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你不能走。”林欣佑擋在房門前。

“唉,讓我走吧,我不想留在這裏。”查克兒無奈的搖着頭。

“不想留在這裏,你想上哪去?”他緊張的問。

“放心,我不會再去尋死了,因為我知道縱然死了,也不一定上得了天堂。”她失魂落魄,苦笑不已。

“克兒,不要走,讓我為你造一個天堂,讓我來照顧你。”雖然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但他仍忍不住懇求她給他一個機會。

他不能再任由她由他手中消失。

“你明知道我愛的是——”

“你們的身份註定不可能在一起,甚至連相愛都不能夠。”他狠心地提醒她。“連相愛都不能夠——”她的心又痛了起來。是啊,他們是兄妹,連相愛都不能夠!她不知如何面對未來……

“克兒,你終究得找個依靠,不如……接受我吧,我能給你幸福的。”他鼓足勇氣說。“幸福?我再也不相信幸福了,它已離我遠去。”她萬念俱灰。

“幸福掌握在你手上,只要你能敞開心胸接受我,幸福就會再度降臨你身上,你會發現在這個世上不是只有蕭邦愛你,我也同樣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只求你能我微笑。”“你不要白費力氣了,經歷這個打擊后,我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不會快樂也不想快樂。”她清楚的知道縱使蕭邦是她的哥哥,兩人此生無緣,她還是無法改變的愛他,不可能再愛上別人。

不願欠下感情債,所以她不會勉強自己接受林欣佑。

她不是木頭,感動於他的痴心,一時心軟注視着他。

“算了吧!”最後她還是無可奈何的拒絕他。

“我不懂。”他裝傻。

“我不管你懂不懂,我要走了。”她推開他,走出房間。

他無奈的追上。“如果你一定要走,告訴我你的去處,是回你阿姨那兒嗎?”“我已經是個被逐出家門的人了,沒有臉再回到那個家。”阿姨大概也不會接受她,換來的可能只是一陣冷嘲熱諷罷了。

“不回去葉家,難道你還要回到蕭家?”他不禁妒火中燒。難道她還沒清醒?“我……”

“你還不認清事實要回去找他!?”他憤怒不已。

“我想……”再見他最後一面。”她泫然欲泣,心痛得不能自己。

“最後一次?”

“我只想當面向他告別。”

“之後呢?”他小心地追問。

“你還是怕我尋短見?我可以答應你,昨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了,你不用緊張兮兮的非緊跟着我不可。”她洞悉他的心思。經過昨天瘋狂的行為,今早醒來她平靜了不少,已經不再有強烈的求死意念。

“現在的你是那麼的脆弱,我始終不放心你。這樣吧,我送你去找蕭邦就走,之後你要去哪裏,打個電話告訴我,不要讓我失去你的消息,不要無視於我的擔心。”知道留不住她,林欣佑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的誠懇實在很難讓人拒絕,查克兒嘆了一口氣才道:“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查克兒來到蕭邦的秘密基地,這是她第二次來,白天與夜晚的景緻截然不同,空曠依舊,但少了星海,顯得蕭瑟多了。

她朝着白色屋子走去,感受到蕭邦就在裏面,這裏是他的避難所,他一定逃到這裏來了。來到了門前,她躊躇着見到他時該說些什麼話?

他也怕見到她嗎?

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期待的是記憶中滿室色彩豐富的精緻瓷器,然而入眼的竟是一片令人錯愕的混亂,原本堆滿一室的瓷器,此刻如遭人攻擊過一般,凌亂破碎了一地,連那尊她受不釋手的聖女貞德像都不能倖免的慘遭遭手,攔腰破碎的橫躺在牆角,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這些是蕭邦做的嗎?”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景象。

他是多麼地珍愛這裏的一切,怎麼捨得將它破壞殆盡?

可見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沿着一地的破碎,她找到了他,只見他縮着身體,面對着牆壁躺在兒時的床上。“蕭邦……”她顫聲呼喚。

他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沒有轉身,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她抖着聲音說:“你不敢面對我?”

他似乎無動於衷,沒有回應。

“既然你不想見我,我走。”查克兒熱淚盈眶的轉身要離去。

“別走!”他慌亂地叫住她。

輪到她背對着他停下腳步,顫抖的哭泣。

“請不要走!”他來到她的面前,緩緩的將她佈滿淚痕的臉龐埋進他的胸膛。“別哭,我說過你一哭我就會感到心痛。”

她抱着他,哭得更悲凄。

“克兒……”他心痛難當,任由她淚濕他的衣衫。

“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們?我……好苦!”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震驚與痛苦。“我也苦……”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刻他也忍不住哽咽。

“我們該怎麼辦?”抱着彼此,她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只知道此刻抱着你是一件多麼夢幻而不真實的事。”他有感而發。“知道我為什麼還要來找你嗎?”她撫着他明顯憔悴的面容。“我就是貪心得想體驗最後一次的夢幻……”

他輕輕撥開她觸摸自己的手。“最後一次……”驚恐過後,他落寞不已。“嗯,最後一次,今後你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讓這份感情永遠存放在記憶中。”她噙着淚水,說得字字痛徹心肺。

“我不甘心!老天憑什麼拆散我們?!克兒,你敢不敢?我們私奔!”他不顧一切的提議。“私奔?”

“有沒有勇氣跟我這麼做?”他熱切的注視着她,相信只要勇於逃離這一切,就能得到幸福。

“你當真放得下愛你的母親以及如日中天的事業?那是你一手奮鬥出來的成果,你捨得為我放棄這一切,然後與我到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只要有你在身旁,事業我可以重新再來,至於媽,她會原諒我的。”

“蕭邦……”她感動於他的決心。

“你同意了?”他目光灼灼。

她悲傷的搖着頭,退離至感受不到他熱量的地方。

他愕然。

“你越是肯為我犧牲一切,我就越不能夠害你。”他為愛不惜一切,但她卻不能讓他失去理智與她一起背負十字架,那太沉重了,絕不是他們倆承擔得起的。

“我現在還不夠慘嗎?什麼叫害?失去你才叫身處地獄!”他狂怒的大吼。“蕭邦,我們是兄妹竟然做出……我們已經犯了不可饒恕的罪!”他們竟醜陋得有了肌膚之親,兄妹相親的醜聞讓她無地自容。

“那就讓它錯到底,我不在乎!”他強吻她,證明擁有她的決心。

“不要!”她推開他。他們是兄妹,怎麼能夠……

他目光如炬,閃着駭人的光芒,隨手拿起瓷器玩偶瞬間摔碎一地。

“住手,你再這樣,我走了。”她激動地說。

“走,你不該來的,你不該看見我這麼狂暴的一面,不該出現在我面前!你走,你走!”他額冒青筋,表情教人不寒而慄。

“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請你保重。”她淚痕交錯,掩面而去。

他愣在原地,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查克兒淚如雨下的由白色屋子奔出,林欣佑隨即跟在她身後。

送她來找蕭邦之後他並沒有立即離去,原因還是放不下心擔心她會出事。他看見她隨手攔了一部計程車坐進去,連忙發動車子引擎要跟上去。

“等等!”一名女子突然上前攔下他。

“你是誰?”他訝異的問。

“我叫江思思,知道你急着要追人,不耽誤你的時間,今晚十點我在中山北路的‘搖滾PUB’等你,有話告訴你,不見不散!”她說完遞了張寫有PUB地址的紙條給他,立刻坐進一部紅色跑車揚長而去。

他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回過神緊急追人去。

帶着疑惑,林欣佑準時來到“搖滾PUB”。

在熱鬧的音樂聲中,他輕易的在吧枱邊找到正啜飲着低熱量啤酒的江思思。“你來了。”江思思要他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匆忙中如果我沒聽錯,你姓江。”他也點了一杯啤酒。

“其實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只要知道我和你是站在同一陣線即可。”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大惑不解。

“我知道你愛查克兒,我可以幫助你得到她。”江思思得意的說。

“你今天約我來這就是要告訴我這個?”他冷冷的看着她。

“沒錯。”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得到克兒?你又是克兒的什麼人?”他懷疑她的目的。

“哼!我才不是那女人的什麼人。”她不屑的嗤之以鼻。

“你不是克兒的朋友,更談不上友善,你想做什麼?”他皺眉。

“我是蕭邦的未婚妻,當然不是查克兒的朋友,但是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她一臉的算計。

“你是蕭邦的未婚妻?!”他吃驚。

“我是蕭邦的未婚妻有什麼好訝異的,要不是查克兒,我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她忿忿不平的拍着桌子。

“抱歉,如果你是要找我和你一起做出傷害克兒的事,那你找錯人了,我不會被你利用的。”他嚴正的說。

“我沒有要你傷害查克兒,相反的我們只要合作,就可以獲得各自的幸福。”“合作?我跟你合作?”他還是不懂她的意思。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交集,談什麼合作?“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得到查克兒?”

“當然想!”他握拳。

“那就好辦了——”

“你來做什麼?”蕭邦身心俱疲連頭也沒抬,一個勁的猛灌酒。

他需要酒精麻醉他的知覺。

林欣佑來到白色屋子,訝異的看着他神情委靡的模樣。與克兒是兄妹的事實幾乎讓這個一向神采飛揚的男子變得一蹶不振。

“有話快說,說完就滾,我不想受到打擾。”他悶聲說。

林欣佑由震驚中回神。“我是為了克兒的事而來。”他逕自找地方坐下,打算好好跟蕭邦談談。

“克兒?她在你那兒?”他稍微仰起頭。

“是的,目前是我在照顧她。”林欣佑眼神閃爍的點頭。

“所以你才會知道我在這兒。”他在這裏除了克兒及媽以外不會有人找得到,而林欣佑能找上門一定是克兒告訴他。

“事實上一個禮拜前克兒來過,是我載她來的。”

“她回去后……還好嗎?”蕭邦遲疑的問。有林欣佑的照顧,他放心了些,至少林欣佑會保護她,不會像他一樣帶給她傷害。

“大哭了一頓。”林欣佑簡單的帶過。

“哭……”他可以想像她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她的痛苦絕對不會少於他。“克兒受到的打擊很大,我和我父親都儘力在照顧她。”

“謝謝你們了。”他感動的點頭。

“不用謝我,這是我對未來妻子應該做的事。”

“未來妻子?”蕭邦震住。

“沒錯,克兒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林欣佑一臉的得意洋洋。

“克兒答應嫁給你?!”他握在手中的酒瓶應聲掉在地上。她怎能——“是的。”林欣佑難掩勝利之色。

“我知道了,你是來向我炫耀的?”蕭邦鄙夷的冷哼,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着。“錯了,我不是來炫耀的,相反的我是來請求你的。”林欣佑斂起勝利的表情。“請求我這個哥哥把妹妹嫁給你嗎?”蕭邦譏嘲的冷笑。

“克兒的婚事不需要經過你這個哥哥的同意,我是為了克兒私人的請求而來的。”“克兒私人的請求?她都答應嫁給你了,還需要請求我什麼?如果是請求我的原諒,那大可不必,因為我已經是被命運淘汰出局的人了,一個沒有資格給她幸福的人,無權過問她的任何事……”他哀戚的說。

“不,你的一切還是深深影響着克兒,她能不能幸福就看你了。”林欣佑暗示的說。“我還能影響她的幸福嗎?”蕭邦苦笑。

“老實說,克兒答應我的求婚惟一的條件就是,希望在她找到歸宿之前要先看到你也找到自己的幸福,這樣才能真正的擺脫你們之間所有不堪的聯繫,她才能夠心安理得的嫁給我。蕭邦,說穿了,這不只是克兒對你的請求,我個人也自私的希望你能夠成全,讓我有機會替你照顧克兒一輩子。”

不堪的聯繫……他苦澀的咀嚼。此刻他成了克兒追求幸福的絆腳石!

“你是真的愛克兒嗎?”他深邃的雙眸望着林欣佑,諸多複雜的情緒在他內心翻騰不休。“這點我可以用性命起誓。”林欣佑鄭重的說。

“那麼,克兒就交給你了,請你好好待她。”他突然站起身朝林欣佑深深一鞠躬。“我當然會好好待她,不用你交代。”林欣佑有些妒恨起蕭邦對查克兒那種無怨無悔的犧牲的情懷,與他比起來,自己對查克兒的愛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蕭邦沉默無語。林欣佑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你剛才的意思是同意儘快結婚,好讓我和克兒也能早日進禮堂?”林欣佑逼問。雖是妒恨蕭邦對查克兒無私的愛,但可鄙的,他自己不正是利用此點得以達到自私的願望。林欣佑有些鄙夷起自己的行為。

但惟有這樣做他才有機會擁有查克兒,儘管再自我厭惡他都要這麼做。

蕭邦將酒瓶里剩餘的酒整個由頭淋下,酒滴交錯流滿他的面頰,分不清是酒還是男人珍貴的淚水。“我不會成為克兒追求幸福的阻礙,只要是她的要求……儘管強人所難,我都會照做。”

“你……”林欣佑不得不感動佩服。

幸虧蕭邦與查克兒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否則面對這樣一個情敵,難怪他不是對手,他縱然爭上一輩子也休想將查克兒奪過來!

“你真的希望我這麼做?”查克兒面無表情,目光飄向窗外。今天晴空萬里,陽光照亮每一寸土地,卻無法照亮她那顆晦澀無光的心。

“我是以同是女人的立場懇求你,我愛蕭邦,現在只有我能使他振作,前提是要先使他對你完全死心才可以,如果你也愛他,就請你答應林欣佑的求婚,然後我才有辦法讓他接受我的愛。”江思思說。

“我這麼做真的能將他由地獄中解放出來?”查克兒感覺心好痛、好痛!“這是惟一的方法,否則你也看到了,他是怎麼虐待、折磨自己的,再不讓他振作,實在很令人擔心。”江思思裝出一副神傷的樣子。

“我不要他痛苦……”想起在白色屋子見到他時的模樣,他曾幾何時這般自暴自棄過?“不要他痛苦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建立屬於你自己的家庭,讓他斷了對你的眷戀,讓我替你照顧他。”江思思連忙說。

“我……”

“你還在猶疑什麼?口口聲聲說愛他,看到他受苦卻又不願幫他脫離,你好自私,根本沒資格對他說愛!”江思思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不是的,只是我不愛林欣佑,如果答應他的求婚,對他絕對是不公平的。”無愛的婚姻是一個教人窒息的牢籠,她如何忍心要林欣佑陪她跳下去,只為成全她的自私。“他愛你,就像我愛蕭邦一般,是無悔的付出,完全不求回報,所以他不會介意你心裏有別人。再說,你們將來結了婚,他是你的丈夫、你的依靠,你自然會慢慢接受他的一切。”江思思進一步勸說。

查克兒沉默不語。

“嫁給他吧,就當作是我求你,與其四個人痛苦,不如你成全我們,起碼讓我和林欣佑有一個機會愛我們的所愛。”江思思動之以情。

她痛苦的搖頭,不知該怎麼做才好、才對?

“事實上,我今天來找你蕭邦也知道。”見她掙扎,江思思故意說。

“他知道?”

“嗯,還要我轉告你,他愛你,要一輩子守候你,直到你找到真正的幸福為止,否則他不會追求也不會考慮自己的將來。克兒,難道你忍心讓他為你再這樣毫無理智的犧牲下去嗎?”“我當然不忍心。”她心酸,淚眼模糊。他好傻呀!

“那就早日解放他吧。”江思思逼迫她作出決定。

“好,我會答應林欣佑的求婚,也請你替我轉告蕭邦,就說幸福是自己創造的,我決定重新創造屬於我自己的幸福,也請他好好珍惜你,我會祝福你們的……”說到後來她已經泣不成聲。

為什麼命運非得逼他們背叛自己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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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紗進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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