識，交往以來他也沒有刻意去表露真實身份，可是現在他想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單純的盼盼又以為這是他在開她玩笑。
時間若是拖久，只怕到時候盼盼會以為這是他存心欺騙，到時候生他氣該怎麼辦？
“既然如此……”江葳海露出一抹賊笑。“那我先恭喜你了，恭喜你即將要結束單身漢的生活，跟老大一樣為老婆跟家庭犧牲奉獻吧!”
“去你的!”江葳火拍了他的後腦一記，可一想像起盼盼為他生兒育女的情況，他的眼底不禁湧現難得一見的柔情。
江葳海瞧見他眼底乍現的感情，忍不住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雖然他沒見過恩師的女兒生得是何模樣，可是能夠吸引老二，引出他深藏內心的真實感情，這未來的二嫂魅力着實驚人！
目光一飄，落在華薔薇的身上，細細察看她眼中波動的微小變化，他哂然一笑。“大姐頭，聽見老二被另一個女人給套牢，你不高興了。對不對？”
別看華薔薇一副酷冷的模樣，她可是一個敢愛敢恨、感情分明的女人，也是個美麗又獨立果斷的好女人，但老二就是不跟她來電。
華薔薇睨他一眼，眼中閃爍着幾許怨意。“江葳海，我有重要的事想跟火談，你可以滾了嗎？”
對於江葳海她一向是不假辭色，也毫無半點好臉色相待，因為她討厭他！討厭他一副看透她的狂傲模樣。
“是是是，我知道自己一向不受歡迎。”江葳海高高舉手做出投降狀。“既然有人不歡迎我，那我就回醫院值班多賺幾毛錢。”
“老三！”江葳火喚住了欲要離去的江葳海。
“還有什麼事？”他轉頭反問。
“我跟盼盼的事你別擔心，近期內我會處理好，讓你擺脫被誤解的罪名。”
“近期內是多久？如果院長硬要我挑出個好日子訂婚宴客，到時候你就別怪我搶走你的准老婆了。”
“你敢？”想搶他的准老婆，老三分明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個……”江葳海勾唇露出一個狡笑。“我們就不妨拭目以待吧!”
“這個死老三就是喜歡跟我作對！”不行，他得想個辦法跟盼盼說明身份一事，她是他江葳火的女人，跟那個臭小子江葳海一點關係也沒有!
“小黑，給他一杯馬丁尼。”江葳海離開后，華薔薇向酒保小黑吩咐。
“大姐頭，馬上來。”
華薔薇輕啜一口紅粉佳人，目光投射在江葳火身上。“你找我出來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要結婚了，但是新娘人選卻始終沒考慮過我？”
“薔薇……”儘管她沒有把內心的哀凄想法表露於外，但是江葳火卻感受得到她此刻的心情。“我很抱歉……”
他一直把華薔薇當成好哥兒們、好兄弟，就是從未把她當做一個女人看待，她是個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也是個能幹的好女人，可是他就是無法對她產生一絲愛戀。
“不用跟我說抱歉，在愛情的國度衰不需要說抱歉，畢竟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廂情願，原以為這幾年的相處可以讓你對我產生一點愛情成分，沒想到你竟然要結婚了……”
她是該好好大哭一場哀悼這份得不到回應的感情，還是該乾脆好好的揍他一頓，平衡一下此刻她百感交集的複雜心情。
接過馬丁尼，江葳火霍然起身，眼光瞄向幽靜的角落座位。“薔薇，我們到那邊去談話好嗎？這裏不是一個可以談話的地方。”
“小黑，再送杯紅粉佳人到座位給我，另外，別讓其他無聊人士打擾我跟火的談話。”
小黑向她比了OK手勢。“收到，了解。”
???
“雖然我要結婚了，但是我們仍可以繼續當好朋友。”一入座，江葳火便繼續剛才中斷的話題。
華薔薇面露苦笑。“在你不接受我的感情之前，我們不也是好朋友，你故意忽視我對你的感情，而我也不想逼迫你接受我，現在只不過是把這層關係給理清了，我不會介意的。”
江葳火緘默以對。
他知道他欠華薔薇大多的情分，不論於公於私上，她是他的好幫手，更是一個難能珍貴的好朋友。
“謝謝。”對她的歉疚最終化為簡短的一句。
“別跟我客氣。”她將身子往後頭靠，舒展一雙美麗長腿。“你找我來該不是想跟我談毒品泛濫的事吧？”
“看來你也收到消息了。”江葳火煩悶的一吐氣。“最近有太多的毒品流通在市面上，所以最近警方的取締行動不斷，儘管已經鎖定是哪幾個毛頭小子在市面上販賣毒品，警方卻沒有打算把他們拘捕到案。”
“我知道，你們警方想要放長線釣大魚。”她早已看穿警方的想法。“所以你找我出來只是想跟我確認一下這條大魚是不是就在我們‘龍幫’之內？”
江葳火點點頭。“可靠消息指出毒品是從‘龍幫’內部流出，也只有‘龍幫’的成員才有那份能耐鎮住這些不知死活的毛頭小子。”
“龍幫”是台灣北部的一個大幫派，近年來的勢力範圍已經擴展至香港，現任幫主華隆是個血性鐵漢，自他坐上幫主之位以來，他便謝絕走私販毒，將幫派導向正途買賣。
只是黑道畢竟是黑道，就算已經是娛樂事業的大龍頭，仍不改黑道手段的經營，不過比起那些走私販毒的幫派，“龍幫”稱得上是黑道中的好典範。
華薔薇聞言不禁失望的搖了下頭。“我爸他很生氣，因為他知道內部有人以‘龍幫’的名義在外頭販毒，這會帶給其他弟兄不良典範，所以他已經鎖定了幫內幾位對他心生異念的兄弟。”
“那太好了。”聽見她這樣說，江葳火不禁鬆了口氣。“我還真怕會得罪‘龍幫’的老大，不過既然他的想法跟我一樣，那麼他應該不會討厭跟我合作吧？”
華薔薇莞爾一笑。“我看很難，因為我爸他一向都不喜歡跟警方合作，而且這一次他打算親自揪出這個始作俑者，所以很抱歉，我可能也幫不了你。”
“真是的。”江葳火撫着下巴。“那麼萬一有所衝突時，也只能跟你父親硬碰硬了。”
“放心吧！你是我的朋友，我會幫你說說好話。”她一臉好奇的望向他嚴肅的臉龐。“這次的小案子怎麼要你這個高級警官出馬？”
別看江葳火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他可是管理一個重案組的督察級人物，只是坐不慣辦公室的他常常會跑出來打混。
“因為上頭的兒子也捲入這場販毒案中，所以我這個苦哈哈的小警察就只能親自出馬查案了，順便來這兒附近晃晃，向大家收取該繳的保護費。”
“你還在收保護費？難道你不怕被上頭髮現嗎？”要說江葳火的與眾不同之處，那大概就是他從不把自己當成警官吧!
也因為如此他才能深入人心，如今這條PUB街上大大小小的舞廳酒館都可以說是他的線民，不過因為大家都知道他那死要錢的個性，所以還是讓他跟大夥收取固定的保護費。
江葳火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我想這條街上的各位應該沒那個膽子敢出賣我吧？”
“說的也是。”江葳火身上有股讓人不禁心悅臣服的魅力，所以喜歡他的男人及女人都是一長串。
想到這一晏，她的心湧上一股酸澀。“火，你愛她嗎？”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要洒脫得像個成熟女性，但是她發現自己只是一介普通的女人，身上具有常人的七情六慾，難免會對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心生怨妒。
她怨恨她輕易就奪去了江葳火、嫉妒她可以讓江葳火甘心放棄自由身，但卻又羨慕她可以得到江葳火的關愛……
江葳火先是一愣，隨即意會她所指何事。
“愛？”他漾出淡淡的苦笑。“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愛她？對她的情感是否已經濃烈到可以用愛來形容……我只知道，她是惟一一個讓我產生想與她共度一生衝動的女人，也是讓我惟一想要獨佔她一切的美麗女人。”
華薔薇發覺到他在談起她時，一向充斥着陰驚寒光的黑眸飄蕩着幾縷暖意深情，見到這情形她不認輸也不行。
與他相交這幾年來，她已經能從他那雙冷若寒霜的眼窺出他的感情。
他那雙眼泄露出太多真情愛意，那是她所辦不到的事，然而另一個女人卻輕易辦到了……
“我輸了……”她貼近他的臉龐，美麗的明眸漾着一絲哀傷，深深看他一眼后，主動輕觸他的唇瓣。“火，祝你幸福，不過不要寄喜帖給我……”
“薔薇……”他看着她倏地起身離開，卻沒有任何立場挽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