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暗淡月影雲來去

一開始採購,李佩儀便欲罷不能,選好了沙發、座墊、枱燈、地毯,然後就是原先不在採購範圍內的窗帘、拖鞋、餐具……

無怪乎眉開眼笑的店員把她和翊德當新婚夫婦。“你的先生真好耐性,一般男人沒有幾個喜歡陪太太逛街購物的……”店員誇了他一車好話,陳翊德更得意了,拖着百口莫辯的佩儀去鴻宇名店選寢具。

“夠了。”她笑罵道:“你一點都沒有羞恥心嗎?”

挑選寢具的男人不是沒有,只不過沒人像翊德那樣厚顏愛發問,並且奉承得店員小姐笑得花枝亂顫。

奇怪的是,兩人爭相付帳時,櫃枱小姐一定是拿翊德的信用卡刷卡。

佩儀咕噥道:“怎麼?你手上有蜜不成?”

翊德眨眼,大言不慚:“我長得帥!”

“巧言令色鮮矣仁!”

他順水推舟進駐了佩儀的家,衣櫥里掛了幾套西裝、休閑服,抽屜里放着他的新襪子和內褲。上班時先送佩儀到公司,翊德才去辦公室。瑞旭的職員都知道:老闆現在正走蜜運,喜上眉梢。

高雄分公司的困難也解決了。陳翊德愛情、事業兩得意。

上個星期,翊德借口整頓分公司的機密文件,推辭了舅舅家的晚餐約會。

這一次沒有理由再拒絕。

雁雪感冒缺席,餐桌上氣氛沉悶,沈雲箏和兄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雁雪的婚事。

翊德怏怏不樂:母親和舅舅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忠實擁戴者。

母親還有話說--雖然父親早逝,不過他們兩人的確很恩愛。可是舅舅他--親身經歷過的悲劇還不夠嗎?翊德想。

沈雲箏打破兒子的沉思,開口非難:“翊德,你今年也三十一歲了。”

翊德腦中響起警訊,小心翼翼吞下一口冬瓜盅,誓言當不婚族的謊話在舌尖打轉。

“如果有喜歡的對象帶來給我和舅舅瞧瞧。”沈雲箏如下懿旨。

他左支右吾:“我沒有。”帶佩儀還是小儀來?哈!他可不想鬧第三次世界大戰!

沈雲箏不悅:“還說沒有?你這陣子在哪過夜?傢具都買齊了,瞞得了誰?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翊德狡辯:“媽!您誤會了。”

“你別告訴我,你們在談公事。”沈雲箏喝了一口紅酒:“好端端的,瑞旭廣告為啥換了人?你還想騙我哩!”

“表哥的廣告理念太前衛,我覺得房地產的廣告還是保守點較好。”翊德滑溜說道。

“大概吧。”沈雲箏皺眉:“唉!我跟你討論的是李佩儀,不是廣告。別轉移話題。”

翊德還想抵賴,舅舅正色發話了:“翊德,這只是我們自家人私下討論,沒有外人在場,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

他頹然放棄跟舅舅鬥智的念頭。

“只是談得來的異性朋友,至於過夜……”他攤手承認:“我又不是和尚。”

沈雲箏耐不住詢問:“怎麼回事?經過五年,繞了一大圈,你還不想安定不來?那幹嘛在她身上下這麼大功夫?”

翊德驚疑不定:“媽。您怎麼知道?”

她看了大哥一眼才回答:“我請徵信社調查的。她以前開卡拉OK嘛!”

翊德怫然不悅:“您太逾越了。”

沈雲箏鳳目倒豎:“哪裏逾越了?只要她品行端正怕什麼?”

沈長峰制止了妹妹和外甥的爭議:“算了!這不是重點。”他聲若洪鐘句句有力:“重要的是翊德心裏打算如何?”

憶起雁雪慘痛遭遇。翊德不由得說出違心之論:“我可不打算安定下來。天曉得再過段日子,我們還會不會在一起?”

沈長峰眯起雙眼微微點頭。這個動作讓翊德緊張,他覺得自己的顧慮是對的。

沈雲箏嘆息:“好像同居不結婚是件時髦玩意兒--算了!我不管了。”

“你表哥更糟!他說:世上只有兩個女人能誘他走入婚姻墳墓,一個死了,另一個還沒出生。”

“舅舅!”翊德陪笑:“那是很多年的老笑話了。”

“是嗎?我看,他是存心嘔我!”沈長峰揮手:“無所謂了!我還有雁雪。”

當你們父子戰爭的炮灰。翊德悶悶地想。於是他只好恭謹告辭。

“對了!媽,徵信社的資料呢?”

“你想看嗎?”她問。

“嗯。”他懶得費口舌。

“在你舅舅書房裏。”沈雲箏優雅步上樓梯。翊德望了舅舅一眼,心照不宣。

“哪!全在這裏了。”她帶回一本薄薄檔案夾。

陳翊德走後,沈雲箏若有所思地望着兄長:“我們是不是白忙一場了?他還不想安定下來。”

沈長峰搖頭:“未必!我覺得翊德不老實,可能是怕我們從中作梗罷。”

“真可笑!”沈雲箏嘀咕:“防我們像防賊!”

“靜觀其變吧!這事急不得。”

***

翊德逃難似地逃回自己的住處,如果,只有母親一個人還好應付,加上舅舅的話,他根本沒有反抗餘地。

翻閱李佩儀的資料,他對有關自己的這一段深感興趣。佩儀的老街坊和親戚,對他的“凱子行徑”評價滿高的。對“那個開黑色法拉利的”至今印象仍深。他啞然失笑,對其中幾個男性的傳聞不予理會。

將檔案隨手擱置在書桌內,他找上簡仲宇家門,他和佩儀之間,仲宇可以說是全程參與的關鍵人物。在他面前,翊德可以放心傾吐。

“你真呆!你母親的脾氣我們都知道的,她就像只紙老虎,外表唬人而已,你不是經常把她耍得團團轉?至於你那個舅舅嘛!老實說,我看連閻王爺看了他都怕--話說回來了,你姓陳,他姓沈,你若硬着來,他也沒輒,總是各人尋各自門罷了。”

一語點醒翊德,他笑道:“我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當局者迷。”仲宇這下可了:“媒人禮我受之無愧!”

“是!我要效法賢伉儷……”翊德嘿然而笑。

“真討厭!”芝惠臉紅抗議:“再說,我就拿掃把趕人了!”

“什麼?”仲字大咧咧:“紐西蘭?風景不錯!”

芝惠伸手擰老公的耳朵。

翊德哈哈大笑。

***

佩儀為了瑞旭CF案正全力加班,和楓港國小的洽談已經完成了;瑞旭公司除了贊助學校翻修圖書館外,也捐了一筆錢給家長會,做為更新圖書、燈光之用。拍攝的成果令人滿意,佩儀現在只需處理平面廣告就可以宣佈大功告成。

翊德走進“冰焰”PUB里,仍在加班的佩儀在電話中告訴他稍後就到;並且要筱嬋聽電話。堂姐妹們壓低聲音嘰哩咕嚕地似乎在拌嘴。

翊德好奇問筱嬋:“你們吵架了?”

“從小吵到大。”筱嬋不以為意。

“為什麼?”他問。

筱嬋惡作劇地看着翊德:“小事一樁啦!還不是為了你!”

“我?”他大感訝異:“關我什麼事?”

“我不敢說。”筱嬋賣關子。經不起他軟硬兼施,筱嬋吐實:“佩儀他老爸想見你啦!”

“這……伯父怎麼會知道?”他問。

筱嬋訕然:“我說的。”

“長舌婦!”小儀杏眼圓睜,雙手插腰嗔罵。

“咦!你敢罵我?”筱嬋憤慨不已:“如果不是你陷害我,我也不會說出去呀!不幫我也算了,居然把那個大暴牙張寶貝推給我!”

“那才‘速沛’,長舌婦配大暴牙!”小儀反唇相譏。

“去你媽的!狗咬呂洞賓!”筱嬋啐道。

翊德忙打圓場:“別吵了。自家人有話好說。小儀,我什麼時候可以拜訪伯父?”

小儀雙眸圓睜,說不出話來。筱嬋忍不住取笑:“噯喲!嫁妝還沒準備好哩!”

“瘋婆子!”小儀罵她。

“別鬧了!筱嬋,你看我有幾分把握?”翊德笑嘻嘻攔住筱嬋問。

她吞回罵小儀的字眼,打量陳翊德問:“你們的女儐相,紅包可以拿多少?”

翊德毫不考慮說了一個優渥數字。

筱嬋眼睛一亮:“那麼,我要當你們的女儐相。”

“沒問題。”

“我不要!”

翊德、小儀齊聲回答,前者得意洋洋,後者臉帶彤霞。

翊德並沒有再提起拜訪“准岳丈”的事情,佩儀也絕口不談,在她心裏認為,翊德只是一時高興,隨便說笑當不成真的。

***

就像翊德佔據她的住處一隅,佩儀的用品衣物也進駐翊德了內湖居處。

他的豪華按摩浴缸對佩儀來說是新鮮感受,她很快就愛上這種享受。

“真的是老了,以前通宵熬夜,打個盹就恢復生龍活虎的模樣;現在不過在辦公室內衝鋒陷陣而已,就腰酸背痛。”佩儀慵懶說道。

“女人,過了二十就開始凋謝。”翊德取笑她。

真的。佩儀不語,端詳着翊德,即使他比自己大上五歲,三十齣頭的翊德甚至比以前更好看,風流倜儻;又增添了成功人士的成熟穩重。

“把你帶到人肉市場拍賣,一定有許多曠女怨婦趨之若騖。”她說出心中想法。

“嘖!最毒婦人心。”他埋怨道:“現在就在動腦筋想踢掉我了?”

可憐兮兮的聲調跟剛強的目光不成正比,佩儀心弦一顫。

陳翊德修長的身軀在床上優雅伸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迅速轉換話題:

“跟我一起到高雄吧?我要和分公司的新負責人商討進度;然後我們一起暢遊南台灣。佩儀!”他放柔語調誘惑:“你有多久沒看見滿天繁星、月映銀河的夜空?”

佩儀心動不已:“你呀!假公濟私。”

翊德聳肩:“有何不可?我是老闆。”他眨眨眼。如果佩儀知道這幾年來,他是怎樣奮鬥衝刺的,絕不會說這種話。

“我可是食人俸祿,作不了主?”她微笑。

經不起翊德死纏,她應允:“我試試看,向老闆請假。”

陳翊德喜出望外,着手佈置,預約機票、飯店全自己來不假手秘書。

知會飯店經理保留蜜月套房,鮮花、水果、香檳、枕畔禮物,極盡浪漫之事。他要給佩儀一個驚喜,如果愛情是場戰役,他有把握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翊德得意地想。

由於瑞旭廣告企劃已經完成,佩儀的假一請便准。雖然她沒說,鴻仔他們也猜出端倪,紛紛祝他們兩人假期愉快。

佩儀有絲悒然,她和翊德的戀情鬧得烈烈轟轟,滿城皆知,等到戲散落幕之後,她實在不知要如何排遺冷清傷懷。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畢竟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空話罷了。

“人生得意需盡歡。”小儀豪氣萬丈地發話,她欣賞翊德柔中帶剛的堅毅,即使爭執鬥嘴時兩人也是旗鼓相當。自從卡拉OK結束營業后,小儀出現次數愈來愈少,“主角”戲份又“還”給了佩儀。只有和他吵架時……

李佩儀面對鏡子微笑,鏡里韶華依舊,朱顏未改。可是,她知道自己正在蛻變,勇於嘗試愛人、被愛和愛自己。

翊德正在洗澡,她無聊走進書房,翻閱金庸小說重溫舊夢。過一會,她打開書櫃,坐在地毯上尋寶,幾本相簿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開最舊的一本,佩儀笑出聲來。這張泛黃的黑白相片一定是翊德。

捲髮大眼的他穿着一套舊式西裝,還打了領結,大約是兩歲吧!小時候就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睫毛又濃又翹。好可愛又好老土!

她津津有味地翻閱相簿,看到翊德的雙親、姊姊和親人。她突然發覺,翊德對她的家庭、職業、友人、過去一切瞭若指掌,而自己卻對他所知有限。

拿起第二本相簿,她看見了五年前的兩人合照。心頭一熱。沒想到他居然還留着。小儀扮個鬼臉:別感動!說不定他專愛搜集女朋友們的照片當紀念來誇耀眾人。

佩儀微笑放好相簿,驀然看見一個綠色檔案簿,上面寫着她的名字。她緩緩拿起檔案簿放在膝上,不安的罪惡感襲上心頭,她小心翼翼地打開--

翊德神清氣爽,頭髮仍微濕走進書房。

佩儀抬頭看他,口氣平靜:“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時會意不過來,看到她手上的檔案簿才臉色大變。

她秀眉微蹙:“說呀!”

他猶豫着不知從何開口。

佩儀翻着紙張:“這裏面並沒有什麼你不知道的,可惜!浪費了一筆徵信費。”

“是我媽。”他坦白承認,想了一想又補充:“八成是我舅舅出的主意。”

佩儀冷淡道:“他們也太小心了吧?這麼大的人還怕被拐被騙不成?”

翊德覺得有必要為母親和舅舅解釋一番,鉅細靡遺地將兩位長輩的心態、個性告訴佩儀。

“我媽媽人很好相處,她不像舅舅那麼有心機。可是她老是想嚇人,擺出架勢,說穿了不過是羊披虎皮。你別介意。”

佩儀沉默不語,沒有兒子會說自己母親不好的。她興味索然,沈雲箏是財閥名姝,天上之人。自己和人家怎麼計較?

“算了。”她難得如此好說話,令翊德又驚又喜。

求婚的計劃諸事皆備,可別在這時候起風波,他忐忑想道。

白金鑽戒正躺在他的口袋中,為了預防萬一,他甚至“背”了五十個求婚理由--該罵趙詠華才對,不過他自信能讓佩儀“對摺”優待。

***

翌日。

沈雲箏聽到了風聲,迫不及待地邀李小姐吃飯。

陳翊德眉頭打結,原本他打算先斬後奏,等佩儀答應他的求婚以後,再告訴她未來婆婆的喜惡脾性,以佩儀的聰慧可人應該很快能將准婆婆收服得妥妥貼貼。

偏偏事機不密,讓母親知道了。

“我們只是一起出去遊玩,媽,等過一陣子再帶她去看你好嗎?”他採用“拖”字訣。

沈雲箏不悅:“你們已經好到可以外宿過夜,總該讓我和她見個面吧?還跟我打太極拳?”

他柔聲哄母親:“媽!我們明天一早要搭飛機,你約今晚太匆忙了。”

“胡說!”沈雲箏反駁:“我不信你們不吃飯,今晚,如果你們不來,那我去你們那裏好了。就請微翠園外燴罷。”

“媽。”翊德呻吟:“不用了。我們去你那裏好了。”

沈雲箏似乎吃了秤錘鐵了心。翊德也弄不清此次究竟是鴻門宴還是紅鸞宴,人算到底不如天算。他嘆息道。

聽到翊德要帶她“覲見”皇太后,佩儀立刻拒絕:“我可不敢攀高枝,沒理由去丟人現眼。”

陳翊德一愣,佩儀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你為那份調查報告在生氣?”

“不敢。”佩儀平和說:“我和令堂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交際應酬的必要。”

“就算為了我也不行?”翊德試探問。

她略一猶豫才回答:“就是為了你,我才不願意赴宴。我能跟令堂聊什麼?我猜你母親一輩子做個最吃力的工作就是舉辦慈善晚會,號召名媛紳士慷慨解囊——而我,哪一點能入她耳目?你就告訴她:我們只是玩玩罷了。維持現狀不是很好嗎?”

“不好!”翊德不快:“我希望你能為我爭取一下,這有什麼困難嗎?”

佩儀搖頭不自覺退縮。

“佩儀。”他心急道:“我媽媽很好相處,她只是從小嬌生慣養,喜奉承、愛排場。你會發現她就像個小孩子,很好哄的。”

“我……不要。”佩儀酸澀開口:“別逼我。”

翊德臉色黯淡,他聽過有些女人在尚未結婚前就會對素未謀面的准婆婆產生敵意,甚至末雨綢繆向男方下通牒令,為往後的婆媳戰爭先佈防--他只覺得不可思議並斥為無稽。可是,照這種情況看來:佩儀的確有持戈試馬的傾向。

他深感失望,因為不管是溫柔和順的佩儀或是爽利潑辣的小儀,在他的心目中都不該是這種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的女人。

翊德無精打采:“我不勉強你,只是……”

聰敏靈透的你要哄得外強中乾的母親高興,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為什麼不能為我做到這一點?他想。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佩儀更加沉默,臉上目無表情。

當晚,翊德隻身赴會,沈雲箏頗為不悅。

翊德無心解釋,專註加菜加飯。

佩儀回到住處,並沒有開燈坐擁黑暗,心情悒鬱。她雙手環抱身體,感覺心中熾熱的火焰開始冷靜。

連親生母親都無法與我相處,更遑論翊德的母親了。她乖戾地想着。

沈雲箏的邀請來的太突然,令佩儀退怯。如果,這是一場試驗,她沒有信心安然通過。

夜涼似水,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心底千頭萬緒。

電話鈴聲響起,佩儀直覺地知道是他。

“回家準備旅行的用具嗎?”他溫和地問,明知她的行李早已打包。

“不是!”她脫口而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突然對他的冷靜產生憎惡。

“那是不是意味着:明天的旅行計劃改變了?”他徐緩開口,心中的急痛就像掉落油鍋進炸的水滴。

話筒彼端的悅耳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嗯!我想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子,想想後路。”

沉寂片刻,翊德語氣譏諷:“你又想逃了嗎?”

佩儀震驚不已,卻無話可以反駁。她聽任翊德繼續說不去:

“今晚月色很好,你注意到了嗎?再怎樣燦爛的夜空,眾星拱月只是肉眼的假相,月亮永遠是孤獨的,就像你一樣--總有所保留,心裏的門扉始終未曾打開。”

翊德停頓一下,聲音沙啞而輕柔:“創造出另一個自我,你不需要任何人。”

佩儀低聲辯白:“我只是不想為了這件不愉快而破壞了旅行的興緻。”

他伸手捏住口袋中的戒指盒,冷淡客氣地贊同:“你說的全對。”

互道晚安后,翊德掛上電話。她拿着嘟嘟作響的話筒發怔。僅僅拒絕了沈雲箏的邀請,她和翊德之間就產生嫌隙,未來如何演變,她不願想像。

***

“冰焰”PUB。

“天生孤柺,死性不改!”筱嬋罵人還帶押韻,又快又急:“老太婆要瞧,你就去嘛!怕什麼?兒子捏在你手裏,老娘、新娘勝算各半,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哩!不爭氣!沒路用!還沒開戰就認輸。如果是我啊!別說是高雄了,沙烏地阿拉伯我也去!給老太婆一個下馬威。”

佩儀淡淡表態:“他並沒有向我承諾過什麼,我沒那麼厚臉皮上門被人評頭論足。”

“沒出息!”筱嬋氣得拍桌子。“你呀!只敢在自家人面前發威,在旁人跟前就像病貓……”

“咦?你罵我厚臉皮?”

佩儀呻吟一聲抱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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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兩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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