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帆過盡
經過了一個星期,佩儀還是無法釋懷。
她不停自問:為什麼陳翊德臨去的一席話令她如此牽腸掛肚?他那失望、挫折的眼神,竟讓她產生一種誤會、冤枉他的自責。
“不!我並沒有做錯!”她衝口說出。
十幾雙怪異的眼神瞪着她。糟糕!佩儀暗暗叫苦。
現在是開會時間哪!
“佩儀,你對我的提議好像不太滿意?”老董委屈地說。
“沒有!沒有!”她連聲表態:“對不起!我……我只是……頭有點疼,精神不集中,真的很抱歉!”
“或許我應該放你幾天假,免得別人說我虐待員工。”老董好脾氣地開玩笑。
“只要不炒我魷魚就好了。”她幽默道。沈悶的會議氣氛在眾人低笑聲中為之輕鬆下來。
開完會後,明莉好奇詢問:“佩儀,你究竟發生什麼事啦?”
佩儀避重就輕:“沒什麼,只是一些私人問題。”
明莉歪着頭,狡黠一笑:“跟那個跳探戈的帥哥有關嗎?”
臉棲紅霞:“少胡說!”
明莉笑容燦爛,定下心來。
鴻仔說得沒錯:他和佩儀兩不相干,只不過因為佩儀曾幫他渡過難關,性喜戲譫的他才以“狗腿”自居。
***
那一晚,在舞廳各自散開后,鴻仔第一次正經向明莉示愛,帶給她很大的衝擊。自省己身,明莉才發現:她對說學逗唱樣樣精的鴻仔的確有好感。
因此,她決定跨出一步,將同事之誼提升為男女情感。
——只是明莉不免嬌嗔:鴻仔也不早對她表示,反而老是作弄戲侮她。
明莉心不在焉地想。佩儀略感訝異,稍為留神,她馬上猜出端倪。這幾天鴻仔喜上眉梢,對她諂媚阿諛的舉動也收斂了許多,原來……
佩儀坦然一笑,樂觀其成--畢竟,她只不過幫鴻仔解決過一次燃眉之急,並不是啥大事,這兩年來鴻仔為她消愁解悶做得也夠多了,總不能老把他綁着當寵物。
午休時,佩儀一把揪住鴻仔,打定主意要鬧他一次。
“一聲不響,啃起窩邊草來了,你心裏還有我的存在嗎?”佩儀半真半假問。
明莉羞窘不已,鴻仔張口結舌,一向只有他鬧佩儀的份,今天卻主客易位。
志偉樂不可支:“乎伊死啦!佩儀,你的狗腿心生二志喔!”
她哀怨道:“我有啥辦法?綁得了他的人綁不了他的心。”
鴻仔努力辯白:“冤枉!我哪裏做錯了?”
“還嘴硬!”
另一個同事從旁走過,拍拍鴻仔肩膀:“嘿!嘿!東窗事發了?”
志偉振風點火:“佩儀,你的女王寶座眼看不保,趁早另起爐灶吧!”明莉給他一個大白眼。
一語點醒夢中人,鴻仔絕地大反攻:“真命天子都出現了,哪有我這個小丑出場的餘地?”
“真的?”總機小姐顧不得吃飯:“佩儀另結新歡了?不會是那個徐某人吧?”
“憑他也配?這一次是個大帥哥,探戈跳得一級棒……”志偉加油添醋。
佩儀惱怒捶他,一手仍揪着鴻仔領帶。
“大姊!大姊!勒死我了。”
“你們看:女王降格為大姊了。”志偉笑着說。“人情似紙,張張薄。”
“去你的!”佩儀罵道。一鬆手,她轉向看熱鬧的同事:“各位,今晚大家一起去喝一杯--鴻仔請客!”
“便宜了這小子!”老偉嘻笑道。
“哼!”佩儀忽然說道:“怪不得,明莉在時對我特別殷勤,原來是拿我當幌子,來刺激她呀!”
一向能言善道的鴻仔第一次說不出話來。許多受過他戲弄的同事紛紛報一箭之仇,一整個下午,鴻仔、明莉成了辦公室里的男女主角,被同事猛虧一頓。
佩儀可樂了,故作搖頭嘆息狀:“多行不義必自斃!”
謝天謝地,自從“櫻桃卡片事件”以後,她沒一天不收到同事“關愛的眼神”,老天有眼,這次活該鴻仔倒霉。
佩儀得意不了多久。
***
陳翊德召集會計師及法律顧問,研商分公司的弊端。雷厲風行地突擊,帶回來的文件、帳冊里漏洞百出。
“廣告費用、交際費用太過浮濫。很明顯地,分公司的財務支出不正常,有利用職權貪瀆拿回扣的跡象。”會計師檢查帳冊后說。
陳翊德詢問姜律師的意見。
姜律師沉吟:“可大可小--如果顧及‘家醜不外揚’的道理,填補上虧空、懲戒失職人員也就罷了。如果要鬧大,罪名坐實;偽造帳冊、侵佔公款、收回扣……夠他們受了!”
陳翊德陰鬱一笑:“速戰速決罷!我要儘快掌握分公司主控權。”
討論許久,決定人事安排與召開董事會的日期后,陳翊德輕鬆不少。這一次,他總算可以擺脫受制於前朝遺臣的陰影。剷除異己是不得不行的作為。他暗嘆一口氣,畢竟自己修為還不夠,只能想出此下策。
會議將近尾聲,吳經理的秘書以內線轉告吳經理必須赴創新廣告觀看CF影片,吳經理向與會主管告罪,準備離座。
陳翊德閑閑開口:“那就到此告一段落吧!”他的唇角微揚,臨時決定和吳經理等人同行。
看見眾人疑惑的表情,陳翊德淡然補充:“轉換一下情緒。”
***
進入創新公司,陳翊德便引起一陣騷動。老董只認得吳經理是大頭,急急上前寒暄,鴻仔、明莉、志偉則認出那位舞國英雄,只是礙於老董不敢造次。
等到吳經理向老董介紹頂頭上司時,明莉驚叫出聲,“呷!”一聲又捂住嘴巴,鴻仔張大嘴又閉上,志偉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陳翊德在幾位高級主管陪同下更顯得玉樹臨風、瀟洒不羈。他泰然自若地向他們三人點頭寒喧。老董在後面瞪直了雙眼以眼神詢問:他搞不懂這三個寶貝蛋怎麼會認識瑞旭的董事長。三人之中,最後恢復常態的是明莉,她結結巴巴地說:“嗯!她在……佩儀在會議室里,我去告訴,不!我去看她準備好沒有……”不待翊德回答,她轉身沖向會議室中。
“佩儀--”明莉尖着嗓子叫。
李佩儀轉過身來,只見賓主一行人魚貫而入,不需要明莉警告,她馬上看見鶴立雞群的陳翊德。
她倒抽一口氣,頭皮發麻。老天!他不能這樣子對我……明莉他們會怎麼想?
接下來的一個半鐘頭內,佩儀如芒在背,臉色青白不定。所有參與的工作同仁和瑞旭的主管都能感到“山雨欲來”的前兆,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只有陳翊德。
佩儀努力壓抑不讓小儀出來攪和,悅耳的聲音變得刻板僵硬,照本宣科地念文稿。
看完以“未來·希望”為訴求的CF,在眾人屏息期待中,陳翊德緩緩開口:“這個廣告案做得不錯。”
創新廣告這方才鬆了口氣,陳翊德更氣定神閑地說:“可是,太老套了!佩儀--”他的口氣親密得足以昭告眾人某事:“我以為你可以做得更好哩!”
佩儀臉色鐵青,手裏一本宗卷被捏成圓筒形。
“你們……認識?”老董問了個蠢問題。
“以前見過。”“老朋友了。”她和他齊聲說道。
鴻仔喃喃說:“真有趣。”
佩儀硬是拉回主題:“你認為哪裏不好?願聞其詳。”
“幼稚。”陳翊德簡短道。
“什麼?”佩儀揚聲,隨即降回正常聲量:“倒要請教一下——哪裏幼稚?”
***
“不可否認:‘未來·希望’是個大題目,配樂也選得很恰當,無可挑剔。”陳翊德先褒后貶:“只可惜大題小作--才幾個可愛的小童星凄笑玩鬧就想把三十秒的CF矇混過去似乎太簡單了些。”
“我的訴求點正是在有小孩的年輕夫婦上。”佩儀捺着性子解釋:“推銷的是‘家’、‘城堡’和‘親情’……我也和貴公司討論刪改過數次,並不是貿然定案。”
陳翊德揚眉:“哦!我期待看見的是氣勢更磅礴、雄偉的訴求觀點。”
空氣中有絲火藥味。
佩儀冷笑:“那隻能說我們和貴公司一開始彼此就弄錯了對方的走向。”
“亡羊補牢猶末晚。”他回答。
兩人語帶雙關的話愈來愈像情人口角,明莉在桌下踢了佩儀一腳,吳經理和老董一個咳嗽,一個在清喉嚨。
佩儀保持平穩,深吸一口氣問:“這個CF到底可用不可用?”
陳翊德文質彬彬:“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是不錯,可是,佩儀,你應該可以做得更好才對。”
佩儀眼睛噴火:“好!我再試一次--但是貴公司得再追加預算。”
陳翊德眼中鋒芒一閃,垂不眼瞼,輕鬆地說:“沒問題。”
創新廣告的老闆沒有置喙餘地,瑞旭的主管更沒有。在吳經理看來,這支CF已經頗為精緻,老闆還不滿意,原因分明是對人不對事。
陳翊德的臨去秋波是,當著眾人面前邀佩儀下班後到筱嬋那兒去討論研究。
“我來接你。”
“不用了!”
陳翊德不忘損她:“這麼多年了,還學不會開車,逞什麼強?我很樂意再當你的司機。”
陳翊德一走,所有同事會聚集在佩儀的辦公桌前,如果她不是心情惡劣到極點,一定會因他們爭先恐後的模樣笑出聲來。
“佩儀--”
“別問!”她沉聲說:“除非誰想被我五馬分屍!”
一到下班時間,大樓人潮湧出,一看到那輛黑色法拉利,佩儀便火冒三丈,這種騷包跑車引起的注意,夠同棟大廈的人嚼舌數日了。
一坐進車門內,她便開口炮轟:“這種老古董還留着招搖?太辱沒董事長了吧?最起碼也該換348Th的嘛!”
陳翊德微笑,一本正經地:“租金很貴吶!”
一句話挑起了許多回憶,佩儀不禁陷入沉默。何必對他張牙舞爪?只要把持得住自己,就算他有潘安之貌、鄧通之富又能奈我如何?她黯然想。索性以不變應萬變,任他去吧!
將她載往敦化南路的一棟住宅大廈,翊德請她下車。
佩儀詢問:“做什麼?”
“拜訪一位老朋友。”他淡然道。
她掙開翊德攙扶她的手:“與我無關,我不想去。”
翊德乾脆攬住她的腰,硬是把她帶入電梯中:“大有關係--你非去不可。”
佩儀惱怒他的霸道,推他的手:“說話動口就好了,不要動手動腳的。”
“你老是……”接下來的話,翊德沒有說完,他真的照做--鬆手、動口。動口吻得她七葷八素。
電梯在六樓停住,一個滑頭早熟的小男生對他們露齒一笑:“請繼續,我不介意。”
翊德尷尬地拉着佩儀往左邊長廊走,按了住戶門鈴,來應門的人赫然是--仲宇!
“咦?”仲宇大感意外:“你怎麼不聲不響跑來?還帶了位小姐?”他定晴一看認出了佩儀。
翊德大刺刺地落座,打斷了仲宇與佩儀興高采烈的寒喧。
“我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幾個問題,不用為我遮掩,也不用為我說好話--”
“什麼事這麼緊張兮兮的?”一位娟秀美麗的少婦打斷了翊德問道。
“這是賤內。”仲宇嘻笑介紹,笑着吆喝她:“客人來了還不去做飯?家教不嚴!”芝惠白了他一眼,對翊德嫣然一笑:“從沒見過你帶女友上門,幫我介紹一下嘛!”
陳翊德簡短介紹佩儀姓名、工作,繼續堅持原先的話題:“我們以前打賭追佩儀,賭注是什麼?”
佩儀的臉上產生變化,她恨死翊德“哪壺不開提哪壺”。
仲宇愣愣回答:“沒有哇!打賭只是一個玩笑話……我跟你並沒有下賭注。”
“很好!再請你仔細回想:我那次出國時,你打電話跟我通風報信的始末。”翊德追問。
說來話長,仲宇足足費了二十分鐘口舌,加上翊德提出問題,才把事情說得詳細確實。
佩儀的心臟糾結成一團。不!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馳揚財團的沈長峰是陳翊德的舅舅,許多的誤會因他而起,仲宇好心示警卻被她斷章取義……
她寧願,這些話是翊德和仲宇串通好的說詞。
簡仲宇豁然開悟:“就為了這件事,你們兩人分手?”
翊德澀聲回答:“不是--是我被甩了!”
佩儀無法再安坐,她愴惶站起:“我要走了,很高興……”她咽下喉中硬塊擠出笑容:“再見到你,仲宇。”
芝惠溫柔一笑:“留下來跟我們吃晚飯嘛。”她充滿同情地望着愀然色變的佩儀。
留不住來去似風的兩人,仲宇夫婦自行享用晚餐,談起了五年前的點點滴滴,又是嘆又是驚喜。
“真沒想到--”芝惠嘆息,眼裏滿是浪漫憧憬:“難怪,幫翊德介紹了幾位小姐交往總是無疾而終,原來還有這番典故,看來,翊德的好事近了。”
“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仲宇笑道:“小儀可沒那麼容易哄。”
他娓娓道來小儀的潑辣、爽利、叱吒揮揚的威風,芝惠聽得津津有味。
“真了不起。”芝惠發出讚歎:“他們的戀情也夠曲折離奇了。”
“我們也不差呀!情奔紐西蘭--”
“還貧嘴!”芝惠雙頰飛紅:“老掉牙的舊事了。”
結婚三年的小夫妻依然甜蜜恩愛。
***
“冰焰”PUB內。
佩儀啜飲着冰寒辛辣的“冰焰”,陰鬱的心情就如所嘗的酒一樣苦澀不堪。
筱嬋知道她的酒量甚佳,只輕描淡寫地:“藉酒消愁愁更愁。”
小儀瞅着堂姊,惱羞成怒:“自從你姘上了那個中文系老頭,說話就越來越咬文嚼字了。”
“去你的!他是堂堂教授,你說話客氣點,更何況他是鰥夫,我未婚,男未婚女未嫁,什麼姘不姘的?”
小儀不理她,逕自調第四杯“冰焰”。
筱嬋眯着一雙媚眼:“我斷定你性生活失調,欲求不滿。”
“可愛”的堂妹像只箭豬豎起全身刺針,粗魯回嘴:“誰像你?縱慾過度,腳踏三、四條船?那天被嫉火中燒的男人分屍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去你媽的……佩儀,你想吵架是不是?”筱嬋有點光火:“我好心被雷劈!居然讓你咒起我來了。”
自那天從仲宇口中明了來龍去脈,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陳翊德一言不發地將她載回住處后從沒再出現過。
受到這番衝擊,加上創新廣告從老董到小妹全體一致的關心問候,佩儀招架無力只有任小儀恣意放肆。這幾天以來,身旁的人們沒有一個不被小儀攻擊過。也只剩筱嬋堂姊敢跟她口角、針鋒相對。
小儀咕噥着道歉的話,筱嬋聳肩丟過,忽然她眼睛一亮:“啊哈--解鈴還需系鈴人。”
小儀背後寒毛直豎,第六感讓她知道來者何人。
陳翊德落座在她左側的吧枱椅上,向筱嬋點了雙份威士忌。看到臉帶暴戾之氣的小儀,他知道獵物已經被逼到盡頭,該是撒網的時候,最糟的結果不過是被反噬了一口。他想。
也只有這個小妖精能迫得他將忍耐力發揮到淋漓盡致。
愛、恨、嗔、怨,千絲萬縷糾纏不清。
筱嬋打量着默不吭聲的兩人,納悶道:“真奇了,各喝各的酒,像悶嘴葫蘆似的有什麼意思?要嘛,吵吵鬧鬧把不爽的事情都說開,不要嘛,乾脆一拍兩散,也省得讓大家提心弔膽,真沒趣。”
小儀一口氣將杯里的酒喝乾,連錢也沒付,掉頭便走。
筱嬋呶嘴問:“你不追?”
翊德從容付帳,不疾不徐:“她的脾氣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我愈追,她愈跑。倒不如守株待兔。”
將威士忌飲盡,陳翊德步履輕快地走出去。他有預感:小儀不會一走了之。
走出“冰焰”PUB,陳翊德便看見小儀斜倚在他的Mondail跑車旁,夜風吹揚她的頭髮,雙臂交疊的小儀狂野誘人,他不發一言為她拉開了車門。
“要去哪裏?”他問。
“隨便。”小儀回答:“到我家吧!”
失去恨意的盾牌,小儀不再對他張牙舞爪,只是全神戒備地防着他,攤牌時間到了。
“筱嬋說的對。有話我們就說吧。”翊德接腔。
小儀開門見山問:“你要什麼?我的道歉?懺悔?還是流淚哀求?”
“與我何益?”陳翊德平靜回答:“我何苦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為了讓我日子不好過。”小儀說。“為了報復。”
翊德笑了,毫無欣慰之色:“得了!你跟我都清楚,那只是借口。彼此相激的理由--你看,只要我們私下相處,迸發出的光熱清晰可見,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
“你故意找碴,公私不分。明明已經拍好的CF偏要叫我重頭做起。”
“你可以做得更好。”他堅持。
“你利用筱嬋和我的同事造成輿論,讓我被人指指點點,這樣對我公平嗎?”小儀憤慨說。
“很公平——”他揮手阻止小儀欲辯話語,聲音低沉黯啞:“只要算算我為你而失眠的夜晚,那點小困擾對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
陳翊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話語中的熱情令她耳根發燙。小儀坦然面對事實。
他要我。
“我真是受寵若驚。”小儀眼眸含媚說:“這麼多年了還沒被你忘記,你想……用什麼禮物可以讓我回心轉意?”她咯咯而笑。
“小儀……”他溫和開口:“賣弄風騷,你還差筱嬋差得遠了!”
一語道破她的心病,小儀翻臉怒道:“那你去找筱嬋罷!”她氣極下逐客令:“滾出去!”
翊德沉靜看着她發脾氣,心底的勝算又多了幾成。能不能扭轉局勢全賴此役。
“給我一個證明,讓我死心,我馬上走。”他上前一步。
“你甭做春秋大夢了!”小儀明了他的意圖發火低吼。“別以為一個廣告案就可以哄我上床!”
“你扭曲事實!”
“難道不是?雙管齊下,每個人都羨慕我有本事,凱子男友公私兩顧。”
“我只要求一個機會,老天知道,我明明下定決心忘了你,偏偏又像看見紅巾的鬥牛,無法抑止地沖向你。”翊德忍不住提高聲音:“該死的!我只要求一個機會,不管是孽緣或真情,五年前的戀曲都該打上一個休止符!”
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為什麼我偏偏遇見這個剋星?小儀悲哀地想。
“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啦?非我不行?”她尖聲問。
“小儀……”他忽然放低語調柔聲問:“你真的對我沒有一絲半縷真情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小儀一愣。陳翊德為之釋懷。他相信,這股強烈的吸引力絕不是單方面的自作多情。
“讓我們坦誠面對,重新再愛一次。”他滿心誠懇地說。
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小儀顫抖雙唇,倔強地移開視線,不肯回答。
彷彿猜中了她的想法,陳翊德溫柔一笑,環腰抱住了她:“小儀!你一向大方豪爽,不應該這麼矜持,如果你不信任我,也該信任自己的心意。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有這麼難嗎?”
低頭不語的小儀驀然轉身,並摟住翊德脖子,燦然一笑,眼眸中淚光浮動。
“你說的沒錯!我們之間還沒完沒了呢!我警告你!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五年前的黃毛丫頭,也不像佩儀那麼膽小。你得當心!”
話一說完,小儀主動湊唇吻他,為她的誓言封緘。
所有的驕傲與偏見隨風逝去。
人生能有幾個五年可供蹉跎?
他步履輕快地踏出佩儀的住處,雖然只得到了一個吻,卻已經讓他心滿意足。解開了彼此的心結,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