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與艷紅的訂婚喜柬相對照,準新郎的臉色更形蒼白。
凌錦嵐看見未來女婿登門不禁笑逐顏開:“啊!連辰你來的剛好——這些印好的請帖有些要寄給你們男方的親戚,我怕寫錯了人名、地址什麼的,那就太失禮了,你看是要列張名單來,還是要拿些空白的請帖回去自己填寄?”
失禮?連辰陰鬱苦笑,他現在要說的話才算的叫做“失禮”……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深吸了一口氣。連辰語出驚人:“凌伯父……對不起!我不能和碧鸞結婚!”
正端着茶盤進門,笑容可掏的碧鸞差點就將手中的茶盤打翻,怒意浮上她美麗的臉龐,雖然如此,她仍然力持鎮定地奉茶給父親和連辰兩人。
“你說什麼?”凌碧嵐沉聲詢問。
全身神經緊繃的凌碧鸞也在父親身旁落座,雙眸銳利地審視着未婚夫,她以一種超乎冷靜的語調淡然道:“連辰,你不會是患了所謂的“婚前恐懼症”吧?據我所知,那大都是準新娘的毛病!”
就算凌碧鸞所說的只是玩笑話,凌錦嵐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都什麼時候了,才出這種狀況!連辰,我是不是可以當你是一時糊塗,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
“不……”窘迫交加的連辰鼓起勇氣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凌錦嵐猛然往桌案一拍,咆哮出聲:“那麼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碧鸞瞪大雙眼,豁然了悟:他是認真的!腦海中整片空白的她,一時間竟無法做出適當的反應。
“我……”難以啟齒的連辰以手指扒過發間。老天爺!他要怎麼開口說:“非常抱歉!岳父!我不能娶你的大女兒,因為我跟你的二女兒已經上過床了!”
他望了一眼握緊雙拳,氣得身軀顫抖的碧鸞,又是愧疚又是難安。自己的未婚夫因為愛上同父異母的妹妹而想毀婚……知道事情真相后:心高氣傲的碧鸞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閉上雙眼隨即張開,眼睛裏增添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凌伯父……我希望……能和您單獨談談……”
不待凌錦嵐有所回答,碧鸞已經銳聲反對:“賀連辰!你想都別想!當事人是我!應該聽你解釋的人也是我!說呀!我倒要聽聽你的理由!”
他咬緊牙關豁出去了:“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凌碧鸞冷笑,雙眸中怒火熊熊。
“真是羅曼蒂克呀!”她諷刺道:“我有榮幸能知道她是誰嗎?”
額頭冒出冷汗的運辰發聲艱困:“……芊黛。”
“芊黛!”茫然的碧鸞表情瞬息萬變,不信、震驚、鄙夷、可笑……原本高人一等的優雅姿態消失殆盡,她的笑聲尖銳刺耳:“你不可能是說真的!芊黛根本是個該死的女同性戀!”
連辰表情極為複雜,有口難言。
瀕臨失控邊緣的碧鸞顧不得風度,暴怒而失聲叫出:“芊黛?你居然會“愛”上那個一無是處、只會和那個性別倒錯的周紅霓卿卿我我的芊黛?”
“碧鸞|你冷靜點|”凌錦嵐喝止女兒:“這樣歇斯底里無濟於事!”
“歇斯底里?”她咬牙切齒:“我的未婚夫宣稱他“愛”上了一個女同性戀,我該怎樣做,冷靜優雅地恭喜他們百年好合?哈!哈!哈!”
這是本年度最佳笑話!她,天之驕女的凌碧鸞,居然會被扮豬吃老虎的芊黛當頭打了一記悶棍,還不準喊痛!
“她是你妹妹!”對碧鸞貶抑芊黛的態度感到不滿,凌錦嵐簡短提醒道。
“全都是我的錯,不幹芊黛的事。”連辰長長吐息,萬事起頭難,但只要有了開頭卻往往如江河潰堤,再難收回,他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你是不是遺漏了些什麼?”凌錦嵐雙睜精光四射問。
連辰漲紅了雙頰,期期艾艾的模樣令他心底有數……碧鸞這一較跌得不輕哪!
看情形這小子已經為芊黛着了魔,不然怎肯這般出醜丟臉!凌錦嵐暗忖。
連辰掙扎着說出他和芊黛的“桃色交易”,倉惶困窘不成語句。
“……芊黛明白告訴我,她不可能去愛一個男人……我那段時間的死纏爛打造成了她很大的困擾……”
凌錦嵐若有所思地點頭。的確!在那段時間裏,任誰都看得出賀連展對芊黛難以自拔的好奇與興趣——後來他轉移目標到碧鸞身上,大伙兒也不以為意。從個性、氣質方面來說,連辰和碧鸞是很相近相似的一對佳偶——而芊黛和連展,就像鴿與鷹般呈對比。
“是因為芊黛拒絕你,你才把目標轉移到我這裏嗎?”碧鸞厲聲質問:“我有哪一點比不上芊黛??”
“碧鸞!你要是再不能控制住自己,我只好和連辰私下溝通了!”凌錦嵐警告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凌碧鸞握緊雙拳表情扭曲。
“……我不願相信,反而更加賭氣的去……去……”他說不出“挑逗”這兩個字。
連辰吞咽一口唾沫,急忙跳到重點:“……芊黛被我逼急了,跟我提出了交換條件。”
凌錦嵐揚眉。
“她以……一夜之歡換取她的自由!”連辰迅速脫口而出。
書房裏一片死寂,凌家父女消化着這驚人訊息。
“她跟你上床了!”碧鸞一字一字道。
臉色漲得通紅的運辰無言點頭。
高傲的碧鸞徹底崩潰了,她尖叫出聲:“你……你居然跟那個女同性戀上床?”
這次凌錦嵐顧不得喝止女兒,只是沈開口:“我想我不必詢問你屬意誰了。令祖父知道你的決定嗎?”
大女婿變成二女婿,對凌錦嵐來說並沒差別——頂多將訂婚喜帖重印一遍罷了——幸好還來得及補救!
“知道……,爺爺說結婚是我的事,只要我考慮清楚,他無條件支持我的選擇。”連展坦承。
“很好。”凌錦嵐點頭。可見得賀家老爺子的確偏疼這個孫兒……他算是押對寶了。
他起身按下分機號碼:“美霞!叫芊黛過來!”
一襲白色蕾絲洋裝的手黛繫着同色系的髮帶,長發披肩飄逸脫俗地走入書房內,懷裏抱着雪姬。
“爸,您找我?”她輕聲詢問,敏感地察覺到室內異樣緊繃的氣氛。
負荊請罪的連辰則掩飾不住情感,渴慕貪戀地凝視着她。
凌芊黛神色一凜。
這些小輩的神色全逃不過凌錦嵐的眼睛。
“坐。”他命令芊黛,直待她依言坐下才緩聲開口:“剛剛連辰向我和碧鸞做了一番纖悔與告解……我想從你口中證實一下——芊黛!你真的做出了有辱門風的醜事嗎?”
芊黛臉色乍白,漆黑的變眸定定的審視着連展。
“我全說了。”他輕聲招供。
“不知羞恥的小賤人!”碧鸞嘶聲咒罵。
“看樣子是真的了!”凌錦嵐大聲呼叫:“美霞!”
芊黛霍然站起,雙頰蒼白地指控連辰:“你不守約定!”
“芊黛。”他欲言又止。
走進書房的美霞惶惑詢問丈夫:“什麼事?”
“立刻帶芊黛準備嫁妝、訂婚事宜。”凌錦嵐簡短明確的下達命令:“還有,喜帖叫人重印,新娘的名字改為芊黛,日期延後!”
全盤皆輸!碧鸞身軀顫抖,臉上血色全失,她輸得好慘、好冤!
“啊!”美霞滿頭霧水:“這……這是怎麼回事?不是碧鸞要訂婚嗎?”
失去控制的碧鸞痛哭失聲:“你去問問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吧!”
“碧鸞!”凌錦嵐喝道。
“做錯事的人是我……”連辰羞愧不已:“要怪就怪我罷!”
一團混亂中,沉默不語的手黛走出了書房,關門前猶聽見連辰正為她辯護。
一回到自己卧室,她立即撥通電話,簡短告知紅霓:“賀連辰不守信用。”
她拿出了小提琴箱、存摺、金融卡,迅速在桌前留下字條,等候好友的救援。
不過五分鐘時間,書房內不可開交的四人中斷了道歉、安撫、辯白、怒叱的聲浪,凝神細聽重型摩托車發動引擎的喧囂聲。
不好!連辰心念一動,“是紅霓!”芊黛的騎士來營救公主了!
急急奔向草坪的眾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兩人風馳電掣而去。
凌宅上下鶴飛狗跳,情況更形混亂。
芊黛淡雅素麗的閨房幾乎原狀不變,也沒帶走多少行李,桌上的留言筆跡娟秀略顯零亂。
“我不願嫁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凌錦嵐用力揉掉了紙簍,模糊發出咒罵。
連辰震驚莫名地接受這個事實,凌芊黛帶着心愛的貓咪和小提琴,與周紅霓“私奔”了!
歐陽敏的公寓住處。
“看來姓賀的真的很迷戀芊黛……”敏兒嘴角微揚:“居然敢在訂婚前夕毀婚!
一點也不符合他謹言慎行的個性!”
“接下來該怎麼做?”妍妍睜大雙眼問:“他們不可能這樣就放過芊黛吧!”
“首先,得把芊黛藏起來——紅霓,這幾天你不準來探望芊黛。”敏兒揮手阻止了她的抗議:“為了芊黛好,你得打點精神全力應戰了!”
四位精靈慧黠的女子密密商議,研擬出一套“進可攻、退可守”的計策……
“反了!反了!”臉色鐵青的凌錦嵐怨聲咆哮:“簡直是丟盡了我的臉——看你教的好女兒!”
無端被責的美霞雙眼擒淚不敢抬頭。
凌錦嵐頭疼欲裂,他不懂,一向文靜乖巧的芊黛,怎麼會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舉動?獻身給沒有感情的男子,跟有同性戀傾向的周紅霓私奔?
這些天來,他透過了各種管道,軟硬兼施地要求紅霓交出芊黛,無法無天的紅霓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威脅利誘對她全部無效。
他也派人跟蹤紅霓想查出芊黛的落腳處,卻搬羽而歸,交遊廣闊的紅霓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一個手勢就圍上了好幾個凶神惡煞盤查跟蹤徵信人員,嚇得他們心驚膽顫,哪還敢再跟蹤紅霓?
就連周文斌地無計可施,管不了這個狂野不羈的女兒。
偏偏連辰還表明非芊黛不娶的決心,徒令他自己成為眾人笑柄。而自尊心受損的碧鸞,更不可能願意委身下嫁——不管她心裏有多愛連辰地無可挽回。
三個家族的長輩們居然被這兩個小女娃要得人仰馬翻,束手無策!
更令他們七竅生煙的是:紅霓竟揚言她可以“養”芊黛一輩子,絕不會令她受委屈……“強過在凌家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紅霓辛辣嘲諷。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讓凌家顏面盡失!而據凌錦嵐調查,經濟獨立的周紅霓的確有本事口出狂言,可以讓芊黛優渥度日,不虞匱乏。
老天!再不想個辦法追回芊黛讓她心甘情願嫁入賀家的話,他凌某人還有臉在商場上混嗎?
美霞憂愁的模樣令他心生一計,如果以母女親情來打動芊黛……或許可行!
“母親憂疾成病?”紅霓揚眉大笑:“你老爸以為現在是在演悲情連續劇嗎?”
“這點果然不出敏兒所料。”妍妍含笑道。
“怎麼辨呢?”梳理者一頭柔克青絲的芊黛低柔詢問:“我擔心媽媽的處境。”
足智多謀的女諸葛沉思半晌:“原本打算再和他們周旋幾日的……也罷!進行c計劃!”
凌宅。
凌碧鸞的怒火幾乎燒毀一切,在家中所有人皆退避三舍的狀況下,首當其衝承受她怒意的人就是江美霞了。
茶遲飯慢、湯燙菜鹼,責怪下人時指桑罵槐的話語令江美霞心慌意亂,為此不知暗地掉過幾次淚。
這種半婢半要的黯淡日子,根本由不得她作主……凌錦嵐對大女兒欺凌美霞的事也略有所聞,只是氣惱芊黛不聽命令的緣故,而裝聾作啞佯為不知。
既無名份又早已失寵的小妾一點外援也沒有,江美霞的處境堪憂。
因此,當凌錦嵐命令她裝病引芊黛回來時,江美霞根本不敢有異議。
當離家出走尢天的芊黛終於打電話回來探問母親時,大伙兒莫不屏息以待,特意安裝的免持聽筒電話,將她們母女二人的對話一清二楚地傳送到眾人耳中。
“媽,紅霓告訴我,你生病了……是真的嗎?”芊黛語氣溫柔。
“嗯……”眼眶泛紅的江美霞幾乎掉淚,礙於丈夫顏面又不敢造次:“媽媽擔心你呀!芊黛,你怎麼做出這種傻事?”
“媽媽,你不會了解的。”芊黛淡然道:“知道你沒事就好……”
“芊黛!你……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讓媽媽的頭都抬不起來,你對不起太多的人!”江美霞臉色泛白,凌錦嵐遞給她一張字跡潦草的便條——“不要讓他掛斷,繼續!”
“我對不起誰?媽媽,你什麼都不知道!我認為我的“犧牲”已經夠多了——真要追究起來,該怪的人是爸爸、還有貪心不足的賀連辰!”芊黛語氣激動。
江美霞望着凌錦嵐的眼色顫聲詢問:“你說什麼?”
“媽媽……現在已經是廿一世紀倒數讀秒的時刻了,可是我們凌家卻像活在幾百年前的封建社會……就為了爸爸想聯姻締親,我和碧鸞就得像貢品般被雙手奉上,任賀連辰挑選!”芊黛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讓我們受高等教育,乾脆從小就把我關在深宅內院裏綁着小腳,一輩子當只寄生蟲不就好了嗎?始作俑者的人是爸爸!”
江美霞大驚失色:“……芊黛,你不能說這種話!”
沉默半晌,芊黛才緩聲詢問:“媽?有人在你身邊嗎?”
“沒有,你忘了?這是我的房間,怎麼會有人來呢?”她鎮定地撒謊:這支電話也沒有分機呀!”
“那就好……”她低語道。
“芊黛,你聽我說:女孩兒家最重要的是名節……你不可以一錯再錯……趕快回家來商量訂婚的事好嗎?”江美霞哀求道。
“我不要!一開始我根本就沒愛過賀連辰!我才不會去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溫柔婉約的芊黛罕有如此崛強的時候。
“既然這樣,你就不該搶姐姐的未婚夫!芊黛!你……你太不應該了!”江美霞責備女兒。
臉色鐵青的碧鸞坐在父親身旁,聽取芊黛的回答,纖纖玉指因用力握住椅子把手而關節泛白。
“媽!你錯了!從小你便教我“孔融讓梨”的道理,我從沒忘記!”低聲而笑的手黛語氣苦澀硬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總是讓給碧鸞姐——我一直牢牢記住,自己只是小老婆的孩子!”
芊黛突如其來的傾吐心聲震懾住眾人,當然包括焦慮的運辰。
“芊黛!你在胡說些什麼?”江美霞震驚莫名。
“我是在胡說嗎?媽媽,你心裏有數——爸爸疼的是碧鸞姐,一心要她嫁給賀連辰,他心目中的乘龍快婿:至於我,不過是這樁婚姻的附屬品,任賀連辰挑選,我實在無法了解,為什麼賀連辰會放棄碧鸞姐而選我。我想,大概是因為我的冷漠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芊黛在話筒彼端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跟他上床,以為他在新鮮感消褪后就會對我失去興趣,認真的去追求碧鸞姐……媽,我將“孔融讓梨”的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芊黛苦澀的自嘲令江美霞心酸落淚,以手塢住了哭聲。
不!這不會是真的!碧鸞不敢相信:芊黛的一席話輕易的顛覆了眾人是非對錯的觀念。
就連面無表情的凌錦嵐也為之動容。
至於原本羞窘無措的賀連辰,則莫名地憐惜芊黛所受的委屈。
“芊黛……”江美霞微弱低呼:“你……你回來吧!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回去,只是給爸爸一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強迫要我嫁人的機會罷了。”停頓了一下,渾然不覺已被竊聽的芊黛提出眾人驚訝的建議——“媽,我們搬出來好嗎?”
江美霞的嘴張成O型:“你說什麼?”
“我不聽話,爸爸他不會原諒我了。”她的口吻像個憂傷單純的孩子:“剩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裏,我不放心。”
“不可能……”江美霞不自覺搖頭,忘了旁人脫口而出:“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不回家要搬出去!”
“媽媽……你明知道的,家裏並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侍候爸爸二十多年,像一個二十四小時全天無休的管家,張羅一家大小生活瑣事,卻被視為理所當然……沒有人感謝過你。”
她說到這裏時,竊聽的凌錦嵐已經惱羞成怒,微有怒容了。
“就連下人倒杯茶來,主人還得說聲謝謝呢!”
“芊黛!”江美霞驚慌喝阻:“不要胡說!”
“媽!你醒醒吧!對爸爸來說,你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人,大媽過逝了這麼多年,他從未想過要將你扶正、給你名份——大家都曉得他外頭有新人!”
女兒的一席話重擊了江美霞,她垮下了肩膀無聲而泣,眼淚泊泊而流。
“媽!放手吧!我們搬到南部去住,母女倆相依為命,隨遇而安……總會找到寧靜度日的生活。你知道嗎?我身上有錢,敏兒從學生時代就幫我和紅霓、妍妍投資理財喲!”芊黛振奮精神活潑道:“這些年下來,已經累積到不必貸款就可以買間小坪數公寓的數目了!我們搬出來住,我可以出去找工作或教琴……”
確定了芊黛還有同黨庇護——十之八九是那個敏兒——按捺不住的凌錦嵐暴喝出聲:“芊黛!”
驚惶失措的芊黛在電話彼端“喀嚓”掛線。
嘟!嘟!作響的聲音像千斤重擔般壓在賀連辰心頭。
老天!他茫然抬頭自問:我錯了嗎?是否真的像芊黛所言,他的貪心不足而造成那麼多的事端?
他只是順從心的方向,追求自己真心所愛的人哪!
錯了嗎?
凌錦嵐以怒遮羞,惡狠狠地咒罵:“這個不肖女!”
一向殷勤小心,生怕惹他不悅的江美霞也一反常態,征征呆坐在椅上,視線飄向遠方,目光獃滯:芊黛的話拆穿了她自欺欺人的駝鳥心態。
她姓江,在凌家大字中只是個勞碌家務的外人……這一場屬於少女江美霞的戀愛夢,她夢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覺中竟已到了落幕時刻。
是否能像唐人傳奇中的“黃粱一夢”那般幸運,在最彷一刻憐然醒悟,依然是個原先未入夢的無憂少女?如果真有選擇……紛亂彷徨的江美霞,渾然不覺她奉若神明的丈夫早已弗袖而去,逕自沉溺在她哀傷的思緒里。
淚,終於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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