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十年後。

數以萬計的白色系花卉將這家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妝點得花團錦簇,幽香四溢,為富麗堂皇的會場增添了柔和、浪漫的聖潔氣氛。

賓客雲集的喜宴,往往也正是交換流言耳語的最佳場合。

眾人皆知“賀凌兩府聯姻”是一項政策婚姻,原先兩家屬意的新娘子人選是凌大小姐碧鸞,沒想到卻在最後關頭有了戲劇性的變化——由庶出的凌二小姐芊黛代姊出嫁,跌破眾人眼鏡。(註:凌芊黛與賀連宸的故事,請見《狩獵你的心》。)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令眾人好奇不已,再加上長達兩、三年的訂婚期就更惹人非議;如果今天晚上新娘、新郎中有人臨陣脫逃的話,恐怕也不會令眾人太過驚訝。

緊張兮兮的新郎官賀連宸緊張得頻頻冒汗,全然不似平日的冷靜、理智,也因此對一些蜚短流長渾然不覺。

不明內情的三姑六婆總以為他是被心高氣傲的凌大小姐“甩”了,顏面上掛不住才“屈就”凌家的二小姐——芊黛。其實這是大錯特錯的誤解,若不是顧慮到凌家大小姐的面子問題,賀連宸真的很想大聲地告訴全世界,他真心所愛的只有芊黛一人!

一思及芊黛,賀連宸的雙眸便泛起溫柔笑意;自從那個精靈化身似的小貓女聯合了三位閨中密友,設下圈套狩獵了他的心后,他就心甘情願地淪陷在芊黛織就的綿密情網中無法逃開。

外表柔弱纖細的芊黛內心其實有着最不相襯的頑強、剛硬,她將眾名媛淑女視為“大獎”的賀連宸,自同父異母的姊姊手中“搶”了過來,還巧妙地製造出“姊姊不要、妹妹代嫁”的假象,全然不損自己純潔、無辜的偽裝。

不僅如此,在賀連宸一心一意急着想把芊黛早早娶回家時,她居然堅持不肯草草結婚,非要等到她在國際小提琴比賽中奪得名次才肯風光出嫁。

愛妻心切的連宸雖然百般不願意,但也不忍違拗芊黛——因為,他知道:芊黛從小和生母在凌家飽受輕慢、忽視,才養成了她表裏不一的性情。

如果,芊黛能在音樂的領域中揚眉吐氣,一舉拭去童年時期不愉快的陰影,那麼,他也願意耐心等候。

果然天從人願,芊黛在這兩、三年中接連得到了兩項國際比賽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優異成績,她這才開開心心地應允賀連宸第N次的求婚,結束了漫長的訂婚期,正式步入禮堂。

但是無聊人士實在太多,連這也有閑話可說,言之鑿鑿地說賀家長輩包括新郎本人“嫌棄”凌芊黛不如異母姐姐凌碧鸞來得精明幹練,掌管不起龐大的家族企業。

“幸好新娘子運氣好,拿個什麼獎的爭了點面子,要不然訂婚期還不曉得要拖到什麼時候……”

另一個三姑六婆幫腔道:“說得也是,不過總算也是‘圓滿收場’,算得上雙喜臨門。”

喜宴上壓低嗓音說主人家閑話,幾乎是中國人的“傳統固有文化”,果然這一句“雙喜臨門”飄入了鄰桌賓客的耳朵,聽者有心又壓低聲音詢問同桌的友人:

“聽說新娘子好象‘有’了?!”“不會吧?!”“真的假的?!”

流言在傳了一遍后,居然變成了新娘、新郎“奉子成婚”……

※※※

新娘專用休憩室。婉拒了飯店提供的化妝服務,新娘子凌芊黛慵懶地斜倚在長椅上和她的閨中密友兼伴娘的歐陽敏、蘇妍妍說笑。沒有陌生人在旁,芊黛完全放鬆了戒備,不再裝出一副羞怯嬌柔的小女人模樣。

“要不要打賭,紅霓會不會來‘鬧場’?”芊黛嘴角擒着笑意,詢問兩位好友。

“怎麼?!看樣子你似乎很‘期待’紅霓來攪局啰?”高挑修長的歐陽敏閑閑反問,冷靜聰敏的她是四人中的“女諸葛”,捕獵賀連宸的計畫大多出自她的建議。

而周家大小姐——紅霓則是芊黛青梅竹馬的玩伴,男性化的她從小就忠心耿耿地護衛芊黛,感情好得逾越一般手足之情,簡直像一對假鳳虛凰的小王子和小公主。

另一位好友蘇妍妍,則以磁性兼具性感的低柔嗓音開口道:“我也很好奇呢!

不曉得紅霓來不來?!”

芊黛和紅霓、敏兒和妍妍,四個女孩兒在初中、高中的貴族女子寄宿學校同窗六年,在最敏感和熱情的青春期中彼此相濡以沫,建立了此生不渝的友情。

熟讀“紅樓夢”的歐陽敏最常取笑紅霓是“賈寶玉”的女身,將凌芊黛呵護得無微不至,最後還是“沒緣法,轉眼分離乍”。

四個女孩間的微妙情誼總帶着一絲絲危險和曖昧,令外人難以窺知,甚至有些超越友情的尺度,好得令人側目。

尤其是紅霓,她“愛”芊黛的程度已足以令賀連宸產生了一種“情敵”意識,而芊黛也曾坦言:紅霓若是男人,她絕對會毫不考慮“嫁”給紅霓。

芊黛要結婚了,男性化的紅霓不肯當伴娘,只向賀連宸“恭喜”兼“恐嚇”——要是他沒讓芊黛幸福的話……哼!哼!後果自行負責!

所以啰!不僅三個死黨興趣盎然地猜測紅霓會不會來‘鬧場’,就連新郎官也提心弔膽,生怕狂野不羈的紅霓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譬如:帶着芊黛“私奔”——這檔子事,紅霓做過一次,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

賀連宸緊張兮兮地不時察看笑語輕盈的新娘休憩室,惹來歐陽敏微揚嘴角地嘲弄:“放心!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強留也留不住!”這句話令新郎更加坐立難安。

※※※

順利!順利……臉笑得僵了的新郎官暗鬆了口氣,上完了最後一道精緻甜點,他和芊黛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趕走客人……不!該說“送客”才對!謝天謝地!什麼狀況也沒發生。

就連周紅霓那個“混世女魔王”也沒現身攪局,真是“可喜可賀”……賀連宸僥倖的想着。

正欲起身攙扶芊黛送客之際,會場入口處突然引起一陣騷動——

有一團火焰——不!是全身艷紅的周紅霓像一團熱帶颱風席捲滿場人士的注意力。

天!那個女煞星究竟想做什麼?!驚惶失措的連宸忍不住頻以眼神詢問新娘。

而一身純白優雅的芊黛僅是維持她一貫清澈無辜的表情,雙睜中隱隱含笑。

“唔,滿炫的!”身旁的歐陽敏輕鬆評論。

同樣是伴娘的蘇妍妍嗓音勾魂攝魄般誘人綺思,“哇——!拍照!拍照!我從沒見過紅霓這麼性感過——芊黛還抱怨我搶鋒頭!”

明艷動人的蘇妍妍是演藝圈內的著名女星,雖然國片不景氣,擔任伴娘的她依然是眾人矚目的熠熠紅星。

連宸盯着直往他們方向走來的紅霓,喃喃自語:“她到底想做什麼?”

艷紅的皮革質料,裁剪成貼身深V字領露肩低胸的短上衣,低腰迷你皮裙,十足的“BADGIRL”模樣——狂野陽剛的紅霓竟然捨棄了男性化的褲裝,將全身上下的“本錢”全秀出來給人看,豐滿的乳溝、小巧的肚臍眼及一雙修長結實的玲瓏玉腿,全罩在一件緒紅輕綃大衣中隱約可見——充滿自信和傲慢的紅霓像是一個發光體!

一向俐落漆黑的短髮也配合服裝挑染了幾絡艷紅垂落在唇邊,烈焰盛妝的紅霓既像女神——也似“神女”。

同色系的細跟高跟鞋輕敲地面,周紅霓笑意燦爛地朝賀連宸筆直走來,眼眸中詭譎的訊息令新郎不由得倒退一小步,腦海里迅速亮起紅燈。

燈光將紅霓健美的膚色照射得如金鬃閃爍,她露齒一笑,使連宸聯想到一頭母獅子,耀眼而且危險。

紅霓雙手捧起了芊黛的粉頰,飽含憐愛輕柔地說:“恭喜!”隨即將唇印在新娘唇上,有點超乎友愛的煽情。

滿堂賓客仰頸而望,一股興奮、詭譎的期待氣氛瀰漫在會場之中,就在賀連宸按捺不住想減停時,紅霓突然立直身軀,抬頭挺胸(坦白說,他不得不承認:紅霓的確頗有本錢,呃“胸襟偉大”……)嘲弄地瞅着他看,穿着高跟鞋的紅霓剛好和他的視線平視,氣勢懾人。

就在他還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紅霓的一雙手臂已圈住他的脖子,粗魯地弄痛了他——然後在眾人驚訝的低呼聲中放肆大膽地擁吻了新郎……

“你要是膽敢欺侮芊黛的話,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宰了你!”結束了外人看似熱情的一吻,紅霓在撤回紅唇時在他耳畔低聲警告,臉上猶帶燦爛笑容。

被警告的新郎一臉錯愕,周圍此起彼落的鎂光燈喚他迅速恢復神智,微笑反擊:

“這是黑寡婦的‘死亡之吻’嗎?”

一手仍親昵搭在他臂上的紅霓嫣然而笑:“相信我,我很樂意讓芊黛變成快樂的寡婦——如果你讓她受委屈的話……”

袖手旁觀的新娘子盈盈淺笑,絲毫不以為意。

紅霓傲慢地甩頭,像來時般迅速離開。這突兀的小插曲卻沸騰了會場的氣氛。

“周家的……”“老爺子的心肝肉……”“從小當男孩子養的……”“……聽說只愛女人……”

流言在婚宴上傳播擴散,話題焦點全集中在紅霓身上。

斷斷續續的非議飄入了有着一雙豹眼的男子耳中,他輕啜一口酒低低而笑,這場無聊至極的婚禮總算有點新鮮有趣的玩意見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周紅霓……渾身上下散發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氣派,豹眼男子當下決定:馴服這隻耀眼狂野的母獅子,一定是件滿有趣的娛樂——

※※※

一路放肆飈車的紅色保時捷,引來許多羨嘆與咒罵,等到驚魂甫定的人們看清車主竟是個惹火的性感尤物時,大伙兒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那女人!哪像在開跑車?!簡直是在玩命!橫衝直撞還蛇行,連出租車的“運將”都不由得甘拜下風、退避一旁。

我行我素慣的紅霓才不管旁人的異樣眼光,那些模糊不清的咒罵也早被疾如迅雷的高速拋得遠遠的,一身性感打扮的紅霓徑奔向她的目的地。

保時捷在她靈活的駕馭下七彎八拐地繞過新舊建築物雜亂林立的街道,發出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聲,“嘎——”地一聲停在一條狹窄的死巷中,擋住了唯一的出口。

一棟位於巷底的透天洋房,原本一樓半掩的鐵門“沖”出了四、五名大漢,凶神惡煞似地瞪着陌生的車子。

心情尚稱平穩的紅霓,搖曳生姿地朝他們走去,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

“喂!你站住!”一個襯衫整排未扣,胸前露出猛虎刺青的男子喝阻她前進。

紅霓露出訝異的表情,不敢相信——這些傢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叫她站住口。“你走錯路了!查某!”另一個滿臉橫肉的人惡狠狠地用台語說:“你最好趕緊把車開走,不然……”

“不然怎樣?”紅霓杏眼圓睜沉聲反問:“小黑、庫馬、大將,你們想要死了嗎?”

“嘩!”認出她的“國語台灣話”,一班凶神惡煞莫不“疤容失色”,比較膽小腳快的早溜進鐵門內。

“大姊頭!”人高馬大的小黑低頭哈腰認錯,“你怎麼換新車了?!兄弟們認不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換新車犯法嗎?”紅霓沒好聲氣:“一群飯桶!要是真有人找碴,一顆土製炸彈早炸死了你們一群王八蛋!應變能力真差!”

她邊走邊罵,早有人為她大開鐵門,好讓她昂首闊步走進去。

“大姊!你今晚好漂亮……”跑腿的小弟阿迪諂媚道。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下巴立即挨了紅霓一拳,眼冒金星,“哎喲喂啊!我說錯了什麼?!”

早習慣紅霓喜怒無常性情的年長兄弟,趕緊摀住他的嘴巴,低聲噓他:“閉嘴!大姊最討厭人家說她美麗、漂亮什麼的,你還說!”

紅霓不理會這些大老粗,逕自往樓上走去:“猴子呢?”

一班大漢你看我、我看你,遲遲不敢回答。

“你們是聾了?!一還是啞了?!猴子在不在?!”紅霓不耐煩地問。

“大哥……大哥……”眾人唯唯諾諾不敢講話。

紅霓口中的“猴子”正是他們這群弟兄的大哥——王志聖。

道上人稱之為“大聖”的王志聖未屆而立之年,卻已在角頭林立的大台北打下一片江山,雖然大半基業是王志聖的父親所創,他只是接下“祖傳家業”而已,但以他的年紀能夠擺脫父蔭,整頓起幫派事業,並使其蓬勃壯大也實屬不易。

王父以“賭”起家。而王志聖也從十來歲起便糾集了一群同齡青少年“看場子”、跑跑腿,青春期的少年多半叛逆、逞強鬥狠,行事作風更是驃悍;幾年下來倒也在道上混出個“大聖”名號。

年齡稍長些,社會閱歷逐漸增多;“大聖”漸漸擺脫毛躁小夥子的形象,學習江湖上折衝樽俎、待人接物的規矩,與一些父執輩的龍頭老大平起平坐,成為一個頗受道上弟兄敬重、誇獎的新生代大哥。

真正讓“大聖”聲名鵲起的一場“戰役”是三年前,某位排名“十大槍擊要犯”的老大哥,派來親信向“大聖”“借”了三百萬的跑路費,王志聖倒也爽快,當場二話不說的捧出一大疊現金讓對方帶走,消息傳了出去,許多人笑他傻氣、膽小怕事,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誰知道另一個擁有強大火力的槍擊要犯也想“依樣畫葫蘆”,一開口就要一千萬。但“大聖”此次卻斷然拒絕,惹火了對方展開一場火拚。觀岸觀火的道上弟兄這才發現:年輕的“大聖”並不是好吃的果子,和亡命天涯幾近瘋狂的對方頭兒打得驚天動地,殺得對方鍛羽而歸。

為這場大火拚不致波及無辜,“大聖”花費驚人的天文數字安撫並撤走堂口附近的街坊鄰居,甚至婉拒一些角頭老大的人力、物力支持。這一場戰役令對方元氣大傷,隨即成為警方手到擒來的階下囚。

大聖初次展露他龐大的人脈與雄厚的實力。

一些父執輩的老大哥們不禁好奇詢問王志聖,為什麼對兩個同樣是“借”跑路費的槍擊要犯,前後態度不一時。大聖只輕描淡寫說:前者是和父親有交情的前輩,道上風評極佳,為了偷渡出國不得不出此下策,於情於理,他都該主動伸出援手:至於後者,不過藉機敲詐,仗恃自己手頭軍火強大、為非作歹、絲毫不顧江湖道義,所以才懶得理他!

豁然明了的龍頭老大們呵呵大笑,直誇他是“英雄出少年!”

自此道上兄弟都知道:“大聖”是一個講情分、重義理的好漢,“青松幫”的名號也打響了。

但基於“一物剋一物”的道理,使得“大聖”一碰到紅霓就成了“猴子”,任她呼來喚去,大哥威嚴盡失。

“我再問你們‘最後’一次!猴子呢?!”紅霓瞇起雙眼,扳弄着指頭關節叭啪輕響,耐性似乎已至極限。

“在樓上!”眾人齊聲回答,怕她會再度出手打人。

紅霓撇嘴道:“早說不就得了?!裝神弄鬼!”

待紅霓消失在眾人視線範圍,一班弟兄們立刻心慌意亂地議論着:“這下完蛋了……”

一聲尖叫清楚地傳入仰首翹望的眾人耳中,接着是一句模糊低吼的咒罵,“該死的!紅霓——你不去喝芊黛的喜酒跑來我這裏做什麼?!”

雙手交疊胸前,悠閑靠在二樓大門的紅霓,長長地吹了聲口哨,肆無忌憚地“欣賞”眼前的旖旎春光。

一個花容失色、衣衫半褪的長發艷女,嚇得躲在半裸的大聖身後,不消說,紅霓打斷了什麼好事!

“來找你喝酒啊!”紅霓咧着嘴笑,“對不起啦!猴子!小黑要是早跟我說,我也不會那麼不上道。”

濃妝艷抹的女人寒毛直豎,她早聽一些姊妹淘說過,“大聖”有個河東獅吼的厲害“姘頭”,經常當著眾人把“大聖”K得鼻青臉腫……天!臉色倏然慘白的長腿姐兒急忙拉上緊身洋裝,拾起了高跟鞋,結結巴巴地說:“大聖哥……我……我……有事……先走了。”

她像屁股着火般奪門而出,留下目瞪口呆的大聖和抱着肚子猛笑的紅霓。

“周紅霓!”他火大地套上一件圓領T恤,咬牙切齒地說:“你有何貴幹?!”

“咦!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找你喝酒呀?!”她笑瞇瞇地搜尋落地長酒櫃,拿出了兩瓶人頭馬XO,還不忘消遣他,“也難怪了!波霸當前,你哪裏聽得見我的話?!”

大聖回敬她的是一長串髒話。

紅霓沉下了臉色,“你是在罵我啰?!”

原本滿腔怒氣的大聖連忙倒退幾步,“我哪有?!那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紅霓臉色恢復清朗,開開心心地吆喝眾人張羅小菜,不怎麼“輪轉”的台灣話,在在顯露她的“外省芋仔”血統,人高馬大的北方妞。

她的容貌、身材和聲調,在這群清一色的“本省掛”弟兄中有如鶴立雞群般顯目。只見一班凶神惡煞似的兄弟們乖乖聽從紅霓指使,對她的命令如奉聖旨,不敢違物。

憋了一肚子氣的大聖簡直欲哭無淚。

“你瘋了啊?!”他哭笑不得地說:“就算芊黛結婚了,你也不用這麼自暴自棄,穿得像‘落翅仔’吧?!”

一語未畢,他的下巴已經挨了紅霓力道極重的一記左勾拳,“‘落翅仔’?!你真好膽量啊?!”紅霓低吼咆哮道:“我是為了鬧場才穿這樣的!你懂個屁!”

眼盲金星的大聖手忙腳亂擋住她的第二拳,迭聲討饒,“算我說錯話了,行不行?!”

老天!他要早知道這個女煞星會來“找碴”的話,早就帶着小莉或小麗?管她叫什麼名字——上賓館去了,也不會在這裏好死不死地被紅霓打斷好事!他不是沒想過要“躲”開紅霓避風頭,但如果他不在旁邊稍微節制紅霓的酒量,發起酒瘋的紅霓不是拆了堂口,就是把一班弟兄們打得抱頭鼠竄又不敢還手。

最離譜的一次,紅霓竟踢壞了不鏽鋼鐵門,至今仍令王志聖百思不解——紅霓真的是“神力女超人”嗎?

負責張羅小菜的阿迪趕緊幫老大解圍:“大姊頭,我買了紅燒羊肉爐和小菜,趕緊趁熱吃吧!”

心情略為平靜的紅霓放過了“猴子”,高高興興地,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全然沒有顧及形象。

百般無奈的大聖嘆了口氣,在紅霓身邊坐下,趁着她和弟兄划拳說笑,轉眼不見時,將她杯中的XO摻水、掉包,儘可能讓她少喝點。

領教過紅霓發酒瘋時的“盛況”,所有的弟兄們都極有默契地暗助一臂之力。

真的沒辦法了,大伙兒便鼓勵紅霓唱卡拉OK,七十二吋的大屏幕和伴唱機,大多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當興緻勃勃的紅霓用她最不“輪轉”的台語大唱“酒後的心聲”時,青松幫的弟兄們都得輪流跑到門外角落抱着肚子笑,勉強忍耐坐在裏面當聽眾的人也忍不住臉皮一陣抽搐。

純外省血統的紅霓唱台語歌曲……只能用荒腔走板、不忍瘁“聽”來形容。

好不容易,天際朦亮了,紅霓“大姐頭”也吃飽喝足,唱累玩夠了,醉眼惺忪地丟下無線麥克風說:“我要睡了。”喝得七零八落,差不多“掛”了的眾人,鬆了口氣,看着她往樓上走去,齊聲道:“大姊頭好睡。”

“謝天謝地!”

“這比跟人‘車拚’更累!”一個人說。

“噓!小聲點!”

“聽到啦——!”雙臂刺着飛鷹刺青的大漢打了個呵欠道。

“要不要打賭?!”另一個年長的弟兄壓低聲音道:“老大今晚會不會被趕下床!?”

“廢話?!‘偷吃’被大姊頭逮到了,哪有這麼簡單放過他?!”

“賭時間啦!看幾分鐘后,老大會被趕出來?!”

依照慣例由財叔做莊,眾家弟兄們紛紛下注,賭老大會往幾分鐘后被“掃地出門”……

飽含期待的眾人豎耳凝聽樓上的動靜,一致認為這一次會“撐”得久一點——

偷腥被活逮了,哪有不被修理的道理?!

江湖道上,做“兄弟”的人對“內人”的態度如果不是大壞就是大好,原因無它——心愛的女人跟着自己飄泊度日、擔驚受怕,在心懷愧咎下,角頭老大多的是“懼內”成癖的,沒什麼好丟人。台語不是有一句俗諺:“驚某大丈夫,打某豬狗羊”嗎?

這個道理,老大真是貫徹到底了。屏息計時的眾人一廂情願地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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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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