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嗯,你氣色好多了。”看着韓汜水的臉頰由兩日前的蒼白轉為現在略有血色的姿容,左無心滿意的點點頭。
“謝謝,這兩天麻煩你了。”韓汜水溫和地道謝。
聽見他的話,左無心忽而扯出個笑,很不可思議的笑。
“你真的是個很特別的人。”他由衷地佩服道:“你明明就是被強擄來的,況且你又看不見,一般來說不是會更害怕自己的處境嗎?但是你一直都這麼冷靜,還安適自若,一點都沒有驚懼的模樣。”
“害怕是無用的,不是嗎?”韓汜水微微一笑,淡淡說道:“與其害怕,不如用多一點時間來思考其他事情。”
既然知道自己並沒有生命危險,那麼便不是害怕的時候。唯一令他害怕的變數,這兩天並沒有出現在他面前,讓他鬆了口氣。
“像是如何逃離這裏?”
“是的。”他沒有否認。
“你怎麼這麼爽快就承認?”左無心搖晃着腦袋,嘆道:“起碼你可以騙騙我呀!”
“何必否認?這不是很應該的事情嗎?”他微微一笑。
就算騙得過左無心,也騙不過另一個人。對左無心他毋須提高戒備,他需要用全神去對付的只有一個人——柳星雲。
“結論呢?”他坐了下來,滿是興味地看着坐在床沿的韓汜水。
他能明白老大為什麼對韓汜水有興趣了,他真的很特別。
“我逃不出去的。”他平靜地說,卻似有些哀傷。
左無心又錯愕了一下。
“雙目不能視,連出房門都有問題。”他繼續說,依舊是淡然的態度。“這種狀況下我完全沒辦法離開這裏,除非,你們放我走。”
“你怎麼對敵人這麼坦白?”左無心有些疑惑。
“這不是坦白,而且,是隨便都能知道的結論。況且……”他微微頓了一下,“況且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我們稱得上是敵人嗎?”
不能說他沒有防備心,但這樣醫治他的病,為他送上補身的藥材,甚至有如朋友般陪他閑話家常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敵人,他們之間甚至連絲毫敵意都沒有。
左無心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他一擊掌,醒悟地說:“對喔,你是老大的人嘛!”
“啊?”促不極防的話讓韓汜水愣了一下,有些尷尬的臉孔發熱。自小到大,他第一次陷入這樣的窘境,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
左無心看得呆了一下。雖說他每天看自己的容貌看多了,但是韓汜水的這種表情……有一種自己身上所沒有的韻致,那是另一種風情。
“我想你弄錯了。”韓汜水平和了心跳,“我跟貴堂主並非這種關係。”
“我才不會弄錯。”左無心理直氣壯的道:“不然他吻你幹嘛?”
“這……”他又窘迫了起來,想起那天的景況。
“你不好意思啊?”左無心咯咯笑了起來。這麼多天,他第一次看到他這樣豐富的表情,有趣得緊。
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韓汜水跟自己只有三歲之差。他一直都認為韓汜水的穩重早已經超越他該有的年紀。簡而言之——太老成了,一點兒都不好玩。
“柳堂主只是覺得有趣,戲弄我罷了。”半晌后,韓汜水輕緩開口,語氣中有種連自己都不明白的不確定,“我們都是男子之身……”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左無心滿不在乎的道:“雖然我一開始也很訝異但我又不是老大,哪有資格說什麼。反正,他想做的事情也沒人能反對。”
想起二哥張大嘴的模樣,他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那笨蛋竟然敢當面去問老大,還在他面前說了一堆大道理。結果,他被老大用極溫和的笑臉綁上馬背,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他才不想去惹老大呢!昨天他心情好,所以只用這種整人的方法略略教訓了一下二哥;誰知道他哪天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不會想出哪種血腥的酷刑來實施呢?
這種心思捉摸不定的人,還是不要惹比較好。
“那麼我有拒絕的權利嗎?”韓汜水忽然緩緩開口。
左無心聽見他話里的沉重,愣了一下。是啊!他從沒想過韓汜水是如何想的,只想着老大對於韓汜水的重視。
“還是說,我身為一個俘虜,便該任他予取予求?”他又自嘲地笑了下,“我沒有權利拒絕,對嗎?”
“這……”左無心為難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喜歡韓汜水,跟他相處在一起讓人覺得平靜安詳又舒服。但是,柳星雲是他的義兄,他很清楚他的性子——想要的絕對要得到,不管花什麼代價。
“沒錯,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一道聲音冷漠地插了進來,讓韓汜水震了一下。
來人便是兩天沒有在韓汜水面前出現的柳星雲。
“無心,你該回去煉藥了吧?”
“呃……”左無心看着柳星雲看不出情緒的表情,又回頭看看坐在床沿緊握着拳不發一語的韓汜水,在心中大嘆了口氣。
他怎麼覺得自己像介入了別人家的家務事,而左右為難?
“無心。”柳星雲又沉聲喚道。
“好啦!”他嘟噥一聲,站起身來對韓汜水說:“汜水,我回去了,明天再來。”
看見韓汜水點了點頭,左無心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緩緩踱了出去。
門合上的聲音讓韓汜水又震了下。聽着柳星雲的腳步聲接近,他不由得縮了下身子往側邊靠去。
“你怕我?”看着他的細微動作,柳星雲勾起一抹笑,“你何時變得這麼容易受驚嚇了?”
柳星雲似有些戲謔的聲音傳進耳朵,韓汜水抿了下唇,將臉朝向聲音的來源。耳中聽見椅子拉動與衣物的聲音,他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坐了下來,而且,正在盯着他看。
冷凝的氣氛讓韓汜水不由得握緊了膝上的衣袍。不知道為什麼,從他一出現之後,他的身體就緊繃起來,額上也微微冒出細汗。
“你真的在怕我。”他拉起他放在膝上的手,扳開手指強制他放掉衣袍。
韓汜水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阻止不了柳星雲的動作,也就放棄了掙扎。
“不說話?”柳星雲用指頭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享受般地看着韓汜水隨着曖昧動作而泛紅的臉頰。他臉上有些許的羞意,還有更多的不知如何是好。
“請你……放開。”他低聲地說。
“除了這句話,你不能說說別的話?”他不悅地以一隻手捏起他的下巴讓他面對自己。“你可以跟無心說這麼多話,面對我卻只有‘放開’這種字眼?”
他們方才的對話早已經一一落入他的耳中,若非他問出了那個問題,他還想多聽一下他特別的聲音才出現。
“你究竟想如何?”羞惱過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我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汜水。”撫着已有血色的唇瓣,柳星雲露出一抹邪笑,“要我再用動作聲明一次嗎?”
“這種事情恕我無法理解。”他深吸口氣,撇開他撫着自己唇瓣帶來的觸感。
“我會讓你徹底理解的。”
他輕柔地說,卻讓韓汜水有種不安的預感。
果然,柳星雲猛地欺了過來並一把摟住他的腰。在一陣暈眩后,韓汜水發現自己被打橫抱在他懷裏。他慌了一下,緊抓住手邊唯一抓得着的柳星雲的衣襟,發現自己正被他抱着往外走。
“等、等一下,你要帶我去哪裏?”
“告不告訴你有什麼差別?”柳星雲冷漠地說:“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韓汜水僵了一下,被他語氣中的若有所指微微刺傷,旋即無語地閉緊唇不再說話,任他抱着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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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柳星雲停下腳步。
“堂主,東西已準備好。”一名女子恭敬地問:“需要奴婢伺候嗎?”
聽見有旁人在,韓汜水不自在地鬆開手中抓着的衣襟側過頭去。雖然看不見,他也能察覺到自己的處境是多麼的難堪。
“全部下去。”他命令道:“沒我的叫喚,不準任何人接近這裏。”
“是。”數道聲音重疊,門被帶上後跟着是整齊的腳步聲遠離。
被抱進房中放在軟榻上的韓汜水微微吸了口氣,感覺到這間房中有極重的濕熱之氣,像是熱水……卻又有種奇特的味道。
對了,他好像很久沒有好好的凈身了。凈身!?他震了一下。柳星雲該不會是要……要帶他來這裏沐浴的吧?但他為什麼要遣退婢女?
“你好像知道這裏是哪兒了。”柳星雲的聲音響起,帶着淡淡笑意,“那正好,我不需要多說什麼。”
他說著,手已拉住了韓汜水寬大的衣襟一把扯下,露出細瘦的肩膀。
“等一下!你……”韓汜水慌亂地揮着手,想要抓住自己的衣服。
“你怎麼這麼瘦?”柳星雲無視於他的掙扎,一手不耐地抓住他的手腕,皺起眉用指尖撫過那外露的肩膀。
“住手!你……你不能……”韓汜水驚慌地喊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掙扎。
“我不能?”柳星雲冷笑了聲,傾身半壓在他掙扎的半裸身軀上,“別忘了你現在是什麼情況,汜水。有本事推開我的話,你大可離開這裏。”
韓汜水全身僵直,咬緊牙關、怒張着無神眼瞳,卻無法有任何作用。
“還有一件事。”看着他慍怒的面龐,柳星雲湊到他的耳邊輕吹熱氣,“我沒有給你拒絕的權利。”
韓汜水抿唇沉默着,不再反抗的任他解下自己全身的衣物,讓他將自己放入溫熱的水池。溫熱的水瞬間便淹至胸口,他不由得慌亂地攀住那雙堅實的手臂。
“不用怕。”柳星雲的聲音此時竟顯得溫柔無比。“水只有到胸口而已,你可以坐着。”
韓汜水怔了下,羞赧地低下頭鬆開手。他竟然在他面前表現出害怕,而且還不由自主的抓住他的手。
“讓我親自伺候的,你可是第一個。”柳星雲低笑着,伸手摟近他的腰,開始洗滌懷中僵直的身軀。
“我可以自己洗。”他以為柳星雲是因為他眼盲不方便,才會親自幫他沐浴。“只要你告訴我東西的位置,我可以自己來。”
“不行,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呢!”柳星雲扣住他的腰,不容反抗他搓揉着他的頸肩,很愉快的低笑說:“以往你都是自己沐浴吧?也就是說,我是第一個這樣碰你的人對嗎?”
韓汜水怔了下,臉孔發起熱來。他強迫自己忽視兩人濕熱肌膚相觸的感覺,試圖保持平靜的心境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
只是心跳仍不由自主地愈跳越快,顯示他的心慌。
當柳星雲掬起那覆蓋背部的長發時,眼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他的背脊上原該是白皙無瑕的肌膚,卻滿布着一條條交錯的醜惡傷痕,有的甚至延伸到腰際。由疤痕的狀況足以讓看的人知道當時受傷的情況有多嚴重。
“背後的傷勢怎麼來的?”他用水盆沖凈他身上的泡沫,淡漠地問。
“從馬車上摔下來的。”他垂下眼輕聲回道。
“你雙眼失明是因為這個嗎?”
他的手由肩膀順着傷勢下滑至腰際,有些曖昧的碰觸讓韓汜水敏感的顫了下。
“嗯。”他輕咬下唇。自從他能自己行動以來,就沒有人這麼貼近過他,即使是伺候他的言瑞,他亦沒有讓他觸碰過他的傷痕。
“沒辦法醫治?”
“救得遲了,沒來得及。”想起當時連日的高燒以及受傷所致的無法行動,他已很慶幸自己還能活着。
“喔。”
他湊過唇在他的背脊上吻了下,似是憐惜的行為讓韓汜水微愕。
同時,柳星雲已撩起他的發命令着:“閉上眼屏住呼吸,我要衝水。”
他依言閉眼屏住呼吸,水便由頭淋下,濕了整張臉龐。韓汜水閉着眼睛一徑的沉默着,任由柳星雲洗滌他的髮絲,一遍又一遍的撩起松落,讓它在水面散開形成美麗的圖樣。
等到他已經微覺疲累,柳星雲滿意的拿起布巾將長發絞乾,跟着將他抱離水面,讓他躺回原先的軟榻上。
“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柳星雲用手指描繪着他的輪廓,低低地說。
韓汜水顫了下,絕望地閉上眼睛,明白這已經是自己躲不掉的命運。
赤裸的身軀貼着身下的軟毛氈,韓汜水鼻頭一陣酸楚,眼淚不爭氣地泌出眼眶。
為何他這麼無用?身為男子卻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得折辱自己屈身在一個男子之下!偏偏,他不允許自己尋死,他得留着性命回去見渭雪跟阿爺,他不能死!
“你哭了。”柳星雲的聲音中透着奇異,伸出手指揩掉那一滴晶瑩的淚珠。
韓汜水顫動了下,迅速側過臉狼狽地用手遮住不斷落淚的臉龐。
柳星雲想扳開他的手,卻被他緊壓着自己的臉閃躲着。
“不……別看……”他低聲的懇求。他已經許久沒有掉過眼淚,他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軟弱哭泣的模樣。
柳星雲雙眼中已經燃起火光。微乾的長發半掩着肌膚,細瘦的肩膀因哭泣而微微顫動,這麼柔弱的韓汜水,更加觸動他想佔領的慾望,引發一種恣意的渴求。
柳星雲俯下身,輕吮住發后的白皙頸項,留下紫紅色的印記后順着手臂吮咬而下。大手撫摸上赤裸的小腹,不住的摩挲。
“不要——”與前兩次觸碰完全不同意味的感覺讓韓汜水掙紮起來,帶淚的眸子眨動數下,又落下淚珠。
“你沒有權利拒絕,汜水。”他壓制住他的上半身,兩人灼熱的肌膚緊緊貼合。“不要反抗,我沒有什麼耐性。”
他止住了淚。柳星雲說的沒錯,他現在根本就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待宰狀態,除了服從外,他根本什麼都不能做……不!他有,起碼有一個!
“等、等一下!”他掩住自己的頸項,阻止柳星雲繼續在那上面製造刺痛感。“請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這種時候,你還能夠談條件?”柳星雲擰起眉停下侵略的動作,冷笑了聲,“說吧,我倒想聽聽看。”
“我……我不再反抗了。你要,我便給你,但是……”他深吸口氣,頭髮狼狽地貼上濡濕的微紅面頰,臉上顯露出一種決絕的表情。
他決定了,應該說,他已經想得透徹明白,要離開這裏,只有一個方法。
“等你厭倦的那天,你必須送我回去。”
“你用自己的身體來交換回含笑堂的機會?”他眼眸黯沉,聲音中聽不出情緒。
“是。”韓汜水咬了咬下唇。
“就算不答應,我依舊能得到你。”他俯瞰那容顏,貼近到呼吸都能相互吹拂的距離,“若我不答應,你便如何?”
韓汜水嘴角露出一抹飄忽的笑,“那麼我便是死了,也不讓你得到我。”
“你威脅我?”柳星雲手臂束緊,眼中泛出怒意,“我活到現在,沒人像你這麼大膽,汜水。”
“你可以不接受。”他悶哼一聲,淡漠的側過頭,“你可以選擇現在得到一個甘心的俘虜,或是馬上親手殺了我。”
“甘心的俘虜?”他的手指滑過他的喉頭,突然笑出聲。“汜水,你以為與我訂下約定,便是跟我處在同等地位嗎?你想用這種方法維護自己的自尊?”
韓汜水心頭震動了下。“你、你怎麼……”他艱困的開口。他沒想到他竟能窺知他心底的想法。“也罷,反正於我無損。”他哼笑一聲,湊到他耳邊輕喃:“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永遠不對你厭倦呢?那你會永遠留在這裏嗎?
韓汜水怔了一下,深吸口氣道:“好,若是如此,我便一直留在這裏。”
反正最糟亦不過如此,他現在搏的,只是一個渺茫的機會。況且,他不認為柳星雲會對他這個男子有興趣很久,他只是一時對他有興趣罷了。
“你不怕我反悔?”
“不怕,你不做的事情任誰都無法逼你許下承諾。”韓汜水搖了搖頭,“況且,你沒必要這麼做。”
柳星雲眼中泛出奇異的光芒,看着身下的人兒。“約定成立了,汜水。”他柔聲地說:“從現在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