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畫百金

一畫百金

李不偉已在周進家住了四五日了,他雖然口中不說,心裏卻盤算着,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走出這個山村到外面,一來確認一下目前自己所處的年代到底是否如周進所說,二來如果屬實,也好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目前的情況,以便日後的詳細打算。而周進與李不偉這幾日相處以來,已將以前對李不偉的疑慮一掃而空,覺得這個年青人雖然言談舉止不合當時的禮數,衣着又有些怪異,但每每談及國家大事,卻有與普通人完全不同的見解,而這些見解卻又總是一針見血指明問題的關鍵所在,因此周進一家人對李不偉不由得另眼相看,但對於李不偉的身世,李不偉不說,他們也不便多問,而李不偉所住的房間,周進一家人也從不進去。

這晚,周進特意讓周依依準備了一桌頗為豐盛的晚飯,其實也就比平常多加了兩道野味。周進邊吃邊道:“這幾日進山打獵,收穫還不錯,明天我準備去集市將虎皮與這幾日打得的一些野味賣了,換些糧食與農具回來,不知道賢侄可願意一同前往?”

第二天,李不偉換上一套周伍平時穿的衣服與鞋子,雖然有些舊,但周依依早已洗得乾乾淨淨,粗布衣服穿在身上倒也很是舒服,只不過李不偉裏面仍然穿着自己的內衣。周依依剛見到李不偉這副打扮,覺得很是有趣,想笑卻又礙於周進一直在身旁,只好一直忍着,但又忍不住竊笑。周伍爽快豁達,見到李不偉這副打扮,大笑了幾聲,再就忘記了。

等到周進與周伍二人走到前面時,周依依又笑嘻嘻着對李不偉說道:“你這副打扮倒象個和尚,早知我就給你準備一件長袍了”。李不偉這時頭只有寸許,宋朝很少有人留這麼短的頭,當然除了和尚,又或者和尚也許根本就沒有頭。李不偉聽了也覺得有趣,玩心忽起,便恭恭敬敬地一作揖,正色道:“既然如此,老納這廂有禮了,小娘子貴姓?”“呸,你這禿驢”周依依臉一紅,啐了一聲,趕到前面找周伍去了。李不偉原本是個愛說笑之人,只是近日剛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陌生環境,一時竟然有些拘束,但少年人生性活潑好動,見周依依這般說笑,李不偉馬上又有點恢復了本來面目。

因為這附近土地本就貧瘠,山中動物更是不多,平時周進父子打獵,大部分都只打得些小動物,至於老虎等大型野生動物則更是少見,幾年也很少能獵到一隻。這次既然獵得老虎,還有虎皮,虎骨等值錢的東西,所換回的糧食,至少能支持一家人一年的生活所需了。

山中百姓平日生活很是清苦,家中有馬或車的人並不多,周進這次既然要帶如此多的獵物進城,早幾日便向同村人家打聽,今日剛好有一家要去市集,便搭了這家的一輛牛車。人煙稀少,偶爾見到幾個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但看那穿着打扮,又是標準的宋人裝束。李不偉看了心中暗嘆,果然是到了宋朝了。

到了徽州已是中午,周進去找了家客棧,四人安頓妥當后,周進與周伍便出去到皮貨行、藥草店、雜貨鋪等地去賣這幾日所打獵所得的虎皮與野兔去了,並約好回來后再一同買東西。

此時客棧外人聲喧嚷,偶爾幾個小販聲音大了些,便傳進屋裏來。倆人剛開始還能待得住,後來周依依就待不住了,不斷央求李不偉陪着一同去市集逛逛,李不偉本來想聽從周進吩咐待在客棧等着,但終究拗不過周依依再三請求,再加上他也想藉此多了解一下情況,便與周依依一同出了客棧。

女兒家進城,難免要去看一些胭脂、口紅、耳環什麼的,剛開始李不偉倒也覺得新奇,但一個大男人又不好意思太細看,只好在一旁偷偷地看幾眼,卻又現這裏的化妝品並不像後世那般多的品牌,基本都是些以店的名字命名的簡單化妝品,例如劉記胭脂、黃老三油什麼的,至於雅詩蘭黛、歐妮蒂絲等品牌自然是通通找不到了。

李不偉剛開始還覺得有趣,等到看得幾家后,卻現幾乎是每過一家店,周依依便要進去看相同的東西,而且只看不買,李不偉此時大有感嘆,原來“陪女人逛街是一種受罪”這話,古今通用啊。此時周依依正拿着一面銅鏡愛不釋手,原來這不是常用的梳妝鏡,而是一面小鏡,大約巴掌大小,帶有一個小把,有時富貴人家的小姐都隨身帶着,一來可以當作裝飾,二來也算實用。

李不偉忽然心中一動,道:“依依姑娘,如果你不再逛這種裝飾店,我就送你一面小鏡,保證比你手中的這面好上一千倍,你看如何?”周依依喜道:“說話要算數!好,我便答應了你。”她初時見到李不偉的穿着就覺有趣,再加上前日見到李不偉所拿的礦泉水瓶,就知道李不偉定然有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如今他既然答應了自己,想必也不是一件凡物。

二人又逛了一會,再往前走時,卻現一座寺廟,這寺院進進出出的香客絡繹不絕。倆人走了進去,只見正對面是一座大殿,上面寫着四個大字“大雄寶殿”。李不偉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字,雖然是繁體,又不知道是什麼字體,但這四個字卻認得。

大殿外一座大鼎,裏面插滿了善男信女們燒的香,旁邊又有一個小彌沙負責給香客供香。李不偉本來打算燒一注香,希望佛祖保佑自己能順利回到現代社會,但周依依對燒香拜佛並不感興趣,又現每人的燒香動作都是大同小異,看了一會就嚷着渴了,不由分將李不偉拉出了寺院。

二人再走了一陣,找了一個茶攤,便要了兩碗茶稍事休息,周依依走得累了,又因為今日逛街還未盡興,心中正在鬱悶,忽然又想起李不偉答應給自己的鏡子,便向李不偉打聽起這鏡子到底有何新奇之處。她之所以如此心急,完全是因為李不偉前幾日送給他的那張“畫”實在太過驚人,讓周依依不由得不對這鏡子也起了濃厚的興趣,此時儘管還沒到手,卻也忍不住想先問問。她剛問得一句,忽又想起李不偉送的那幅畫,便從懷中拿出來,看了一會兒,想起死去的汪仔,卻又心裏難過,一時竟然又忘記問李不偉關於鏡子的事了。

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咦”了一聲,緊接着又是一聲“啊”的驚呼。

李不偉轉頭看去,卻是一個4o多歲的男子,頭戴文士帽,身穿一件白袍,右手拿着一把摺扇。李不偉微覺驚訝,因為他隱隱記得這種扇子要到明朝才會有的,卻不知為何出現在宋朝。這人手中的扇子搖到一半,剛好停到臉前,就此停住,嘴卻大張着,左手的茶杯剛放到嘴邊,又送不進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依依手中的畫,竟然是一動不動,像是被釘住了一般。周依依順着李不偉的目光看去,見這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當下有點氣惱,正待問,卻見這人又向自己跑來。周依依下意識身,不自覺地將拿畫的手放在了胸前,又見那人竟又跑過來盯着自己的胸前猛看。

周依依心下氣惱,女兒家被人這麼盯着看,她羞愧難當,不假思索便順手一揮,“啪”的一聲,打了這人一記耳光。打完之後,她又有點后怕,身子一縮,貼到了李不偉身邊。

這人雖然被打,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愣了一愣,叫道“好!好!”

周依依一怔,怎麼被打了還叫好?正在揣測這人的意圖,又聽這人又叫道“好畫!真是好畫啊!”。

周依依這一巴掌打得清脆,這人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紅手印,但他卻也不生氣,向李周二人作了一揖,說道:“在下艾畫,剛看姑娘這畫逼真之極,所以一時忘形,還請姑娘見諒。”

周依依一聽,愛畫?,這人如此喜歡畫,名字又是愛畫,心中一時覺得有趣,便道“你雖然喜歡畫,卻也不應該將名字也改了吧”。

艾畫聽得一怔,稍加思索已知所以,便笑道“姑娘說笑了,艾畫是在下的真實姓名,自幼便叫這名字了。”

艾畫將二人稍作打量,便向李不偉抱拳道:“在下也是喜好書畫之人,適才看得這位姑娘手中之畫,其細膩逼真前所未見,在下雖知姑娘對此畫定是十分珍惜,更何況君子不奪人所好,但仍然冒昧句,此畫可否賣給在下?”

李不偉聽得一愣,轉眼向周依依看去,周依依也剛好向李不偉看過來,二人目光一接,便均不再說話。按李不偉之意,這畫既然送給了周依依,賣與不賣便由她做主。而周依依卻想着畫既然是李不偉所贈,自己便聽他的了。

艾畫看二人神色猶豫,又急道:“價錢嘛好商量,兩位出個價吧,只要在下能夠接受,定不會拂了兩位的意思。”

李不偉心想這東西還能賣錢啊,不就一張照片打印紙嘛,不過宋朝可沒這東西,弄不好還能賣得些錢。但到底能賣多少自己也不清楚,想了想,便貼進周依依的耳朵悄聲問道:“依依,你說一條汪仔這樣的狗能賣多少錢?”

周依依沒想到李不偉竟然靠如此之近,心中一急,也不多想,悄聲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一百文錢吧”。

艾畫看二人竊竊私語,以為是在商量價格,他沒聽得太清楚,只聽得周依依說到了一百二字,當下大聲道:“好,就依姑娘,一百兩。”說著轉頭對旁邊的下手說道:“去,回府上取一百兩黃金,去回”。旁邊下人應了一聲,跑去了。

李不偉對宋朝的一兩銀子能買多少東西並沒太多概念,但一百兩黃金李不偉卻想已不少了,但他也沒太大反應。周依依聽得艾畫說一百兩后,嘴巴就張得老大,卻又說不出話來,后又聽得一百兩黃金,頓時登地站了起來,忽又覺得不妥,馬上坐了下去。她神色慌張,一時竟坐在李不偉的腿上,卻毫不查覺。

周依依神色恍惚,轉頭問李不偉道“你說呢?”,話音未落,卻現自己竟坐在李不偉腿上,心中更是大羞,突然又猛地站了起來,神色更加慌亂,這一站起來用力過猛,竟然將茶桌“哐”的一聲打翻,桌上的碗罐摔了一地,叮鈴哐啷的全部摔了個稀爛,倒是李不偉半天愣是沒反應過來,當了一回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卻說周進與周伍二人在市集轉了個中午,將這次帶來的獵物盡數賣了出去,所得的銀兩竟然是這幾年中最多的一次,二人興沖沖地直奔客棧而來。還沒進門,周伍便大聲嚷嚷起來,“依依,今天大財了,所有東西竟然賣了十多兩”,周進忙低聲喝道:“小聲點,財不外露。”

只聽“咣鐺”一聲,周伍推開門沖了進來,周進也隨後跟着進來將門關了,還未來得及再報一次喜,卻現桌上明燦燦放着十錠黃金,一字排開,周依依一動不動地盯着桌子呆,李不偉也是一動不動地盯着周依依呆。

到二人回來,李不偉終於鬆了一口氣,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道:“你們終於回來啦,她這樣有好一陣子了。”說著朝周伍一努嘴,“交給你了。”

李不偉拉過周進,悄聲將事情的原委簡要說了一下,周進聽了又驚又喜,連聲道:“賢侄果然是身懷絕技,信手拈來之作竟然能賣得如此好價錢。”心裏卻是納悶,這畫雖然畫得還算逼真,但畢竟畫的是一隻死狗,竟然還真有人願意出一百兩黃金。他們這次的獵物總共賣了十多兩銀子,已覺得不少,如今聽得李不偉一幅畫竟然賣到一百兩黃金,當下也為李不偉高興不已。

李不偉哈哈一笑,不再接話,想了想又道:“周大叔,自從我迷路后就一直住在你家,這些黃金你就收下,當作我的房費和飯錢吧。”周進聽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使不得,使不得,賢侄身懷絕技,我等難得交到賢侄這樣的朋友,哪裏還收什麼飯錢。”

李不偉再三勸說,周進只是搖頭不止。其實李不偉倒不是故意如此,他還真是不太了解宋朝的貨幣換算,但想這一百兩黃金肯定也不算少了,又看了周依依的神態,更覺得這一定是一大筆錢。此時自己無依無靠,又身懷“巨款”,加上對這個社會仍然是一知半解,不如索性全部交給周進來處理,自己暫時有得住有得吃就行了。李不偉是視錢財如糞土的人,即使不如糞土,也基本視為無物。他經常花得山窮水盡時,便過得一段清苦日子,雖然心中也常下定決心要計劃經濟,但有時候一衝動,與朋友一起FB一場,又是基本上身無分文。但他有所不知,周依依本來也對這錢財沒多少概念,只是一個鄉下姑娘突然看到這麼多金錠,一時也是被嚇住了,這才半天回不過神來。

見周進仍不答應,李不偉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周大叔收下一半,另一半就先替我保管着吧。”李不偉再三勸說,周進勉強答應了。

第二天李不偉一早便與周伍出去了,待回來卻趕了一輛馬車回來,竟然還帶着一個車廂。李不偉看周伍對馬很是喜愛,便又拉着周伍再去馬市買了一匹馬,而且馬背上還背了個大籠子。

採購完畢,四人便趕着馬車馬匹滿載而歸。周伍剛有了自己的馬,興奮得不得了,一會向前疾馳而去,一會又故意落在後面,然後再快馬加鞭地過周進趕着的馬車,見到叉路口,也要進去一探究竟。

李不偉不會騎馬,便與周依依坐在車中,又拿起剛才馬背上的籠子,笑道:“依依,你猜這是什麼?”說著,也不待她猜測,便打開了籠子,裏面竟然是一灰一黃兩隻小狗。周依依又驚又喜,歡呼雀躍之餘,便抱着兩隻小狗逗了起來。

周依依給管這兩隻小狗叫“小黃”和“小灰”,李不偉卻要叫“旺財”和“小強”,周依依聽了,覺得旺財倒也罷了,但小強這名字怎麼聽也不像是狗的名字。李不偉解釋說這兩個名字在以後一定會非常流行,並且信誓旦旦地說這名字是江南的某個才子給起的名,周依依這才勉強同意。但李不偉卻沒有告訴她,旺財和小強一個給餓死了,一個卻被那個才子給踩死了。

周進聽得車內二人笑聲連連,回頭笑道:“賢侄才學源博,信手之作卻能賣得百金,雖不比那一字千金,卻也紅毫不為遜色”。

李不偉心中暗笑:“這也能叫畫啊,如果條件充足,這種畫我一天能作幾百幅。”他心中得意,嘴上卻說:“哪裏,哪裏,雕蟲小技”,說得兩句,卻再也按捺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接着道:“多謝周大叔誇獎,不如我們痛飲一番如何?”。周進喜道:“如此甚好,我們便邊走邊喝”。

當下李不偉便開了一壇酒,周依依笑吟吟地為二人斟了酒,二人一路縱情毫飲,李不偉酒量甚宏,卻也經不住這一路顛簸,過了一會,兩人都已有些醉意。周伍遠遠聽得二人在車中大笑,心下好奇,跟了上來卻現二人又是一聲“好酒!干!”。周伍心中想着騎馬,也無心參與喝酒,便一夾馬腹過馬車疾馳而去,一道黃沙伴隨着馬蹄聲,逐漸向遠處伸去。

李不偉平日裏見慣了大城市中的汽車馬路,又哪有機會見得如此情景,心中激動,忽地想起一歌曲,當下大聲唱了出來。周依依只聽得那曲調激昂奔放,讓人聽了不由得血脈膨脹,雖然身為女子,卻也聽得心潮澎湃,只聽李不偉大聲唱道: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原來精忠報國》,李不偉看到周伍馬蹄聲起,黃沙滾滾隨馬而去,不由得想起了這歌的一個片斷。周進聽得兩句,覺得曲調激昂,再聽得歌詞,更是激動不已,大聲道:“好曲好詞,豪氣雲天,佩服!”二人相視大笑。

註:一張畫能賣百金,純屬編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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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之工業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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