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小九妹

這是周遊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年，經歷的第二個春天。：整理

看着枯葉中那冒頭的青草芽，周遊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雖然小白它們就在身邊，你追我趕熱鬧的很，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孤寂。

人終歸是群體動物，雖說傳說中的修仙之人一閉關就是幾十上百年，但目前，周遊顯然不具備這種心境。何況，就算他想閉關，這些小傢伙也不會同意。

到目前為止，實際上周遊仍舊不知道彩狐們到底屬於幾級妖獸，下中上三階（根據道友的話推測出來的）又處於哪個位置。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無論是已經兩歲的小白，還是其他小傢伙們，一個個都已經表現出了相當了不起的天賦能力，這個山區，他們這一家幾乎成了一霸。就連那個曾經和他對峙過的紫色巨虎，都在半年前不得不背井離鄉，灰溜溜的逃走了。

再也不用為食物擔心了，甚至用不到周遊出手，小傢伙們便會將食物送到面前，他要做得就是烤肉，專職奶爸之外，再做個專職廚師。

“小白，你說等小九出生后，咱們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怎麼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小白的絨毛，周遊自語之後，便望着不遠處頭尾相接，相互追逐着轉圈的流流、阿紫和海子呆。這三個小傢伙幾乎和他寸步不離，每次出外打獵都少不了它們。偶爾看不到他，就急得嗷嗷直叫。

小白回應一聲，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擔心。這些天周遊呆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久，小傢伙們都感覺到了他的異常，就連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鬧彆扭的焰子和海子這對火冰冤家幾天裏都老實了許多。

這個世界的兩年，放在原來那個世界就是四年，對於周遊來說，確實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他這時很疑惑，現在的自己到底算是二十三歲呢還是二十五歲呢？

“嗷~嗚~嗷——”正想得出神，遠處傳來一串叫聲。

是小青它們的聲音，似乎很焦急的樣子。周遊一下跳了起來，把小白往放，招呼了流流三個一聲，撒腿就往回跑。

“焰子，出了什麼事？”跑出來迎接他們的竟然是焰子這個小迷糊，居然還沒迷路，把跑得氣喘吁吁的周遊驚了一跳，不過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他隨口問了一句，便飛快的穿過幻陣，風急火燎的沖向山洞，小白幾個也不慢，緊隨其後竄了進去。

洞中的情景讓周遊臉色一變，淺池中心，九色彩蛋正劇烈的顫動着，表面一層灰黑色的雲氣瘋狂翻滾，散着一種近似毀滅的恐怖氣息，並隱隱傳出尖銳的呼嘯聲。

“這？”周遊神識一動，將造化玉碟放了出來，裏面還有半碟靈漿，他前行幾步，毫不猶豫的倒了出去。

如同潑入火岩融漿的水，黑氣靜了一下，然後更劇烈的沸騰起來。周遊目光一凝，正準備收起玉碟，以自身靈力安撫時，異變突起！

九色彩蛋頂端忽然有一道繽紛彩光衝天而出，造化玉碟突然脫離了神識控制，滴溜溜在空中一轉，化為一丈大小，隨即朝淺池中投去，與此同時，他自己也身不由已的向前飛去。在他身後，小傢伙們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吸攝，凌空飛了過來。

這個變化實在太快，周遊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眼前一暗，凝神再看時，已經身處一個詭異的灰色空間，在他身邊，是同時被攝入其中，嚇得不停尖叫的小傢伙們。

“別怕，大家不要怕！都過來，到我這裏來！”周遊強自鎮定，一邊蹲下來安撫小狐們，一邊觀察四周。

天地昏黑無光，空間中充斥着混沌般的煙雲，似乎無邊無限。頭頂是一個半透明的圓形護罩，銀玉色的光幕上無數符文流轉不息，看形狀竟似由造化玉碟幻變而成。在他面前三丈外，那枚九色彩蛋正如醉酒般原地搖晃着。

周遊剛剛看清眼前的景象，護罩外情景又變。那混沌雲氣忽然瘋狂翻滾起來，一道道由各種元素組成的氣流光影憑空出來，一時間各色光電刃流接二連三的砸在護罩上。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護罩光波顫動，搖搖欲墜。同時，一股讓人絕望的威壓讓周遊呼吸不暢，全身骨骼錚錚做響，悶哼一聲，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幾隻小狐也四肢伏地，無助的呻吟掙扎着。那枚九色彩蛋出不堪受負的吱吱聲，似乎隨時都可能被碾為靡粉。

“媽的，賊老天，這是想要我們的命嗎？！老子還沒活夠呢，要死你先死！”忽如其來的絕望和恐懼讓周遊陷入瘋狂，臉色血紅猙獰，歇斯底里的大吼一聲，體內積蓄了近兩年的造化靈氣如火山爆般噴薄而出，身上束縛立時一松，飛身撲到九色彩蛋前，抱着它便往回跑。

才走兩步，一道閃電忽然穿透光罩，狠狠的劈在他身上。

周遊慘叫一聲，一個踉蹌，撲倒在地。這時九色巨蛋忽然彩光一閃，一縷血線自周遊身上射出，瞬間被吸入蛋殼內。

周遊意識模糊的扭過臉來，正好見到九色彩蛋光華大放，下一刻竟然騰空而起，瞬間破開護罩，衝進了滾滾雲浪中，眨眼間不見蹤影。與此同時，周遊和小狐們都感覺身上一輕，那毀天滅氣的威壓也瞬間消失，護罩穩定下來。

“小、小九？！”周遊雖然不明所以，卻本能的感覺不妙，哽咽聲中，眼神中那絲怒火已化為凄涼。

小狐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同時跳起，尖叫着向護罩外衝去。

沒等它們觸到護罩，外間景象又變。

灰暗的天空忽然明亮起來，護罩正前方的高空上，一枚九彩巨蛋如同黑洞般瘋狂的吞噬着空間中的混沌雲氣，片刻間便讓周邊為之一空。就在更遠處的雲氣涌動着要填充過來時，彩蛋忽然下落，在進入護罩光幕後瞬間裂為兩半，一團彩色光影從中跳出，一頭撞進了周遊懷裏。

還沒得周遊看清是什麼東西，護罩猛然收縮，光華一斂，再次化為玉碟，落在他手中。同一時間，那恐懼莫明的混沌世界也消失不見，他們已回到了山洞之中。

小狐們一個個保持着飛奔中猛然止步的姿勢，正迷惑不解驚魂未定的東張西望。

周遊愣了一下，連忙看向懷中。只見一隻僅有手掌大小的彩色小狐正嗚嗚大叫，用力扭着身體，要掙脫他的雙手。

周遊這才意識到自己抓得有點緊了，連忙鬆手。彩色小狐立時歡呼一聲跳了出來，下肢蹬着他的肩膀，前肢抱着他的下巴，小嘴連同舌頭，撲頭蓋臉的又親又舔，眨眼間就弄得他一臉口水。

“哎呀，你這小傢伙。弄我一臉。”周遊這時才算是完全回過神來，將小傢伙抱起放在眼前看了一會，隨即莫明其妙的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小白它們也清醒過來，一個個歡呼大叫着，爭先恐後朝着剛出生的小傢伙擁了過來。

半個時辰后，一切回復正常，小白它們對最後一個親人的歡迎也告一段落，被周遊趕回各自的蛋殼睡覺去了。

經此異變，不僅周遊疲憊不堪，小狐們也都無精打採的。似乎只有剛出生的小九兒還能持續保持亢奮。

沒有看到爆炸，但這洞中唯一的建築——淺池算是徹底報廢，中心那些線條和符文被某種力量抹得一乾二淨，表面坑坑窪窪的，已經無法再存放靈漿了。小傢伙們的蛋殼一個個也是東倒西歪的，好在都安然無恙。

眼前一幕讓周遊不禁思索，在他光臨之前，那麼淺間的凝漿法陣只所以有損，是不是也曾生過什麼變故？管他呢，這樣憑空猜可猜不出答案。

等小白也睡了，周遊提起被名為“小妹”的小九兒，要將它也放在彩蛋中。沒想到小傢伙大聲抗議，死死抱着他的脖子，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周遊手腳酸軟，哪有精力和它打擂台，看着小傢伙在身上爬來爬去，也只能一臉無奈的道：“小妹唉，你這樣不行啊，我要休息了，不能總這樣陪你玩啊？”

小九兒根本不採他，自娛自樂的在手臂間鑽來鑽去，似乎在熟悉自家環境一樣，說什麼都不肯離開他的身體。比起流流三小的纏人，這傢伙簡直就是級粘人糖，從出生到現在，哪怕是和小姐姐們親熱時，小傢伙也抱着周遊的脖子，整個像長在他身上的一塊肉。

“你可抱緊了。要摔下來或是壓着了，也別怨我。”周遊無計可施，靠壁而坐，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幻境中那道閃電明明是劈在身上的，卻沒留下一丁點傷痕，反而是神識彷彿受了重創，見到小妹的興奮勁兒一過，立時像得了場大病般沒一絲精神。好在沒什麼大問題，睡一覺再喝點靈漿應該就可以恢復了。

他將造化玉碟取出，神識探了探，萎靡的臉上立時現出驚喜神色。

玉碟中多出三條信息，第一是關於造化訣靈訣第四層“靈長（神息自強、物化靈長）”的修鍊法訣，另兩個則涉及到玉碟本身使用的一個小技巧。第三層靈萌也才剛突破，“靈長”的法訣就不急着看，倒是這兩個小技巧可謂雪中送炭，讓他喜出望外。

凝中神精思索了片刻，按照信息所示，周遊口中開始默念一段咒語，同時以神識引動造化靈力充入玉碟之內。玉碟果然有了反應，先是凌空飛起，然後閃了幾閃，體積直徑漲大成一尺的樣子。

或許因為玉碟吸納了造化靈氣的關係，在潛靈作用下，雖然外形變大，但碟身外放的氣息反而更弱了一些。可惜再怎麼弱也還是靈氣逼人，想讓人把它當成普通瓷盆肯定不行。這偷偷摸摸小心易易的日子還要繼續。

最大好像是可以達到一丈吧？想起異變生時的一幕，周遊再次加強神識，玉碟閃了閃，果然又漲了寸許。只是這一強撐，立時讓他感覺到一陣頭昏腦漲的難過，連忙停了下來。

玉碟以一尺大小的尺寸落在地上。

若是能集滿靈漿，他和小狐們加在一起都用不完，不能太貪心。

周遊開始試驗另一個功能——護罩。

操作上大同小異，這造化玉碟幻化的罩體成半圓形，似光似氣，一如那個古怪空間中的景象。只不過，以他目前能力，屏障全開下也不過護住直徑兩米左右的空間。雖然小了些，但這回他顯得很知足。自己加上小傢伙們，還能再擠三五人呢，再大又有啥用？

造化玉碟是他的最大依仗，註定也是最後的依仗。除非絕境無路，否則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拿來做保命龜殼用的。再說，要真落到那步田地，沒玉碟是死，拿出玉碟只怕死的更慘，既然早早晚晚都逃不脫一個死字，那還不如玉石俱焚呢。

咦？我怎麼忽然這麼悲觀？這可不像我的個性啊！難道這是心魔？周遊心神一動，莫明的出了一身冷汗。

便是那煉獄般的血路我都沒氣餒放棄，這世間難道還有什麼能讓我後退恐懼？！

這世間難道還有比“活着”和“不死”更艱難的事情嗎？沒有！

周遊微笑。當時的他不知元神為何物，甚至不知靈魂是否真的存在，那時的死是真正的死。但他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挺了過來！

我是勝利者！能敗我的只有我，能勝我的也只有我。

這番心神波動不過瞬間，卻讓他昏昏欲睡，勉強朝洞口挪了兩步，躺了下來。

“好睏。睡吧。”在小妹頭上拍了拍，周遊口齒不清的嘀咕兩句，合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