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絕對不可以！
她絕不會讓他帶走她的心肝寶貝！
邊夢允暗暗發誓着。
從那天跟父親的一席談話之後，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真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是希望歸希望，她知道那絕對是百分之百的真實，而厲赤炎的出現就是不可抹滅的證明。
想起歷赤炎對她的嚴厲指控，原本莫名其妙的話語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看來他是誤會那個介入他家庭的女人——柏宇的親生母親，就是她了。
也難怪他會對她充滿敵意，態度這麼惡劣了。
邊夢允突然有點同情起他來。
家庭破裂，母親發瘋，這對任何人來說，都絕對不會是件好過的事情。但同情歸同情，她還是不會讓柏宇回去厲家認祖歸宗。
他是她的兒子，永遠都會是，而她一點都不打算讓這個狀況有任何的改變。
以厲赤炎的個性，她相信他也絕對不會是個容易說話的男人。
看樣子，要讓他打消念頭，可能需要花費不少的工夫吧
邊夢允抬頭看了眼厲氏大樓，深吸口氣，抬起沉重的步伐往前邁去。
“請問……”她走向一樓的保全人員。“我想找厲先生。”
保全人員客氣的問：“請問你哪位？有預約嗎？”
“我沒預約耶。”邊夢允困窘的道。
“沒預約啊，那我可能無法讓你上去喔。”保全人員的態度還是很好。
“那……可不可以幫我通報一下，我是邊夢允，獨立雜誌的記者，我曾經訪問過厲先生。”她不死心的說。
保全人員驚訝的微微張大眼，“原來是邊小姐，總裁有交代過，請你直接上頂樓去，他在等你。”
“他在等我？！”邊夢允訝異的反問。
“是的，請。”保全人員幫她按開了電梯門，微笑的目送着她進電梯。
他知道她要來？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機，什麼都算得准準的。想必他早料到爸爸回家後會告訴她，他們會談的事情，而她也肯定會找上門來否定他的“提議”。
既然如此，他八成已經準備好，等着應付她了吧？
她可不能讓他敷衍過去才行。
電梯門在她思索着如何讓他打消帶回拍宇的念頭時緩緩的開啟。
邊夢允跨出電梯，熟悉的走進屋內，輕易的在客廳找到躺坐在沙發椅上的厲赤炎。
今天的他穿着舒適的居家服，露出了胸前結實的肌肉；一派悠閑的模樣，但卻難掩他那雙如獵鷹般的銳利眸光。
“坐。”他搖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琥珀色的液體緩緩的晃動着。
“不用了，我今天只是來跟你說明一件事，然後就要走了。”站在厲赤炎面前，她有點不知道該將視線放在哪裏，她連忙站到一旁，避免直視他結實的胸肌。
那次擦槍走火的一吻與之後的奚落，她可是還沒忘記咧。“說吧，不過答案是不可能。”他睇了她一眼，慵懶的開口。
“我都還沒說，你就拒絕？根本一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嘛。”邊夢允忍不住為之氣結。
“這件事本來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們只有照做的份。”厲赤炎冷冷的揚起唇道。
“厲先生，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你跟你母親，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不是你父親也同樣有意願的話，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悲劇了，所以你把全部的錯都怪到我們這邊來，實在是有失公允。”她努力讓自己理直氣壯些。
“有失公允？”他緩緩站起身來面對她，深邃暗黑的眸底染起一簇簇怒火。
“呃，我的意思是……柏宇跟了我這麼久，難道只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要改變他早已習慣的生活嗎？這對一個小孩來說，一點也不合適。”邊夢允喃解釋道。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正灼熱的熨燙着她的肌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厲赤炎眯起黑眸，“我今天還願意聽你講話就夠客氣了，你最好不要給臉不要臉。”
邊夢允稍稍退了退身子，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絕對不會把柏宇交給你的。”
既然他視柏宇為私生子，肯定不會好好善待柏宇的，她絕對不能讓柏宇掉入水深火熱的地獄中生活。
“我同樣告訴你，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人我是要定了。”厲赤炎冰冷的揚起唇畔再次強調。
“你……我相信柏宇不會答應跟你走的。”
“啐，他更沒有選擇的權利。”厲家的子孫本來就該回歸厲家，跟感情無關。
她臉色一白，仍佯裝鎮定，“好吧，既然我們談不攏，那就法院見。”
“隨時歡迎，我不介意把這件醜事鬧到人盡皆知。”厲赤炎嘲諷的道。
邊夢允愣了愣。他倒是提醒了她，如果事情鬧開的話，受傷最大的將會是死去的姐姐跟柏宇。
她不能讓他們的聲譽受損從此再也無法抬起頭來見人。
咬咬下唇，她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這樣吧，你告訴我到底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我們對厲家的傷害？你才願意放棄爭取柏宇的監護權？”
厲赤炎眸中的怒火更熾，大掌猛地托起邊夢允的下巴，“你想彌補對厲家的傷害？”
她強忍怯意，肯定的點點頭。
他緩緩的靠近她耳邊，一字一句清楚的說：“不、可、能！”
邊夢允渾身一震，看着他冰冷的表情，背脊霎時涼了起來。
“看來我們是無法達成共識了？”她失望的問。
厲赤炎垂下眼瞼，再抬起的冷淡黑眸給了她答案。
“好，我知道了。”邊夢允點點頭，轉過身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除非我母親恢復正常。”忽地，低沉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你說什麼？”她期待的轉過身來。
厲赤炎犀利的眸光瞅向她，緩緩重複道：“除非我母親恢復正常。”
邊夢允頓了頓，想起那天見到的場面，實在很難想像那個婦人能重新回歸正常的生活。
“不能對嗎？也對，我傾我厲家所有的能力，用盡最好的醫療照顧，都無法讓她恢復清明於一毫，你又有什麼辦法呢？”厲赤炎自嘲的扯扯唇，眸中閃過一絲落寞，他轉過身的背對着她，淡淡的說：“你走吧。”
邊夢允沒有忽略他身上流露出來的寂寞與傷痛，心頭忽地緊緊的揪了起來。
她發現自己竟然有股想要擁抱他，將他抱在懷中安慰的衝動？！天啊，她在想什麼？
邊夢允慌張的轉身走出客廳，迅速的走向電梯按鈕開門，直到走進電梯耳邊似乎還聽得見自己如擂鼓般響亮的心跳。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心跳得這麼快？
邊夢允撫着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困惑的問着自己。
☆☆☆
“哈哈哈，邊柏宇是小色鬼。”
“邊柏字羞羞臉。”
“好噁心喔，我不要跟你玩了啦。”
幾個男同學嘲笑着邊柏宇。
“不是啦，這不是我拿的啦。”他俊美的小臉蛋滿是認真的解釋道。
“不是你會是誰？”其中一個同學懷疑的問。
“哎呀，一定是她那個糊塗媽咪啦。”另一個同學想都不想就回答。
“對喔，我們都忘記邊柏宇的媽咪是個超級糊塗蛋了，比我們還笨。”
“不許你們說我媽咪的不是。”邊柏宇氣惱的漲紅了瞼。
“我們只是說事實啊，不要說以前她鬧出了多少笑話，連今天都把內衣放在你的運動服一起帶來，真是丟臉死了。”
“哈哈哈，她一定是要你穿着大奶奶的內衣上體育課啦。”男同學們趁機嘲笑他，誰要他是全班女生的偶像，每個女生都迷他迷得要死，卻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你們不要這樣罵人家的媽媽啦，真是沒水準。”
“對啊，你們才是大笨蛋，噁心鬼。”
女同學看不過去的聲援。
幾個男生被罵得惱羞成怒，嘲弄聲更大了。
“邊柏宇的媽媽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
“大笨蛋，大笨蛋。”
“你們再說一次，信不信我揍你。”邊柏宇眯起黑眸，威脅的聲音雖然未脫稚氣，但也讓人感到害怕。
“唷，要打架啊？誰怕誰啊？邊柏宇的媽媽是個大笨蛋，邊柏宇的媽媽是個大笨蛋。”
男同學們開始起鬨的嘲弄他。
邊柏宇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再也忍受不住的撲上前去，朝着嘲笑自己母親的幾個男同學開始一陣拳打腳踢。
“老師，老師，男生打架啦。”女同學驚慌的高聲大喊。
一群男生則是越打越起勁，幾名聲援邊柏宇的男生也加入了戰局。
眼看戰況一發不可收拾，桌椅不知道被撞倒了多少張之際，老師的怒斥聲終於傳進了教室，讓打成一團的男生霎時僵在原地，紛紛低頭不敢望向老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師嚴肅的問。
“老師，都是他們啦，他們罵邊柏宇的媽媽是笨蛋。”女學生忙着跟老師打小報告。
“是真的嗎？”老師瞪向那群引起禍端的男生，“老師不是說過，同學要相親相愛嗎？你們怎麼這麼不聽話？還打架？”
“老師，那是因為邊柏宇他媽媽把胸罩放在他的書包里啊，所以我們才會這樣說的。”其中一個男生想要合理化的解釋自己的行為。
老師怔了怔，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對啊，對啊，他媽媽本來就很笨嘛，常常都做一些好奇怪的事情。”另一個男生也跟着附和。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能罵長輩，這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低沉的男聲自老師的身後傳來，讓大家好奇的朝他望去。
老師如夢初醒的接著說：“沒錯，好孩子應該要有禮貌，你們是不是要當老師不喜歡的壞孩子？”
幾個男生沉默不語。
“若是別人這樣罵你們的媽媽，你們會不會生氣？”厲赤炎放緩聲調。
幾個男生努着唇瓣，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更不應該罵女人，懂嗎？”厲赤炎揚起唇道。
“我們知道了。”幾個原本罵邊柏宇的男生愧疚的點點頭，朝他道歉，“邊柏宇，對不起。”
他也豪爽的拍拍身上的灰塵回應，“沒關係啦，不過以後不能再這樣說我媽咪了喔。”
“嗯，我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罵女人。”幾個男生抬起胸膛保證。
“對啊，我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以後不要打架了。”邊柏宇也揚起笑容道。“嗯，不打架。”
幾個原本打得難分難解的男生，竟然培養起“男人”的感情了。這算不算不打不相識啊？
老師訝異的看着身旁的男人輕易的就解決了一場糾紛，不禁暗暗讚歎着，不愧是厲氏集團的總裁。
“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裏？”邊柏宇認出眼前的男人，就是那天跟他說話的男人，於是好奇的問。
“呃，對了，柏宇過來一下。”老師朝他招招手，差點忘記正事了。
“老師，請你不要只處罰邊柏宇，我們也有錯。”幾個男同學紛紛認錯，好像這樣才夠格當大男人似的。
“老師不是要處罰他啦。”老師微笑的扶着走上前的邊柏宇，“你家裏有事，所以你外公要老師讓厲先生帶你回去。”
“是外公說的嗎？”他眨眨烏黑分明的大眼疑問。
“嗯，外公打電話跟老師說的。”不過倒是沒說明是什麼事情就是了，這讓她頗為好奇。
“喔，那好吧。”邊拍宇走回因為方才的混仗而被踢翻的桌子邊，扶起桌椅，拿起包包走向厲赤炎，“叔叔，我們走吧。”
☆☆☆
“你怎麼可以讓他去學校帶走柏宇？！”邊夢允不可置信的抓着話筒。
“夢允，你先別激動，他答應過我，不會就這樣帶走柏宇，他只是想跟柏字相處一會兒。”邊尚文在話筒的另一端解釋着。
“爸，那些商人個個狡猾奸詐，厲赤炎又是個中翹楚，他說的話能相信嗎？”她懊惱的抓抓頭髮。
“再怎麼說，他始終是柏宇的哥哥，柏宇始終也姓厲，夢允，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阻絕柏宇認祖歸家的機會。”
“爸，他根本就不可能會真心待柏宇好的？”邊夢允不安的道。
“不會的，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個無情的男人。”他很肯定的說。
“才怪，他根本就很死姐姐了，加上他母親又陷入極端的瘋狂，這些賬難保他不會算在柏宇頭上，把所有的氣都出在他身上。”
邊尚文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我們邊家的確欠他太多了，就算他要怎麼找我們出氣都可，不過，他雖然是個冷酷的男人，卻不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夢允，放心吧，他絕對不會虐待柏宇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就算是這樣好了，但柏宇是我一手帶大，他也早就認為我是他的親生母親，我是絕對不可能把兒子交給別人。”邊夢允堅持己見。
“這我們也無能為力。”他說出無奈的事實，“你畢竟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加上他們財大勢大，若真要打起官司，我們可以說是毫無勝算。”
這一點，邊夢允無法反駁。
“那……我們至少可以試試看啊。”她嘴硬的掙扎着。
“你真的要讓柏宇上新聞跟報章雜誌嗎？夢允，為了柏宇好，這件事越低調越好不是嗎？”邊尚文早想過這個問題了。
這根本就是一場無法打下去的仗。
邊夢允默然了。難道真的就這樣失去她最愛的“兒子”嗎？“對了。”她忽地朝話筒喊了聲。
“什麼？”邊尚文困惑的問。
“爸，”她興奮的提起，“厲赤炎曾經說過，若能夠讓他母親恢復正常的話，他就答應我們，不將柏宇給帶走。”
“真的嗎？”語氣里難掩驚喜，“他真的這樣說？”
“嗯。”忘記父親看不到自己的神情，邊夢允還用力的直點頭，“是真的，那天我去找他，本來是要他打消帶回柏宇的念頭，而這就是他開給我的交換條件。”
“那太好了，至少我們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邊尚文的聲音開心的揚起來。
“但是……”邊夢允又遲疑了，“他母親的狀況非常不好，我怕……”
連厲家這樣有辦法的家族，都沒辦法找到醫治他母親的方法，更何況他們這種平凡人呢？
“只要有機會，我們就要試試，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名詞，叫做奇迹。”邊尚文樂觀的道。
“嗯，爸你說的沒錯。”邊夢克也燃起信心，“我們就賭賭看這個奇迹吧。”
☆☆☆
原本應該要擠滿人的知名雪糕專賣店，此刻卻只有兩個人坐在裏面，門口則掛上了休息的牌子。
“叔叔，為什麼我們進來以後，全部的人就都被趕出去了啊？”邊柏宇想到剛剛的畫面，覺得很奇怪。
厲赤炎揚起唇畔，“因為這間店已經被我們包下來了，所以其他人都必須出去。”
“包下來？”他側着頭問：“為什麼啊？”
“因為這樣才清靜，不會有別人吵我們。”厲赤炎淡淡的解釋。
“喔。”達柏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地又抬起頭，“叔叔，那你一定很有錢喔，才可以把整間店包下來。”
厲赤炎微微一笑，不答反問：“若是讓你也有這樣的能力，你說好嗎？”
邊柏宇想了想，認真的回答：“媽咪說我們不用大富大貴，只要能一輩子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厲赤炎凝視着這個跟他長相肖似的弟弟，有點訝異於他良好的家教。看樣子，邊夢允教得不錯嘛，只不過……
“你媽咪常常出錯嗎？”他輕蹙起眉的問。
邊柏宇的神色霎時變得防備了起來，“沒有啊。”
“我聽你同學說，你媽咪常常忘記幫你帶東西，要不然就是帶錯東西？”厲赤炎再問。
“那、那是因為媽咪上班太累了，所以才會一時忘記的。”邊柏宇抿起倔強的薄唇。
這種倔強的神情他實在太熟悉了，父親有過，他也有，沒想到這個“外面”的弟弟也是如出一轍。
一抹血親的感情悄悄的瀰漫在他的每一個細胞，只是他還沒承認。“你很愛你母親？”
邊柏宇用力的點點頭，“我最愛媽咪跟外公了。”
“如果……有一天你必須離開他們呢？”厲赤炎試探的問。
“我不要，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他們。”邊柏宇堅定的說，眼神開始出現懷疑的神色，“叔叔，外公不是說家裏有事嗎？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好了。”
“放心，你家裏沒事，等我們吃完雪糕，我們就回家好嗎？”厲赤炎安撫着他。
服務生也適時的端上了不同色彩的雪糕球，讓邊柏宇開心的轉移了注意力，渴望的直盯着雪糕球猛咽口水。
“吃吧，你要吃多少都可以。”厲赤炎看着他的模樣，好笑的道。
“那我可不可以帶回去給外公還有媽咪吃？”邊柏宇期待的問。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厲赤炎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恨這個小孩。
“當然可以。”他不自覺的真心揚起一抹笑，“你先吃，等下我們再外帶回去給你外公跟媽咪。”
“謝謝叔叔。”邊柏宇開心的道謝，隨即迫不及待的動口吃起雪糕。
看着他純真可愛的模樣，厲赤炎內心深處的冰山似乎開始融化了，只是現在他還不知道，這解凍的一角，將會慢慢的擴散到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徹底的改變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