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冷傲從容地推開冷彤的房門,見她同兩名丫鬟在刺繡。
冷彤驚喜的站起身,“你怎麼有空來看我?”
冷傲踏進西廂院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冷彤很詫異。
“月牙兒有沒有來過你這兒?”
一陣失落感湧上冷彤心頭,失望的道:“你是為了找月牙兒才來我這的?!你從未特地來看我!”
冷傲悶哼了一聲,對冷彤兩旁的丫鬟道,“你們兩個下去,這兒沒你們的事。”
丫鬟們對冷傲行個禮,便立即離開。
“有外人在這,別說這種事。”他拘束道。
“外人?山莊裏的人都明白我對你的心不假。我知道你已同人脂腹為婚,但是,我對你仍是……即使我做妾也好,只要能待在你──”
“冷彤!”他冷然截斷她的話,嘆道:“你是個好女孩,可惜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
冷彤身子顫了一下,“我和你之間,難道只有兄妹之情可言?”
他默然垂首。
“你喜歡上月牙兒了?”
冷傲猛然抬頭,驚望着她。
“我竟然不如一個自山上來的野丫頭。”冷彤痛楚的癱於地上,淚水串串流下。
“我不許你這麼說她。”
冷彤其實不討厭月牙兒,但在氣頭上卻遏止不住自己的惡言,“月牙兒哪裏好?她對你付出過什麼?她只會帶給你煩惱!”
“你不明白,月牙兒一直在幫助我。”
“她自身都難保了,怎麼幫你?”她冷笑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睜大眼盤問。
冷形心下一怔,掩飾道:“沒……沒什麼,隨口說說罷了。”
“你一定知道什麼而不敢說出來。”冷傲強扶她起來,緊抓她的手腕。
冷彤猛搖頭,喊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明知有人要害月牙兒,為何閉口不說,你這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說。”她極力甩開冷傲的手,忿恨的是,冷傲從來沒對她發過一次脾氣,而頭一次,竟是為了月牙兒。
“原來你一直知道有人要害月牙兒……我錯看你了!”冷傲對她失望的皺眉。
冷彤害怕冷傲對她失望,於是緊扯着他的手,澄清說:“我不是這種人,我是前些日子才發現的。”
“你發現到什麼?”
她又搖頭,“我不能說,我不能出賣他!”
冷傲已猜出冷彤話中所指之人。能讓冷彤無法背着良心出賣的人,只有冷秦。
冷傲欲離開時,冷彤即時喚她,“冷傲!”她抿一抿嘴,緩緩接道:“月牙兒她沒事吧?”
“你想問什麼?”他背向著她。
“月牙兒她服了大夫抓的葯?”她擔心關切的問。
冷傲挑挑劍眉,果然,冷彤知道的果真是葯里的端倪。他心裏打量着,若說出了實情,那麼其人定會追究這解毒之道,這豈不是毀了月牙兒的名節,不成。
“月牙兒頭一天就嫌葯苦口便倒掉了,連嘴都沒沾,更甭說服了葯,依她那率性的脾氣,我也奈何不了她。”冷傲為月牙兒扯了個謊。再誠實道:“她已經全愈了。”
冷傲此時感覺身後的冷彤吁了一口氣,顯然她對月牙兒是關心的。
“月牙兒今兒個沒找我。昨夜她跑來我這兒,說好今兒個一同去湖心亭賞魚,方才卻派丫鬟嫣紅傳話說改明兒個了。”冷彤開始回答冷傲起先問她的問題。
“為何改明兒個?”他大感不解且轉身面對着她。
“她說要找一個人聊天。”
“誰?”
“義父!”
※※※
月牙兒在庄內北邊的事院裏大笑出聲,正與人在樹蔭下乘涼下棋。
“沒想到二叔您的棋走的真好。”月牙兒做揖道,但心底壓根就沒這樣想過。這糟老頭的棋專走歪道,就連處事也如此。
“你也別謙虛,適才我險些被你封住了路呢!”冷秦笑道。
這臭丫頭,大清早找我就為了下棋?恐怕心懷鬼胎,想算計我,冷秦心裏暗想。
“二叔可有再養什麼‘寶貝’?”月牙兒放了一子白棋子兒,含笑道。
“你又發現了什麼?”他暗暗狠瞪她。
月牙兒聳聳肩,自腰際上的布里中取出酒瓶。
“這可是美酒中的美酒哇!”月牙兒把酒瓶移到冷秦面前,表示孝敬。
“月牙兒也喝酒?”
“少喝,但遇見‘瘋子’我就會陪他喝。”這“瘋子”,月牙兒指的正是神算子。她又接道:“但我也陪二叔您喝。”
“難不成我也成了瘋子?”
“不,對於有恩於我的人,我也會陪他喝。”
月牙兒將石桌上的茶水倒去,換來乾淨的杯子,為二人斟滿八分的酒。
“月牙兒不是身子未好,怎能喝酒?”他狐疑問。
“讬您洪福,已全好了。”
“服了那幾帖藥方子?”冷秦顯些邪笑。
“沒有。”
“沒有?”冷秦瞠目。
“當然沒有,我聞那味道就覺得苦口,所以只要冷傲端來,我都倒了它。”月牙兒悠然道。
她心底咒罵著:呸!要我告訴你我服了葯,豈不是等於告訴你我失了身,我月牙兒可沒那麼笨。
冷秦氣惱的一口飲光杯里的酒。
月牙兒笑着飲酒心想,氣死你最好。
“二叔,您的黑棋子還未擺下一顆呢,我正等着。”月牙兒邊說邊撫摸着依偎在腳下的虎子。
冷秦冷笑道:“哼,前面的白棋子兒老是礙着我的黑棋子兒成功,叫它無法前進,若不先解決正前頭的白棋子兒,橫豎我的心都會不安。”
“白棋子兒阻礙着您成事,那就是您認輸的時候,總而言之,黑為邪、白為正,邪不能勝正,您聽過吧?!”
冷秦抽動着臉,氣得說不出半句話。
月牙兒正色道:“能將‘鶴頂紅’做出無色無味的劇毒之人,恐怕天底下沒幾人。”
冷秦被她的話震住了,駭然的瞪着已喝光的酒杯。
她接道:“若是有人把無色無味的鶴頂紅放進酒里,不知喝下的人會如何?”
“你……你放了毒在酒里?”冷秦大驚問。
“二叔這麼害怕做什麼?我不也喝了酒。”
冷秦這才放心下來。但月牙兒又道出幾句令冷秦吐血的話:“就算我也喝了‘鶴頂紅’,毒是我放的,我自然會有解藥,難不成我跟你一同死啊!”
冷秦霎時青着臉道:“你到底有沒有放毒在酒里?”
她嗤笑道:“二叔若是行的正、坐的端,豈會怕人下毒害你?我哪有什麼‘鶴頂紅’,不過說說罷了。”
“你在暗示什麼?你又知道些什麼?”他冷冷道。
她一笑置之。
冷秦拔出佩劍,閃電般之速度以劍梢狠指月牙兒的咽喉。
月牙兒佯裝害怕道:“二叔您這是什麼意思?”
虎子發出低吼聲,眈眈地瞪着冷秦。
冷秦見虎子的舉止便震退一步,但仍是佯裝不畏的態度。
他冷斥道:“你一定知道什麼事,不然你也不會礙着我成事。”
“二叔倒是說說我礙着您成什麼事?月牙兒不太明白。”
“別跟我裝瘋賣傻!”他狠道。
冷秦使勁將劍向她咽喉刺去,月牙兒立即將身子往後一仰。冷秦刺了個空。
月牙兒凌空一翻到他身後,大笑道:“二叔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呀,您擅長用刀,這會兒用劍不免有些遲鈍。”
冷秦惱羞成怒,反身向月牙兒剌出一劍,但月牙兒竟使出“移形幻影”,身形挪移到他面前,冷秦往後又刺了個空。
“二叔,您這樣是不行的,若是用刀,我必定躲不過您這一招,趕快回房換把刀來吧!”月牙兒捂着嘴調侃道。
冷秦怔一怔,“你怎麼會用‘移形幻影’?江湖上會用這招術的人屈指可數,你師父是何人?”
據他所知,只有神算子花無名的“移形幻影”最稱的上是高深莫測,而適才月牙兒的“移形幻影”就連他也瞧不見身形,但神算子已失蹤多年……
“我師父?二叔問這話,難不成想拜他為師,做我師弟?!”月牙兒恥笑的過火。
“臭丫頭,找死!”冷秦被她激怒氣翻了天。
他用腳尖踏一下地,跟着人躍出四丈之高,反身以首在下,以腳在上,持着劍朝下,接着如旋風般旋轉而下,往月牙見頂上刺去。
月牙兒一驚,他的速度快的無法形容,恐怕她逃不過這一劍。
在冷秦即將刺進月牙兒的腦部時,他手中的劍突然讓飛來的小石子打斷,他身子一晃,反個身,落於地,月牙兒才逃過了一劫。
月牙兒吁了一口氣,這時才知自己全身冒汗,若不是小石子,不然她早沒命。
月牙兒往身後的樹梢一看,冷傲直挺的站在樹梢上。原來適才強而有力的小石子,即是冷傲使出的,能將石頭的力道運用自如且能打斷鋼硬長四尺之劍的人,除了冷傲以外,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
冷傲自樹梢輕身一躍到二人中間。
“二叔想要了月牙兒的命?”冷傲愕視他道。
冷秦似笑非笑道:“我怎會要了她的命,月牙兒可是咱們的親戚,我疼她都來不及呢!”
“可是二叔適才使出那一招劍法,是奪命之劍,任誰也躲不過。”冷傲實言說。
“我只是試試月牙兒的反應能否躲過我這一劍。”冷秦暗中瞪了月牙兒一眼。
月牙兒放笑悠然道:“哦,不過是一條命嘛,二叔您要,拿去就是了。”
“月牙兒!”冷傲怒吼。
她卻肆無忌憚的道:“二叔又不是沒殺過人。”
冷秦立時翻臉一瞪。
“月牙兒別口沒遮攔,胡亂侮蔑二叔人格。”冷傲佯裝教訓月牙兒,其實心裏早有個底。
月牙兒眼波流動,“二叔應該不會跟我計較才是。”
“我當然不會,不過要是有人礙着我做事,後果可不是你能想像的。”冷秦咬牙切齒道。
月牙兒不再笑容可掬,僵着臉。
冷秦邪笑的離開,以為他已勝了月牙兒。
月牙兒卻在他遙遠的身後做個鬼臉,似乎輕鬆自如。
“你還有心情做鬼臉!”冷傲板著臉。
自從和他有了肌膺之親后,月牙兒每回一瞧冷傲,就比從前臉紅的厲害,不過紅歸紅,她說話的口氣卻不會害羞。
“做鬼臉也犯到你啦!”月牙兒努嘴道。
“若不是我及時趕來,你早已死在他的劍下。”
“你也知道他要殺我?!這麼說你也開始懷疑他行為詭異嘍?”
“我二叔的事你別管!”
“我為啥不能管?”她揚起下巴,不以為然的瞪着冷傲,臉更是紅通通的可愛。
“我怕你會有殺身之禍。”
“怕?這麼說你是擔心我嘍!”月牙兒轉轉明亮的眼珠子,笑道:“好!我就讓你擔心個夠。”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
“像極了。”
“為什麼?”月牙兒眨眨眼問。
“因為你總是笑着說話,太不正經。”冷傲直言道。
“我沒法子正經呀,誰叫我是笑着長大。”她聳聳肩。
冷傲瞧她一副從未嘗過憂傷與痛苦,笑傲人世的模樣,真是世間少見。若是愛上這種人一定是替自己找麻煩;不料,自己果真愛上了她,還惹到不少麻煩,但他卻一點也不後悔。
“笑着長大?”他皺一皺眉,接道:“從沒哭過?”
“有!不過只有那一次。”月牙兒突然很正經的說話。
“什麼時候?”冷傲挑高眉好奇的問。
他想,能讓月牙兒哭的一定是驚天地拉鬼神的事。
月牙兒遲疑良久才嚴肅的說:“十年前……我最恨之入骨的那一件事。”
“什麼事?”
“我師父居然偷吃了我的雞屁股。”
冷傲愣一愣,高聲道:“為了這種事?”
月牙兒不悅的抿抿嘴,“什麼叫‘為了這種事’?告訴你,月牙煉是我的第二生命,而雞屁股呢,是我的至愛。”
“那我是你心目中的什麼?”他兩手一攤。
月牙兒扁起嘴來,怒瞪着他,旋身怒步離去,大聲道:“一隻又呆又笨的豬!”
她邊走邊想喃喃氣道:“紅臉豬,這樣都想不出來。我都願意把生命交給你了,你還問我你在我心目中是什麼?沒大腦,臭冷麵的。”
※※※
一身紅衣勁裝的月牙兒,悠然坐在涼亭下玩弄着自己的兩條辮子。
這涼亭是往“陰園”的必經之處,而“陰園”正是冷傲休息的地方。月牙兒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某個丫鬟。
不遠的前方,一名年輕的丫鬟捧着盤子漫步走來,但盤上的茶杯,不知裝的是什麼茶。
“月姑娘,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呀?”丫鬟客套道。
月牙兒猛然起身,背負着手,笑道:“我還不睏。”挑挑眉又道:“你手中端的是什麼?”
丫鬟陪笑道:“是給莊主喝的人蔘茶。”
月牙兒眼一亮,笑笑,伸手接過盤子,“你休息去,我端給他。”
“這種事我來就行了。”丫鬟緊張道。
“我問你,你來這兒的路上可曾遇見什麼人?”月牙兒正色問道。
丫鬟仔細思索后才道:“有的,我遇見過二爺,他只問這茶是端給誰喝的就走了。”
月牙兒喃喃道:“看來這人蔘茶不能喝了。”
“這茶我拿去就行了,我正好有事找他談。”月牙兒揚笑道。
“那就煩勞月姑娘送去了。”
“哪裏。”
月牙兒邊走去“陰園”邊咒罵著,“一天沒殺死冷傲,你這糟老頭不甘心是嗎?有我月牙兒在的一天,你別妄想!”
她這說話聲可大着呢,因為她明白冷秦鐵定藏在這附近,故意說這些話給他聽的。
倏地,一道飛鏢快速朝月牙兒射來。月牙兒警覺的往左一閃,飛鏢釘進樑柱半寸,可見射鏢之人只想警告月牙兒。
月牙兒瞧見鏢刃的地方都呈暗黑色,不禁對四方大聲怒道:“連鏢都有毒,你這人簡直毫無人性可言,想殺我?來呀,有膽子的話你就在庄內殺了我,到時冷傲定會追查到底,你這糟老頭也逃不掉被懷疑的範圍,你的假面具就會跟着掀開。”
月牙兒得意的大笑,看來他是膽怯了。她一笑完,四把飛刀如破竹般自暗處掠向月牙兒。
月牙兒睜大了眼,吃了一驚,腳一蹬,凌空以腳踢去兩把,頭一仰便閃去一把,但還有一把刀她沒閃到,卻也沒傷到她?!
“死糟老頭你當真要殺我!”月牙兒趕忙止話,免得下次就不是四把刀這麼簡單了。
她加快腳步往冷傲的房間走去,卻又停了下來,納悶道:“奇怪了,第四把刀是誰替我擋下來的?難不成是冷傲?他何時擋下來的,連人影也沒瞧見,身手真快。”
待月牙兒走遠后,柏樹後走出一個笑容滿面的人。
他笑笑自道:“第四刀當然是我南宮旭替你擋了下來,若不是你端着茶,一定躲得過第四刀,月牙兒……你的確不可小看。”
※※※
月牙兒猛地打開冷傲的房間,卻詫然瞧見冷彤也在他房裏。
“冷彤!你怎麼會在這?”月牙兒沉着臉,心中湧上醋意,反瞪了冷傲一眼。
冷彤很明白她的心境,但她認為毋需在月牙兒面前遮掩自己對冷傲的感情。
冷彤貼近月牙兒,笑容可掬的說:“我特地為冷傲做了一件長衫,所以前來送給他。”
這“特地”二字,冷彤說得再清楚不過了,明白的表示她對冷傲的關心。
月牙兒強笑着,但氣得手部顫抖。
冷傲瞧見她吃醋咬牙的模樣,心裏頭樂得很,這小妮子吃味他倒是頭一次見過,而且是為了他,若是換做別人,他絕不允許。
“月牙兒,你找我有事?”冷傲忍着笑,雙手抱胸,佯裝嚴肅道。
月牙兒氣憤的走到兩人中間,有意隔開他倆,原因無他,即是不希望冷彤如此靠近冷傲。
月牙兒作氣的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連杯蓋都震掉在桌面上。她仰首冷笑,看着冷傲道:“哦,我找你沒啥事,只是送人蔘茶加鶴頂紅給你喝,盼望你趕快被毒死。”
冷傲戲弄道:“冷彤送件長衫給我,而你卻送杯毒茶給我,可見冷彤比你細心多了,姑娘家就要像冷彤這樣。”
月牙兒氣紅着臉,大聲道:“我……我也會做一件給你!”
“你連衣料都不會裁,怎麼做給我?”
“我也有比冷彤細心的地方!”月牙兒瞪大杏眼,氣憤道。
“在哪兒?”他嘴角揚起一抹笑。
月牙兒抬高下巴,“暫……暫時還沒想出來。”
“你當然想不出來,因為你到哪兒都是個麻煩。”
“那我走好了。”月牙兒使性的轉身欲走。
冷傲快速將月牙兒拉進自己的懷裏,俯首沙啞低語,“但是我喜歡麻煩……”
月牙兒茫然的眨眨眼,他這句是什麼意思──不明白,哪有人喜歡麻煩的道理?
冷彤見了這種場面,心不禁疼痛起來,亦恨月牙兒為何能得到冷傲的心,月牙兒不過是個會武功的女人罷了。
“我回去休息了,冷傲,今晚微風冷寒,小心身子。”冷彤識時務的離去,卻也不忘說聲關切他的話。
冷彤悄俏帶上了門之後,月牙兒也跟着道:“我也回去休息了,‘人蔘毒茶’快涼了,趁熱喝了,早晚毒死你!”
兩個人說的話相差可真多呀!但月牙兒會這樣說,擺明了是在生氣冷傲適才說的那番刺人的話。
“你不能走,我有話要踉你說。”他沉聲喚道。
“你想說什麼?”月牙兒看他又變回平日的冷麵,就知他待會兒所談的內容嚴肅的很。
“月牙兒,你何時懷疑二叔也是想殺我的人?”
月牙兒笑笑道:“所有的端倪就出在虎子身上。”
她心裏暗想,若說出所有實情,豈不是告訴他我真正的身分,我月牙兒才沒這麼笨呢!爺爺千叮嚀萬囑咐,在未還花家清白之時,她的身分不得透露,否則必遭殺身之禍,也許冷傲不會殺她,但冷奏會。
“虎子?為何是虎子?”冷傲納悶。
“這簡單,虎子跟我寸步不離,可是牠酷愛深山中的一種草,若這草出現,牠選擇的是草。”
“這又如何解釋?”
“也就是說,我身上帶這種草牠才會緊跟着我,若我不帶,跟不跟我由牠。這種草還有一種特別的地方……只要將它抹上任何人的衣物,草味很難去的掉,但那味道只對牲畜較敏感,尤其是虎子。”
“所以你把這種草抹在二叔的衣物上?!”冷傲獲解一半。
“不錯!”月牙兒自信的笑道。
“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何會選擇二叔?”
“當時偷跟你去京城之前,我就打算要把虎子留在冷傲山莊,以免牠驚嚇到人,但這種草總要抹在一人身上,讓牠肯留下來,所以我選擇二叔。而二叔走到哪兒,虎子就會跟到哪兒,原先我以為二叔素來久待山莊,不出山莊半步。”
“的確如此。”冷傲不覺得有何不對,斷然道。
“但我們錯了。”她正色道。
“怎麼說?”冷傲動容。
“你還記得那夜在京城天福客棧湖畔行刺你的人嗎?”
冷傲思索半晌,失笑道:“那敏捷的身手,我記憶猶新。”
“而那黑衣人出現時,虎子也出現了。”
冷傲震驚且瞠目,“一個盟主位子對他當真這麼重要?難不成十七年前……殺了爹娘的不是在家的人,而是他?!”
“說不定他告訴你的冤情也是個謊話。”
“那花無痕現今又在何處,他為何遲遲不來澄清當年所發生的事?”
“說不定他早在十七年前被二叔殺死,根本無法澄清。”
冷傲想想月牙兒說得並沒有錯,但有一件事有疑點。
“但丫鬟雁兒卻親眼瞧見花無痕下毒殺爹娘。”
月牙兒冷哼一聲,“說不定雁兒瞧見的是二叔下毒,但二叔威脅她向你扯謊,要她做假證。你想想,雁兒她現在活着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冷傲大悟道:“她在告訴我那件事後便失蹤了,難道她不是失蹤,而是二叔怕她良心發現,所以將她滅口?!”
“正是,說不定花家人只是在等待你大悟時,他們才會出現。”
“我覺得奇怪,你為何一直幫花家人說話?”冷傲挑高劍眉動容道。
月牙兒巧笑倩兮,“我只是依二叔現在的行事來判斷他當年該有的作為,而且江湖傳說花家忠肝義膽,絕不會做出那種事。”
“傳說也可以是虛假的。”冷傲篤定道。
“這麼說你仍是不信二叔會是被你爹娘的兇手?!”
“除非二叔親口承認。”
“那就得等你死了才有可能,不過,目前他要殺你已成事實。”她悠然的端起人蔘茶,走到床沿生了下來,口渴的猛喝一口人蔘茶。
“以不變──”
“應萬變?!萬一他先動手而你又來不及變動,你變啥?嗝屁還差不多,人家是暗,你是明,佔上風的可是他。他的毒功防不勝防,還好我懂些解毒之道,不然你早就沒命,所以你得讓我踉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說明的是要保護他,其實是防着冷彤的接近,這點若他瞧不出來,他就不叫冷傲了。冷傲漸漸的揚笑。
“你笑什麼?”月牙兒懵然問。這臭冷麵的,一定是笑我不自量力,一定是的。
冷傲怔一怔,想解釋道:“我──”
“你不用說,因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月牙兒斷然道,又喝了一口人蔘茶,自以為是的說:“你以為我沒這能力保護你?告訴你,現在我手中的人蔘茶正是二叔要給你喝的毒茶,若不是我半途中向丫鬟要來,你現在就不是活生生的站在這兒同我談話了。”
“我不信你手上端的是毒茶。”冷傲走到月牙兒身旁,也坐了下來,與月牙兒肩並肩,貼得很近,很近。
“為什麼?”月牙兒不明白冷傲為何不相信,這真的是毒茶呀!
“因為你剛才已喝了兩口下去。”
“呃?是嗎?”她還是若無其事。
“瞧你處之泰然,我肯定這只是一般的人蔘茶。”冷傲趁月牙兒不注意時,手已環着她的柳腰,笑容滿面。
“這是毒茶,你沒聽過解藥可以先吃的嗎?所以我可以當一般的人蔘茶來喝。”
月牙兒以為他在笑是因為仍不相信,便端高人蔘茶在他口前。
“你干痳?”冷傲睜大眼。
“見你一直在偷笑,一定以為我在扯謊,不如你喝!”月牙兒佯笑道。
冷傲被她的舉止嚇得倒吸一口氣,失色驚然,“你都明說是毒茶了還讓我喝?這豈不是要我死嘛!”
她噘着嘴,“誰叫你笑我,所以我要證明我說的是真的。喝下去,等你吐血時,我再給你解藥。”
“你這是保護我還是要殺我?”
天哪,什麼叫等我吐血時,再給我解藥,這種不正經的話只有她月牙兒說得出口。冷傲簡直服了她了。
“我當然是保護你,所以我今晚……不,從今以後都守在你身邊。”月牙兒放下茶杯。
“從今以後?難不成你要永遠陪伴我?”
“這是兩回事,別扯在一塊談。”月牙兒眼波流動,嫣然接道:“傳說你有未婚妻是吧!”
冷傲不加猶疑道:“的確是有,她是花無痕的女兒,名叫花弄月,不過她在十七年前就下落──”
“這你就甭向我解釋了,我只是要問你,你會不會娶她?”
冷傲注規着她良久,眼中滿布說不出的情感,只可惜月牙兒瞧不出。
月牙兒被他盯得漲紅了俏臉,結巴道:“你這……這樣盯着我瞧……該……該不是想對我……”
“你認為我會對你怎樣?”
“量你也不敢!”她挺着胸,仰起頭。
冷傲面有得意色道:“我怎會不敢,武林大會之後我就會娶你,所以你本來就是我的人。”
“什麼你的我的,我又不是物品。”她貼近他的臉,大聲道。
他默然不語,月牙兒發覺他又用適才的神情瞧她了。
那種眼神不冷且很溫柔,彷彿在迷醉她,漸漸的又發覺被他緊緊摟着,差點喘不過氣。驀然,冷傲的上唇甜吻着她,月牙兒卻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感到天昏地暗;只是覺得喜歡冷傲這樣吻她;只是希望冷傲的唇別離開。
原來,兩人的感情,這時才算是真正的有開始滋味。
月牙兒不自主的環住冷傲的頸子,回吻他一詞,緩緩道:“你還未回答我問你的話。”
冷傲露齒迷人一笑,輕柔的將月牙兒壓在床上,深吻她后,才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月牙兒有些恍惚,因為只要冷傲吻她一次,她就彷彿迷醉一次,“我明白什麼?”
他又再次的擬規她,認真的道:“我想……我已經愛上你了。”
月牙兒被他說出來的話怔了半晌。
冷傲接道:“當你中毒時,我是多麼不希望你死,多麼希望中毒的人是我……你明白嗎?我想娶你並非全然為了負責二字,而是因為我愛你。”
她回神過來,“那你不娶那姓花的女子了嗎?”
“我只要你。”
月牙兒猛搖頭,推開冷傲,坐起身,“不,你不能做背信忘義的人,你們的婚約是有天地為證,你必須娶她。”
月牙兒很想告訴他,她就是他指腹為婚的花弄月,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冷傲仍有可能會殺了她,因為花家的冤情未得洗雪,冷傲仍是斷定在家為仇。
“如果她現在出現,我會殺了她,即使違背了天意,也要替我爹娘報仇。”冷傲冷冷的道。
“那是上一輩的恩怨,你不該怪罪於她,難道你不相信在家是被冤枉的嗎?”
“除非有還他們清白的證據,否則我絕不會相信二叔會是殺害自己手足的人。”
月牙兒緊抿着嘴,這時才知“隱瞞”的確很難做得到,而且是去欺瞞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尤其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