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走!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躺在床上,藍若遙忍着痛楚哭喊着。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提議的賽馬居然讓她骨折了!就算平常的她再冷若冰霜也難以接受這突來的意外啊!

然而,門卻還是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一臉慍怒的許偉。

「你進來做什麼?我不是不准你們任何人進來嗎?」她冷然低喊,冰冷的眸子轉為了羞怒。「你是來看我出醜的吧?」

「妳胡說什麼?」許偉不客氣地將飯菜端到她床上的小方桌上。「我只是不想讓妳餓死!」

她苦笑着冷哼。「我餓死不倒好?我這是惡有惡報,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並不想管妳,更不想同情妳,」他一點也不保留地直說。「只是他們很關心妳,所以硬要我來替妳送飯,我才勉強來看看妳的。」

「他們會關心我?我看,他們關心的應該是:藍庄還能派誰出賽呵!」

聞言,許偉的心裏突湧起一股怒意,他一把抓起若遙的手腕。「大家都這麼關心妳的傷勢,妳怎麼可以懷疑我們的心意,妳可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從妳受傷開始,大家不僅要為妳擔心,也要替藍庄的未來擔心,尤其是思淇,她一直好自責好自責,妳卻在這裏指責別人!」

「你--」她頓時語塞。

「妳說的對,這一切都是妳自己造成的,妳是惡有惡報、自食其果,怨不得人!」他用力地甩開了她的手。

藍若遙見他一臉怒氣地望着她,冰冷的心也猶如決堤似的失去了防線,一顆顆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掉了下來。

「阿偉,我也不想這樣的,只是--只是當我見你為了思淇而對我冷淡,甚至在我和她比賽時,你對她的關心顯然比對我的還多時,我就好恨她,也好想讓她在馬術上輸得徹底,好證明自己還有許許多多的地方可以贏過她,甚至還自作聰明地以為這麼做,你會對我刮目相看,但是--」她頓了頓,咬了咬下唇。「真真正正的輸家,卻是--卻是我!」

見她哭得像淚人兒似的,以往的信心和冷漠全被淚水沖淡了,不禁教許偉為之憐惜、震動。

許久,他才放緩了語氣說:「別太自責了,是我說話太沖了,這並非完全是妳的錯,或許,我也有錯。」

呃?他這是安慰嗎?他的話語直直撞入了若遙的心坎,適時地給了她一絲溫暖。

「你不怪我嗎?」她抹去眼淚,滿心期待地問着他。

思忖片刻,他淡然地轉身。「這個問題,恐怕不是我能回答妳的,或許,妳該問問思淇才對。」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去,忽地,若遙的聲音卻自他的身後清晰響起──

「請替我把思淇叫來,我有些話想對她說。」

許偉怔忡了一會兒,背對着她冷然道:「替妳叫她可以,但可別是為了傷害她,否則,我不會原諒妳!」說完,便繼續走出了房門,留下若遙揪着一顆失落的心--

「進來吧!」

一聽許偉的轉達,藍思淇立即來到了若遙的房外,她敲了敲門,隨即在聽了若遙的聲音后,便開門往房裏走去。

一進房裏,只見若遙正拄着拐杖,坐到沙發上。「我就知道會是妳。」她的口氣依然冷淡。

「若遙堂姊,聽阿偉說,妳有事找我?妳--」藍思淇憐惜地看了看她腳上厚厚的石膏,才又小心地問:「妳的傷還好嗎?」

沉默了一會兒,藍若遙並不正面回答,只冷然地看了她一眼。「我今天找妳,並不是為了談我的傷勢,而是為了世紀杯馬術錦標賽一事。」

「世紀杯馬術錦標賽?」藍思淇疑惑地重複着。

「沒錯!」若遙點頭。「世紀杯就快到了,依我這傷勢看來,想要在兩個月裏完全康復,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吸了一口氣后,她清晰有力地說道:「我要妳替我參加這屆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

「妳--妳要我代替妳參加世紀杯?」思淇驚喊了聲。

「我知道,妳一直很希望能代表藍庄出賽,這將是妳最好的機會!」

思淇雖顯得有些意外的喜悅,卻在下一瞬間,一絲擔憂狠狠地襲上了她的心頭,她猛地搖撼着頭。「不!不行!我--我的馬術怎能和妳相比,妳的馬術是如此的精湛,而我,卻怎麼也抓不到訣竅,根本無法代替妳去--」

她話聲未歇,若遙已一臉肅然地看着她。「妳之所以抓不到訣竅,那只是因為妳從未受過正式馬術訓練,只要妳在這剩下的幾天裏密集練習,再加上妳的天資,自然抓得住馬術其中的訣竅啊!」

沉默了片刻,她仍說出了心裏的顧忌。「但是,這次世紀杯的成敗關繫着藍庄能否繼續主辦的大前提,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將父親辛苦得來的主辦權賣給了別人呀!」

「若妳不出賽,藍庄就只能自動棄賽了!妳希望這樣嗎?」若遙斂色問。

「這--」她是躍躍欲試的,但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賭上藍庄的未來,更是她所不願的。一時之間,她感到有些彷徨了。

掙扎了許久,若遙這才認真地看着她。「思淇,現在只有妳能替我出席這場馬賽了,因為,我相信妳一定能夠辦得到,為藍庄揚眉吐氣!」

「妳相信我?」難得聽見若遙對她的讚許,思淇不由得有些驚詫和欣慰。

「沒錯!」若遙誠心而篤定地說。「因為妳不是別人,妳是藍雲浩的女兒、唯一的傳人,就算他從未正式訓練過妳賽馬,但是,妳的身上有着與生俱來的熱忱,一種強烈而自然的熱忱。老實說,這股熱忱,恐怕連我這身為妳堂姊的人也自嘆弗如!」

這可是思淇第一次聽見若遙對她正面的肯定啊!堂姊說的沒錯!她不是別人,而是藍雲浩的親生女兒呀!她絕對有着父親所傳承給她的對馬術的熱忱和資質!

思忖片刻,思淇堅定地點着頭。「若遙堂姊,我不想讓父親失望,這屆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請妳放心地讓我代替你出賽!」

聞言,若遙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吁了一口氣。

「思淇!」

經過李管家通報,宋士澈一走到客廳,果然看見藍思淇就端坐在沙發上,直到他的出現,她才從容地站起,走向了他。

「我--」頓了一會兒,她強掩着因見到他的羞澀和不安,力持語氣平穩地說:「我是來謝謝你,上次你奮不顧身救了我。」

他上次不僅救了她,就連她的心也同時在當時當刻,淪陷在他的義勇和溫柔之下。不可否認,她發現自己的心思似乎已被他掏了去--只是,一想起他是個魔鬼,是宋家馬場的主人,更是一個曾經和他們藍庄處處作對的人,她的心就會繼續在自己的心湖中沉浮、彷徨,尋找足以解脫的方法,好掙脫出對他的悸動。

她知道,她不能再淪陷了,應該趁着自己尚未深陷其中時,趁早斬斷對他的心意。但是,她能嗎?

「只是這樣?」他顯得有些失落。

思淇低下眼帘。「其實,我--我還有一件事,必須拜託你,雖然我知道這個請求必然冒昧,但現在,我唯一想到能幫我的人,就只有--」頓了頓,她咬着唇,才清晰有力地道:「只有你能幫我了。」

唯一能幫她的就是他!

聞言,他先是一怔,旋即替她感到擔憂地問:「說吧!有什麼事只有我能幫妳呢?」

她吸了一口氣,才鼓足了勇氣開口說道:「我即將代表藍庄出席世紀杯,所以--我希望你能指導我馬術。」

他早聽李管家提起過,藍若遙因上次的賽馬意外而摔斷了右腿,直到現在都還打着石膏,恐怕無法如期康復出賽。果然,現在唯一能代表出賽的,就唯有藍思淇了!

只是,一旦她出賽了,那麼這屆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的戰況和結果,將一定出現極大的變化!因為,她雖未出席過任何正武的馬術錦標賽,但她比任何人都還來得有資質,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分,只是沒有人知道,這未經琢磨的資質,究竟能發揮幾分?還有,她那股對馬術的熱忱,究竟能不能支撐着她咬牙走下去呢?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極大的變量。

「妳天資雖好,卻沒有任何的實戰經驗,也沒有接受過正武的訓練,短時間之內恐怕無法發揮妳的實力。」他淡然說。

「這不用你替我擔心!」她握緊雙拳、咬着牙說。

「你真要我指導妳的馬術?」宋士澈認真地問,也仔細地凝視着她。「難道妳忘了,我可是宋家馬場的主人,我或許會隨便教妳,或是洞悉妳馬術上的優缺點,好讓妳無法發揮實力,甚至攻擊妳的弱點,就是為了讓妳輸了這場戰役,好得以搶走世紀杯的主辦權!」

「不,你不會的。」藍思淇堅定地深信着。然後抬起一雙期盼的美目,緊緊地看着他。「我所剩的時間實在不多了,或許你覺得這個要求實在太荒謬了,居然來請求一個敵對的對手來當我的教練,而且是如此重要的比賽!但是我知道,唯一一個了解我的實力和潛能的人,不是爺爺,也不是若遙,而是--你!」

她篤定的語氣令宋士澈自己也不由得震動,甚至有着深深的--感動。

久久,他抬起了一雙同樣堅定的眼神。「明天一早,我會到妳藍庄旁的練習場蹭馬,希望會在那裏遇見妳!」

隔天一早,藍思淇騎着「白雲」來到了練習場時,宋士澈果然也已來到了這兒了。

他身着亮眼而帥氣的騎馬裝,紅色細格紋的外套再加上黑色合身的馬褲、皮靴,將他那挺拔頎長的身形襯托得英氣十足,猶如一個英俊的騎馬天將般出現在她的眼前,也掀起她心湖上的朵朵漣漪。

而她,也是身着騎馬裝,紅色的外套和淺褐色的合身馬褲、黑色馬靴,穿在她的身上實在是無懈可擊。這個發現,不禁令宋士澈看得入神了。

回過神后,他翻身下馬,走向了坐在馬背上的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替她調整着她的馬韁,然後肅穆地道:「騎坐在於重心的穩定,腳是輔助,手是指揮,我們雖然時間不多,但一切仍必須從基本練起,妳先駕馬慢步、快步和跑步一圈讓我看看。」

思淇先是一怔,但她也明白基本動作的重要,於是點個頭,便喊了「駕!」的一聲,騎着「白雲」往前而去。

宋士澈面無表情、雙手環胸靜立一旁,唯有視線追逐着她的一舉一動。

「很好!妳的基本控馬已經非常好了。」

「接着走直線、圓圈和角度路線來!」

「很好!急轉到這來!」

「疾馳到那兒--不對!妳馬匹的步伐沒有掌控好!再來一次!」

就這樣,他在一旁毫無鬆懈地觀察着、糾正着,對她每一個動作盡收眼底,就連小小的細節,也全然在他的注視之下。

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然而陽光下的藍思淇卻依然強提精神練習着,那專註的神情,在她的嬌容上閃着眩目的光彩,美麗而耀眼奪目。

不可否認,他愛看她這般朝氣煥發、靈秀甜美的容顏,就這麼不知不覺地,他的視線竟被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所牽引住了。

他走上前觀察着留在沙地上一串串的馬蹄印,片刻,才讚賞地點着頭。「妳不愧是藍雲浩的女兒,領悟力很高,天分也很好,看樣子,妳可以直接在跳躍項目里下功夫了。」

聞言,她也高興地笑了。「真的?」

「雖然如此,但不可太驕傲,得沉得住氣,否則會影響到妳的控馬!」他告誡她。

「嗯,我會的,」她笑意盈然地點頭。

「開始吧!拿出妳跳躍的實力,讓我見識見識!」他感染到她那份愉悅的心情,所以唇邊也不禁勾起了一抹鼓勵性的笑意。

深吸一口氣,藍思淇這才專註地往前策馬,並順利地躍過了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的柵欄--然而,就在她駕馬緊接着向第四道柵欄躍起時,一個身子不穩竟就這麼重重地跌下了馬。

宋士澈連忙跑上前單膝跪地,將倒在地上的藍思淇扶坐起身。「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她咬着牙,忍着腳踝隱隱傳來的痛楚說。「我可以--可以再練的,沒--沒關係!」

見她的額上冒出了冷汗又站不起身,宋士澈立即意會到她的腳踝可能扭傷了。他連忙道:「讓我看看!」

說著,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就迅速地替她解開了馬靴,露出一隻光滑白凈的玉足。

可他卻無暇欣賞,只見他專註地檢查了一會兒后,警告地低喊一聲:「忍耐一下!」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見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踝輕輕一動。

「呀──」

立時,引起藍思淇的低呼哀叫。

疼痛之中,她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他的肩膀。

「好多了吧?」他吁着氣笑了。

怎知,一抬眼,他的視線竟和她那雙水靈的眸子撞上了--霎時,兩人的身子同時一僵,彷佛時間已在兩人的視線交纏中靜止。

雖然疼痛的感覺在一瞬間后就消失了,但緊接着令彼此錯愕的是,兩人的距離實在好近好近,她盤勾着他的肩,而他的手溫則驀然自女人敏感的部位之一──腳踝流竄向她的心坎、她的全身--

他看着她美麗的臉孔,呼吸因此顯得不協調,而手下那觸感細緻的裸足,更幾乎要挑起他男人最原始的慾望了。

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男人味,那足以令她方寸迷亂的氣息,而那任何人也別想閃躲的眼神,竟成了麻醉藥似的,讓她忘了怎麼思考、怎麼動作,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緩緩向她靠近的唇--這是什麼感覺?竟然令她的心湖泛起了一波波漣漪,她百思不解。

就在他的氣息在她的唇瓣間拂過時,她只覺得自己就要軟化了,忍不住閉上了眼。老天!她竟然還如此眷戀着他那霸氣的一吻!

不!不行!他可是她最恨的人,她怎能對這個害慘了藍庄的男人的吻有着深刻的眷戀和震動呢!

驀然,她將臉撇轉開,語調冰冷地說:「我要回去了!」

語畢,她抓起了鞋子,一跛一跛地逃也似地向藍庄牧場直奔而去,徒留彷佛如夢初醒般的宋士澈。

呵!她還是不會原諒他對藍庄牧場所做的一切惡行!

是的,他必須認清這一點,在藍庄牧場眼裏,他是個罪不可赦的大惡人,即使試圖彌補她或賠上自己的真心,也絕不可能在她的心目中從一個魔鬼凈化成一個天使!宋士澈沉痛地告訴自己。

唉!向來冷靜無情的他,竟也有泥足深陷的時候,而且誰也不會相信,他竟然就栽在他一心想要除去的「對手」的手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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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愛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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