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然而等到江浩南離開病房后,我立刻就拿起病床旁的話筒,撥了一通電話給利瓦伊倫,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護士小姐,請妳幫我轉接外線電話,電話號碼是238111XX……」
這個時候孤立無援的我只能打電話給他,請求他到醫院來接我出院。
而在電話中,利瓦伊倫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我的請求,此時此刻我心中充滿着對他的無限感激……
「曉竹,有些事我必須提醒妳。」利瓦伊倫開着車,沉重的口氣顯得語重心長。「生孩子不是妳一個人的事,未來還有孩子的教養與教育問題,妳曾經深思過嗎?」
離開醫院后,我原本打算照常過我的生活,然而利瓦伊倫這幾句話又把我篤定的心思全數打亂。
「我會盡我的能力撫養孩子。」我只能這麼回答。
「我了解妳的心情,」他低沉的聲音充滿誠意。「但獨自照顧一個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生產後妳需要一筆錢,才能維持基本的生活。」
我想起了剛才在醫院時,江浩南親口告訴我,我已經失去一份最重要的工作。
目前經濟情況的惡劣,對我而言如雪上加霜。
「預產期之前,我會努力賺錢。」我別開臉,不讓他看到我黯然的神色。
利瓦伊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對我說:「曉竹,妳考慮一下,一讓我來照顧妳……」
「不,」我想想也不想就立刻搖頭。「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會承擔--」
「別忘了,妳還必須考慮孩子。」他打斷我的話,提醒我最重要的問題。
我沉默了。
忍不住地眼眶酸澀,我想,我是一個多麼自私的母親呀!
「為了孩子,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好嗎?」利瓦伊倫溫柔地這麼對我說。
然後他不再說話。
一路上,我們兩人沉默着,直到車子開到公寓門口,我強顏歡笑地揮手與他說再見。
我知道自行出院的事,江浩南一定會生氣,然而我沒料到他的怒火會延及我僅剩的唯一一個工作。
機場餐廳租約到期,有人高價收購餐館另行訂立契約,老闆失去他的餐廳,我也失去我唯一的工作。
忽然之間,我憂愁的意識到,我不但再也存不了錢,連基本生活也將會成為問題。
我問老闆是誰租走機場餐廳,老闆把他問到的答案告訴我時,我並不驚訝聽到「江浩南」這三個字。
我猜到是他,雖然不十分確定,然而我還是不明白,雖然我瞞着他留下孩子,然而這個孩子對他而言除了意外沒有其它意義,何況他已經有了未婚妻,又何苦對我窮追不捨?
然而我的問題,在失去工作當天晚上就有了答案。
「妳已經沒有工作,立刻回到醫院!」
江浩南打電話給我,口氣嚴厲。
「我會找到另一個新的工作。」我故做冷靜地對他說。
「我可以保證,妳絕對找不到任何工作。」他果決而且冷酷地斷定。
「就算是擦桌子、洗碗這樣的工作,我都可以做!」我驕傲地回答,不允許自己軟弱。「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會找到工作。」
他冷笑一聲。「我懷疑,妳到底是天真還是愚蠢?」
他嘲弄的口氣刺傷了我,對着話筒我屏息着沉默不語。
「到最後,妳只能回頭找我。」他撂下話。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
我輕輕放下話筒,心頭悶悶地抽痛着。
但是我很清楚,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如何並不重要,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必須堅強起來找到一個足以餬口的工作。
然而一個挺着肚子的孕婦,的確連便利商店臨時僱員的工作都找不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面臨了生活的現實與酸苦。」
隔天早上,一大早我就出門面試,趕着車子不敢錯過每一個面試機會,然而對方一如往常,幾乎一看到我有孕在身的肚子,就禮貌性地婉拒回絕。
下午五點多,我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到租賃公寓,遠遠的,在公寓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一看到我,利瓦伊倫就關心地問:「妳還好嗎,曉竹?」
我疲倦地對他微笑。
「我知道妳已經失去餐廳的工作。」他輕柔的語調充滿安慰。
可想而知,他接不到我,就會知道我的處境。
「你要上樓喝一杯茶嗎?」我問他,微笑着假裝若無其事。
他點頭,於是我們一起上樓回到我簡陋的小房間。
我用廉價茶包泡了一杯熱茶,禮數周到並且誠心誠意地把熱茶端到利瓦伊倫的面前,感謝他一直記着我這個朋友。
「曉竹,妳認真考慮過我的話了嗎?」然而他不理會我的拘謹與客氣,執意舊事重提。
我愣了一下,心情酸澀複雜。
「妳現在這樣根本找不到工作,對不對?」
我無法回答他。
利瓦伊偷看着我,然後嘆了一口氣。「就算把我當成朋友,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照顧,而我,很願意照顧妳一輩子。」他認真地對着我說。
「但是這樣對你不公平。」我語調壓抑,發現自己的聲音哽咽。
「如果妳連把我當成朋友都不願意,對我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他回答。
因為這兩句話,我的心又抽痛起來……
「曉竹,妳就要成為一名母親了,除了自己更應該考慮孩子。」他試着勸我。
而我知道利瓦伊倫說的沒錯,我無法反駁他。
「嫁給我,請妳相信我一定會盡自己的力量,照顧妳和孩子一生一世。」他對我承諾。
瞪着他認真的眼睛,我仍然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然而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眼眶已經完全濕潤了。
時常聽說:嫁一個愛自己的男人,比嫁一個自己所愛的男人來得幸福。
這話或許正確,然而有幾個女人能看透,願意如此抉擇?
女人很傻,在愛情中付出的總是比較多。
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懷孕,我也不會答應利瓦伊倫的求婚,然而這卻是自私的,我心底很清楚。
利瓦伊倫想娶我,首先必須爭取李家雙親的同意,因此我們必須撒謊,謊稱我肚子裏末出世的孩子是利瓦伊倫的骨肉。
到李家拜見雙親那天,我是羞恥不安而且深懷愧疚的。利瓦伊倫的父母是好人,他們待人親切有禮,當他們知道我已經「有了」利瓦伊倫的孩子后,對待我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
到李家拜訪當天,他們便極力說服我先搬進李家安胎,然而我堅持婚前一定要住在自己的小公寓,否則每天面對這一對善良的、被蒙在鼓裏的夫婦,我怕自己會承受不住良心的譴責。
雖然利瓦伊倫的父母沒有勉強我,必須按照他們的意志搬進李家,然而我怎麼也無法拒絕,他們希望我與利瓦伊倫儘快訂婚的要求。
在李家人的溫情攻勢下,我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半個月後對外宣佈了喜訊,接下來這段時間,我的生活過的忙忙忽忽,絲毫沒有即將新婚的喜悅。
雖然我知道江浩南遲早會找上我,但是看到他直接來到我的公寓樓下,要求與我見面,我仍然未做好心理準備。
「妳居然打算懷着我的孩子,跟利瓦伊倫訂婚?」他一開口就是質問。
「你不認為這是很好的安排嗎?孩子有了父親,我們就永遠都不會成為你的困擾。」
「妳的答案很可笑。」江浩南冷笑,不以為然。「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會放棄自己的骨肉。」
我的心揪緊。「如果你理智一點,將發現我會比你更愛他。」
「那又怎麼樣?我是個自私的男人,做不到像那姓李的一樣寬大!我想要回屬於我的,不需要原因!」他冷酷地駁回我的期盼。
我靜靜地凝望,彷佛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絕情。「你擁有的已經很多了,我只擁有這麼一點點,難道連這一點點你也要奪去嗎?」
「孩子本來就屬於我,不是妳擁有的!」他沉聲對我說。
我知道他的意志力比一般人強過數倍,執着也比一般人更深,然而為了什麼?為了什麼他一定要與我糾纏到底?
「隨便你要怎麼做,」我累了,於是告訴他:「我與維倫已經訂婚,我不但會嫁給他,我的孩子也會姓李。」
他沉下眼。「執意這麼做,妳會嘗到不可預料的後果。」他警告我。
我抬眼看他,冷淡地對他說:「還有什麼『後果』,比現在還要不可預料?」我笑了,笑着搖頭:「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我不愛你,這一切的『不可預料』都不會發生。」
我看到他的表情掠過一陣陰霾……
而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已經決定放下了。
我將學着放下對他的感情,對他的執着,對他的眷戀……
放下一切不舍放下又必須放下的,對他所有的情感與執着。
「江浩南,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你想要什麼都會得到,包括我的愛情。但只有孩子我不會給你,這是我唯一的自私。」我看着他,沒有表情地對他說。
他瞪着我,眸色深沉。
「妳變了。」半晌后他道,以另一種複雜的眼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是嗎?」我淡淡地笑。「可能只是環境變了,現實變了,如此而已。」
我的若無其事,換來他的沉默與研究。
而他看着我的目光,是我從不曾見過的。
「如果沒其它事,你請回吧!等一下維倫會來接我吃飯,我不希望他誤會。」我冷淡地對他說。
「妳不愛他,卻選擇嫁給他?」他突然問我。
我的心因為這兩句話而挫傷。
「只要他愛我,這就夠了。」然後我抬起眼,微笑着對他說。
一瞬間,江浩南的目光放冷。
我轉身走進公寓門口,決心將他留在門外。
「那麼現在呢?」在我關上門之前,他突然對我說:「從前那個會耍心機,明明躲在宿舍外卻謊稱自己到美西度假的女孩呢?」他嚴厲的聲調,道出我以為一直沒人知道的秘密。
我僵住,雙腳無法動彈……
「以前我不知道妳的動機,現在終於明白,原來那個時候妳就這麼愛我!」他平鋪直敘,不在意我的心情。
是我聽錯了嗎?他包藏着殘忍的言詞,挾着志得意滿的口氣。
我屏住呼吸,這一瞬間我的心又疼痛起來……
原來……
原來他早就知道,那一年我一直守在宿舍,等待着他的到來。
而他,接到紙條后真的離開,陪伴着他的「甜點」,留下我一個人在異地度過寂寞的聖誕節。
「那又怎麼樣?」許久許久,我飄忽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里。
他沉着眼看我。
我回視他,笑着對他說:「都過去了。」
我關上了門。
關上門前,我看到江浩南僵硬的表情。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再回到育幼院的這一天。
然而自從得知自己即將身為人母之後,回到育幼院尋根的想法,漸漸地在我心頭髮酵,終究成為強烈的渴望。
育幼院長早已經又換了人,我在現任院長的陪同下,經過幼兒學習室時,我訝異地發現教室內的課桌椅煥然一新,有許多新添購的學習教材,還有成排的計算機。
這在往常實在不可思議,印象中,育幼院的經費總是很局促,因為當年我還在育幼院時,幼童們睡覺全擠在一個大通鋪上,三餐伙食吃的也並不好,更遑論教材資源的不足。我以為,不管換過幾任新舊院長,肯定都會為錢傷腦筋。
「這些設備都是江先生贊助的。」院長看到我驚訝地左右顧盼這裏煥然一新的環境,於是笑咪咪地對我解釋。
「江先生?」
「是呀!就是妳的哥哥,江浩南先生。」
我愣了愣。難怪剛才我一表明身分,院長立即同意,讓我調閱育幼院內院童的數據。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院長問我:「難道江先生沒告訴妳嗎?他真是一個好人,為善不欲人知。」
好人?我因為聽到這兩個字而莞爾。
江浩南在商場上的敵人,聽到院長如此形容,可能會以為兩人說的不是同一個人。
然而連我都不清楚,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方而熱心公益。
院長把我帶到了院長室,一開始我就表明,自己回到育幼院的目的,是為尋找一名叫做紀雨澄的女孩數據。
「江小姐,妳為什麼想查這女孩的數據?」院長問。
「因為……」我頓了頓。「因為當我還在育幼院時,這女孩跟我,是很要好的朋友。」
因為我就是紀雨澄。
我無法跟院長說實話,這個秘密只能永遠保留在我的心中。
我們在院長室那台計算機里搜尋院童數據……
「當時資料都是書面的,幾個月前育幼院經費較為充裕后,我們就開始使用計算機,這些院童數據,全部都是由義工媽媽建文件到計算機里的。」
院長打開計算機,讓我自由在計算機里搜尋。
我敲入紀雨澄三個字,立即找到詳細資料。
資料里,載明紀雨澄五歲已經死亡。這是被我刪改過的,與江曉竹調換過來的身分資料。
我的目光急速搜尋數據下方的備註欄,關於紀雨澄這個女孩,她是怎麼來到育幼院的,只見備註欄上記載着:
父名:紀哲賢
母名:劉若慈
雙親車禍去世,留下遺孤紀雨澄,由郁馨育幼院收養撫育。
乍見「雙親車禍去世」這六個字,一瞬間我心情跌落到谷底。
當時我匆匆忙忙調掉資料,沒來得及細看備註欄,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答案。
原來我的雙親早已去世,我是一個真正的孤兒。
「江小姐?」院長呼喚發獃的我。
回過神,我勉強露出微笑。「院長,謝謝妳,我已經找到我想要的數據了。」
院長忍不住好奇地瞄了一眼計算機。「就是這位紀雨澄小妹妹嗎?」
我點點頭,黯然離開院長室。
院長送我到門口,我再一次感謝她。
「妳太客氣了,倒是要請江小姐,代我向江先生問好。」院長笑咪眯地說。
我揮手跟院長再見,然後帶着失落的心情,離開了郁馨育幼院。
搭車回到公寓這一路上,我忽然想到,如果江浩南回過育幼院,那麼他應該已經知道,他的親妹妹早已夭折的真相。
下了車走回公寓,我錯愕地看到江浩南就站在門口。
上回不歡而敵後,我沒料到他還會來找我。
「育幼院院長打電話告訴我,剛才妳回去過?」他看着我,眼眸中有一抹我不了解的深沉。
我點點頭。「我回去看一看小時候成長的環境。」我隱瞞自己回育幼院尋根的念頭。
「只是這樣?」他問我。
「你來這裏有什麼事?」我反問他,藉以避開他的答案。
「妳沒告訴我,她五歲就已經死亡的事實。」他執意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真正的江曉竹。
而我甚至完全記不起來,育幼院裏曾經有過這個小小同伴,畢竟那時才五歲的我,對於周邊點點滴滴根本不復記憶,更未曾料到,兩人的命運會有如此千絲萬縷的牽繫。
「反正,你遲早會知道。」我別開眼,故意冷淡地回答。
他瞪着我,然後突然對我說:「妳早就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剛才他質問我,沒告訴他小妹五歲就已經死亡一事,原來是個試探。
「那一天在辦公室,妳大可以告訴我這件事。」他沒有表情地對我說。
我的心揪緊,本來不希望他知道,雖然他終究會知道。
「如果我能夠一輩子當你的妹妹,你永遠不會知道『事實』。」我黯下眼。
聞知親人的死訊,我能體會此時此刻他內心的痛苦。因為就在剛才,我也才知道自己的雙親,早在我進入育幼院之前已經車禍身亡。
人世間總有許多苦,充滿了無可奈何。
江浩南的臉色嚴肅,仍舊沒有表情。「妳沒有權力隱瞞事實。」
「我以為不告訴你是比較好的選擇……」
「何謂比較好的選擇,應該讓我自己決定!」
我啞口無言。他說的對,就連我自己,不也想知道自己親生父母的去向?我的隱瞞對他而言並下公平。
「還有妳肚子裏的孩子!」他聲調嚴厲。「如果不是被我發現,妳打算瞞到什麼時候?」指控我的欺騙。
我的呼吸停止。
「既然我已經知道孩子的事,就不會坐視不管!」他誓言,臉孔很冷。
這一刻,我突然驚覺自己的錯誤--
他曾經代替死亡的父母,將自己的「親妹妹」從孤兒院領回,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行動。
我錯估了江浩南嗎?
為何我會以為,他根本不會想要這個孩子?難道只因為他從來不曾施捨過我「愛情」……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
江浩南也許不需要愛情,卻絕對在意親情。
「我已經跟你說過,我不可能把孩子交給你。」我喃喃道。
他冷笑一聲。「話不必說的太肯定,也許過不了多久妳就會改變主意。」
我身體晃了一下,莫名地感覺到兩腿發軟。「你想怎麼樣?」
他深沉地凝視我。「妳很快就會知道。」
我身體晃的更厲害,不得不伸出手抓住門框前的柱子,同時感到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過了片刻,我的視覺才又回復,卻仍然感到腿軟。
「妳吃過午飯了?」他突然問,聲音緊繃,冷眼瞪着我。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與他周旋。「你還有其它事嗎?如果沒有其它的事--」
「我問妳吃過午飯了沒?」他沉下聲。
我愣了一下。「等你離開,我會去吃飯。」我回答。
江浩南的臉色一沉,比剛才還難看。「妳明知道自己懷孕,還不按時吃飯?」他質問我。
我咬住下唇,沒有回答。
我仍然在找工作,即使利瓦伊倫願意照顧我,然而我的自尊不容許自己成為一名寄生蟲。
「我已說過了,等你離開我會去吃飯--」
「廢話!」他突然吼我。
我愣住了。
江浩南突然抓住我的手,冷着臉說:「我們現在就去吃飯!」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我的手,往馬路另一頭走。
我呆住了,由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於是任由他擺佈。然而十秒鐘后我終於回過神……
「你不需要管我!」我用力抽回被他捉住的手腕。
對於我的拒絕他先是發怒,然後冷笑。「妳有錢吃飯?」他瞪着我口氣嘲諷。
我的自尊心縮成一團。「就算沒有錢,也有朋友會請我吃飯。」我抬起下巴,企圖維護自己低弱的自尊。
「好朋友?」他冷笑。「是好朋友還是別有所圖的男人?」他持續嘲弄的口氣。
我的臉孔發熱,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回公寓。
「我說過我不會坐視不管!」他站在我身後,再次寒聲警告我:「什麼時候想回頭找我,隨時歡迎!」
我用力關上公寓大門……
選擇當一隻鴕鳥,把他的警告一併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