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年後——
午後的某一天，法文歌劇的高亢歌聲，隨着激昂的伴奏音樂，一同震蕩迴繞在空氣中，久久無法消散。
懂歌劇的人，無不沉迷在張力十足的劇情和中氣十足的歌聲中，但不懂歌劇的人，只會把歌劇視為——噪音。
“好吵。”
“真的好吵。”
“媽咪，我想睡午覺了。”
“乖哦，媽咪來解決……”
一小一大面孔相似的美人兒，先是苦惱的對話着，然後小女孩口中的媽咪，也就是黃毓亭，突然自沙發上站起，拿起話筒，又是一百零一遍的動作，撥着再熟悉不過的電話號碼。
“邵先生，請你把噪音關小聲點好嗎？我的孩子要午睡了。”
“黃小姐，那請你不要養狗好嗎？半夜叫個不停，難道就不吵嗎？還有，這是歌劇，不是噪音。”卡地一聲，電話掛掉。
“喂，你……”黃毓亭憤恨不已的直盯着換為嘟嘟嘟聲，響個不停的話筒。
這個惡劣的男人，居然又再次掛她電話!
“媽咪，那個壞叔叔又不理你啦。”
說話的小女孩有着一張和黃毓亭相似的秀氣臉蛋，連氣質也如出一轍，溫文甜美極了，沒有五歲小孩愛玩、頑皮的好動個性，只喜歡靜靜的看圖畫書、玩拼圖。
“瑭瑭，那個壞叔叔好過分，瑪咪去樓上找他算賬好不好？”黃毓亭彎腰，甜甜的詢問着女兒的意見。
“算賬”這兩個字，絕對不是六年前的她會說的話。
只是在台北求學、打工四年，加上最近把女兒從南部接上來台北住，黃毓亭學到了一些歷練后，她深知只有善解人意、圓滑的態度是沒有用的，偶爾也要拿出一點成年人的魄力，爭取自己的利益，別讓其他人誤以為自己是只好欺負的小綿羊。
總而言之，她不再是六年前，那個總是喜歡將心事往肚裏吞，故作堅強的女孩了，為了保護女兒，她必須學會帶上強悍的面具。
包括吵嘴。
連得知樓上那個瑭瑭口中壞叔叔的電話，都是她向抵死不肯透露住戶基本資料的管理員先生吵來的。
然而，原本她也以為，只要得知對方的姓氏和電話，她就能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和對方長達三個星期的“噪音”問題，沒想到……
人家根本不甩她，還以她飼養的博美狗小乖，晚上亂吠干擾他的睡眠為由，來反諷她!
搞清楚，小乖只是偶爾看到不幹凈的“東西”，亂吠幾聲而己，別戶人家都沒說話了，他這個才剛搬來一個月不到的新住戶憑什麼訓她？
太過分了，她決定要親自上樓和他理論!
“媽咪，你沒看新聞嗎？有個住戶嫌樓上房客製造噪音，而決定上樓和對方理論，然後……”瑭瑭突然頓了頓，想了想方才看到的新聞播報內容。
“然後呢？”黃毓亭哂笑着，感覺冷汗不自覺地自額上躥出……呵，真是不怎麼好的預感。
“然後，住戶被那樓上房客刺了一刀，流了很多血。”說完結局后，瑭瑭煞有其事的技着黃毓亭的衣角，軟聲軟語的懇求道：
“媽咪，別上去啦，搞不好，樓上的壞叔叔也藏了一把刀。外公外婆曾對我說過，小孩子不能隨便碰刀的，會流血、痛痛的，瑭瑭不希望媽咪也流血、痛痛。”
小孩就是小孩，永遠都那麼天真、可愛，但是，她的瑭瑭好貼心啊，總是會為她這個媽咪着想。
而且，瑭瑭從小就是個安靜、懂事的小孩，沒有同齡小孩的頑皮、愛吵鬧，讓她無須大費神去照顧她呢。
“好，媽咪不上去，可是瑭瑭要睡午覺怎麼辦？”無法讓瑭瑭睡的安穩，黃毓亭也很自黃。
她大學畢業一找到工作，馬上把瑭瑭自南部爸媽家接來北部撫養，居然不到一個月，就倒霉的接到裁員通知。
加上戶頭的現金也不多，台北幼稚園的學費又貴，失去工作的她，無法馬上替瑭瑭找到幼稚園上課。
所以，在沒找到新工作之前，她只好委屈瑭瑭隨着她住在簡陋、隔音設備又差的公寓裏，每天不是把瑭瑭丟在家裏，自己出外找工作，就是兩個人一大一小混在公寓裏，省吃儉用的過生活。
思及此，黃毓亭真心疼極了女兒，也開始後悔，為了想和瑭瑭一起住，享受母女間的溫暖情感，而把她接來台北的爛主意了。
讓一向疼愛孫女的爸媽照顧瑭瑭，總比跟在她這個失業媽媽身旁還好吧。
“用這個。”瑭瑭微笑，拿着隨身聽的耳機就往耳朵塞。
“你唷，真聰明。”黃毓亭稱讚着，捏了捏女兒的臉頰，好嫩、好軟，令人愛不釋手。
到現在，她仍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像天使般可愛的小女孩，就是她孕育了十個月生下的寶貝。
瑭瑭該是被寶貝的。在她懷孕期間，沒有欺負她這個當媽的，讓她少有難受的孕吐，就連生下她、撫養她，也是如此的順利、好教養。
她也該感謝瑭瑭的爸爸，是他賜給她這麼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女兒，惟一可惜的是，瑭瑭一點都不像……他。
思及此，黃毓亭苦澀一笑。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忘記他了，然而，還是不行。
過去幾年來對他的暗戀，及那一夜被地佔有的甜蜜與疼痛，依然深深烙在她的腦海，無法忘懷。
大概是，愛的太深了？
“鈴鈴……”
手機鈴聲乍響，倏地打斷黃毓亭的思緒，她連忙接起，像是遇到了好朋友般一掃陰霾熱絡的道：“易聖是你啊……我當然很好啦，瑭瑭也是……你不用擔心啦，專心出差吧，等你回來，我們三個人再一起去吃飯。”
她根本無法告訴周易聖，她失業了近一個月，因為，他要是得知她沒有工作，一定會透過自己總經理的身份，馬上替她安排一個工作。
她不喜歡他運用權利，更不想再麻煩地，因為，她欠他的人情，恐怕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是聖爸爸嗎？瑭瑭也要跟他說話……”自媽咪手中接過手機，瑭瑭一向文靜的性子，終於有了一絲活潑，她柔聲道：“聖爸爸，瑭瑭好想你……”
聽着女兒向周易聖說著悄悄話，黃毓亭嘆了口息，探揉女兒烏黑亮麗的長發。
沒錯，周易聖是瑭瑭名義上的父親，也是她的前夫。
他們曾在六年前，也就是當她發現懷了瑭瑭之後，經由他的堅持，和他閃電結婚，卻又在生了瑭瑭后閃電離婚。
離婚，是她提的。
畢竟，和周易聖有名無實的婚姻，只是不想讓瑭瑭成為私生女，及在民風保守的南部鎮上，飽受未婚生子、蜚短流長的傷害。
生下瑭瑭后，她不想自私的再束縛周易聖的單身生涯，於是，主動對他提出離婚。
那時！她才十九歲，也因為之前懷孕的關係，沒去報考大學，於是她又花了近一年的時間，一邊照顧剛出生的瑭瑭，一邊補習學業，待隔年重考上大學后，才把孩子交由爸媽帶，自己一個人上台北念大學。
當然，自己的未婚懷孕，爸媽一開始是錯愕、難以相信，甚至無法諒解她的行為，要不是她懷的是他們的外孫兒，外加周易聖再三保證，結婚後絕對會好好的待她，他們也不會那麼輕易的讓她和周易聖結婚。
雖然最後她和周易聖只維持一年的婚姻關係，爸媽表面上極度不滿他們年輕人對婚姻的草率結束，但仍是無怨無悔的接納她和瑭瑭，幫她照顧瑭瑭，好讓她能全心全意的應考、念大學。
在求學期間，她瘋狂的想念女兒，每到放假日，都迫不及待的搭火車回南部見女兒，所以在順利畢業后，她才會等不及的就把瑭瑭接來一起住，然而，她卻沒想到，想獨立撫養女兒，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瑪咪，你還在找工作嗎？”瑭瑭不知何時掛上電話，口吻突然像小大人般，靈黠的問道。
“當然啦，媽咪還要養你呢。”這也是黃毓亭的煩惱。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單單隻在履歷表填上已婚，並育有一女，她的工作機會就容易消失？結過婚、有小孩，會影響工作效率嗎？
她並不認為，也明知道只要把已婚、有小孩的選項去掉，她就較能容易獲得工作，但是，她不要。
瑭瑭是她的寶貝女兒，她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個這麼乖巧、貼心的女兒都來不及了，何況是隱瞞。
“邵瑭瑭來養媽咪好了，聖爸爸給了瑭瑭好多好多的零用錢。”瑭瑭得意道，彷彿能養媽媽，是多麼一件光榮的事。
“瑭瑭，你的聖爸爸沒有義務養我們，所以那些錢不能用。”黃毓亭苦笑，她知道這番話會讓瑭瑭失望，但是她不能讓瑭瑭過於依賴，只是在她名義上的父親周易聖。
如果可以再依賴他的話，她早就把他善意存到她戶頭裏的幾百萬拿來用了，才不會和女兒落得相依為命、省吃儉用的窘境。
瑭瑭真的失望了，她還以為這是個好主意呢。在她小小的心靈里，她以為只要她這麼做，就不會讓媽咪為了養她，總是那麼煩惱、嘆氣了。
“因為瑭瑭真正的爸爸還沒出現嗎？”瑭瑭輕輕開口問，似懂非懂。
“嗯，好聰明。”黃毓亭微笑，又捏了女兒白嫩嫩的臉頰一把。
瑭瑭知道周易聖不是她父親，黃毓亭從不隱藏這個事實。
因為一次有名無實的婚姻記錄，已經夠讓周易聖麻煩了，她並不想再讓瑭瑭來束縛他，這對他並不公平。
所以，她只讓周易聖當瑭瑭的乾爹，滿足瑭瑭對父愛的想望。
這也是他們兩個大人與一個小孩之間的秘密。
陽光普照的星期日，公園裏浮是一對對爸媽帶着孩子嬉戲的情景，不過，當然也有例外的。
黃毓亭帶着女兒瑭瑭和小乖，悠閑的在公園裏散步、溜狗。
“瑭瑭，媽咪和小乖在這裏等你，你去和那些小朋友一起玩吧。”黃毓亭鼓勵道。這孩子沒到幼稚園上課，當然也沒同齡的好朋友，一定很寂寞吧。
瑭瑭先是歪斜着一張漂亮臉蛋思考，然後困惑的開口：“媽咪，可是我不認識那些小朋友啊。”
“瑭瑭可以主動跟他們玩啊，瑭瑭長得這麼可愛，他們看到你，也會想跟你玩的。”黃毓亭蹲下身，也跟着她童言童語起來。
“可是，我還是覺得跟媽咪、小乖一起比較好玩耶。”瑭瑭不領情的噘嘴道，逕自和小乖玩了起來。
聞言，黃毓亭忍不住噗嗤一笑。
雖然她總是擔心瑭瑭不愛熱鬧、不夠活潑，但至少這孩子不會隨便跟搭訕的陌生人離開，讓她很放心。
也讓她，格外想起了一個人。
瑭瑭雖然外表、性子都像她，但那潛在的孤僻、沉靜，卻像極了他……
“媽咪，我們中午要吃什麼啊？”瑭瑭突然開口問。
因為她的肚子已經在咕嚕咕嚕叫。
“把小乖帶回家后，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好不好？”小孩子都是喜歡吃麥當勞的，瑭瑭也不例外。
“可是我們前幾天才吃過……”瑭瑭有些心動，又遲疑。
因為她知道，吃一頓麥當勞，媽咪就能買好多菜，煮好幾餐給她吃了。
“好啦，瑪咪想要吃嘛。”黃毓亭點了點她的鼻，俏皮的道。
其實，她對那些速食食物根本不敢恭維，只因為瑭瑭愛吃，所以，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寵溺她這個寶貝女兒。
“媽咪騙人，每次點了薯條、雞塊，都是我在吃的。”瑭瑭嘟着嘴埋怨道。
“因為瑭瑭是媽咪的寶貝，所以媽咪要把瑭瑭養胖。”黃毓亭從不掩飾自己對女兒的疼愛。
“媽咪好壞心。瑭瑭才不要大胖呢，這樣一來，媽咪就抱不動我了……”瑭瑭正經兮兮的道。如果她太重的話，會壓痛媽咪的。
“是，瑭瑭最乖了。”
“媽咪也很乖。”
母女倆閑聊着，相互會心一笑，然後像是同時發現什麼，默契十足且異口同聲的喊出：“不乖不見了!”
“媽咪，在那邊，小乖在跟另一隻小花狗玩，我去把它叫回來好不好？”瑭瑭眼尖的發現，詢問着。
黃毓亭也看到了，發現那隻小花狗和小乖的體型差不多，對小孩子不會有任何殺傷力后，才放心的交代道：“媽咪去跟前面那個婆婆買飲料，待會你和小乖就在這兒等媽咪，知道嗎？”
“嗯，打勾勾？”
“好，打勾勾。”
母女倆達成協議后，各自忙着自個兒的事，黃毓亭也一直以為，瑭瑭乖巧又聽話，一定會照着約定，和小乖一同在原地等她。
沒想到，當她拿着飲料罐回頭找她時，居然看到瑭瑭正追逐着一路跟着小花狗背後跑的小乖，還往公園出口處奔去。
見狀，黃毓亭的心跳幾乎在瞬間休克，手中的飲料也隨着鬆開的柔荑而落地。
如同她的心情，驚嚇、震蕩不已。
“瑭瑭——”大喊着女兒的小名，無暇顧及旁人錯愕的注目禮，黃毓亭不假思索地，連忙拔腿往公園出口跑去。
公園外是條大馬路，紅綠燈壞了，來來往往的車輛混亂極了，要是瑭瑭不小心有了什麼萬一……天呀，她真不敢相信！
該死的她，她不該讓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獨處的!
暗忖着，黃毓亭心急如焚的在同時抵達公園出口，卻也來不及了，只見一幕教她心驚膽戰的畫面，在她面前殘酷的播放。
瑭瑭居然為了追回小乖，衝到馬路中央，她使勁的費了好大力氣，把小乖抱在懷裏，然後正準備轉身，回到公園……
“瑭瑭——”黃毓亭心慌的只想保護女兒，不顧危險的奔向馬路。
因為，她看見一輛飛快行駛的轎車，正朝着瑭瑭背後撞來……
“媽咪……”瑭瑭似乎未發覺，即將而來的危險和背後吵雜的喇叭、緊急剎車聲，還開心的朝着黃毓亭微笑、揮手，直到被黃毓亭緊緊擁抱着，還渾然搞不清楚狀況。
“瑭瑭，你沒事吧。”黃毓亭欣慰的虛弱道，捨不得鬆開她。
大好了，她終於抱住她的寶貝女兒了……
瑭瑭不懂媽咪怎麼會突然這麼問，搖了搖頭，衝著她委屈的道：“小乖快被媽咪壓扁了。”
瑭瑭說完，小乖自她懷裏鑽出，吠了一聲，輕舔了下黃毓亭的臉頰，像是在懺悔着，下次它再也不敢亂跑了。
黃毓亭仍然微笑，緩緩卸下了胸口的紊亂、慌張，心情回復為平靜。
但是她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方才的來車自緊急剎車后，沒有開走，反而駛到路旁，像是蓄勢待發的等待着什麼。
這並不是好的預兆。
縱然這輛轎車只差分毫就撞上她和瑭瑭，但是，突然沖向馬路，是她們不對，要是對方刻意找她們麻煩……
思及此，黃毓亭下意識的把女兒帶到安全的行人路，然後一邊努力的想着兩全其美又能和解的法子，一邊走向那輛車前，準備敲下那黑色密不透風的車窗。
然而，她的手還沒落下，就見車門倏地被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自車中走出。
黃毓亭沒有馬上抬頭去看對方，低着臉蛋。
光是與他平視，她的身高就只到他的胸前，她怕一抬頭，若發現對方長得太兇惡，她會抱着女兒先逃了再說。
但，逃避負責任，向來不是她的處事方式。
“先生，對不起，小女還小，不懂事才會亂闖馬路，不好意思讓你受到驚嚇，造成你的困擾……”
很有誠意的說完，黃毓亭偏頭一想，像感到不對勁，忍不住憤慨的追加了句：“不對，紅綠燈壞了，你的車速本來就必須放慢了，所以……”呃，她在說什麼啊？她不是該求和的嗎？
“那，都是我的錯？”邵爾棠逕自接起話，原本的忿忿怒火，在這個女人主動向他道歉之後，稍稍的緩平了些，畢竟碰到這種事，不管青紅皂白，駕駛者都是頭一個被罵的，難得她還有責任感……
不過，她剛剛不是在道歉嗎？怎麼話峰一轉，居然換為責備他了？
有趣。有趣到，他真覺得這個女人在耍他！
“不，不是這樣的……不，我也沒說錯啊，只要你開慢一點，我們母女倆就不會差點被你的車撞到……”
黃毓亭想做解釋，卻愈說愈不可收拾，她慌亂的抬起頭來，毫無預警的和對方四目相對……
傻了。這是她第一個反應。
震了。猶如她的心，受到強烈震撼，不知是喜或悲。
是他……居然是他……
她以為，自從他出國后，她就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邵爾棠。她心目中，一直戀着且思念的男人。
邵爾棠也傻了，震了。
回到台灣不過這幾個月的事，他沒想到會這麼快，且在這種窘況下遇見她……
黃毓亭。他心目中，一直把她當成妹妹，卻希冀不只是妹妹的女人。
“媽咪，好帥的叔叔哦，這是瑭瑭真正的爸爸嗎？”不知何時，瑭瑭已抱着小乖，走到黃毓亭的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角，好奇的問。
每次她只要看到比周易聖還帥的男人，就會湊問一句，這是她爸爸嗎？
聞言，黃毓亭像換了個人，反應迅速的把女兒的小嘴兒封住。
糟了，該不會被他聽到了吧？
“邵……邵大哥，好久不見。”黃毓亭尷尬的率先打聲招呼，好移轉他的注意力。
她知道，從他的目光里，他也認出她了。
“叫我爾棠。”邵爾棠並沒有聽見瑭瑭的話，凝重的更正道。
他討厭極了邵大哥這個稱呼，還有……他精炯眸光瞅住她身下的小女孩時，不自覺地轉為陰鷙，深沉道：“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的女兒這麼大了。”
這小女孩叫她媽咪，想必是她和周易聖的女兒……他們都在六年前突然閃電結婚了。
而他，並沒有去參加那一場婚禮。
“你去美國發展的這幾年來好嗎？”黃毓亭輕笑問，刻意不去提瑭瑭，忍不住又追問：“朱小姐也好嗎？”
他，一點兒都沒變，同樣迷死人的陽剛俊美，渾身散發著三十歲男人的睿智與成熟穩重。
當然，這一定同樣不屬於她。
“嗯，很順利，我已經把美國的股份轉移回台灣了，目前我的公司已在遊戲軟體界佔有一席之地。”自信滿滿的說完，像是想到她第二個疑問，邵爾棠扯起了嘲諷的嘴角，用着極輕描淡寫的口吻，又道：“還有，我取消婚約了。”
但是，她卻結婚了……
“我也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