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隔日,金鎖才從廚房裏的嬤嬤那兒聽說,貝勒爺個把月前已經回京,北京城裏風言涼語的傳說,貝勒爺這段期間住在京城裏知名的「醉月閣」勾欄院,這事兒連老福晉也不知道!

「妓院?」金鎖愣了愣,她反問那個老嬤嬤。

「是啊,現下老福晉已經知道了,我聽福晉屋裏那些大丫頭嚼舌,說她老人家為了這失體面的事,氣得半死!」

金鎖聽了沉默不語,她想這恐怕只是傳言罷了。北京城本來就蜚長流短,不可能安靜片刻。

「金鎖,昨兒個你上『知津樓』去的時候,有沒有撞見貝勒爺啊?」午後金鎖在灶邊忙的時候,魯大娘問她。

「我……」擱下手邊的活兒,金鎖點點頭。「看見了。」

魯大娘臉色變了變,沉吟了半晌才對金鎖道:「金鎖,你記着,你上『知津樓』遇見貝勒爺這事兒誰也別提,明白嗎?」

「金鎖明白。」金鎖知道魯大娘是為了她好,因為老福晉不喜歡府里的丫頭接近貝勒爺。

魯大娘咧開嘴,金鎖的乖巧讓她很滿意。

「大娘。」金鎖猶豫了片刻,才出聲喚住要跨出廚房的魯大娘。

「還有事兒?」

「廚房裏的活兒我都幹完了,午後我想上。知津樓。去——」

「上『知津樓』?」魯大娘皺起眉頭。「你去『知津樓』做什麼?」

「貝勒爺要我去收舍屋子——」

「貝勒爺的屋子,自然有爺們屋裏的丫頭收舍,你別多事兒了!」魯大娘不贊同地阻止。

金鎖垂下頭望着地面。明知道大娘會拒絕、也知道自己提出這要求等於失了本分,她還是試着開了口。

「金鎖,你可別像些不成樣的丫頭一般,對貝勒爺有什麼痴心妄想——」

「大娘!您別瞎猜,那是不可能的事,貝勒爺也從來沒留意過金鎖。」金鎖的臉蛋兒漲紅了。

對於貝勒爺,她只敢偷偷瞧着就心滿意足了,從來沒敢奢望些什麼!

魯大娘盯着金鎖凝視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沒有就好。你不明白,對咱們奴才來說,偷戀着主子下場是最不幸的!」

府里的丫頭同爺們有了什麼苟且,一般下場不是被逐出府就是被收房納為妾,逐出府的下場已經夠悲慘,若是讓爺們納了妾,下場恐怕還更凄慘!

很多爺們的小妾如果沒有好的出身,就會被瞧不起、甚至被正室和偏房設計凌虐,如果產下子息還罷,要是肚皮不爭氣,一朝色衰愛弛、主子另覓新歡,那景況就不是一般凄涼了。

至少對魯大娘來說,她還沒見過哪個丫頭和主子相戀,有好下場的。

魯大娘平時雖然嚴厲,可金鎖懂事又勤快,是府里惟一不必督促、就自動自發的丫頭,因此她待金鎖就比較寬和,相處的時間久了感情由口然也深厚,魯大娘已經把金鎖看成她自個兒的女兒一般,因此才會語重心長地勸她。

「我明白,大娘,您別多想,金鎖從來就沒有其它念頭,只是很單純的要去替貝勒爺收拾屋子罷了。」金鎖垂着眼,認分地說。

「還是不要吧!免得老福晉知道了,連我也保不了你。」魯大娘接下道:「在這府里就該清楚老福晉的忌諱,你可別傷口結疤就忘了疼,五年前若不是為著貝勒爺那幾句話,你的命就不必這麼苦了!」

魯大娘指的是金鎖被貶到廚房,這五年來受了不少委屈、乾的全是其它丫頭不受的粗活。

「嗯……我明白。」

金鎖垂下頭,不再多言,可她心下偷偷決定了,打算利用休息時間去替貝勒爺收拾屋子。

她不是不聽魯大娘的話,而是想再見貝勒爺一面……就算是痴心妄想,也只是她「心裏頭」的痴心妄想。她只是單純的愛慕着貝勒爺,從來也沒有多想什麼……不是嗎?

「金鎖,下個月過年了,你想回嬸嬸家嗎?」緩下口氣,魯大娘問她。

金鎖愣了愣,然後搖搖頭。

「也好,反正你那叔叔、嬸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魯大娘直率地道。

「大娘……」

「你別替他們說好話了,」魯大娘知道金鎖接下來想說什麼,她太了解金鎖的性子,所謂柿子挑軟的吃,去年金鎖的嬸嬸來跟她討錢,那副苛薄嘴臉,魯大娘可見識過!

「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的身世,我從錢帳房那兒都聽說了。」魯大娘接下道。

金鎖的臉色一白。「大娘!!」

她的聲音哆嗦着,不知道該怎麼請求魯大娘,求她別把自個兒的身世同老福晉說。一旦讓老福晉曉得自己在妓院待過,金鎖知道她會立刻被逐出王府。

「放心吧,你的事兒我不會說的!」瞧見金鎖那副緊張模樣,魯大娘笑着安慰她。「那錢帳房疼你,我魯大娘就不疼你嗎?說到底也是你這孩子純厚、老實又討人喜歡,要是其它丫頭,只會偷懶、推責任,只有每個月發月例銀子那天最勤快,我見了她們就心煩!」

安下心,金鎖靦腆地笑了笑。她抬起眸子,眼底蒙上了一層濃厚的感激。「大娘,金鎖雖然出身妓院,可娘在金鎖心中一直是最好的母親,她對金鎖而言,同別人的娘對自己孩子的意義並沒有不一樣。」

金鎖幽幽地說出心中對母親的感想。

魯大娘笑着點頭,十分贊同。「是啊,我也以為一個人的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品德。你別瞧我平時待你們嚴厲、苛刻,那是因為我見多了那些貧嘴爛舌、兩面三刀的丫頭,要是不嚴苛一點,當著你的面她們勤勤懇懇,背地裏可是把你說的比豬狗還不如!唉,做人有時候還真難!想當個好人,別人會說你沒原則,要是嚴厲一點,又被說成是苛薄。」

魯大娘嘆了口氣,有感而發。

金鎖放下手裏的鐵鉗子,走上前去握住魯大娘的手。「大娘,您別這麼難過,其實大家雖然怕您,可也尊敬您啊!金鎖一直知道您待金鎖很好,我不會教您失望的。」她由衷地道。

魯大娘笑着拍拍金鎖的手,反手牢牢握緊了。「得了,我知道了!」她打從心眼底喜歡這老實孩子。

兩人只顧着說話、彼此安慰,卻沒發現廚房門外一道人影——老福晉屋裏的寶釵在門外偷聽,最重要的部分——關於金鎖她娘是鴇兒出身的秘密,可教她聽得一清二楚了!

「原來這該死的下賤丫頭,是勾欄院裏花娘生的小婊子!」寶釵瞇起眼,冷笑兩聲。「下賤!想勾引貝勒爺,也不拿把鏡子照照自個兒的模樣!」

她索性東西也不拿了,轉身往老福晉屋裏繞回去——平日她就看這個細皮白內的死丫頭不順眼!這回讓她抓到把柄,她一定要把這賤丫頭趕出府去!

***

「邀月居」向來是恭親王府的禁地。

一踏進「邀月居」花團錦簇的園子裏,立刻會感受到這座過分安靜的園子,有一股死氣沉沉的冷寂。

一名綠衣丫頭奔馳在「邀月居」靜底的園子裏,還沒進屋就被屋裏探頭的丫頭喝住——「寶釵,你急個什麼勁兒啊?!福晉在裏頭,大老遠的就聽見你冒冒失失的跺腳聲!」大丫頭明珠沒好氣地斥道。

「我有事兒要稟告福晉!」寶釵頂回嘴。

「什麼事兒讓你大起膽子,不仔細你的皮了?」明珠掐住嗓子,苛薄地尖聲說道。

「我自個兒告訴福晉去!」寶釵噘起嘴嗤了一聲,根本不怕狐假虎威的明珠,逕自踏進屋裏。

屋裏頭老福晉面無表情地啜着香茶,兩道冷厲的目光從對頭茶几上的花瓶上,移到了剛踏進屋裏的寶釵臉上。

現在您看的是第4頁「讓你去拿盆兒火爐,怎麼空手回來了?」佟佳氏低嗄的粗沉嗓音有一絲嚴厲的冷酷。

見到老福晉陰森的眼神,寶釵畏縮了下,隨即想起自己回房的目的,就沒有什麼好怕,反而得意了幾分!

「回福晉的話,奴才剛上灶房去過,本要給福晉陞盆兒火爐烤手,可巧了,卻教奴才聽見一樁醜事——」

「賤丫頭!」

老福晉突然出聲斥罵,嚇得寶釵兩腿一軟,就地跪下。

「我讓你取盆炭火爐子,你東西沒拿回來,倒給我說話三吊彎兒。」

寶釵伏在地上連連磕頭。「福晉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啊!」

她既害怕、又疑惑,平時老福晉不會連話都不給說,若聽見屋裏的丫頭耳報那些下人們的頑劣、欺主,都還有打賞的!

可今日這是怎麼了?

寶釵惶恐地抬起頭,看到明珠些許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心頭就涼了一截,知道這下可不好了!

寶釵驚嚇的目光轉到左邊一名小丫頭身上,那小丫頭臉上浮現了一絲憐憫的表情,寶釵抓住這個機會,以目光哀求那丫頭。

「福晉,珍珠想,寶釵姐姐向來極尊敬您,確實是不敢造次的。」那名喚珍珠的丫頭上前一步,忽然跪在福晉跟前道。

不必細瞧,就能看見珍珠小丫頭臉上有一大片明顯的火疤,看起來既可怕又醜陋,也因為她這副醜樣子,同在屋裏的明珠和寶釵雖然待她不好,可也因為自己容貌上的優勢,因此不至於嫉恨、排擠她。也因為珍珠臉上的傷,佟佳氏對這丫頭沒有防備,因此對她特別和善。

佟佳氏瞇起眼,臉頰上的老肉抽動了幾下。

方纔她聽見家丁來稟報,那賤人生的私生子,竟然在「醉月閣」那種下流窯子裏,拍賣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娼妓——鬧的整座北京城裏沸沸揚揚,丟盡了她的臉!

一想到這裏,佟佳氏不覺憤恨地捏緊了手頭的綉帕子「是啊,福晉……奴才怎敢造次?」寶釵見老福晉出了神、不搭腔,便趁這機會替自個兒辯解。「奴才是因為聽見金鎖那賤丫頭的娘——不得了吶,福晉,金鎖那丫頭的親娘,竟然是窯子裏的賤貨呢!」寶釵粗鄙地道。

寶釵這話讓明珠挑起了眉頭,那個跪在地上的醜丫頭卻呆住了。

她們都知道,老福晉最最痛恨的就是窯子裏的妓女——一旦知道金鎖是這樣的出身,金鎖不被打得半死逐出府去,也會被送出府,賣給要娶姑娘的老漢或痴傻、殘疾的粗魯漢子。

可就當幾個丫頭等待主子發作的時候,佟佳氏卻出乎意料地咧開嘴笑了。

那抹笑容很冷,冷得簡直能把沸水凍成了冰。

「賤人生的賤種?那可巧在一頭了!」

佟佳氏原本粗嗄的嗓音突然掐得拔高,聽得三個丫頭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毛骨悚然……佟佳氏悶恨的心窩子乍現一絲曙光、忽然有了計較——她的「丈夫」既然不顧她的顏面,立一個奴才賤婦為庶福晉、還承認那賤婦生的賤種,根本不在乎恭親王府會被一個賤種奪去了爵位!那麼她會克盡婦道,在她夫君死後十年的現在,為恭親王府好好籌劃、計較——替她丈夫留下的這顯赫的恭親王府,培育出一個名副其實、真正的賤種胚子!

***

晚間,金鎖忙完一日的工作后,天已經全黑了。

她匆匆忙忙收拾好雜物,拿了塊乾淨的布、順道提了一桶水,趁着夜色悄悄往「知津樓」去。

她單純、認命的腦袋裏不認為天黑了有何不妥,只一心一意地想到貝勒爺需要她幫忙收拾屋子。

她知道對不起魯大娘,可卻無法壓抑自己心底,那想再見貝勒爺一面的念頭。

一踏進「知津樓」,園子裏一片闐靜。金鎖聽魯大娘提過,貝勒爺不喜歡福晉替他挑的丫頭們進屋子,因為老福晉挑的全是年紀又大、容貌又丑的老丫頭。

這也教她安心,因為沒有人會知道她偷偷上「知津樓」來,同時也讓她相信沒人能替貝勒爺收拾屋子。

想到這裏她更加快腳步,越過了昨日白天流連的荷花池,主屋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來到門前,由於水桶實在吃重,金鎖換了另一手提桶子,然後才抬起酸痛的右手敲門。

「貝勒爺?」

裏頭沒人答聲,可屋裏的燈火分明是剔亮的。

金鎖又喚了一聲,確定沒聽見任何響應,她大膽地推開大門,廳里果然沒有半個人影。見到前廳胡亂扔了一地的衣物,她笑着搖頭,放下手裏的水桶開始收拾起大廳。

「奇怪……這是女人穿的衣裳啊!」

從地上撿起的薄紗料子不由得勾起金鎖心頭的疑惑,攤開那件單薄的小衣,她好奇地瞧了又瞧……「爺真壞……」

裏屋傳出女子柔媚的細語聲。

金鎖呆住了,她把衣料子揪在心口,又側耳傾聽了片刻,然後才慢慢地、一步步踱向屋裏……「不要……貝勒爺……您別弄那兒……」

女子的呻吟、和曖昧的話讓金鎖聽了臉紅,可她不後退、反而像着了魔似地往裏頭走。

「啊爺,奴兒不行了——」

在寢房前停下,就着屋裏幽微的燭光,透過門格花,金鎖看見一男一女在紗帳子裏頭模模糊糊的影子……「爺……爺——」

女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凄厲,間或夾雜着男人和女人的喘息聲,金鎖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為了想看清屋裏的人兒,她大膽地推開門留下一道偷窺的小縫……終於,她看清楚了紗帳裏頭的男女全身是赤裸的。女人臉上淫艷的媚態以及妖嬈、窈窕的身段,相對於男人陽剛的臉孔、糾結的肌肉、高大精瘦的男性身體——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金鎖的胸口在那一霎間幾乎停止了跳動。

男女交合的強烈影像蹂躪着她的視覺,她就這樣獃獃地站在門口,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直到德倫轉過頭,銳利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剜進她的心坎。

敏感地察覺到男人的不專心,女人的視線追尋男人的眼光,忽然發現在門外偷看、一臉蒼白的小丫頭!

「唉啊——」

赤裸的女人拔開嗓門尖叫。

「碰」地一聲,金鎖回過神,倉惶甩下門轉身逃開——她一路跑着、沒命地跑着……心裏羞愧的簡直想一頭撞死!

「站住!」

就在要越過荷花池的時候,金鎖的腰突然被人抓住,后挫的力量委實太強,以至於她根本受不住地往後撲倒,一頭撞進男人結實的胸膛。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窺我的寢房!」

德倫的聲音冷酷,他牢牢地抓緊她、力道大的簡直能捏碎她。

「不是——我沒有——」

金鎖慌亂地搖頭,兩隻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驚恐和羞愧讓她低着頭根本不敢面對他。

「沒有?!」無情地扭過她的手腕,他寒着眼冷視她小臉上掠過的痛苦表情。「又是你!」看清了是白天那個捲起褲管子、行為放恣的小丫頭,他撇開嘴鄙夷地冷笑。「白天故做矜持的拒絕我、夜裏卻跑進我的屋子,我更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麼!」他意有所指地羞辱她。

金鎖白了臉,她抬起眼辯解。「不是的,我是來幫您收拾屋子的!」

「收拾屋子!」德倫撇起嘴,她故做無辜的表情讓他厭惡。「這種借口你倒是說的很順溜,我看妓院裏的花娘都比你誠實!」他輕蔑地道。

「我沒有撒謊,白天的時候您親口說過,要我來替您收拾屋子……」金鎖的聲音發抖,她心裏好慌,水漾的眸子睜得老大,雪白的臉孔上惟一有血色的,只有泛酸的鼻頭。

德倫挑起眉,望進金鎖驚惶的眼底。「仔細一想,我似乎那麼說過沒錯。」嗓音低嗄了幾分。

捏緊手中的腰肢,他忽然發現這丫頭的腰細得簡直能一把捏碎。

「您終於想起來了……」金鎖的表情鬆弛了一些。

「不過你偷看是事實,」他接下道:「如果讓『邀月居』那個老女人知道,你想你還能在王府待下去?」輕描淡寫地威脅。

金鎖的臉孔又轉白。「不要……貝勒爺,求求您千萬別跟老福晉說!」她嚇住了,忘情地抓緊他肌肉糾結的上臂。

「那麼,你承認剛才是偷看了?」他咧開嘴。

這丫頭臉上忽青忽白的表情,老實得簡直像是關在鐵籠里哆嗦的白兔子!

「……金鎖承認了,是金鎖不好,求貝勒爺您饒了奴才。」她垂下頭,無助地哀求他。

「金鎖?」德倫瞇起眼,持起她瘦小的下顎研究地問。

她的眸子抖瑟地瞪着地面。

他挑起眉,像是玩味什麼、又像是在思索什麼,沉默的時刻,粗礪的拇指揉過她頰上細緻的肌膚。

「這麼晚闖進我的屋子,你難道不怕『邀月居』那個老女人發現?」他慢條斯理的聲調狎了一股試探。

金鎖低頭瞪着地面,怔怔地說不出半句話。

「說話啊!」他沉下聲吼她。

金鎖縮起瘦小的肩頭囁囁地說:「怕……」

「既然怕,為什麼要來?」德倫瞇起眼質問她。

「因為貝勒爺需要金鎖……」她想不起更好的答案了!

再怎麼樣,她也不能承認,趕着夜半上「知津樓」只為了想再見他一面……可她卻見到了不該見的景象。

「貝勒爺,金鎖下次不敢了,求求您饒了奴才……」她抖着聲再一次哀求他。從看清房裏那一幕開始,她的心就莫名地好痛、好痛。

「饒了你?」他嗤笑,拇指滑下小丫頭微微敞開的領口,不動聲色地勾開她襟上的褶領。「憑什麼我要饒了你?」

一聽見他這麼說,金鎖的心全揪在一塊兒。「如果福晉知道了,奴才就會被逐出府去。求貝勒爺行行好,幫奴才一次……」她哽咽地解釋,卑顏地懇求他。

德倫挑起眉,手指滑到隆起乳丘上,全神貫注在那高聳的豐盈酥胸上。

手上的觸感柔軟得不可思議!她很瘦、可是該凸的地方卻不落人後,想不到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竟然有一副讓男人銷魂的好身材!

「要我饒了你?倒不是不行……」

他鬆了口,金鎖抬起含淚的眸子,痴望他的眼底有了一絲希望。

「只要你聽我的,我就饒了你。」他幽合的眸底掠過一抹詭光,大掌停在那團豐盈的豪乳下。

「……金鎖全聽您的。」金鎖忙不迭地點頭,現在要她做任何事,她都會願意的。

「你怕『邀月居』那個老女人是吧?」他咧開嘴,忽然說。

金鎖遲疑了片刻,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口中的「老女人」指的是老福晉。

她垂下眸子,幽幽地點頭。

現在您看的是第5頁見到她點頭,德倫嗤笑。「可是你卻選擇幫我!」低嗄的嗓音里有一抹玩味。「你很大膽,居然敢背着那個老女人,跑到我的『知津樓』來,不過我倒挺喜歡你的大膽!」他的聲音低柔,陰暗的眸子卻掠過一抹淡淡的殘忍。

「您誤會了……老福晉她、她從來沒有不許咱們上『知津樓』

來。」雖然害怕着自己即將被趕出府,她仍然善良地替老福晉辯解,雖然五年前老福晉把自己分派到廚房去干粗活兒,可金鎖並不怨任何人。

「是么?那麼你怕什麼,」他冷笑,反手扯開她的衣襟——對於她的假仁假義極度的反感。

「貝勒爺?!」金鎖倒抽一口氣,白着臉、手忙腳亂地企圖遮掩袒露出來的半隻胸脯——他瘋了嗎?

「如果你再大膽一點,那我會更喜歡你,只要教我高興,我可以饒了你!」他狂妄地道。

「貝勒爺?!」金鎖低呼一聲,水蒙蒙的眼眸獃獃地瞪視着他粗魯的舉措。

「怪了,我怎麼總覺得見過你!」抓開她擋在胸前的手,德倫挑起眉道。

她那小模樣兒或許是裝出來的,不過他喜歡背德的女人——至少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宅邸里,那個老女人非常需要這種刺激!

這也是那個妓女之所以出現在他屋裏的原因他要羞辱「邀月居」那個老女人,他要讓她知道未來誰會是這座宅邸的主子!

「您、您記得?」

金鎖的心揪緊起來。痴痴地望着他的眉眼,她羞愧地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他的問話,而快樂得不能自己——他記得她嗎?!他還記得五年前他們曾在大廳里見過那一面嗎?

那時候他還問過自己的名字……「咱們當真見過面?」握住眼前這張粉白細嫩、痴情清純的小臉蛋兒,他挑起眉,咧開了嘴漫不經心地問。

「嗯。」瑟縮起單薄的肩膊,痴痴地凝望他。

少女自然、羞澀反應,讓她的臉蛋兒紅得像天邊的彩霞,白裏透紅的肌膚簡直比鮮嫩的花瓣兒還動人。

她害羞的模樣,自然逃不過德倫世故的法眼——「原來你這小丫頭喜歡我!」發現了真相,德倫邪惡地咧開嘴笑了。

金鎖呆住了,他露骨的話震懾了她,自己從來不敢想的問題,竟然被他大咧咧的揭開!

看到他嘲弄的眉眼,金鎖禁不住羞愧地轉身就逃——「想跑?!」

追了兩三步,德倫輕而易舉地逮住了她。

「貝勒爺,不要——」

「怕什麼?」

「別這樣,求求您……」

金鎖慌亂地搖着頭,試着想辦開扣在自個兒胸前的魔爪——「少裝了!既然都已經到這裏來了,還怕什麼?有我在,那個老女人不能吃了你!」

自己送上門的小賤婢,雖然可愛,他對她卻沒有絲毫同情心。

不過他喜歡她的勇氣,還有她迷人的身子。

「不是的,貝勒爺!」金鎖慌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腦子裏輾過可怕的念頭——他以為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乖一點,要什麼我可以給你,不過——我可不喜歡做作的女人!」撕開她身上的粗布衣裳,他輕蔑地說。

金鎖水蒙蒙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以為她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如果我高興,隨時可以收你做妾。」他低嗄地耳語,這當然只是有口無心的承諾。

他不可能娶府里任何一名老女人買進來的婢女。當下人的如果不知道本分,下賤的想利用肉體跟主子攀關係,他不會同情她。不過他卻可以利用這個愛慕虛榮的丫頭,差辱「邀月居」那個老女人!

「不要……貝勒爺,您誤會了……」

他大手放肆的蹂躪讓金鎖全身不斷顫抖,為了對抗他的蠻力,她慌忙地旋過身用兩手抵住他。

「該死的!」

德倫突然咒罵一聲,因為一塊系在金鎖頸子上的金色硬物,巧巧地擊中了他的下顎!

金鎖呆住了,眼看着一股鮮紅色的血線,從他布着青髭的下巴緩結滲出來……「貝、貝勒爺……您沒事吧……」

她伸出冰冷的手想拂去他下巴的血痕,才剛觸到他粗糙的下顎,卻被他一把揮開——「滾開!」

他粗暴地甩開她擋在前面的身體,眼睜睜看着那小丫頭瘦削的小身子撲倒在泥地上,一股莫名其妙的狂怒從他胸臆間湧出來。

他看到那個丫頭臉頰上的淚水、和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上內疚的表情。這讓他厭惡起自己,更讓他忿恨她的虛偽——這個丫頭的心機太深!如果真要了她,她想要的恐怕不止錢財那麼簡單。不過她若以為淚水就能讓他心軟或者內疚,那麼她的如意算盤就打錯了!

「貝勒爺?」

金鎖噙着淚花的眸子茫目地在他冷硬的臉上搜尋……「滾吧!像你這種丫頭要多少有多少,以後別在我眼前出現,否則就算老女人不把你趕出府,我也會把你賣走。」他冷冷地道,輕蔑地瞪視着從泥地上爬起來的臟丫頭。

話才說完,他丟下衣衫破敗、一身泥污的金鎖,轉身走回主屋。

怔怔地瞪着他冷漠的背影消失在園子的盡頭,金鎖像個木偶人一樣彎下腰、一件件撿起泥地上的破衣服……她的心好酸……頭一回,她終於明白自己在這世上,原來卑賤到連偷偷喜歡一個人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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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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