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根據劉叔的說法,萬用交際花公司的收費一向以任務的困難度與完成度計算,而玫瑰花的計費算是其中的平價,因為她只需要出現在交際的場合,做一個完美的伴侶便可以。
不過這個“平價”,對一般人來說也算是天價了,訂金兩百萬,事成之後再付三百萬,不多不少,剛剛好五百萬。
呵,好貴的交際花呀,他倒要瞧瞧除了那張伶牙刷齒的小嘴之外,她還有什麼能耐。
葉齊悠閑的坐在飯店的大廳,大廳中央擺着一架造價昂貴的名牌鋼琴,藉由琴師修長的手指,慢慢的自琴鍵流泄出一連串動人的音符,讓整個大廳充滿浪漫優雅的氣氛,實在不愧是五星級的高級飯店。
“葉先生。”性感沙啞的聲音自他頭頂上傳來,讓他怔愣了下。
“你?”不會吧,這就是她的真面目嗎?
郁玟淺淺的一笑,唇畔隱隱約約的浮現一對可愛的梨渦。
“我是玫瑰花,你就是葉齊先生吧。”她禮貌的朝他伸出纖細小手,等候他的回應。
今天的他穿着正式,平添了一股領導者的威嚴,跟那日休閑穿着的模樣有些不同,不過都是帥氣十足。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不用客套了。”她在玩什麼把戲嗎?
她怔了怔,心中一凜,難道他認出她了?“我們什麼時候見過面了?對不起,我實在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尿濕褲子的黃毛丫頭。
他眯了眯眼,緩緩揚起唇角,照着她的腳本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了,現在是工作中是嗎?你好,我是葉齊。”看來,這是她們做生意的方式,私下跟工作中不能混為一談。
呼,好險,原來他說的見過面指的是上次在店裏啊!郁玟暗暗鬆了口氣,漾開制式的工作中笑臉道:“謝謝你指定我作為這次任務的負責人,我會儘力達到你的要求。”
“任何要求?”葉齊由下而上的望進站着的她眼中,深邃的黑睇閃着嘲謔的光芒,他倒要看看她可以假裝優雅多久。
“呃,‘工作上’的要求,當然。”他的眼神讓她沒來由的心悸,馬上警覺的武裝起自己,“現在,你可以先放開我的手了嗎?”她瞥了眼那隻仍緊握住自己的大掌,好掩飾自己的短暫失態。
他順着她的視線眸了眼自己的手倏的鬆開,在她面前攤了開來,表示自己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突然鬆手讓郁玟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失落,隨即又迅速的為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反應感到憤怒,來不及掩飾便暴躁的說:“我想我們不要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葉齊挑挑眉,俊挺的臉上掛着一抹讓她為之氣結的譏諷笑容,慢條斯理的開口,“一位優雅的千金小姐是不會這麼性急的。”他滿意的看到她微微變色的美顏,微笑的繼續說:“既然我們有一段時間必須一起‘工作’,那麼是不是該先認識認識彼此,免得我家老頭子發現不對勁?”
可惡的男人,為什麼總是可以輕易的讓她恨得牙痒痒的?郁玟深呼吸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將胸口翻滾的怒火給稍稍壓下,彎起漂亮的笑弧,她贊同的點點頭,“你說得沒錯,那麼我需要知道些什麼?”畢竟她也算是專業交際人員,對他擠出一抹職業笑容一點都不難,沒錯,一點都“不難”,她恨恨的在心中咬牙切齒的想着。
“你什麼都不需要知道,只要盡量裝成有教養的千金小姐,然後乖乖的聽從我的指示就好了。”他想都沒想就接口。
該死的沙文豬,那段難堪的回憶又浮現腦海,讓郁玟的頭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很抱歉,葉先生,這不符合我們的行事風格,萬用交際花公司不是培養花瓶的地方,我們有能力執行客戶的要求,也希望客戶能夠告訴我們詳細的情況,好讓我們發揮得更好。”不要生氣,不要動怒,別忘了你是專業交際花,郁玟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意。
葉齊並沒有回答,將身子微微朝她前傾,不發一語的盯着她。
“你、你這樣看着我有什麼指教嗎?”該死,害她心跳不受控制的加披,分不清是因為生氣還是別的原因。一定是因為生氣,她心中斷言道。
他扯了扯唇,聲音充滿磁性,“你很美。”
這樣的讚美對郁玟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可不知為什麼,只有這次讓她一張臉又熱又紅,彷彿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讚美般。
“呃,這似乎不重要不是嗎!”她難掩臉上的竊喜。
他淡然笑笑,將身子坐正,臉上的神色倏的嚴肅了起來,“可惜……”
“可惜什麼?”她不知不覺的跟着他的話題走。
他嘲譫的彎起唇角,直言道:“可惜,你笑的很假。”
郁玟不需鏡子也可以想像自己的臉由紅轉青的模樣,“很抱歉,我是笑得很假,不過,對於不用深交的客戶來說,這樣的笑容已經太過於熱絡。”
“別生氣,我只是實話實說,也不希望因為你這樣的笑容毀了我們這次的交易。”葉齊悠哉的欣賞着她強忍怒氣的模樣,突然覺得她雖然外表成熟,可個性還滿簡單了解的嘛。
“我沒生氣。”她知道他故意想激怒她,不過,她不會掉入他的圈套。
他輕鬆的反駁,“你有。”
“我沒有。”她的聲音已經類似是從齒縫中迸出。
“你有。”他還是一派的悠哉。
“該死,我說沒有就沒有!”
完蛋了,郁玟一意識自己拍桌站起身後,就徹底的絕望了。
她還是中了他的圈套。
葉齊挑挑眉,用眼神示意她坐下,唇角則早已高高的揚起,“這樣不是自然多了嗎?玫瑰花若不帶刺就不是玫瑰花了。”
郁玟咬咬牙,懊惱的坐回位子上,“葉先生,我們是在談生意,不是在鬥氣,我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就是不希望浪費時間,所以才要提醒你,如果你掛着這種笑容站在我身邊的話,我父親絕對可以看出你跟我的關係一點都不親密,如此一來,不要說你做白工,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葉齊淡淡的道,不復嘻笑。“親密?”她想起自己根本沒問清楚,他要她扮演的到底是怎樣的角色。
“沒錯,你必須偽裝是我的親密愛人,而且,是已經談論婚嫁的。”
“論及婚嫁?!”她的心猛的一縮。
“嗯。”他點點頭,“放心,只需要陪我出席一場宴會,瞞過他就可以了。”
“我了解了,宴會的日期是訂在哪一天?”既然如此,她那天再出現就可以了。
“三個月後。”他輕易的就看出她的想法,緩緩咧唇道:“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必須緊密的接觸,培養默契。”
“什麼?”郁玟失態的驚呼出聲,旋即才連忙佯裝鎮定的說:“不需要,我是專業的交際人員,用不着那樣的事前準備工夫。”
“不可以,這件事關係重大,我不能冒着失敗的風險,你回去收拾收拾,準備搬來跟我住一段時間。”葉齊輕鬆的下道結論。
“搬去跟你住?”
“放心,我對脾氣惡劣的女人沒興趣,你可以安心住在我那裏。”他睇了她一眼,站起身,整了整西裝,“我會派司機去接你的。”沒等她回答,他已經轉身走開。
“等、等等。”誰是脾氣惡劣的女人?
他頓了頓腳步,不過不是為了聽她的反對,“以後就叫我吧,我會叫你玫瑰。”語畢,又繼續跨步走了開。
一臉錯愕的她滿肚子的窩囊氣沒處發,頭一次交手,她沒有扳回任何東西,可惡!
***
奇怪,為什麼他每次看到她的時候,腦子裏就有種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他們真的曾經在什麼時候對話過似的?
嗤,不可能吧,如果自己的生命中真的曾出現過這種有能耐跟他唇槍舌戰的女人的話,他想他絕對不會忘記她的。
不是他自吹自擂,打從他懂事以來,接近他的女人不是貪圖他葉氏集團龐大的家產,就是迷戀他的外貌,對他除了小心翼翼的伺候之外,便是極盡所能的諂媚討好。
呵,他還記得十六歲那年,甚至有一戶人家迫不及待的帶着自己才十二歲的女兒想要硬塞給他,強迫他接受那一套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離譜決定,葉齊輕蔑的抿抿薄唇,雖然對不起那個小女孩,不過也不能怪他,將她嚇到尿褲子也不是他的本意呀。
不過好險,因為那個沒膽的小丫頭被嚇壞了,否則那次還真的差點就要被老頭子趕鴨子上架,作出婚約的承諾。
葉齊緩緩的站起身,自寬大的按摩浴缸中跨出,隨手取了條大浴巾包裹住自己精壯結實的身軀,走出浴室,踱到小吧枱前倒了杯酒輕啜着。
遠眺落地窗外的台北夜景,這是他一天中最輕鬆享受的時刻了,窗外天空的點點繁星與山下閃爍的燈光相映照,將黑暗的夜點綴得豐富多彩,卻仍保留其神秘幽暗的一面。
對了,葉齊的腦中忽的閃過一點靈光,他知道他為什麼會覺得玫瑰花面熟了,她那雙羽睫覆住的大眼中,總會在表現倔強之後閃過一絲膽怯,像極了那個曾被他嚇壞的黃毛丫頭,呵,不知道她現在還記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曾尿失禁過?會不會怨他呢?
他輕笑的搖搖頭,對自己今晚的特別“懷舊”感到啼笑皆非,通常這該是老人的特權才對,如此是否表示二十六歲的他已經未老先衰了呢?
舒適的坐在沙發上,白色的浴巾隨意的遮住他的腰際,露出那均勻的古銅色胸肌,與他手上酒杯中的液體相互輝映。
“齊少爺,人帶到了。”老僕人輕聲走上前,恭敬的報告。
“讓她進來吧。”葉齊的唇角在得到消息的同時漾起一抹笑意,他並沒有改變姿勢或起身換裝的打算。
老僕人微微欠身,又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沒半晌,一陣性感沙啞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讓葉齊的笑弧更彎了。
“請等等我,我馬上就好。”
“可是……”
“沒關係,我只跟葉先生講幾句話。”郁玟交代了幾句,便快速的走進起居室。
“葉先生,很抱歉,我是來拒絕……”
郁玟滿肚子的話在瞥見葉齊幾乎全裸的模樣時戛然而止,白皙的雙頰霎時燒紅了起來。
“拒絕?”他挑挑眉,嘲弄的欣賞着她的窘狀。
“呃,你、你是不是該把衣服穿上我們再談。”要不然她的視線根本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你不是交際花嗎?不用故作清純了。”葉齊淡淡的道,一點都沒有移動的意思。
他話中的輕蔑讓郁玟頓時忘記了羞怯,硬着頭皮望向他說:“我的確是交際花,不過也是有選擇性的,不是每個人要我看我都願意,就像你。”他的話刺痛了她。
“又生氣了?”他淡笑的站起身,在浴巾幾乎要滑落重要部位的時候適時的拉起,不過已經足以引起她一陣驚呼。
“放心,我也不是可以隨便讓人看的。”他用她的話回敬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讓他興起一種想要戲弄她、激怒她的頑皮念頭。
或許是她生氣時那特別晶亮的雙眸與染上紅暈的臉頰,有種吸引人的魅力。
“對了,你說你是來拒絕什麼的?該不會是想拒絕這次的交易,認輸了吧?”他旁若無人的走進一間房間,換上一套舒適的家居服。
愛馬仕的,她瞥了眼走出房門的他,在腦中浮現熟悉的品牌名稱。
沒想到他也喜歡愛馬仕簡單素雅的剪裁,真倒霉,真是污辱了她最喜愛的品牌。
“我不會認輸的,我是來拒絕你無理的要求,我不會搬進你家。”她努力的維持冷靜,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
葉齊忽的欺身向前,用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低沉的聲音充滿磁性,在她面前輕喃,“你在害怕?”
“我、我沒有……”他的欺近讓她不由得混亂了思緒,心弦不由自主的輕顫着。
“真是喜歡逞強的小嘴。”他的手指輕撫過她微顫的唇瓣,低沉的聲音蘊含著魅惑人的性感。
她一時間怔忡住了,傻傻的看着他的唇,任由他的影像在自己的眸底逐漸的放大、放大,朝着她的唇瓣逼近……
跟她想像不同,觸上她唇瓣的並不是灼熱的唇片,而是一抹沁人的冰涼。
緩緩的回神,她才發現他的身子已向後去,一臉嘲諷朝她晃動手上的酒杯,原來剛剛觸上她唇片的是酒杯啊!
天吶,她是欲求不滿還是怎麼的,怎麼會認為他剛剛是想要吻她呢?更該死的是,她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抗,甚至還暗暗的期盼它的發生?
郁玟恨不得當場有個地洞可以讓她把自己給藏起來,即使只是像鴕鳥一樣,自欺欺人的把頭埋住,那也夠了。
“現在你可以相信,我絕對不會對你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了吧?”葉齊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暢快的嘆了聲,旋即用犀利得足以看透人心的眸子直盯着仍滿臉通紅的她,佯裝無奈的道:“除非你對自己沒把握,那……我就不勉強你了。”
激將法!
她心裏很明白他在玩的把戲,更清楚自己不該隨之起舞,她是來拒絕搬進他家的,應該心無旁騖的堅持到底,可是……
“我馬上就搬進來!”萬般不該,可是郁玟還是抵不住衝上胸口的怒氣,想都沒想的脫口而出。
只不過滿懷的怒氣在瞧見他臉上的勝利笑容,霎時一泄千里。
該死,她又中計了。
***
她發現他似乎是一個人居住在這棟兩層樓的寬廣別墅中,除了幾位傭人之外,並不見他家人的出現,奇怪了,根據她逐漸淡去的印象回想,雖然葉伯母早逝,可葉伯伯身子可硬朗得很。
哼,一定是他這個人既孤傲又叛逆,所以連葉伯伯都不想跟他同住。
郁玟用手撐着下巴,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好姐妹的叫喚聲都沒有聽到,直到丁雁用手推了推她之後,才將她的注意力拉回。
“呃,我錯過了什麼嗎?”看丁雁跟沈柔一副觀賞稀有動物似的猛盯着她瞧,郁玟不禁尷尬的咧咧唇。
“玟玟,你最近老是心神不寧,我們真的很擔心你耶。”沈柔靠着她坐下,拉着她的手,關心的瞅着她瞧。
“對啊,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們,讓我們一起為你想想辦法呀。”丁雁也將自己往沙發拋去,靠着郁玟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我沒事,放心吧。”郁玟輕笑着搖頭,她還沒有勇氣讓她們知道,自己小時候曾在眾人面前尿濕褲子的糗事。
“怎麼會沒事呢?看看你,竟然會住進客戶的家中,這跟你向來的做法根本迥然不同嘛。”沈柔困惑的眨眨眼。
“這點我也不太懂,你不是說過,我們不能跟客戶過於親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嗎?”丁雁也發出疑問,這個規矩可是當初玟玟自己先提的,目的就是怕糊塗膽小的柔柔一不小心會被人家佔便宜。
郁玟的眼中閃過一抹狼狽,旋即佯裝沉穩的道:“這一點我承認是我違規,不過,這個Case比較特殊,所以我不得不用特殊的方法應對,你們可千萬不要學我,知道嗎?”
“可是……我覺得你最近真的不太一樣,好像老是心不在焉,而且也失去以前的冷靜跟成熟感……”沈柔囁嚅着,將羽睫垂得老低,自又長又密的睫毛下腴着她一向崇拜的郁玟。
“有嗎?”郁玟勉強的擠出微笑,揉揉沈柔的頭頂,“傻丫頭,我什麼時候變了?可能是我最近比較少凶你,所以你不習慣了喔。”
沈柔咧咧唇,將頭靠着她的手臂道:“你凶我沒關係啊,打是情罵是愛嘛。”三個人當中她的個子最小,年齡也最小,所以對於這兩個比她年長的姐姐自然有着崇拜的情僥,誰叫她是獨生女。
不過比起丁雁的溫柔端莊,郁玟的成熟嫵媚更是讓她欽羨不已。
“總之,希望你不要因為賭往,而勉強自己做些不願意做的事就好了。”丁雁溫婉的笑笑,拍拍好友的肩膀為她打氣。
郁玟感激的朝丁雁笑笑,心中則是五味雜陳,要是讓她們知道她最近的決定都是在賭氣的狀態下作出的,無關願意不願意的話,肯定會驚訝得闔不攏嘴。
唉,只要老天保佑她不要再被他氣昏頭,作出後悔莫及的決定,那她就萬幸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