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侍中--夏立商,是一個面寬額高、不苟言笑的清廉官吏。他前腳才剛剛跨出府邸,他的二女兒夏寧兒,使喚來貼身丫鬟替她更衣梳頭,把自己喬裝成一介書生,然後與喬裝成書懂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夏寧兒是個長相標緻、個性活潑的俏美人。
她有一對粗細適中的秀眉。一雙清澈、水靈靈的慧黠眼眸,小巧的鼻樑直又挺,唇瓣薄而紅潤。身子纖細而高挑.完全是人見人愛的典型俏佳人;她扮起書生來,更是十足十的像個風度翩翩、氣質文雅的白面書生。
她一溜出夏府,便打開摺扇在胸前晃動,大搖大擺、抬頭挺胸地走到街上去;
一對美目四處流轉著。彷彿對這京城的繁華抱持永不泯滅的好奇心。
秋試剛過.京城原已繁華熱鬧的街道,因多了這批等著放榜的應試生走動,而顯得有些擁擠。
一些原本就無心仕途的富家子弟,早已迫不及待地湧上“煙翠樓”,不惜千金,只為一睹那素有“花仙子”之稱的藝伎--沈月容的花容月貌;而一些無千金隨身的平庸書生,多半也趁此機會穿梭於大街小巷。一覽京城的繁華景象。
只有李延晉那怪胎,此刻正在市集一角擺攤販售字畫.或者替人寫寫對聯。
誰說他不是怪胎呢?哪有人未放榜。就先認定自己是落第書生,開始籌備起回鄉的盤纏來?他這種未雨綢繆的心態,分明是缺乏自信心!
自信心?誰說他沒有|在未見到那成千上萬的考生時,他的信心可滿得很呢!
算了,雖然自己飽讀詩書。縱有滿腹經綸、滿腔熱血,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得不先替自己的往後作打算。
都已經過了晌午,才賣出一張字畫、替人寫了兩副對聯,照這樣下去,別說盤纏籌不出來,恐怕會淪為露宿街頭、喝西北風的命運!
唉!他按捺不住滿心愁緒地軟了口氣。一張俊逸的臉孔垮了下來。
夏寧兒遠遠地便瞧見這賣字畫的書生,他高大、挺拔的偉岸身材吸引了她,更近一看。她整個人便愣住了好個濃眉大眼、英俊滿灑的美男子!臉部剛毅的輪廓.及眉宇間所散發出的一股咄咄逼人、令人屏息的傲氣,使她在不知不覺中逸喟出為嘆聲。她敢說,此人絕非一般的書生。他還是個武功底子不弱的傢伙。
傢伙?噢!又來了。
她爹不知警告過她多少遍,不可以用這種“不雅”的形容詞。即使對下人也不行,因那將有失她千金大小姐的身分!可她就是記得快,忘得也快。
不過這要怪,還是全得怪她的長相.誰教她長得如此美麗動人,再加上活潑可愛、平易近人。導致夏府的下人全拿她當作寶,而她也上下不分地與他們“混”在一塊兒,才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凈學一些亂七八槽的不雅之詞。
在意的是她老爹夏立商,她大小姐可不在意。話雖這麼說。她們不得不收斂、提防些。因為她老爹揚言。只要她再說一句她大小姐不該說的話。他使要將她關在夏家宗祠里,直到她完全忘了那些不雅之詞為止。
天知道夏寧兒有多麼害怕被“關”起來,那對生性好動的她而言,簡直是比死還難過的酷刑。
但她也不想和自己的雙胞胎姊姊--夏瑄兒一樣呀!瞧她終日擺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在下人面前,尤其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模樣,人人見到她就如見到鬼一樣唯恐閃躲不及。她那嚴肅冷例的面孔.甚至比她爹還更教人難以親近;那種百分之百的“千金”樣兒,夏寧兒可不喜歡,相信普天下也沒有人會喜歡。
有時夏寧兒會懷疑,為什麼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性格方面會是天壤之別?
夏寧兒回神,好奇兼賞識地盯着李延晉瞧。她也知道自己如此注視他人,實在有失千金小姐的品德;但她就是忍不住,更何況她此刻身着男裝,怕什麼呢?
李延晉正悶得慌。霎時發現夏寧兒把自己當成珍禽異獸似的猛瞧。於是也不客氣地“放眼”過去,一瞬也不瞬地回看她.看得她臉紅心跳.羞赧得收回目光,呵!男人也會臉紅?他可是頭一回見著。
不過,這俊俏得過分的書生.細皮嫩肉的,看起來倒有幾分像個姑娘,這會兒臉一紅,更顯得不男不女,古怪且滑稽到了極點!
李延晉忍不住一陣好笑,惹得夏寧兒更加尷尬。
“你笑什麼?”她沒好氣地問。
這夏寧兒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李延晉便倏地停止笑意,然後睜大一雙炯炯黑眸注視她,表情顯得高深莫測。他懷疑她是個還沒長大的“小男人”,否則怎會有那細如姑娘家的柔美聲音?
夏寧兒咽了咽口水,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一直看着我?我有什麼地方不對嗎?”畢竟是個姑娘家。個性再活潑,總不及男人的豪放不羈;加上他灼熱目光的逼視,使她更顯得扭呢不安。
李延晉牽唇一笑,笑得魅力十足,聳了下肩。道:“你適才下也如此盯着我看?”
夏寧兒暗暗呼了口氣。幸好不是女兒身被識破,否則這下可糗大了!她釋懷一笑,禮上一揖后,道:“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李延晉拱了下手。“在下姓李名延晉,蘇州人氏。”目光仍忍不住停留在它的臉上,對她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頗感好奇。
“蘇州?”夏寧兒孩子氣她笑起,辟中閃動著好奇得過分的光芒。“聽說蘇州的姑娘個個都是傾城美女,真的嗎?”
李延晉摸了摸下顎,正經地道!“如果你是個姑娘.那麼蘇州的姑娘沒一個及得上你。”
夏寧兒挺直背脊,一張娟秀的臉漲得紅通通的。
李延晉又目二陣好笑這男人怎麼這麼容易臉紅?
“你又在笑什麼?”她嘟起俏唇。
“沒什麼。”他搖了下頭.止住笑意,問道!“我該如何稱呼你?”
她這才免除尷尬,彬彬有禮地道!“小弟姓夏單名凡,李兄直呼我姓名即可。
對了。李兄此次前來京城,想必也是應秋試而來,是不?”
李延晉挑高濃眉點頭。
夏寧兒邪邪一笑,為自己猜對這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而得意。她側臉湊向他,一副賊兮兮、想探人私隱的神情。
“有幾分把握?”
李延昔因她滑稽的舉動而愣了一下,縮著脖子,張大雙眼看他。“未放榜之前談把握,未免可笑。”
可笑?他說我可笑?夏寧兒窘兮兮地縮回自己的腦袋瓜,很不自然地摸着她那張不安的臉。
李延晉挑眉,對這文弱、白皙得不男不女的夏寧兒很感興趣。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女性化的男人。尤其是那孩子氣十足的動作,實在有趣,心中莫名地對她產生一絲好感。
“夏兄弟可也是前來參加秋試?”
“我--不是,小弟是本地人,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間,所以便上街來逛逛。對了,李兄,既然秋試結束,何不利用等放榜的這兩日四處走一走,幹嘛守在此處賣字畫?”她那對盈盈流轉的胖子。在他攤子的字畫上轉著。
“我哪有那閒情逸緻?我得掙點盤纏好回鄉。”他的語氣帶著感傷。
夏寧兒摸了摸鼻子。瞧他身着粗麻布衣,絕對是個貧窮書生;但他身上那股非凡的氣質及傲氣,使她有種預感--他肯定會飛黃騰達。她相信,百分之百的相信。
“李兄真是未雨綢繆,秋試都還未放榜呢!”
他冷笑一下。“等放了榜再來籌盤纏,恐為時已晚,我可不想在落第后還流落他鄉,成為落難書生,我娘還在盼着我回去呢!”
原來他還是個孝子!夏寧兒益發欣賞他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這李延晉絕對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撇開他出眾的外表不談,光憑他身上那股傲氣凜然的氣質,就很夠吸引她的了;再瞧瞧那些字畫。字跡端正且力道十足。文采更勝於她那高官厚祿的爹,相信--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中斯了她的思緒,猛地扭頭,只見安締廷那傢伙策馬奔來,路上行人紛紛閃到一沒去,幾乎把整條街都讓給了他。
傢伙?不管她爹如何反對。此刻她非得用這字眼不可。那狂妄地在京城大街策馬飛奔的,正是兵部尚書之子--安締廷。那傢伙仗着他爹是兵部尚書,目無法紀,無法無天,在天子腳下對百姓大肆騷擾;最可惡的是那寵溺兒子的尚書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居然放縱自己的兒子如此胡來!
夏寧兒愣了一下,只見快馬朝她衝撞過來李延晉著實一驚,縱身一躍。整個人從字畫攤里翻了出來,一把攬住夏寧兒的小蠻腰,又是一躍,從安締廷的頭上翻到街的對面去。他抱着嚇呆了的夏寧兒怔愣愣地站着--天啊!這小兄弟的腰居然如此纖細柔軟!
安締廷勒住填繩,駿馬受到驚嚇,仰天長府。他目光犀利地瞪了李延晉一眼,然後又策馬往前狂奔。
那是一對令人打從心底感到厭惡的眼睛。那傢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延晉在心裏低哼一聲。
“沒事了。”李延晉低睬,撫了撫夏寧兒的香肩,突然又一怔--為自己不該有的動作嚇一跳!更為--
天啊!如此纖細的肩膀,哪裏是男人該有的?而且他此刻恨在自己懷中的樣子,簡直像個--膽小怯弱的姑娘,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股香氣,一股男人不會有的香味兒。
難道他--是個姑娘?
他的雙手猛地放開;其實不管這夏凡是男人或女人,他們此刻的動作都是不應夏寧兒的貼身丫鬟--小菊,從街對面奔過來,一張臉急得煞白、煞白地直嚷當的。
著:“少爺,你沒受傷吧?”
夏寧兒被小菊這麼一嚷,才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正靠在李延晉懷中,於是條地往後一跳,跳離他寬闊、安全的胸膛;一顆驚魂未定的心,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一抹紅暈,也在控制不住之下飛上粉頰。
老天!她簡直羞得不知該往何處躲了。
李延晉呆若木雞地注視夏寧兒。
男人也會有此嬌羞姿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他不得不懷疑他根本是個姑娘!
仔細瞧他那張臉,五官娟秀細緻。美得過分.如果真是個姑娘。肯定是個傾國傾城、美如天仙的大美人兒;他不禁幻想起他著女裝的迷人樣兒……老天!他發現自己的心正“碰碰”地跳個沒停,這這算什麼?自己甚至還未確定他是女兒身!
喚!不。
“我沒事。”夏寧兒對著小菊道.然後回眸正視李延晉,卻因他怪異的眼神而心慌不已:抿了下突然變得乾燥的唇,目光停在他胸前被自己扯皺了的衣服上頭。
自己剛才的模樣,一定羞死人了!
“多謝李兄相救。”她做作、彎扭地道。
李延晉因自己過分狂亂的心跳而困窘,勉強擠出一絲還不算太難看的笑容。
“不過舉手之勞。夏兄弟別太客氣。”
“沒想到李兄文武雙全,小弟真是佩服、佩服!”夏寧兒說著。因更確信自己的眼光而露出一抹得意忘形的笑。
李延晉沒看懂她那詭譎的笑容是什麼意思.但總免得有些不懷好意。他還來不及深思,只見安締廷那傢伙又策馬狂奔了回來,而這次。他更狂妄囂張,摟了個青樓女子,一同坐在馬背上。“呼”地一聲,從眾人面前奔馳而過。
“那討人厭的傢伙是誰?”李延晉望着安締廷的背影問夏寧兒,夏寧兒扭著秀眉環視四周,緊張兮兮地將李延晉拉回字畫攤,低聲督告:“你如果還想多活幾年。說話最好小心點兒;那傢伙是兵部尚書安大人的公子安締廷,那種人不是你惹得起的,最好別自找麻煩,知道嗎?”
李延昔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夏寧兒貸得莫名其妙,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才讓他這麼好笑。
“你笑什麼?”她幾乎要瞪他了。
他還是忍不住要笑。“笑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我娘。”
“你娘?”夏寧兒尖叫起來。“我堂堂一個--大男人,你說我像你娘?李兄,你這也未免大“抬舉”我了吧?”她手叉著腰,鼓脹著腮幫子瞪他,一張嘴嘟得半天高。
他實在太像女人了,尤其那生氣的俏模樣;李延晉的心裏立刻篤定這夏凡真的是個姑娘--一個美麗又可愛的姑娘。
李延晉輕咳雨聲,止住笑意。“我不是說你像我娘,是說你“說話的口氣”像我娘。”
她孩子氣地努唇。又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李兄,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覺得自個兒像個低能兒?”
“低能兒?”她把自己說成是低能兒?李延晉真想不笑,可是又控制不住。
夏寧兒又漲紅臉,嬌曠道!“如果你再笑的話,本少爺可不理你了。”
李延晉抵住唇,很痛苦地欲住。“好,我不笑、不笑。”
夏寧兒這才露齒一笑.叫着:“我幫你把字畫收一收,然後帶你四處逛一逛。”她邊說邊動手收起字畫來。
“喂!”他壓住她在收字畫的手,心頭猛地一震。
好纖細、好光滑的粉嫩小手!
她焉地一陣臉紅,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起來,羞澀澀地垂下眼撿。
李延晉凝視着她的嫣紅粉頰,喜歡極了她的嬌羞女兒態,一時間看得痴了。
一旁的小菊有些着急。她陪小姐女扮男裝出府已非第一次,但見小姐如此失控,女兒態畢露可是頭一遭;瞧那李公子的眼神,八成已看出個大概,而且對小姐也頗為鍾情呢!雖說這李公子人品相當不錯,但老爺可是個十分講求門當戶對的人,因此,她必須趁小姐還未泥足深陷前拉她一把,免得她將來痛苦。
“少爺,咱們已出來多時,是否該回府了?”
夏寧兒抬胖。堅決地道:“不!我想和李公子四處逛一逛。”
李延晉牽唇一笑。“我說過我可沒那閒情逸緻,我必須掙些盤紅好回鄉。”
她才不希望他回蘇州呢!於是耍賴地強行替他收字畫。“哎呀!還有兩日嘛!
你何須太過緊張?更何況世事難料,說不定你會高中狀元呢!”
李延昔搶回她手中的字畫,沒好氣地道!“多謝夏兄弟抬舉,只怕老天尚未眷顧到我這貧困書生。”
“你對自己實在太沒信心了啦|相信我,以你的文采,就算不高中狀元,至少也會是榜眼或探花,絕不可能會名落孫山的啦!”它的手又動了起來。
李延晉有些拗不過她。將雙手交叉在胸前瞧她。心中的感覺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姑娘分明是個“搗亂精”,想害他有家歸不得。
注視她片刻后,道:“相信你?如果你是皇帝的話,我相信。”
可她不是。夏寧兒蹙了下眉,一對燦亮明胖黯淡下來。她確賈無法保證什麼,完全是靠直覺在說話,但她就是有那種感覺他肯定會功成名就。
“算了!”她丟下手中的字畫,懨懨無趣地道;索性在字畫攤前的椅子上坐下,沮喪地垮著肩,兩條腿不安分地上下踢動著。“既然你不肯陪我四處走走,那我乾脆坐在這兒陪你賣字畫好了。”
哇|她不只是個“搗亂精”,還是個“黏人精”呢!居然賴在此處不肯走!
不過--李延晉的心裏可樂意得很,能有這麼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賴著自己,那種感覺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他攤了下手,笑道!“那就隨便你嘍!”
小菊感到有些不妙。小姐肯定是喜歡上這位李公子了。這……天啊!她差點就要尖叫起來。因為老爺的轎子正從東街拐進這條街來,萬一被老爺瞧見小姐和自己女扮男裝……噢!她真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後果!
“少爺||.”她緊張地在夏寧兒耳邊咕念兩句。
只見夏寧兒伸長脖子朝東街方向望.然後猛地跳下椅子,對著李延晉丟下一句!“我明天再來找你。”便拉着小菊的手,飛奔地朝西街方向跑去。
李延晉征征地望着夏寧兒碎步奔跑的背影,心中無來由地湧上一絲失落感。
明天?他已經開始期待明天了。
夏寧兒那小妮子又利用夏立商進宮面聖的時間。喬裝成書生準備偷溜;不料,前腳才跨出門檻,便讓夏夫人給抓了回來,並且被監視著回房換回羅杉。
夏夫人擰着手絹,坐在夏寧兒的閨房中。一張清麗、溫柔的臉顯得有些不悅。
“娘……”夏寧兒在被迫換固女裝后。挨近夏夫人的身邊,怯怯地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夏夫人露出生氣的表情.因此有些畏懼。平常的夏夫人溫柔可人,嘴角總揚著一絲旖旎的微笑,從不發脾氣,也不大聲說話:而今天,她這般冷漠,肯定是事態嚴重。
“坐下!”夏夫人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道。
夏寧兒一臉的無辜、可憐兮兮相,膽怯怯地在夏夫人對面坐下;兩人隔着一張圓桌,感覺有些生疏。
“娘,您千萬則告訴爹,女兒下次不敢了,您就原諒女兒這一次吧?娘。”夏寧兒頭著唇,一對秀眸濕濡地泛起水光,她好怕會--被“關”起來。
夏夫人一見女兒淚眼蒙眬,一顆心便軟了下來,口氣也恢復了平日的溫柔。
“寧兒,娘是心疼你,怕你吃虧呀!你也知道,你爹是多麼地重視門當戶對這回事,如果他知道你喜歡上一個在路邊兒賣字畫的窮書生,他肯定會氣死……”
夏寧兒的眼睛愈睜愈大--小菊?她移眸望向小菊,只見那丫接一個腦袋垂得連下巴都看不到。夏寧兒吸了口氣,眼淚頓時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她一直視這個貼身丫鬟如親姊妹.對她甚至比對自己那個雙胞胎姊姊還要好,而她卻--出賣了自己!此刻,她覺得心好痛。
“娘了解你生性好動,怕你成天侍在家裏會悶壞。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隨着你去;可今天發生這種事,娘絕不能再坐視不理。小菊,看好小姐,”語畢,她僵硬地起身走出去。
其實,把女兒關在房裏,夏夫人的心也不好受;可她沒法子。她如果不這麼做,萬一事情傳入夏立商耳里,以他的火爆脾氣,到時受罪的恐怕不只夏寧兒一人,還有那窮書生絕對也會遭殃。
“娘!”夏寧兒哭喊著,夏夫人依然無情地走了出去。她趴在桌上哭得烯哩嘩啦的。
不能去見李延晉,她的心都糾成一團了。
“小姐--”小菊見夏寧兒哭成這樣,也難過得紅了眼眶。“你別哭了,好不好?”
夏寧兒抬起頭,胖光怨慰地揪著小菊,淚雨潸然地吼道!“我待你不好嗎?你為何要害我?”
小菊揪著自個兒胸前的衣襟,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小姐,小菊是為你好啊!
”
“為我好?你害我被“關”起來,害我足不能出戶,這叫做為我好?”夏寧兒忿忿地道完。用手捧著臉,哭得肝腸寸斷。
小菊在夏寧凶身前跪了下來,抬着下巴,淚眼汪汪地仰望夏寧兒。“你真的喜歡上那賣字畫的書生了,是不?小菊怕的就是這個呀!這件事若傳入老爺耳里,肯定不可收拾,小菊不希望你受罪呀!小姐。”
夏寧兒放下手,在小菊臉上的目光不再犀利。她知道小菊對它的好,她剛剛一定是氣昏了頭,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小菊--”夏寧兒的臂緩緩地從椅子上滑下,主僕兩人相視片刻,便抱在一塊兒哭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生氣的,原諒我,小菊。”
“不!”小菊猛搖頭。“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你傷心了。”
“小菊。”夏寧兒推開她,檸着手絹,抹了下淚。“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好姊妹。這次你一定得幫幫我,我”她垂下眼臉,低聲道!“我已經喜歡上他了呀!”
小菊猛地從地上跳起來,神色駕惶地看着夏寧兒,恐框得說不出話來。“小姐,你--”
夏寧兒站起,向前握住小菊微頭的叟手,胖光閃閃地注視著小菊道!“你一定要幫幫我。求求你。”
小菊差點又跪了下來。“奴婢不敢,奴婢不能再”
“我不是要你幫我溜出府。”她中斷小菊的話,解釋著!“我只是要你替我送封信給李公子。”
“可是--”小菊仍惶恐得不得了。“如果老爺知道了,肯定會活活地把我給打死的!”
夏寧兒牽了下唇。“你不說,我不說,爹怎麼會知道?”她一對美目轉了一圈,表情顯得有點兒賊。“除非--你又去告密!”
小菊嚇壞了,猛揮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這麼說,你是答應嘍?”她邪邪一笑。
“我”小菊愣住了,這會兒才如上了賊船。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嗯”她捧住小菊的臉,用力地在她頰上親了一小菊暈頭轉向的,用手摸著被小姐親過的粉頰,腮幫鼓脹脹的,久久回不了神。
被小姐親!她恨不得能鑽個地洞躲進去。
李延晉一整日都心神不寧的。
那纖細的小蠻腰、柔軟無比的身子,和她倚在自己胸前的感覺,仍舊清晰且備旎浪漫哦!他的心又“噗通噗通”地跳着,跳得他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難道他喜歡上她了?喚!怎麼可能?
他懊惱地抓着頭,“一見鍾情”對他來說,實在荒謬。
可是,自從昨日遇上她后,它的魂全教她給勾去了呀曰他現在擔心的不是會不會金榜題名的問題,而是地合不台再出現?昨日她匆匆地留下一句“我明天再來找你”,便不見了人影。他甚至來不及問她家居何處?而今,已過了大半天,大街兩頭卻仍不見她的蹤影,教他怎不失落、怎不難安?
小菊拿着夏寧兒的信,匆匆來到市集,見李延晉神色低靡地坐在字畫機前發獃,心想:他肯定是為了小姐沒來赴約而煩心。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搖著頭,走到字畫攤前。
“公子,公子!”小菊喊。
“啊!”李延晉回神,站起,文質彬彬地問道!“姑娘看上哪幅字畫了?”然後,他楞著眨眼這姑娘好眼熟!
小菊撇唇一笑。“公子不認得我啦?”
“你你是夏姑娘身邊的書使?”他驚喜交集。
她早料到他看出女扮男裝的小姐是女兒身。因此對“夏姑娘”這稱呼沒顯出太大的詫異。
“公子好眼力。”小菊一語雙關地道。
李延晉左右探了探。“夏姑娘呢?”
看來是郎有情,妹有意!小菊忍不住又搖了下頭。
“小姐被夫人關在府中,不得出門來。”它的語氣有些埋怨,因他是罪魁禍首。
“為何……”李延晉詫異地睜大雙眼。
“為你……”小菊沒好氣地回答。並且將小姐的身分及昨日發生的一切告知他。
李延晉聽完后,呆了半晌,喃喃自語:“原來她是夏大人的千金!這麼說,我若落第,便再也見不着她了?”
小菊也感到難過。“小姐有封信讓我交給你。”
李延晉接過小菊手中的信,態度堅決地道!“回去告訴夏姑娘,若我考取功名,定立即上斗提親,若落第”他眉宇間攏起愁緒。“請她原諒我。”
小菊又紅了眼眶。“我會告訴小姐的。告辭了。”
李延晉跌坐在椅子裏,緩緩地打開信箋相思豈兩地何處訴情衷若是郎有情莫忘妹有意“莫忘妹有意……”他喃喃地重複念著,心中的感覺是甜、是酸、是澀、是憂、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