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想安慰這個好男人,又覺得他似乎不需要安慰。

“沒想到我會跟你說這麼多私事,真是不好意思,好像角色調換過來,換成被訪者是我了。”他有風度的致歉。

“沒關係,跟你聊天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情,有空的話請帶你的女兒出來,冬天快到了,我那裏有一、兩件織好的毛衣,可以先拿給她試試。”

那些衣服算是她的樣品,織好后就捨不得賣,剛好可以拿來送他女兒。

何城顯得很高興,但也僅是笑開一些,他是個內斂慣的男人。

“我女兒一定會很高興的,她一直吵着要我幫她買一件你織的毛衣。”他靦腆的笑道,“那你有空的話請撥個電話告訴我,我會帶她赴約的。”

都儂連忙搖頭。“不不,你的工作比較忙,還是你決定時間,我來配合,反正我的手不方便,也只是待在家裏而已。”

何城謝了又謝,起身告別,她送他到店門口,與他揮手道別。

“你們聊得怎麼樣?”她一進門,茱兒就拉着她急急的問,精心描繪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掩不住興奮之情。

“什麼怎麼樣?”都儂不解的看着她。

“哎呀!”茱兒尖叫一聲,連忙將她推到一旁坐下,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她旁邊。

“難道你不知道何城的背景?上流社會沒有人不認識他,人家除了滿腹詩書外,還是個黃金單身漢呢!你剛跟他在聊的時候,我就已經幫你打聽好了,現在他身邊一個女伴都沒有,這可是你的好機會,好好把握!”她喜孜孜的拍拍都儂的手。

“你在說什麼呀?”都儂抽出自己的手。“我只是跟他聊聊而已,你去打聽人家的背景幹麼呀?而且他不是黃金單身漢,他有個女兒已經三歲了。”

“連這個都跟你講,可見他對你的印象真的不錯耶!”完全不受都儂的影響,茱兒更興奮了。“有女兒又怎樣,他缺的是女朋友跟老婆!反正你現在也是孤家寡人一個,跟他交往看看又沒有損失,你要是害羞不敢說的話,我幫你說!”

“茱兒,你是不是太閑了?我才跟他第一次見面耶,你說的好像我明天就可以嫁給他似的。”她拿起茶杯喝口茶。

“嫁給他就更好了!”茱兒簡直陷入了自己的想像空間裏。“到時候你可別忘了我呀!當了少奶奶還是得完成客人的訂單。”她搓搓下巴。“你們不是約了要再見面嗎?到時你再過來這裏一趟,我選套衣服給你穿,順便幫你做做頭髮、化個妝什麼的,男人就是喜歡美麗順眼的女人,有我幫你,他九成跑不掉了。”

都儂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你有沒有打電話跟這個月交衣服的客人說我的事呀?這幾天有沒有訂單?”她轉移話題。

“早說了!”茱兒熱絡的表情不見了,幽怨的嘆了一聲。“我聽那些抱怨的話聽得都快花轟啦,他們還要求打折什麼的,真受不了。這幾天的訂單我都幫你推掉了,你的工作都排到明後年了,少那幾件衣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你還得抽空準備忙結婚的事呢,到時就沒那麼多時間了。”

她已經完全將都儂當成未來的何太太。

“你就再繼續接吧,我的手快好了,那些訂單不成問題的。”她對那些什麼結婚的話充耳不聞,當作沒聽見。“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她才起身,就又被茱兒給拉坐下來。

“等等!那麼急幹麼?我都還沒問你跟必楚是怎麼回事呢。”她責怪的看着都儂。

而這就是都儂這些天特意不到精品店來的主要原因,周必楚是茱兒的遠房表弟,她會知道自己跟周必楚之間出了問題不足為奇,但她就怕她問東問西的,問一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

“沒有什麼。”都儂想着怎麼脫身。

“必楚說,你因為林心岱害你手受傷所以不理他了?”

茱兒搖搖頭。

“雖然我覺得你跟我表弟不適合,可是他對你的一往情深我一直看在眼裏,他現在整天魂不守舍也挺可憐的,你有什麼話就跟他說清楚,讓他徹底死了心,免得他這樣一蹶不振,我看了也難過。”

她的話讓都儂心頭彷彿壓上了塊千斤重的石頭,沉甸甸的。

“我早就說清楚了,是他聽不進去。”

“他說你讓一個外國人住到家裏去?還說你對那個外國人余情未了,是真的嗎?”她好奇又八卦的睜大眼睛看着她,她對都儂的了解可不比周必楚少。

“你少聽他亂說了!讓藍柏住進家裏是我大哥要求的,加上他自己一個人在台灣,認識的台灣人也只有我,所以我才讓他住進家裏,才不是什麼余情不余情!”她為自己辯解。

周必楚這臭小子,竟然這樣卑鄙的四處亂說話!早知道當時就該多賞他幾巴掌才是。

“你對那個外國人真的沒感覺?”茱兒狐疑的問道。

在她灼灼的目光下,都儂不自覺的想起昨晚與藍柏那個滋味美妙、無與倫比的熱吻,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避開她的目光。“什麼感覺呀?根本就沒有感覺,我跟他根本就合不來。”

她又喝了口茶,掩飾口是心非的輕微罪惡感。

她是喜歡他的吻,但那又怎樣?每個男人都會接吻呀!

“那你就可以專心跟何城交往了呀!”茱兒愉悅的叫道。

都儂放下茶杯。“我要走了。”她懶得再跟她說。

“喂!你們約會時間敲定的話記得跟我講,我要知道事情的後續發展,聽見沒呀!”茱兒在她身後喊,直可媲美八卦女王。

都儂假裝沒聽見,筆直朝門口走去,才要碰到玻璃門,就起了股想詛咒的衝動。她今天是走了什麼霉運?

刻意低着頭走出精品店,加快腳步,卻還是被正在過斑馬線的周必楚給看見了,他立刻邁開長腿朝她跑來。

她再一次恨自己腿短。

看着擋在身前不停喘息的學弟,都儂真不知道是要生氣還是嘆息。

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圈,秀氣斯文的臉龐上冒出青髭,一副憔悴樣,憂鬱又控訴的直瞅着她。

“我們到那邊聊聊吧。”淡淡的丟下話,她朝幾步外的咖啡館走去。

兩人坐在咖啡館裏,雖然店裏充斥着咖啡香與柔和的鋼琴音樂,卻還是沖不掉兩人之間的尷尬。

見她只是輕啜着咖啡,沒先開口的打算,周必楚只好打破沉默。

“我已經考慮要跟心岱試着交往看看了。”

聞言,都儂只覺得意外,她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真的嗎?”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放下咖啡杯,對他露出笑容。“太好了,心岱是個好女孩,等你們交往一段時間后,你就會知道她的好了,你的決定是對的。”她真心誠意的祝福他們,多日來的悶悶不樂也一掃而空。

畢竟她跟他們認識了那麼久,為了感情事而失去他們的友情,很不值得,也只會讓她傷心。

周必楚的臉上卻一絲高興的表情都找不到,他只是殷切的看着她。

“那你的氣消了?不會不理我了?”天知道,見不到她對他來說,是種非比尋常的折磨。

看着他憔悴的臉上燃起希望,一個想法在都儂腦海中浮現,她好不容易輕鬆下來的心又開始往下沉。

“必楚,你要想清楚,跟一個人交往可不是在玩遊戲,如果你是因為想讓我理你才答應跟心岱交往,那就太過份了,不只心岱,連我都不會原諒你。”她嚴肅的望着他。

感情不是兒戲,尤其心岱那麼死心眼,要是必楚用這種別有企圖的想法去跟她交往,後果將不堪設想,到時候就不是她受傷便能解決。

果然,周必楚面露難色的撇頭望向窗外。

兩人又陷入沉默里。

“我不明白,我們相處得如此契合,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接受我?”他回過頭來瞅着她,語氣略顯激動。“是因為我比你小?還是因為心岱的關係?或者你只是單純的想否決我?”

都儂迎視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實則內心正不停翻湧抽痛着。

“我只把你當成可以說知心話的朋友,無關年紀,跟心岱也沒有關係。”她吸了口氣。“不要破壞這份友情,好不好?”

周必楚沮喪的揉着眉頭,非常疲累的模樣,輕輕搖頭。

“我打算把店關了,到國外去進修。”她就只知道為心岱想,為什麼不願也替他想想?若不能跟她在一起,那不如離開。

他突然轉變的話題,讓都儂一陣錯愕。

“嗯……這樣也不錯,”她心裏一團亂。“決定去哪個國家了嗎?”

“德國。”

“是嗎?那裏不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拿起皮包起身。“希望你一切順利。”她勉強一笑,頭也不回的走了。再不走,她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麼話來。

他沒有挽留她,一個人呆楞的坐在椅子裏,獨自品嘗傷痛的滋味。

走出咖啡館,都儂眼眶已經發紅。

該死的周必楚,怎麼可以讓她的心那麼痛!他們為什麼不能回復成以前那樣呢?

毫無顧忌的彼此訴說心情不是很好嗎?她已經沒有朋友了耶,他還這麼對待她。

德國……

去那麼遠的地方幹麼?他又不會說德文,台灣有什麼不好?偏要將自己流放到外地去,不過是被她拒絕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又氣又傷心,實在走不下去了,只好坐在路邊試着平復情緒。

從皮包里拿出面紙時,不經意的透過淚眼瞄到前方百貨公司的電視牆,此刻正在播送新聞,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連眨了數次眼睛,直到確定新聞畫面中那個外國大個兒是藍柏后,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熒幕里的他在某棟大樓的頂樓,跟個老人一起坐在頂樓外牆上,不停跟激動的老人說著話。

鏡頭又移到地面,消防隊的救生氣墊已經充好氣了,萬一那個老人真的想不開往下跳,也能多個保障。

記者如火如荼的現場報導着,而都儂只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發暈。

她跳起來,緊緊抓住一個經過的人。

“先生,你知道那棟大樓在哪裏嗎?”她白着臉問,聲音抖顫。

那位先生雖然被她嚇了一跳,但還是認真仔細的瞧着大熒幕。

“好像是在信義區那一帶的大廈。

“哪棟?你說的是哪棟?”她緊張得手心冒汗,感覺熒幕上的老人與藍柏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想了想,那個先生大略說了個地址。

連謝謝都忘了說,都儂擋下一輛計程車后飛快的疾馳而去。

那頭蠻牛要是敢出事的話,她絕不會原諒他的,就算他死了也一樣!

等她趕到現場時,跳樓鬧劇已經平和落幕,消防隊正在收拾善後,情緒不穩的老人被送到醫院觀察,藍柏則被警察帶到警局製作筆錄去了。

都儂又抱了一疊信進來,藍柏已經變成名人了。

唉,她的手才剛好,這一、兩天便忙着幫藍柏收信、拆信、看信。

距跳樓事件已經一個禮拜了,不過後續效應仍在不斷擴大中,每天都有電視台轉寄來給藍柏的信,有仰慕他、想找他上電視的;也有找他訴苦的,想跟他做朋友的;不過最多的是寄錢給他的,支票、現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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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禍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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