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低氣壓籠罩。

張亞琴緩緩吁了一口氣。真是糟糕啊,做這份工作三年多來,從沒有遇過上司心情極差的時候,這下她還真不知如何應付呢!

要是向特助還在就好了!她這麼想。

向曉冬已經有一周沒來公司了,當她小心翼翼地問起總經理這個問題時,換來的卻是足以殺人的冰冷目光,讓她哆嗦的一整天不敢再進裏面那間辦公室。之後,總經理只是淡淡地拋下一句“他不會來了”作為終結,當然,沒有人敢再問。

只是這就可憐了那些來向經理做簡報的人了。沒有了向特助的緩衝,每個人都是神采奕奕的進去,如喪考妣的出來,連續幾天都是如此。弄得那些主管要上來做簡報前,都會小心翼翼地問她今天天氣如何?甚至是有人不斷向她打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她怎麼知道?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她可是離炮火最近的人耶。張亞琴敲着鍵盤輸入一筆筆資料,直到門口走進一個女子,她才迅速換上職業式的甜美笑臉站起身。

向曉秋猶豫了許久才踏進這層辦公室,一進來就感受到氣氛的凝重。

“請問找哪位?”張亞琴帶着疑惑打量眼前的人。這層辦公室是很少有訪客的,而這位訪客看來又不像總經理所會交往的女性。

她只覺得她有點眼熟,不知在哪裏見過。

“我找向曉冬。”向曉秋緊握皮包肩帶,遲疑地問。

“向特助?”張亞琴疑惑地笑笑,上上下下地打量這個看來涉世未深的女孩,還有那有點熟悉的面孔,腦中靈光一閃。“你是向特助的妹妹?”

向曉秋呆了呆,隨即點頭。

“向特助已經有一周沒來上班了。”張亞琴遲疑地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應該是辭職了吧!”

“辭職!?”向曉秋聞言愣住。

“向特助沒告訴你嗎?”張亞琴蹙起眉。這真是太不對勁了,向特助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失蹤?

“那何旭東呢?何旭東在不在?”

何旭東倚着自己的辦公桌,優雅的燃起一根煙透過煙霧看着向曉秋。

“我哥哥呢?”這是向曉秋的第一句話,像是幾經猶豫掙扎才擠出這句話。

何旭東突地愣了,曉冬沒回家!?

“他走了。”何旭東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冷地回答:“一個禮拜前就走了。”

“怎麼會?他到底去了哪裏?”呆立的向曉秋喃喃地自語,無意中問出了何旭東心中的疑問。

“既然沒其他事,你可以走了。”何旭東淡然說道,卻在心中想着——曉冬去了哪裏?他會去哪裏?

“等一下!”向曉秋急急地問:“為什麼我哥哥會離開?”

“這不是你們想要的?”何旭東緩緩地譏刺着她。

“那你呢?這是你想要的嗎?”她反問。

“不關你的事!”何旭東冷怒地一瞪眼,沒有人可以這般探問他的私隱。

“怎麼不關我的事?他是我哥哥!”向曉秋絲毫不退讓。

“現在你會說他是你哥哥,那上禮拜呢?”何旭東冷笑一聲,他可沒忘記向曉秋上禮拜做的事情。

“我……”向曉秋似乎受到了打擊,聲音窒息般地逸出:“不管怎麼樣,他是我哥哥……”

何旭東沉默不語。

“是你造成的,你必須把他找出來。”向曉秋虛弱地道:“我有話要跟他說……把他找回來。”

“找到他我會告訴你。”何旭東說完便轉過頭不再理她,顯明地以行動下逐客令。

“你為什麼要用那種眼光看我?”背後傳來向曉秋極輕的聲音。

“什麼?”何旭東驀然轉頭皺起眉。

“你不知道嗎?”她笑了。

向曉秋戚然微笑的瞬間,何旭東的目光竟有些失神。好像曉冬,像他臨去前的笑,哀愁、憂傷的微笑。

“就是你現在這種眼神。”向曉秋捕捉到他一瞬間的神情。

輕柔若羽毛而似傾注所有感情的目光,就是這種眼神才讓她以為何旭東是喜歡她的,就是這種眼神讓她陷落。

“我的眼神?”何旭東恢復冷漠,眉頭蹙得更緊。“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般,向曉秋笑了。“就是那種在看着愛人的目光啊!一直以來,你常常這麼看我。”

愛人!?怎麼可能!?何旭東震住了。而在何旭東尚未消化她前一句話時,她又拋下一句更令他震撼的話。

“或者,你根本不是在看我,而是透過我在看我哥哥?”

曉冬?他是這麼看曉冬的嗎?一直以來都是嗎?用一種看着愛人的眼神……何旭東亂了,轉過頭不再看向曉秋那張與某人相似的臉孔,心中思緒翻騰不已。

“所以,既然你不愛我,就不要用這種會讓人誤會的眼神看我。”向曉秋堅決地說著,語氣頓了頓。“我要對你說的話都說完了,找到我哥哥請你通知我。”

何旭東無意識的點頭。

深吸一口氣,向曉秋堅強的轉開門把,開門前她回頭看着何旭東。

“最後一個問題。”向曉秋輕聲地問:“你愛不愛我哥哥?”

辦公室內一片靜默。

何旭東窒息有如孩子般惶然無助的低聲道:“我不知道……”

今天“天氣”依舊沉默呀!

張亞琴在座位上獃獃發著愣,不是她要偷懶,更不是公司要倒了,只是她那位平日很讓她善盡職責的上司今天只交代她取消所有行程,除此之外一樣工作也沒給她。

辦完手上剩餘的事務后,她除了替上司擋電話,便什麼事也沒得做了。

大概是因為昨天向特助的妹妹來找他的關係吧!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總之,昨天下午向曉秋走後,總經理要她找出幾家有名的徵信社電話交給他,然後下午開始他就緊閉自己的辦公室門,任誰也進不去。今天一來也是叮囑她別讓任何人進去,然後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

唉!真是怪異,雖然今天是看不到那些主管哀怨的臉,但是一個人坐在這裏實在是安靜無聊得發慌,她無趣地找出一些陳舊檔案,打算利用這空檔整理一番,直到眼前的電梯門打開出現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董事長!?”她匆忙站起身。

“你們經理在不在?”坐在輪椅上的何偉俊威嚴的問。

“經理在裏面,但是……但是他有交代,今天不讓任何人進去。”張亞琴為難地回答。因為何旭東的命令向來是說一不二,但今天來的卻是董事長,這……“哼!”何偉俊轉頭對身後的人吩咐:“推我進去。”

“等一等,董事長。”張亞琴焦急地喊着。“還是讓我先通知總經理吧!”她說著便要去按通話鍵,但大門卻在此時自動打開。

“沒關係,張秘書。”何旭東站在門前,保持優雅的站姿對着何偉俊微笑。“我等您很久了,父親,請進來。”

好……好可怕!張亞琴整個人呆在原地。這是這一周來,經理出現最溫和的表情了,但是,卻令人不寒而。

不一會兒,門關上,所有隨行的人都被留置在門外,辦公室內只有何旭東跟何偉俊兩父子。

“你沒有去黃家。”何偉俊一進門就怒聲指責:“你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沒有必要。”何旭東淡淡地倚在沙發中回答。

“你知不知道黃家可以給我們多少好處?我好不容易才讓你們訂婚,現在哪可以任你這麼容易就說不要!”

“你貪黃家的什麼,現在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對你……”何旭東傾身向前看着何偉俊冷笑一聲。“恐怕也不再有什麼意義。”

“你在說什麼?”何偉俊有種不安的預感,卻不忘擺出高姿態。“說清楚。”

“我是說,日升已經與你無關了。”他微笑的盯着何偉俊,“從明天開始,日升不再屬於你所有。”

“胡說!”何偉俊暴怒地大喊。“日升是我一手創建的,誰能拿走?”

“你以為沒人可以從你手上拿走日升?”何旭東輕笑一聲,站起身彎腰貼近,雙手壓在輪椅扶手上俯視着他,雙眸忽然轉為冰冷。“但是,過了明天,你就正式卸任了,何董事長。”

“胡說!不可能!我手上明明還有……”何偉俊說著倏地停住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何旭東。

“怎麼,你想起來了嗎?”何旭東直起身,睥睨地俯視他。“你百份之五十一的股權,已經有三分之一移交給我,加上我這三年收購的散股,外加說服你的事業夥伴們讓給我的股權,現在我手上的日升股權已經遠遠的超過你,何董事長。”

“你!這怎麼會?”何偉俊緊握輪椅的手微微顫抖,驚怒的瞪着眼前的人。

“你口中所謂的老朋友、事業夥伴,終究還是抵不過利益跟金錢的誘惑啊!”他譏諷而冰冷地道。

“你……好!我何偉俊真是養虎為患!”何偉俊的臉頰抽動着,顧不得身體無法負荷激動的情緒,大聲的指着何旭東怒吼着。“我馬上更改遺囑,我其他的財產情願丟進海里也不給你!”

“你的那些財產……”何旭東像是在享受這一刻般輕緩的說:“你的財產怕是只剩下在澳洲的那幢別墅了吧!”

“你說什麼!?”何偉俊抖着聲,已經分不清是震驚還是害怕。

“律師……也是可以買通的。”何旭東保持着溫和的笑容。“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你為什麼這麼做?”何偉俊激動的握住輪椅扶手。“所有的一切,等我死了后都是你的啊!”

“因為,我想要的不是日升,也不是那些財產。”他緊盯着他,斂去臉上的冰冷笑意,陰冷輕柔的說:“我只是想要看你懊悔的表情而已。”

“畜生!”何偉俊怒吼着,揪着因怒氣而微微作痛的胸口,極力壓抑情緒。

“畜生嗎?你說得對。”何旭東輕蔑地輕笑一聲。“因為我是你的兒子,不擇手段得到想要的東西,這不是您教我的嗎?我還留了個地方給您頤養天年,沒有照您的教導趕盡殺絕。”

“我是你父親啊!”何偉俊有如渾身墜入冰窖般絕望的喊着。

“父親?”何旭東有如寒霜般的聲音響起,目光霎時變得陰狠,一瞬間所有斯文氣息全斂去,留下來的是有如要將眼前人撕裂般的冷冽殺氣。

“你從沒當我是你兒子,你要的不過是繼承人罷了!若你有子嗣,你怎麼有可能會想到我。”

他有如逼近獵物的猛獸般一步步逼近他,毫不留情的揪住他的衣領,逼近那乾枯而怖滿惶懼的臉龐,露出一抹殘酷的冷笑。

“你若當我是你兒子,你不會任由我們母子在貧困的環境中掙扎,你若還有一絲人性,你不會任由媽媽在無援的環境中死去還冷眼旁觀!你有什麼資格怨我?我的無情、種種手段都是你教我的,沒有你,怎麼可能有今天的我!日升不久就會轉手出讓,連有着你血緣的我,都不會得到它!你當初拋棄我們母子所得到的東西,我要你永遠失去!”

何偉俊全身因絕望而癱軟在輪椅上,一雙眼失去以往的精芒,茫然地注視着地面,有如一隻斗敗的公雞。

“怎麼了?失去一切的滋味如何?很難受是嗎?”何旭東輕柔地說著,露出抹殘酷的冷笑。“但是,這樣是不夠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那太過仁慈。你就這麼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吧!用你的餘生來懊悔,算是對我母親的贖罪!”

何旭東定定的看着有如風中殘燭的老人,他知道,對一個高傲的人來說,狼狽的活着比死去痛苦千萬倍。

“你錯在不該認為我與你一般,媽媽曾說我像你,但是,我畢竟不是你,我跟你不同,我有比金錢權利更重要的東西存在,這點你永遠不能體會吧?”

何旭東居高臨下的看着何偉俊,多年的計劃付諸實現,但他心中卻毫無勝利的快感,對這一切他只有厭煩的感覺,只想儘快擺脫。

“董事長不舒服,請隨身護士來帶他走。”

轉過身按下通話鍵簡單交代完后,何旭東不再理會身後的他,逕自燃起一根煙,視線飄向窗外。

比金錢權利更重要的東西……閉上眼露出一抹笑,何旭東深深吸了口氣。胸中似有一股隱約的空洞感,需要一個人來填補……如果這就是愛,那麼……好平靜。

向曉冬遙望天邊那抹橘紅色的夕陽,深深地呼吸。

十天了……就讓時間這麼過,那種心被撕裂的痛楚,也該可以慢慢的平撫了吧!

對於那個人,也總有一天可以讓他在記憶中淡忘,不再想起。

“東西買好了,走吧!”

一個人拍拍他的肩膀,向曉冬的左右各出現一個人。

“你在想什麼?”

說話的人叫祁鈞,是沈昭陽的同居人兼戀人,而向曉冬則是暫居在他們兩個人所住的兩層樓別墅中。第一次見面時,向曉冬曾驚訝於一個男人竟能有一張這麼細緻而美麗的臉龐,無性別之分的獨特。

“沒什麼。”向曉冬淺淺一笑,迴避着問題。

祁鈞那細緻而白皙無瑕的臉龐微皺了一下眉,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有如琥珀般色澤的漂亮眼瞳中隱隱傳達出疑惑,卻沒有再問下去,於是三人沿着步道緩步的走着。

這就是祁鈞的個性,經過這十天的相處,向曉冬也慢慢地了解到祁鈞雖然在語言與外表表現得冷漠,但是他的行動卻是無比的體貼與溫柔。他會笑,卻只是偶爾露出很淺的禮貌性微笑。十天來,向曉冬只在無意中聽過他一次大笑,是在與沈昭陽獨處時發出的。

沈昭陽曾對他說過祁鈞不太好相處,但在前幾天向曉冬向沈昭陽表示祁鈞是個很體貼的人時,沈昭陽卻笑得不可自抑。

“那是因為他喜歡你的關係。”他是這麼說的。

向曉冬訝異地看着他時,他又補充了一句。

“他其實是很任性的。”

任性?他怎麼一點都看不出祁鈞哪裏任性?這十天來祁鈞給他的感覺是冷靜自持、淡漠卻不失溫柔,一點都看不出哪裏任性。但這樣子才叫作情人吧!彼此知道最不為人知的一面,會在彼此面前表現出不在他人面前表現出的情感……彼此的信任與包容。

想到這兒,向曉冬無意識的嘆口氣,卻馬上意識到祁鈞看他的目光,他一轉頭,果然看見祁鈞用那種“你又來了”的責備目光無奈的看着他。

向曉冬報以一個苦笑,祁鈞的直覺太敏銳了,不過幸好他不會強人所難。

“啊,我有東西忘記買了。”沈昭陽突然停下腳步,等兩人回頭看他時,他笑着說:“我現在折回去買,你們先走。”說著,他將手上的提袋交給兩人,再看了眼祁鈞,等他點頭后才轉身離去。向曉冬雖然覺得奇怪,卻說不出怪在哪裏。

“我們先回去吧!”祁鈞拍了拍向曉冬的肩,率先向前走去。

“嗯。”向曉冬點頭,隨後跟上。

並肩走了一段距離后,祁鈞突然開口:“你剛剛在想他?”輕淡柔和的語氣,雖是疑問卻帶着肯定。

“現在,我還沒有辦法不想。”向曉冬怔了怔,輕嘆地擠出一個笑。“我需要多一點時間來忘記。”

“真能忘得了?”直接而銳利的詢問。

向曉冬啞然,卻也明白祁鈞沒有惡意,他只是直接的點出自己心中的弱點。

“忘記也許沒辦法……”他坦然的輕聲說著,心也微微的痛着。“但是我可以學着淡忘。”

既清楚自己做不到完全忘記,那隻好將他放到記憶深處去,逼自己不再去想起。

“喔。”祁鈞淡淡應了聲,沒有再問下去。

向曉冬垂着眼帘,兩人再度無言的走了一段路,就在快到別墅時,祁鈞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向曉冬回過神訝異的看着祁鈞。

“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個妹妹。”

“嗯。”向曉冬點頭,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祁鈞。

祁鈞微微一笑,手指向前面,“你看那邊。”

隨着他所指的方向,向曉冬看見夕陽下那抹纖巧而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悸。而怔愣間,那人已經來到自己面前,怯怯地看着自己。

“曉秋?”

沈昭陽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確認向曉冬跟祁鈞遠離后,在商店的不遠處停了下來,敲了敲停在路邊車子的玻璃。

車子的主人緩緩按下車窗,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而一雙眼眸緊緊追隨那遠去的背影。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沈昭陽彎下腰對着那張冷峻的臉龐戲謔的說:“你什麼時候知道他在這裏的?”

“今天中午。”何旭東抿着薄唇,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你來了多久?”沈昭陽一副想看好戲的表情。

“你們出門的時候。”

出門的時候……算一算,也有一個多小時了。呵呵!不管何旭東不悅的表情,他愉快的打開另一邊車門坐上車,示意何旭東將車開離,免得他們若折了回來會被看見。

駛了一段路后,沈昭陽才斂起戲謔的表情,認真的問:“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既然會來,就表示他想要接迴向曉冬吧!但是何旭東看來卻像是在猶豫些什麼似的,並沒有付諸行動的打算,要不他早該出現在向曉冬面前了。

何旭東沒有回答問題的將車停靠在路邊,下車后不發一語的燃起一根煙,等沈昭陽從另一邊車門下車站定后才開口。

“他現在怎麼樣?”他低聲地問。這個他,指的當然是向曉冬。

“嗯,不算好也不算壞。”沈昭陽單手支顎的靠着車頂看向他,雙眼卻注視着何旭東的反應。“不過,比剛來的那幾天好很多。剛開始他幾乎吃不下也睡不好,成天怔怔地發愣,現在已經不會了。”不趁現在多加油添醋,還等什麼時候呢?

“哦?”何旭東的手震了下。

“你啊,明明是這麼在乎,卻還是要擺個冷臉。”沈昭陽受不了的搖搖頭,“既然在乎,就不要做那種傷人的事。現在好了,你在這邊,他在那邊,明明距離不遠,可是你卻只是待在這裏看。”

何旭東看了他一眼,眼神是複雜而苦悶的。

呵呵,真是奇迹啊!竟然可以看到這傢伙苦惱的表情。嗯,不枉他出手管了這樁事。“你到底打算怎樣?一直就這樣看着還是直接去找他?總該做個決定吧!”他雙手環胸的看着何旭東。

何旭東倚着車門仰頭看着天空,吐出一團煙霧后才緩緩的道:“我還沒想到該怎麼做。”生平第一次出現毫無頭緒的感覺,而他的感情卻在還沒理出頭緒前已經背叛理智,軀策着他往這裏來,就只為了看他一眼。

該怎麼做?怎麼做才好呢?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沈昭陽有些受不了他。

“我沒辦法肯定……這樣到底好不好。”何旭東的語氣沉重,像是背負了千萬斤的重擔般。

從沒有人告訴他愛情該是什麼樣,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母親至死不悔的愛着那從未將她放在眼底的父親,那份愛毀了她的一生。所以他誓言不愛任何人,因為如果那樣是愛,那隻會是毀滅……但是,他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向曉冬,那種陌生的感覺令他不知如何應對。

所以來到這裏卻又躊躇了腳步,只是在這裏看着。因為不敢說出口,一旦說出口,他就再也無法阻止情感的潰堤……那種感覺令他害怕,怕無法控制自己。這樣好嗎?讓一個人成為生命中重要的人,讓他主宰自己的喜怒哀樂……這樣,真的可以嗎?

沈昭陽簡直想拿把捶子直接敲開他的頑固腦袋,這根本就是塊石頭!氣死他了!

為什麼不坦白一點呢?比他家那口子還難搞。“我現在才看清楚,原來在感情上軟弱的人並不是曉冬,而是你。比起你來,曉冬至少不逃避他是愛你的,而且不後悔。”

“他……這麼說嗎?”何旭東身軀一震,手中的煙掉落在地。

“那天,我問他事情變成這樣,他后不後悔、恨不恨你?他說他從來沒後悔過。

他還說,你沒有錯,你只是不愛他而已。但是現在的你,有愛他的自信嗎?”雖然當時曉冬說那些話時極力地壓抑情感,但話聲的顫抖連他這個常被愛侶批評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到他有多麼的痛。

失神的看着地上,何旭東遲遲不發一語,表情複雜而扭曲。現在的他……連說有的自信都沒有,又怎麼能……沈昭陽說得沒錯,一直以來,對感情懦弱的人是他!只是,他從來不肯承認。況且曉冬……曉冬說了,他不再愛他。

“現在曉冬可是很努力的想去過自己的生活,也很努力的想忘掉你,你若是抱着這種猶豫不決的態度,那你還是別來找他,猶豫的態度只會更加傷害他而已,就這麼分開對你們都好。”

不夠堅決如何能在對同性戀者還不夠體諒的社會裏保住兩人的情感呢?他深深看了眼何旭東,“但是,你若確定自己真的是愛他的,那你就來吧!不管多少遍,十次二十次都好,想盡辦法讓他原諒你,讓他回到你身邊。”

“不管多少次嗎?”何旭東喃喃的低聲問。

“既然當初能使出那種手段得到他,現在難道沒有魄力做到請求他的原諒嗎?你從此失去他也沒關係嗎?旭東,向曉冬比起你的自尊跟面子,哪個比較重要?”說完,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好了,這下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讓這傢伙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好好想想,在你想通以前,還是別再出現了。”舉步離開前,沈昭陽又回頭對他說:“靜下心問問自己,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何旭東的背震了下,無聲的在夕陽下散發著孤寂。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絕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絕戀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