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這樣，苡柔隔天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做龍傲天的貼身丫鬟。
惠香把知道的都告訴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得讓龍傲天滿意，她現在只能拋棄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儘力去做，並努力說服自己是別人的丫鬟；她不敢想自己會做到讓龍傲天滿意，她只希望他不要把她趕出去就好了。
一天下來，她覺得這項工作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困難。
龍傲天是個很獨立的人，他很少要她跟在他身邊，也很少叫她做這個、做那個已。他並沒有叫她做讓她裹足不前的事，像是幫他更衣、洗臉、脫鞋之類的，工作輕鬆得讓她好幾次差點在他面前笑出聲來。
哈哈哈，這實在是太好了！沒想到做他的丫鬟這麼輕鬆，難怪紅杏會用憎恨的目光瞪她，因為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輕鬆的工作了，紅杏會恨她搶走她的工作也是應該的。
‘公主，太好了，這樣奴婢就不用擔心公主會太過勞累了！’在苡柔成為龍傲天專屬丫鬟的第八天下午，惠香偷溜到她這裏幫她槌背按摩一番。
苡柔笑得好甜。‘是啊，沒想到龍傲天的脾氣還算不錯，到現在還沒有隨便對我發過脾氣，我本來還以為他很難伺候的，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以前她看龍傲天每天都不苟言笑的樣子，以為他會是那種愛動怒的人，看來人真的是不可貌相，雖然他看起來老是很神秘的樣子，不過她倒不認為他會是壞人。
她對他的印象可以說是愈來愈好了。
‘是啊，我聽到這裏的下人對他都只有誇讚、沒有抱怨哦，看來他真是個好主子呢！’惠香點點頭說。
‘嗯，他的人是不錯，可是就是愛板著一張臉，讓人看了就覺得他是不是又心情不好了，如果他這一點肯改一改的話，我想我會更喜歡他吧！’
‘更？’惠香停下槌背的手，一臉驚奇的看着苡柔，‘公主，難道你對他……你喜歡上龍傲天了？’
苡柔呆了呆，然後搖著頭慌張的叫道：‘我喜歡他？哪有這種事？你聽到哪裏去了？你不要亂說啊！’
‘奴婢沒有聽錯，是公主自己說會更喜歡他的，不是嗎？’
‘我說我會更喜歡他？’苡柔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發出尷尬的笑聲道：‘哈哈！我一定是說錯話了，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啦！’
‘那公王是什麼意思呢？’惠香覺得有趣的盯着公主玫瑰色的雙頰，她從來沒有看過她這種表情，她分明是在害羞嘛！
‘什麼意思？’苡柔對惠香一瞪，假裝生氣的說道：‘喂，有沒有搞錯？為什麼我非回答你的問題不可？你這丫頭以為不在宮中就可以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了嗎？’
她轉過身去，揪住惠香的耳朵用力一扭。
惠香吃痛的哇哇叫道：‘哇，好痛啊！公主你不要生氣嘛，奴婢是因為關心公主才會……’
‘啐！這是哪門子的關心法啊？’苡柔在惠香的腦袋瓜子上一敲，‘快替我槌背，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是，奴婢槌就是了！’惠香趕緊繼續幫苡柔槌背。
‘唉！：苡柔突然嘆一口氣，很惋惜似的說：‘不過說真的，為什麼龍傲天要把自己弄得很嚴肅的樣子呢？我就是不懂他到底在不高興些什麼。他人長得好看、家裏又有錢，像他這樣的條件還每天愁眉苦臉的，那麼那些長得不如他又沒有錢的男人，不是都該手牽着手跳河去了嗎？’
惠香小聲的說：‘公主，奴婢倒是聽到一個消息，也許這和龍傲天會變成今天這樣有很大的關係哦！’
苡柔秀眉一揚，興緻全來了。‘哦，你聽到什麼了？快說給我聽。’
‘是。’惠香說：‘這是奴婢從別的下人那裏聽來的。是兩年多前的事了吧！聽說那個時候清靜山莊來了一名年輕的丫鬟，長得貌似天仙，好看極了。龍傲天很喜歡這名丫鬟，和她也發展出一段感情：誰知道好景不常，這段感情維持不到一年，這名丫鬟就拋棄龍傲天，跑到咱們皇宮當宮女去了，我想龍傲天一定還在喜歡她，對她念念不忘，才會心情無法開朗起來。’
‘有這種事？’苡柔聽惠香這麼說很驚訝，她想了想，一臉不解的說：‘這個丫鬟腦袋沒有問題吧？好好的清靜山莊女主人她不做，竟然跑到宮裏當宮女，難道說她喜歡伺候別人，不喜歡被別人伺候嗎？還是她有更大的野心，覺得龍傲天不夠看，她想當皇上身邊的女人？’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惠香聽完猛點頭。‘一定是這樣！不知道那丫鬟現在是否還在宮中，已經一年多了，她現在說不定已經是嬪妃了呢！’
苡柔點點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龍傲天好像還挺可憐的。不過為了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把自己弄得這麼不快樂，真是不值得啊！’
想着龍傲天那張過於冷酷的臉，苡柔的心一下子變得愁雲滿布。
他一定很喜歡那個女人吧！事隔一年多遺忘不了她，他還真是個多情種啊！
苡柔太專心想着龍傲天，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有人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惠香也因為太專心幫苡柔槌槌這裏、捏捏那裏，也沒發現有人已來到她們身後。
龍傲天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的‘奇觀’。
如果他不知道苡柔是自己的丫鬟，他一定會以為正被人服侍的她是哪戶人家的干金大小姐呢！
‘柔兒，你看起來好像很習慣人家幫你撾背似的。’他清楚的說道。
龍傲天！苡柔心中一驚，趕緊把惠香的手推開。她站起身來心虛的對龍傲天微笑道：‘少爺，你來啦！你可不要誤會，我和惠香只是在彼此安慰而已，現在她幫我槌背，等會兒就換我槌她了。我沒有要她伺候我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我跟她之間是很單純的。’
‘少爺，柔兒說的全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她呀！我完全沒有把柔兒當成是我的主子，我們兩個都是丫鬟，真的！’
‘嗯！’龍傲天在心中竊笑，這兩個人不覺得自己愈描愈黑嗎？他本來是不想懷疑她們的，但是她們現在作賊心虛的樣子，讓他不懷疑還不行哪！
苡柔和惠香偷看對方一眼，她們都不清楚龍傲天到底有沒有在懷疑她們，兩個人心中都充滿了不安。
見苡柔對自己使眼色，惠香會意馬上說道：‘少爺，我遺有事沒做，奴婢先告退了！’
‘去吧！’龍傲天沒有為難惠香，惠香立刻消失在兩人眼前。
失去戰友的苡柔顯得很不安，龍傲天雖然不說話，可是他的眼睛卻盯着她的臉不放，好像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什麼似的。
‘少爺，你渴不渴？我去廚房幫你端碗酸梅湯過來！’她隨便找個借口想開溜。
‘我不渴，你留下來，我有話問你。’
‘是。’已經走了幾步路的苡柔，用欲哭無淚的心情轉身面對龍傲天。
嗚……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希望不是要問和她真實身份有關的事，她還沒達成任務啊！
龍傲天把她寫滿不安的表情看在眼裏。‘你能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短短一句話就像利箭般射進了苡柔的心，她沒有時間慌張，硬逼自己打起精神面對眼前這個巨大的難關。
‘少爺，柔兒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柔兒是誰？不是告訴過少爺，柔兒是王灝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因為我爹生病了不能工作，所以我才會透過王灝進清靜山莊工作的，少爺為什麼還會問柔兒是誰呢？難道少爺不相信王灝和柔兒嗎？’
呼，終於把話說完了！苡柔自認自己很鎮定，說話的聲音也沒有發抖，如果這樣還不能讓龍傲天相信自己，那她也沒轍了。
※※※
龍傲天靜靜的凝視苡柔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知道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覺得有點奇怪。’
‘奇怪？我嗎？’
龍傲天走向苡柔，然後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並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中。
‘少爺！’苡柔嚇了一大跳，他的手掌奸大、奸溫暖，這時的她居然忘了自己有麻煩，她在意的只有被他握住的感覺。
龍傲天攤開她白嫩的小手，銳利的目光直視她的臉。‘告訴我，這是一雙出身貧寒的手嗎？’
苡柔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可以滿嘴謊言，可以用普通的衣服來掩飾自己的身份，但她卻讓自己的一雙手泄露了她真實的出身。她的手沒有辦法騙人，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不是做慣粗活的手啊！
‘我的手，這是……’她低下頭，手足無措的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天生麗質吧，不管做了多少事，這雙手還是白白嫩嫩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天生麗質？龍傲天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哈！這是他聽過最好笑也最牽強的理由了，她還真不會說謊：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她真的教人不想去懷疑她，如果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也相信她並不是會傷害人的那種人。在她親口承認之前，他想他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好吧！如果你堅持是自己天生麗質的話，我還能說什麼呢？’他微笑的注視着她。
苡柔呆住了。他居然在對她笑，他不是懷疑她嗎？難道他已經不懷疑她了？
‘少爺，你相信我了，是不是？’她戰戰兢兢的問。
‘你認為呢？’龍傲天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然後舉步離去。
呼，他走了！苡柔按著怦怦狂跳的胸口，沒想到自己能過得了這一關，她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真是好險啊！看來龍傲天是暫時相信了她，從現在開始她要更小心，不能再讓他起疑心。這一次她可以安全過關，誰知道下一次她還能不能這麼幸運呢？
※※※
苡柔的心驚膽戰只維持了一天，第二天她就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也不能怪她。在宮中生活了十七年的她沒有遇過真正的壞人、真正的危險，在她眼中的龍傲天雖然是個怪人，卻不是壞人，況且她以為自己只要做好丫鬟的事就不會有任何危險，所以她還是馬馬虎虎做着龍傲天的丫鬟，馬馬虎虎的找著龍傲天的叛國證據，雖然她並不認為自己會找得到。
能找的地方她都找過了。龍傲天常常待的練功房，龍傲天的卧房，還有他用來接待客人的花廳，這些地方她都沒漏掉，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除了……除了書房以外。上一次她只是大略找過一次就被龍傲天發現了，她想無論如何還是要再進書房一次，這一次一定要徹底找過一遍，如果再沒有發現她想要的東西，那她就真的要回宮了，今天一大清早龍傲天就下山去了，苡柔怎麼可能放棄這個好機會？她趁沒有人注意她的時候，又溜進他的書房。
嘿嘿！這不能怪她，誰敦他的書房總是不上鎖；是他太信任這裏的人，是他讓她有機可乘，不是她乘虛而入哦！
咦，她上次怎麼沒有看到這幅畫呢？
她在牆上看到了一幅美人圖，畫裏面的是位頭髮烏黑、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這麼美麗的女人她上次居然會給漏看了，可見她上次有多緊張！
她仔仔細細看着畫裏的美人，看着看着，她迷糊了起來。
不是畫裏的人兒的美讓她迷糊，是她看得愈久就愈覺得這個美人眼熟，好像她在哪裏見過她一樣。
是在哪裏？她用力地想，應該是在宮裏吧！因為她都在宮中……對了，惠香不是說龍傲天的舊情人進了宮裏當宮女了嗎？也許她見過這個人，只是宮裏的宮女這麼多，她也未必全部見過，會不會此人已經飛上枝頭做鳳凰，不再是宮女而是成了皇上的妃子？
她把畫取下來，放在桌上更仔細的看，然後她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差點叫出聲來！
她想到她是誰了，難怪她會覺得眼熟，這個人她真的認識，她是宓妃周宓。
周宓是以宮女的身份進宮的，她在短短的一年間便成為皇上的新寵而被封為宓妃。苡柔見過她幾次面，不過印象都不是很好，因為她覺得宓妃看起來有點目中無人的樣子，仗着皇兄寵愛她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這樣的宓妃她不會想和她做朋友，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說過話，關係生疏得很。
原來宓妃就是龍傲天的意中人。苡柔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龍傲天不肯接受皇兄的恩惠了，就是宓妃的關係。皇兄成了他的情敵，他怎麼會想幫情敵的忙呢？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這種事的。
想到這兒，她對龍傲天有着深深的同情。她現在可以體會他的苦悶了，自己的心上人移情別戀，而且這個別戀的對象還是皇上；他怎麼可能爭得過皇上呢？他連爭的可能都沒有。可憐的龍傲天，這一年多來他一定都活在這份無法對旁人訴說的痛苦中吧！
‘你在幹什麼？’
突然聽到龍傲天憤怒的聲音，苡柔連忙轉過身去。‘少爺！’
龍傲天的眼眸像是兩團熊熊怒火，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憤怒帶給苡柔極大的害怕。
她被他這麼一瞪頓時全身發軟。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唉！又給他抓到一次，這一次不知道他會不會饒過她？
‘你又擅自闖進來，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的嗎？’龍傲天厲聲說。
‘我……對不起！’苡柔的笑容很僵硬。‘我又想幫少爺打掃書房嘛！然後、然後我看到這幅畫畫得很好，裏面的人很美，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把畫拿在手上。
龍傲天看着她手中的畫，原本已經夠生氣的臉這下子更是氣得扭曲了。
現在站在苡柔眼前的彷彿不是龍傲天，而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她的心中十分害怕，她感覺龍傲天下一刻就會把自己撕成碎片了。
‘誰教你把畫拿下來的？’龍傲天寒氣逼人的看着她。
‘我只是、只是好奇嘛！’苡柔怯怯的把畫遞給他。‘你不喜歡我動這畫，你拿回去就是了。’
龍傲天猛然奪過她手中的畫。
他出手是這麼的用力，苡柔不知道是被他嚇到還是被他弄疼了，眼睛很快盈滿了淚。
‘你要是敢再犯，我一定打斷你的腿，你聽到了沒有？’龍傲天告誡苡柔。
苡柔的心中頓時升上一股怒氣，她用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生氣模樣瞪着他。‘你凶什麼？只不過是一張畫就讓你變得這麼凶，畫裏的人值得你這麼生氣嗎？’
‘你說什麼？’龍傲天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怒火中燒的對她吼道：‘你給我說清楚，你說的她是誰？你到底知道她什麼事？’
‘哼，她是誰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背叛了你，你卻還拿她當成寶一樣。你記得她有什麼用？人家現在不知道在哪裏逍遙呢！她既然不顧你的死活，你幹嘛還要為她生氣難過？我以為你應該是那種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沒想到你為了一個女人擾亂自己的生活，你讓我好失望，你知道嗎？’
苡柔可能是氣糊塗了，她說出這一番事後自己一定會後悔的話，而且連多想一下都沒有。
雖然說事後她一定會後悔，可是這個時候她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因為這全是她的真心話，她是真的替他感到不值得。
此時，龍傲天抓住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瞪視她的眼睛也變得更加可怕，他現在看見的不是自己的丫鬟，他看見的是他的仇人。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咬牙切齒的說。‘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你這個小小的丫鬟居然騎到我頭上來了？’
他用力推開苡柔，苡柔被他這股力道逼得倒退了幾步。
龍傲天是看在她是個女流之輩的份上沒有對他動粗，今天要是換成男人讓他如此生氣的話，他一定會把他推倒的。
他自認對苡柔已經手下留情了，可是在苡柔看來卻不是這樣。
她沒想到他居然敢推她，她是真心為他好才會對他說那些話的，他不但不感激她，還把她推開，他這麼做對得起她嗎？
可惡，她非要好好罵罵這個不知感恩圖報的壞東西不可！她手擦著腰、擺好架式，生氣的罵道：‘哼，丫鬟就不是人嗎？你是主子又怎麼樣？對一個已經不可能回到你身邊的女人念念不忘，你以為自己很痴情嗎？錯了，你是個大笨蛋！你再繼續這樣下去好了，我告訴你，就算你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
‘住口！’龍傲天大叫一聲，猛地舉掌重擊桌面發泄他的怒氣！
這一聲巨響讓苡柔全身震了一下。‘你……’
龍傲天沒有看她，他的聲音比雪還要冰冷的落在她頭上：‘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滾！’
‘少爺！’
看到龍傲天哀傷冷酷的臉，苡柔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她立刻覺得自己說的話是太過分了。
她慢慢的走向他，並對他伸出手，‘少爺，我……’
‘滾！’龍傲天再次對她發出怒吼。
‘嗚……’苡柔委屈的看他一眼，然後哭着快步跑走。
可惡！龍傲天再度揚起手來一掌拍下，這次他把桌子給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