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當洛琴心醒來,已是翌日的傍晚時分,她睡眼惺忪,倦極了,想再睡一會兒,突然想到關灝熙,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去殺關京揚了?

“灝熙,唔……”才微微移動身子,背上的疼痛便像要將她撕裂。

“洛姑娘,你醒了。”張淙端着一碗鮮魚粥進來。

她的神色驀然一變,戒慎地瞪着張淙,“昨晚的刺客是不是跟你同夥?關京揚派你來監視還不夠,更派了殺手雙管齊下,想要對灝熙不利,是不是?”

“這是鮮魚粥,你一天沒吃東西,把它吃了。”

“別假惺惺了。灝熙呢?”她憂心地想要下床,但身上只着一件抹胸,只好繼續卧在床上,不敢在張淙面前有任何舉動。

“大少爺出去了。”

“去哪兒?你怎麼沒跟着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海形成巨大的恐懼。

“大少爺堅持要我留下來保護你,並交代你醒來之後一定要伺候你吃東西。”張淙很為難地接下關灝熙指派的工作,留下來保護洛琴心等於愧對雇請他的關京揚,但他雖有猶豫,卻也顧不得關京揚會怎麼說,畢竟竹峰閣真的危險,她一個人在此是令人擔心的。

“保護我?”她是很感動,只是張淙值得灝熙託付,那麼就表示……“你和昨天那名刺客沒有關係?”

“刺客是我制伏的。”他雲淡風清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費勁地誤會你。”她心中有絲懊悔,但心念一轉,張淙確實是關京揚派來的人,儘管至今還未做出傷害關灝熙的事,但遲早會是敵對的人。

張淙也不再多說什麼,依舊面無表情,沒有怪罪於她,就算有,大概也沒人瞧得出來。

“琴心醒了嗎?”是關灝熙的聲音,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不同於以往的沉穩有力,帶點急躁倉促。

“灝熙!”看見他,她就鬆了心,臉部線條終於能真正放鬆。

“給我。”關灝熙接過那碗熱騰騰的鮮魚粥,使了眼色示意張淙退下,走至床邊,拉來一個小矮凳,以能平視她的姿態坐在她面前。

“你喂我吃嗎?”她驚喜地問。

“張口。”湯匙送至她的口,她一副甜蜜的模樣,吃了一口之後,笑容慢慢地隱去。“怎麼了?太燙了嗎?”他皺眉,細心的吹涼一匙的鮮魚粥。

她凝視他真誠的眼眸,這是裝出來的嗎?那麼……那麼他身上那股艷俗的香味兒是怎麼回事?

那股香味很熟悉,一聞這味兒就想起媚娥。他趁着她昏睡之時,破了誓約去酥香苑了?

“不燙了。”

她黯然地吃下,食不知味呀!心兒繞的浮是他與媚娥相好的畫面,在他心目中,受傷的她不及媚娥重要。

“你去哪裏了?”她悶聲問,忐忑不安的等候他的回答。

“處理刺客。”他簡單明了地說。

一早他就抓着刺客到酥香苑和媚娥當面對質,縱使媚娥極力否認她是主謀者,但他不會看錯她眼底的驚慌和懼怕,怕什麼?怕事情敗露后得不到他的寵愛,便失去大靠山嗎?

他放了刺客一條生路,但媚娥的下場顯然凄慘許多。兩條路讓她選擇,一條是伴青燈一輩子去跟佛祖懺悔,一條是自毀容貌。她哭着選擇後者。

“噢。”洛琴心默然地低頭,他說謊,為什麼不對她說真話?

“不問刺客的下場嗎?”他挑眉,以為她會關心刺客是否讓他的手沾了血腥,但瞧她一副興緻索然,與昨夜大有不同。

“你沒殺了他吧?”

“沒有,我放他回去孝敬父母了。”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她的反應出奇冷淡,關灝熙感覺到了。

向來他不過問別人的喜怒哀樂,任何人的反應與他無關,他只求一己的快樂,若要說他曾經在乎過誰,就只有洛琴心一人了。

他欲開口問明原因,才發現她很久沒正眼看他,一直是眼神空洞地對着她的手指發獃。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裏的舉動惹毛了他,但她是受傷之人,他只好壓抑着。

真是見鬼了!每次都得為她一再的壓抑情緒。

起身走出,不經意瞥見多了一隻華麗的箱子,皺了眉頭,那種奢侈的東西唯有關笑緣才有。

在前廳,張淙專註地擦拭他的刀,當關灝熙走出來,現場氣氛立刻變得詭異極了。

“關笑緣來過?”關灝熙口氣里有着明顯的不悅。

“來過。”張淙收起亮晃晃的刀,簡單地回答。早上關笑緣是來過,又帶來女兒家喜愛的珠寶飾物,說是自東歐傳進來的,只是當時洛琴心未醒,他只好悶悶地離開,下次再來。

關灝熙不悅的黑瞳結起一層寒冰,身側的拳頭緊握。

這世上還有誰能推心置腹?她口口聲聲要以琴韻正人心,不要他離開她、不要他與敵人同歸於盡,原來只是為他的敵人操心,口是心非,跟當年關京揚的背離有什麼不同!

幾件飾品就將她收買,他還能期待些什麼?!

自此之後,關灝熙刻意疏遠她,冷淡無情的態度教洛琴心措手不及,連張淙亦感到些許訝異。

甚至他不再守在她身邊,日日外出尋歡,每天出去四、五趟,回來也從不主動與她說話。但他又每日按時為她抹葯,不假手於他人,這兩種極端的表現,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只知道他離她愈來愈遠了。

洛琴心很努力的想讓自己的傷快些好起來,總是忍着痛下床走動,適應那股如地獄之火在燒的痛楚。

她想,是因為她帶傷之故,關灝熙才獨自出外,一旦她能走能動,他必定會如往昔般帶着她。

教她懊惱的是關笑緣這個麥芽糖似的男人,幾乎天天上門來關心她的傷勢,她懷疑他是不是瞎了眼?為什麼看不出她對他並沒有好感呢?

???

這一日,洛琴心覺得背部舒坦了不少,整日卧在床上真是生不如死,於是下了床,沿着周圍的家飾擺設行走,借它們撐住身體的重量。

“若想要早點跟灝熙出去,勢必要自己行走,不能拖累了他。”

放開攀附在桌上的手,張開手臂平衡身體,走了幾步,背部似在抽搐,痛得她撲向前去,以為會跌倒在地,卻撞上一堵肉牆。

她吃痛地埋在來人懷裏,大口喘着氣,直到那抽搐的痛楚稍褪,她才抬眼。

“啊!”急忙的想推開那笑得淫邪的關笑緣,力氣卻怎麼也使不上。“放開,我要回床上。”她掙扎着。

“小心,再亂動會扯痛傷口的。”關笑緣乘機對她毛手毛腳,掠奪的眼神毫不避諱地盯視地。

“你又來做什麼?”

“來看你呀,今天好點沒?”他非常陶醉她身上的馨香,淡雅高潔,忍不住低頭更加親近她。

“喂,你幹什麼?”她害怕地縮起脖子,討厭極他那副淫慾的笑臉。“關二少,請你自重,灝熙馬上就回來了。”她板起臉孔警告。

此話對關笑緣似乎發生了作用,他節制地停下不安分的手,洛琴心吁了口氣,可是他的眼神並不像會退縮,她的警戒心又起。

“琴心,不要以為我什麼都沒看見,灝熙最近對你非常冷淡,瞧我天天上門找你,他竟未曾發過一頓脾氣,更不像以前一樣馬上請我離開,你不會沒感覺吧?”

“他最近很忙,沒時間與你鬥嘴。”她自欺欺人地說,秋眸黯然神傷。

“喔?他在忙什麼?”

“他在忙……”她不知道呀!若是灝熙能主動與她說說話、聊聊近況,她也不會完全摸不着他在忙什麼。

“忙着與酥香苑的姑娘談情說愛,忙着享受他人生最後的快樂時光。”

“最後?什麼意思?”她一驚,顧不得自己的傷心難過。

“何必那麼緊張?琴心,我是很認真的,跟着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更不會冷落你。”

“你告訴我,是不是你爹有什麼計劃?”她着急地抓着他的臂膀。

“灝熙在你面前說了不少我和爹的壞話吧?其實不怕告訴你,只是……”他心懷不軌地凝睇那張緊張的俏臉。

“只是什麼,你快說呀!”她沒耐性地催促着。

“只要你收拾東西,離開竹峰閣,到我的長泓閣來,我就告訴你。”他輕佻地捏住她的下顎。

“休想!”

“琴心,我是看得起你才讓你跟着我,憑我關二少的身價,犯不着為了一個已不是黃花閨女的女人費盡心機。灝熙玩過的女人,就算長得再傾城傾國,一般男子仍無法接受。”他的口氣輕蔑,若不是她的美色真的教人垂涎,每天讓他想到心痒痒,要他低聲下氣哄着她,她想都別想。

“別把每個男人都想得跟你一樣下流,我和灝熙是清白的。”她完全看清楚了,關笑緣表面功夫做得真好,人人誇他是君子,私底下卻是一個輕浮男子,若不是跟他相處過,很少人看得出來他的偽善。

關笑緣忽然仰頭大笑,“你說什麼?清白?!你撒謊也得打個草稿,誰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你只要把你爹的陰謀說出來,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關笑緣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他笑着摩挲她細滑的臉蛋。

洛琴心緊蹙柳眉,卻沒有躲開他,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關二少,人人都說你是正派君子,我也一直認為你是,那麼你怎能眼睜睜看你爹殘害一條人命?”

“什麼殘害人命?我爹頂多是讓灝熙滾出揚文府,過他應過的生活,如此而已。”到時候關大少爺的位置又是他的了,不用老是得忍受關灝熙喧賓奪主的氣焰。

“不,你爹不會那麼簡單放過灝熙,他……灝熙!”她眼睛一亮,聽見灝熙的腳步聲,忙不迭地走到前廳。“你回來了?”

關灝熙淡然地回應一聲,神情煞是疲倦地坐在椅子上。

“灝熙,喝口茶。”她端了一杯荼給他,局促地問:“你待會兒還會出門嗎?”

啜一口茶,鷹眸冷冷地抬起,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背不痛了。”她微笑地說,儘管玉背已是一片汗水,她仍是咧嘴而笑。

“那又如何?”

那陌生的口氣教她心底一陣酸澀。

“我看你最近很忙,也許我能幫得上什麼,如果你要出門,帶我一塊去,好嗎?”

深沉的眼睛越過她,看到帶笑的關笑緣走近,自她背後親密地抱着,一股怒火自胸臆狂燒,但他又掩飾得很好,冷淡的眼眸依舊冷淡。

洛琴心驚呼一聲,又不敢叫痛,關笑緣碰到她背部的鞭痕了。

“灝熙,你今天比較早回來喔,要不然我和琴心可以多聊一會兒呢!”

“笑緣,什麼時候開始你會尊重我的存在了?我在或不在,你們仍然可以聊得十分開心,不是嗎?聊天,可以,只要不吵到我。”關灝熙不正眼瞧琴心,冷漠無情地說,黑眸一閉,逃避琴心訝異的目光。

“琴心,聽見沒?灝熙愈來愈識趣,咱們也別妨礙他休息,一塊兒用晚膳去吧!”關笑緣眼神凈是得意的笑。

洛琴心愈想愈不可原諒,即使關灝熙的心已不在她的身上,也不該將她視為外人,他的陌生疏離已經使她心碎難當了。

“關灝熙,你這幾天是怎麼了?陰陽怪氣的,我惹到你了嗎?”她氣憤地將連日來的委屈咆哮出來,一激動,背部的傷似乎又覺醒,默默地折磨她,她只能冒着冷汗,咬牙忍受。

關灝熙使力地一拍桌面,怒氣騰騰地站起,眼神兇惡地瞪着她。

她竟敢厚顏無恥地問他怎麼了?這幾天他不在不是反倒稱了她的心,可以多多親近關笑緣?關笑緣已經為她着迷萬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是惹到我了,我要休息,不要任何人打擾,你沒聽見嗎?”他咬牙說道。

“你可以休息,我不會吵你,但有必要說得好像我和關二少很親昵似的嗎?我和關二少——”

“我眼見為憑。”他譏笑一聲,掃過放在她腰上的手。“我一點也看不出來你們哪裏不親密?”

氣憤的洛琴心無暇去理會關笑緣佔有性的宣誓,她全心全意的想讓關灝熙正眼看看她,恢復他之前的溫柔。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如果我能行動自如,我才不願意獨自留在竹峰閣,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我能為你做些什麼,為什麼你眼中看到的不是這樣的我?”她激憤得紅了眼眶。

“幸好你沒跟着我,這幾天我不知道玩得有多快活,帶着你只會絆手絆腳!”

“你……”她的眼淚決堤而出,止也止不住,好痛!她的心好痛,遠遠勝過幾乎要了她的命的鞭打之痛。

洛琴心推開關笑緣,傷心地跑進房裏,悶在被子底下哭泣。

前廳,關笑緣眼看形勢對自己愈來愈有利,暗喜在心,故作大方地說道:“灝熙,你也真是的,怎麼把琴心給弄哭了?快去安慰她。”

“她不會哭。”他沉聲回道,區區的幾句話就能把她弄哭,他不覺得自己有這份能耐。

“她明明哭成淚人兒了。”關笑緣沒注意到這話讓關灝熙愀然變色,繼續說教,“女人要哄,而你不懂,你只能在那些歌技面前耍你的公子脾氣,她們當然不敢反抗,若換作平常的姑娘,你這種人是不會受歡迎的。你好自為之吧!”

關笑緣大笑地離開竹峰閣,關笑緣青筋暴凸地將門甩上,在廳里來回踱步,目光不時往房裏瞟,俊臉儘是猶豫之色。

“大少爺,洛姑娘該上藥了。”張淙輕聲提醒。

“不用你說。”關灝熙拿了藥粉,又躊躇了半天才來到房門口,推門欲入,卻發現門被鎖住了,他煩躁地叫:“開門!”

錦被中鑽出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一邊抽噎一邊說:“你走開啦!”

關灝熙怒叫:“你該上藥了。”

“關你什麼事?我只是一個討人厭的外人而已。”

他聽得出來她的鼻音甚重,有再大的怒氣,一思及她淚汪汪的樣子,氣也消了一半,心疼倒是佔據更多的情緒。

“你不開門我要破門而入了。”

“你撞啊,反正房子是你的,撞壞了又不是我的損失。”

“大少爺,讓我來。”張淙拿了一根細鐵,鑽進門縫中往上一提,門便打開了。

“你下去吧。”待張淙退下,關灝熙走進房內,盯着哭得眼睛紅腫、一看見他就往被裏鑽的淚人兒。“把衣服脫下來。”等了半晌,錦被中的人依舊沒有回應,他氣得掀開被子。“琴心,別跟我耍大小姐脾氣。”

“明明是你在耍脾氣,怎麼怪到我頭上來?”她扁着嘴,眼淚撲簌簌直掉。

“衣服脫下。”他再次命令。

“不要。”

“那我就親手幫你。”反正能看的全看光了,而且他動手幫她,也可以減輕她的疼痛。

“你轉過身去,我自己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不甘願地叫他轉過身來。

盯着凝脂雪背上的鞭痕,他的眼眸更深黯了。原以為她一日日地在復元,至少不會再沁出血液,怎料鞭痕上又凝着一顆顆小血珠。

他心疼地大皺眉頭,細心地為她上藥,聽見她亟欲忍耐卻控制不住的痛呼。

“以後別生那麼大的氣,要不然傷口永遠不會癒合。”他口氣是斥責,眼底卻是一片柔情。

“都是你讓我生氣的。”說著,淚珠掉得更凶、更快,雙肩不斷地顫抖,哭聲也掩飾不住了。

“你別再哭了行不行?上藥本來就會痛的。”真是氣死人了,她一直哭,他的心就一直揪着不能放鬆。

“我是心痛!”她放聲大哭,哭得令人柔腸寸斷。

“我已經被你哭煩了,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不要不理我。”她的氣焰盡消,淚眼中只存在深摯的感情,“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但別對我那麼冷淡。這幾天來,你的態度都是這樣,冷漠無情不足以形容,你不知道我心裏多難受。”

他一怔,冷笑一聲,“有笑緣陪你,你會難受?”

洛琴心急急地抹去眼淚,問道:“你在吃醋嗎?”

關灝熙臉一熱,一時分不清是羞,抑或是怒氣所致。

“少自作多情。”他僵硬、不自然地說。

聞言,小臉黯然,洛琴心十分失望地垂下無神的眸子。

“說得也是,你有媚娥姑娘,怎會為我吃醋呢?”她喃喃自語。

“把衣服穿好。”他沙啞地說。

洛琴心吸吸鼻子,轉身將衣服穿上,聽見他欲離去的聲音,忙不迭地拉住他。

“灝熙,我們搬出竹峰閣好嗎?”她十分介意關笑緣說的話,只要有丁點危險,她都不能輕忽。

他狐疑不解,“搬出去?”

“關京揚已經計劃行動,咱們在明,他在暗,你隨時有性命危險。”

“要成就大事就得走險棋,等我打敗琴醫聖手之後再說。”

“關京揚等不到那時候了,你甘願冒死也要等待琴醫聖手出現嗎?”她氣急敗壞地吼,他不知道她有多擔憂?

“只要能重振關家雄風,我個人生死又算得了什麼?”

“你什麼時候才會了解,你的個人生死與我是相聯繫的?”她低頭傷心的呢喃。

“再過幾日,天下人只會知道琴魔,琴醫聖手之名將會被永遠抹去。”

幾日?她不在乎琴醫聖手與琴魔誰技高一籌,但若是因此使他陷於萬劫不復之境,她願意用任何方法來爭取時間。

她抬起眼,眼中有着壯士斷腕的決心。“是不是打敗琴醫聖手,你立刻離開揚文府?”

“是,然後我會細細的規劃,讓關京揚嘗嘗名譽掃地、失去財勢的滋味。”他陰鷙地笑着,一臉大仇已報的痛快。

“好。”她吃力地下床,額際冒着冷汗,仰頭望着他,“琴醫聖手不是別人,就是我。”

“你?”他震驚地凝睇她半晌,而後笑出來,“你到底在怕什麼?怕我繼續留在揚文府會礙着你和關笑緣的好事,所以不擇手段地想趕我走?你真賤!”

她無視於他惡質的揣測,逕自將繞樑取出來,掀開黃布。

“我猜,你從未仔細看過我的琴,否則你不會到現在還不曉得我是琴醫聖手。”她將繞樑送到他面前,盯着他驚訝的俊容,酸澀地說:“這是楚莊王的繞樑,它伴我多年了,知琴者便能輕易地看出它的出身。灝熙,我不是故意隱瞞你。”

“你的心機真重!我終於找到你堅持進府的理由了,你想用你的琴音來醫治我這顆魔心,是嗎?”他太愕然、太不敢相信了,原來她一直在同情他、一直把他當成一個病人。

“不,我承認我對琴魔好奇,但絕對沒有把你當病人看待,我心疼你的過往,恨不得陪你走過那一段痛苦的歲月,灝熙——”

“別說了!”他暴怒地揮開她的小手,兇狠地瞪着她,“省省口舌之辯,我不會相信你!”

“灝熙,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的隱瞞,只求你趕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她淚眼婆娑地哀求,明知道他會恨她,但她不得不坦白,要不然關京揚就要對他不利了。

“你說的話已經不具有任何參考價值!”他憤恨又難過地轉身離開。

洛琴心臉色慘白地追上去,到了前廳,關灝熙正盯着兩名殺氣騰騰的男人,而張淙則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怎麼了,你們是誰?”她不由自主地躲到關灝熙身後,仰起小臉,只見關灝熙一臉嚴峻陰沉。

“你退下。”他沉聲命令。

“張淙,快把這兩個來歷不明的男人趕出去。”她還天真地向張淙求助。

“洛姑娘,抱歉,此事恕難從命。”張淙看了關灝熙一眼,靜靜地退出竹峰閣,他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其餘的,就由關老爺派來的第二棒接手。

“難道他們是……”她倏地一驚,擔憂地望着關灝熙。

“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來臨。不過這裏畢竟是我住了幾年的地方,別污了此地。”他背着手往外面走,看也不看琴心一眼。

兩名殺手跟着他到屋外,從他們的眼神看來,他們有絕對的把握取勝,否則不會囂張到讓關灝熙有所防備。

洛琴心也跟出去,她害怕得手腳都在冒汗、發抖,多希望能停止這場打鬥,卻又無能為力。

沒一會兒,雙方在飛沙走石中打了起來,關灝熙沒刀沒槍,如何抵擋得了兩名殺手凌厲的攻勢?

“琴心,把催命魂給我!”關灝熙向她吼着,又連續閃躲殺手數劍,一個不留神,肩胛處被劃上一刀,染紅了白衫。琴心抱着催命魂,這時候她根本沒力氣丟給他,怎麼辦?

一名殺手瞧見她,飛身過來,直取她的咽喉。

“琴心!”關灝熙大驚失色,搶先殺手一步將琴心抱起一躍,避開殺手殘忍的攻擊。

“你流血了!”琴心慌亂地叫道。

“你的輕功應該不錯吧?立刻走,別讓我再看到你。”他一手取走催命魂,使力將她一提,助她以輕功離開。

然後盤腿而坐,黑眸盡釋殺氣,仰天怒吼,指尖下的魔音如鬼魅般傾泄,像從地獄來的勾魂曲,紊亂了兩名殺手的氣息,令他們走一步都有如千斤重。

洛琴心並沒有離去,受不了催命魂的琴音,自屋頂上跌了下來。

“琴心!”關灝熙一個閃神,手指亦中斷下來,兩名殺手越虛而入。

洛琴心掩耳痛苦地抬起小臉,正好看到兩柄亮晃晃的刀劍直逼關灝熙的門面,她幾乎失聲驚叫,卻又怕擾亂了他而隱忍下來。

關灝熙眼一沉,兩手將琴立起,由琴的底部取出數支小針,用力一擲,兩把快劍已被擊落。

他不再戀戰,飛身將洛琴心帶入懷裏,在月兒剛東升的暮色中離開竹峰閣。

???

“失敗?”關京揚憤怒地大拍桌面,兇狠地瞪視底下三個男人。“憑你們的身手,竟然讓關灝熙給逃了,難不成他有飛天遁地之術嗎?”他處心積慮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了嗎?

“請關老爺息怒,我們這就去追他回來。”一名殺手冷冷的回道。

“一天未見到關灝熙的首級,你們就別想要得到一分一毫的好處,還不快去?!”

“是。”兩名殺手立即轉身飛去。

“張淙,”關京揚看着面無表情的張淙,“你留下來保護我的安全,如果關灝熙折返,格殺勿論!”

“我一定會保護關老爺,不讓你受傷。”張淙拱手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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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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