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隔日上午,薩芸芸在離開任家之前,特地來找喬貝兒。

喬貝兒正在整理她帶來的藥草,打算煎補藥給任老爺服用。一看見薩芸芸,她的心情有些複雜,但仍揚起一抹友善的微笑。

昨日她已從任東旭那兒聽說了薩芸芸的事情,包括薩芸芸對他的情意,當然也知道了薩芸芸打算在今日離開。

對於薩芸芸暗中愛慕任東旭這麼多年,最後卻落得一場空,喬貝兒的心裏其實是有些同情的。

光是想像多年的痴心愛慕,沒有辦法得到回應,她就相信薩芸芸的心裏一定很難受。

只不過,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必須兩情相悅才行呀!

薩芸芸望着喬貝兒,臉上的表情雖然仍有些不自在,但已不像昨日之前那般的充滿敵意了。

“喬姑娘,東旭哥說要娶你為妻,那麼往後你也算是自己人了,既然如此,那過去的事情就算了,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聽她這麼說,喬貝兒終於悄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看來,經過一天的冷靜之後,薩芸芸已經看開了許多,也終於願意接受事實了,這真是值得開心的一件事!

“那……往後我也喊你一聲“芸妹”吧!可以嗎?”她親切地問道。

既然薩家與任家的關係密切,兩家之間有着多年的好交情,那麼她自然也希望可以和薩家人相處融洽。

見薩芸芸點了點頭,喬貝兒真是開心極了。

“那太好了,芸妹,倘若不嫌棄的話,你就喊我一聲貝兒姐姐吧!”

“貝兒姐姐。”薩芸芸有些僵硬地喚了聲,接著說道:“你與東旭哥成親時,我不一定能夠趕得過來參加,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準備什麼賀禮送給你,所以我親手做了這個。”

她取出一隻小竹籃,擱到一旁的桌上,並掀開了上頭的蓋布。

竹籃裏頭,擺了兩顆仍冒着熱氣的包子,而那包子的模樣瞧起來和尋常的肉包有一點不一樣。

“這是什麼?”喬貝兒好奇地問。

“這是我一大早特地親手做的破酥包,是我家鄉的點心,伯父和東旭哥都愛極了呢!我做了許多,已分送給其他人,這兩個是特地帶來給貝兒姐姐的。”

“真的?謝謝你,芸妹。”喬貝兒開心地道謝。

“不用客氣,對於過去幾日我無禮的態度,還請貝兒姐姐見諒。”薩芸芸低着頭,看起來似乎相當愧疚的樣子。

喬貝兒連忙說道:“別這麼說,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芸妹。你是個可愛的好姑娘,將來也一定會有好歸宿的。”

“或許吧。”薩芸芸扯動嘴角,笑得有些勉強,像是對此不太抱希望似的。

“那我走了,貝兒姐姐,記得嘗嘗這破酥包的滋味,倘若喜歡的話,下次有機會我再教你怎麼做。”

“好啊,到時就麻煩你了。”

薩芸芸離開之後,喬貝兒望着那兩顆破酥包,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能夠和薩芸芸化解不愉快並且以姐妹相稱,真是太好了。

她加快了手邊準備煎藥的動作,打算等湯藥煎好之後,就來嘗嘗看破酥包的好滋味。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任東旭從鏢局回來。

才剛踏進大門,他就聞到了一陣濃濃的藥味,知道他心愛的人兒肯定又在忙着煎藥了。

他立刻過來探望她,果然看見她一臉專註地盯着鍋中的湯藥,那認真的神情讓她看起來美極了。

喬貝兒抬頭瞥見了他,臉上立刻綻放欣喜的微笑。

“任大哥。”

“貝兒,辛苦你了。”

喬貝兒搖了搖頭,說道:“這根本算不上什麼辛苦,只不過是看顧爐火罷了。”她笑了笑,準備要將剛煎好的葯倒出來。

任東旭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一旁的破酥包上,說道:“咦?這不是芸妹最拿手的點心嗎?”

“對呀,這是她一早做來送我的。”

“真的?”任東旭一聽,驚訝之餘也覺得高興。

原本他擔心芸妹和貝兒之間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融洽相處,但現在看起來已有了好的進展。

“是啊,她說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不僅稱我貝兒姐姐,還說下次再來的時候,要教我怎麼做這破酥包呢!”

“下次再來的時候?芸妹走了?”見喬貝兒點了點頭,任東旭不禁皺起濃眉。

“她怎麼也不等我回來再走呢?”

“可能……她怕心裏會難過吧。”喬貝兒說道。

畢竟,薩芸芸愛慕了任東旭這麼多年,即使已經認清了事實,但是那份感情也不是說收回就立刻能收回的。

任東旭輕輕一嘆,說道:“希望芸妹可以早日遇見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有個美好的歸宿。”

“別擔心,芸妹這麼嬌媚可人,我相信她一定很快就會遇見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希望如此。”任東旭隨手拿起了一顆破酥包,問道:“貝兒,你以前沒嘗過破酥包嗎?”

“是啊,還不曾嘗過呢!”

“那你等會兒一定要試試,這破酥包外皮有許多層次,內餡紮實,芸妹的手藝很好,我和我爹最愛吃她親手做的破酥包了。”

聽他這麼說,喬貝兒笑道:“你才剛從外頭回來,應該沒吃到芸妹做的破酥包對吧?不如你吃一個吧,我早膳吃得挺飽,這會兒一個人也實在吃不下兩個。”

“好啊。”任東旭笑着吃起了其中一顆破酥包,但當他幾乎快吃完的時候,俊顏忽然一僵,兩道濃眉也皺了起來。

“怎麼了?涼了嗎?那破酥包已經在那兒擱了快半個時辰,我看我也來嘗嘗看好了。”

喬貝兒正要伸手去取,任東旭卻不僅將剩下的那顆破酥包搶走,還遠遠地扔到牆角去。

喬貝兒驚愕地看着那個弄髒的破酥包,心中詫異極了。

“任大哥,怎麼了?”她疑惑地問。

“這破酥包……不太對勁……”任東旭咬牙說道,高大的身子忽然一陣踉蹌,當場跪坐了下來。

“任大哥?”

喬貝兒連忙蹲在他的身邊,就見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奇差無比,她驚疑不定地立刻伸手采他的脈搏。

一探之下,她的臉色瞬變!

“任大哥,你現在的癥狀……和前些天你爹突然惡化的病況一模一樣呀!”她詫異地驚呼。

任東旭一聽,也不禁大為震驚。

他們兩人互望一眼,目光同時望向地上的破酥包。

難道……是薩芸芸暗中搞鬼?雖然他們不太願意這麼想,可是種種跡象顯示薩芸芸是最大的嫌疑犯!

喬貝兒原本就對於任老爺的病情忽然變得嚴重,又忽然奇迹似好轉的情況感到古怪,此刻終於知道原因了!

在她竭盡所能地想要治療任老爺的這段期間內,薩芸芸時常幫着照顧任老爺,有時也會主動幫她送湯藥過去,想要暗中在湯藥或是飲食中搞鬼並不難;而任老爺該是對薩芸芸極度的信任,所以即便身子突然間惡化,也從沒有懷疑自己是被下毒了。

至於薩芸芸這麼做的目的……恐怕就是她故意要讓任老爺的病顯得危急,好藉由任老爺的口,來逼迫任東旭完成他爹的心愿——娶薩芸芸為妻吧!

眼看任東旭瞬間變得虛弱的模樣,喬貝兒驚慌失措地高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過了一會兒,總管聞聲急急忙忙地跑來。

一看見任東旭虛弱倒地的模樣,他不禁嚇傻了。

“少……爺?少爺怎麼了?”

喬貝兒連忙說道:“快去追薩姑娘,務必將她追回來!她一定知道該怎麼治好任大哥!”

“是、是!”總管不敢耽擱,立刻衝出去調派人手,快馬去追人,另外又派了些人去扶送少爺回房。

喬貝兒無助地摟着任東旭,見他如此虛弱,她擔憂得心都快碎了。

“任大哥,你千萬要撐住啊!我等等立刻去煎些湯藥給你服用,會讓你好過一些的。”雖然她沒法兒治癒這種古怪的病症,但至少還能努力保住他的性命,見她如此焦慮傷心,任東旭勉強牽起一抹微笑。

“放心,貝兒……我一定會為你撐下去的……幸好……幸好吃下那破酥包的……不是你……”

聽見他的話,喬貝兒的眼淚更是不聽使喚地掉個不停。

她倒寧可此刻虛弱倒地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想見他受這樣的苦呀!

薩芸芸像是知道事情很快會爆發開來,也猜出任家一定會派人去追她,所以不知道躲哪兒去了,總管派出的快馬算算時間早該追上了,卻不見她的蹤影。

喬貝兒竭盡所能地想要治癒任東旭,卻也只能像先前控制任老爺的病情一樣,勉強不讓他繼續惡化下去。

短短三天,喬貝兒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但她卻咬牙強撐着,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倒下。

當她全神貫注地煎煮湯藥的時候,總管走了過來,說道:“貝兒姑娘,外頭有人要見你。”

有人?又是上門來求診的嗎?

喬貝兒搖了搖頭,一臉愁容地說:“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見任何人……”

“可是,他們說是您的家人。”

“真的?”

喬貝兒的眼睛一亮,臉上滿是驚喜,立刻提起裙擺,轉身奔了出去。

那日她隨任東旭返回蘇州前,曾把自己先前留的那張字條更換過。

她在上頭寫着任老爺患了古怪的病症,忽然病重又忽然痊癒,情況透着詭異。

為了慎重起見,請娘過來瞧瞧,而這會兒肯定是娘來了。

太好了,任大哥有救了!

喬貝兒急匆匆地奔出大門,就見不只有娘,連爹和妹妹都來了。

她激動地撲進娘的懷裏,眼淚撲簌簌地掉個不停。

“怎麼啦?貝兒,發生什麼事?”葉秋水摟着女兒,關心地問道。

一向沉靜的喬貝兒竟如此激動失控,家人們都不禁傻眼。

“娘,求你快救救任大哥!快救救任大哥!”喬貝兒急嚷道。

“任大哥?不是任老爺嗎?”葉秋水疑惑地問。

“是任大哥!娘!求你快救救任大哥!”喬貝兒心急如焚,一想到任東旭虛弱的模樣,她的眼淚再度掉個不停。

“好、好,貝兒你別哭,也別慌,快帶娘去看你任大哥吧!”

喬貝兒點點頭,立刻帶着他們前去任東旭的寢房。

“任大哥,你有救了,我娘來了!”

原本正閉目休息的任東旭睜開雙眼,就見一名中年美婦走到眼前,而門邊還佇立着一名男子和一個年輕的姑娘,他們肯定就是貝兒的爹娘與妹妹了。

他的眉頭輕皺,一絲苦笑掠過眼底。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不希望自己是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見到他們,就怕會在她爹娘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放心將貝兒嫁給他。

葉秋水眼看任東旭的氣色極差,快步走到床邊,仔細地診視。

喬貝兒在一旁屏息地等着,見娘的眉心蹙起,她的心也跟着狠狠揪緊,就怕連娘都束手無策,那可就糟了。

“娘,怎麼樣?任大哥的病……”她焦慮地追問。

“這不是病,而是一種詭詐的毒症,用的是雲南一帶具有毒性的特殊藥劑。”

見女兒憂心仲仲的模樣,葉秋水給她一抹安撫的微笑。“放心,這藥劑毒性其實不算強烈,它的詭詐之處在於會使服用之人在短時間內變得極度虛弱,同時出現一些危急的癥狀,看似病況嚴重,但其實要不了人命的。”

“真的?”喬貝兒驚訝極了。

“當然,你放心,你的任大哥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聽見娘的話,喬貝兒霎時鬆了一口氣,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可以卸下。她情緒激動地撲到床邊,落下了喜極而泣的淚水。

“任大哥,你聽見沒有?你不會有事的,我娘很快就會治好你了。”

任東旭勉強牽動嘴角,虛弱地抬起手,為她拭去淚水。

“貝兒,別哭了……快去歇息吧……”

喬貝兒搖了搖頭,怎麼也不肯離去。

“不行,我非要看到你好起來才能安心!”

“你累壞了……我怎麼忍心……”

他們那真情流露的模樣,全看在房中其他人的眼裏。

喬光賢的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對此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一旁的喬仙兒則是不禁露出滿臉佩服的神色。

“爹真是神算耶!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像爹一樣算得這麼准?”

喬貝兒聞言一怔,疑惑地回頭望着爹與妹妹。

喬仙兒像是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似的,一雙靈活的眸子轉呀轉的,臉上堆滿了傻笑。

瞅着妹妹那略帶心虛的神情,喬貝兒心裏的疑惑更深了,但這會兒她沒心思追問究竟,因為此刻她最期盼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治好任大哥。

葉秋水不愧是神醫,對症下藥后,責症很快解除了。這會兒任東旭已逐漸恢復了元氣,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幾日便可完全恢復。

“什麼?仙兒並沒有劫難?”喬貝兒驚訝地望着爹娘和妹妹,而任東旭就坐在她的身邊陪着她。

剛才她關心地詢問妹妹是否已安然度過劫難,想不到得到的回答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喬仙兒笑了笑,說道:“是啊,我根本沒有任何血光之災,爹還說我是天生的福星,就算從山崖掉下去也絕對不會摔死的!”

看着妹妹的笑臉,喬貝兒心中的疑惑愈來愈深。

“那……可是……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說你有劫難?”

“呃,這個嘛……”喬仙兒轉頭望向爹,尷尬地笑問:“爹,姐姐都找到了如意郎君,我應該可以說了吧?”

喬光賢故意佯裝沒好氣地說道:“你都說溜了嘴,還能不說嗎?”

喬仙兒吐了吐舌,俏皮地笑笑。

“爹是用心良苦呀,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姐姐的終身大事呢!”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喬貝兒忍不住想問個清楚。

喬光賢說道:“我先前算出你近日紅鸞星動,而照你的命盤來看,今年最有可能出嫁,倘若錯過了這個時機,恐怕就要等五年之後了。”

“要是再過五年,姐姐豈不是成了老姑娘嗎?”喬仙兒接著說道:“所以啊,非得要姐姐在今年嫁掉不可!但偏偏姐姐不喜熱鬧,連城裏都不是很常去,見到的公子比我在林子裏不小心踩死的蟲子還少,要怎麼遇見好對象呢?”

這些事情,都是爹娘帶着她去“避禍”之後,才對她透露的。

為了取信姐姐,爹娘真是用心良苦,連她都騙了,當時她還真以為自己有什麼可怕的血光之災,心慌得不得了啊!

“是啊!”葉秋水也說道:“為了不蹉跎你的青春年華,你爹才想出這個法子,而要你初一、十五代替娘去城裏義診,也是希望你多去城裏走動,多點遇見如意郎君的機會呀!”

聽了他們的話,喬貝兒真是驚愕極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設計了。

她與任東旭互望一眼,心中對於爹娘用心良苦的安排,都充滿了感激。畢竟,若不是他們如此費心的安排,他們又怎麼有機會相遇、相戀呢?

“爹早已算準了,這段日子內你都會平安無事,即使遇有危險,也絕對會逢凶化吉。”喬仙兒說道。

果不其然,發生意外的不是姐姐,而是任東旭。

“那這段期間,你們究竟上哪兒去了呢?”喬貝兒問。

“我們先去杭州遊山玩水了好幾天,後來就投宿在揚州的客棧中。”喬仙兒笑吟吟地說:“上回你義診的時候,我們還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窺看呢!”

“什麼?我怎麼沒發現?”

“既然是窺看,又怎麼能讓你們瞧見昵?”喬仙笑了笑,目光瞥向一旁的任東旭。“當時我們還躲在一旁,悄悄觀察任大哥呢!”

那一日,任東旭體貼關心的舉動讓爹娘和她都滿意極了,同時也將他們兩人流露出來的情意全看在眼裏。

任東旭聽了這番話,俊顏揚起一抹微笑。

既然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他與貝兒之間的情意,那相信接下來一切都會有很圓滿的結果。

“伯父、伯母,多謝你們的費心安排。讓我有機會可以遇見貝兒這麼美好、善良的姑娘。”他語氣誠摯地道謝,接着認真地說:“我希望能娶貝兒為妻,還望伯父、伯母成全。”

喬光賢和葉秋水互望一眼,兩人的臉上都笑意盈盈。

自從義診那日之後,他們便暗中將任東旭給打探得一清二楚,對於這個准女婿人選相當滿意。

“貝兒,你可願意嫁給任公子?”喬光賢開口問道。其實早從女兒的反應,他們就知道了她的心意,但還是得慎重地親口問問才行。

喬貝兒嬌羞地點點頭,而她的纖纖柔荑立刻被任東旭牢牢地握在掌中,兩人十指緊扣。

“那好。”喬光賢望向任東旭,說道:“等你的身子養好之後,就可以開始着手籌備婚事了。”

喬仙兒一聽,立刻開心地鼓掌歡呼。“哇!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可以好好熱鬧一番了!”

在開心的笑聲中,任東旭和喬貝兒的目光交纏,眼波中的款款深情,是對彼此終生不渝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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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俏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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