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末夜,夜未央。
燈紅酒綠中,多的是外表華麗、內心空虛,或是外表光鮮、慾望火熱的男男女女。
座落於巷子裏面的PUB享有盛名,在此出入的大多是各界的名流。這也是為何它如此吸引人的原因,因為無論是追逐鮮花還是綠草,在這邊出現的目標都格外吸引人。
「嗯,親愛的,你家還我家?」打扮得入時的女子,眼角含媚,直勾着身旁的偉岸男子,絲毫不願意放棄任何放電的機會。
人人都說聶承霈是個高級玩家,有格調又性格。瞧他踏出Pub的姿態,身子微微斜擺,瞇起眼點燃一根煙,眼底有着距離的淡漠,偏又帶着一抹迷濛的滄桑味,足以勾引出女人心中的母性,幻想着撫平他眼中孤寂。
所以他縱使有諸多往來的女性朋友,卻沒人因為分手而對他有所抱怨。他給人的距離感非常明顯,卻又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對於女人來說,是個如夢似幻的男人典型。
「妳回妳家,我回我家。」深吸了口煙,聶承霈忽然覺得整個人被一波波的厭倦感給淹沒。
一個男人有了錢有了地位,有一堆愛慕的女人,卻感受不到生活的愉悅,或任何值得期待的波瀾,多麼無趣!
「你不會是認真的!」女人的花容有點變色,噘着嘴仰頭看他。
捻熄手裏的煙,他一個跨步往前,伸手招了輛計程車,在她能反應之前,將女人給塞進車子裏。
「聶……」女人的嘴巴還嘟着,他已經轉身離去。
信步沿着行人路往停車場走,聶承霈並不介意冷風有些刺骨,反而歡迎這樣的清新空氣。
或許他真的老了。
有時候只想一個人喝點酒安靜一下,卻到哪裏都碰得到熟人,最終他最常待着的地方就是辦公室跟家裏。
用遙控器打開車鎖,俐落的動作帶着流暢的美感,人人都說他舉手投足儘是優雅與魅力,豈料他只是覺得做一件事必須用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達成,並沒有想太多。
房車順暢地在車流中穿行,雖是冬夜,他依然貪那空氣的新鮮而把車窗搖下。不到二十分鐘,車子已經滑入他公寓大廈地下停車場。
鎖好車子,搭上電梯,他先在一樓大廳停留,拿取信件后才準備上樓回到住所休息。不料才轉身,警衛就以一種熱情而如釋重負的聲音喊住他——
「聶先生,你終於回來了!」平日盡忠職守的警衛聲音有點激動。
聶承霈訝異地轉過頭。「有什麼事嗎?」
「你的訪客等了你一晚,我真擔心你今晚會不會不回來……」警衛鬆了一口氣說。
「訪客?」他更是好奇地揚起眉毛。
「嗯,小訪客。」警衛朝聶承霈招招手。
聶承霈探過頭去,正好看到蜷曲在櫃枱後面小沙發上的小人兒。
一個小孩?!
「我不認識他,你搞錯了。」聶承霈瞪着眼前的小鬼,眼睛連眨都沒眨,像是瞪着小怪物一樣。
他怎麼會跟小孩扯上關係?他們聶家別說小孩,連個小嬰兒都沒有,他因此還不時被老媽念到耳朵長繭,恨不得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沒有搞錯,他確實是說要找你。還有,聶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可愛的小男生長得跟你很像嗎?」警衛有點激動地看着他,彷彿預期着一出父子相認的天倫狗血劇,無奈男主角之一太過冷淡,一點配合的意願都沒有。
「哪裏像?」聶承霈連眉頭都皺起來了。是不是什麼人整他來着?這一招倒是新鮮。
兩個男人爭論之間,小男孩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很自然地朝他喊了聲:「爹地!」
聶承霈的眉頭鎖得更緊了,而一旁的警衛則開始眼泛淚光。
「小樂,恭喜你,終於找到你爸爸了。」警衛激動地拍着小男孩的肩膀。
聶承霈雙眼幾乎無法離開孩子,這小鬼還見鬼的長得跟他頗像。不管是誰想整他,這次倒是做得挺有模有樣的。
「你的母親叫什麼名字?」聶承霈研究地盯着眼前的小孩。
小男孩看着他不善的表情,小臉蛋也跟着沉了下來,倔強的嘴閉得緊緊的,那神情倒是讓他覺得很熟悉。
這孩子的母親他肯定認識。
「聶先生,時間也晚了,小孩子需要休息,你要不要先帶他上去?」警衛說話雖然依舊有禮,但眼裏卻充滿了對聶承霈的指責。
有了孩子卻讓他流落在外,孩子來認爸爸了,居然還能這樣無情?
有錢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傢伙,他本以為聶先生是個有格調的生意人,看來他看錯人了。
「你自己來的嗎?你幾歲?」聶承霈想問清楚,好推論出一個可能的答案。
「你不相信你是我爹地,對吧?」小樂抿起嘴問。
聶承霈扶住額頭嘆了口氣。「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哪來這麼多問題?」
小孩怎麼這麼難搞?通常他問話,他的手下沒一個敢顧左右而言他的,偏偏遇到這小小人兒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裏。
壓抑着自制力即將脫軌的衝動,他轉而面對警衛。「他不可能自己來,誰帶他來的,有說什麼嗎?」
「有個女人帶他來的,我聽小樂喊她阿姨,然後她問清楚你確實住在這邊,就走了。她說小樂的媽拜託她把小孩帶來給你,但是趕時間,就沒辦法留下來等你回家了。」警衛倒是很坦白地回答。
「小鬼,你從哪裏來的?」聶承霈轉頭問孩子。
「我才不是小鬼!」小樂瞪他一眼。「要不是媽媽叫我來跟你住一段時間,我也不想來的!」他以一種「你以為我稀罕」的語氣說。
孩子的模樣跟說話的樣子似乎超過了他年齡該有的,顯得有些早熟。聶承霈這下真的覺得頭痛了。
「聶先生……」警衛皺起眉頭,一臉為難地看着他。
聶承霈只好認了,先把孩子領上樓,再來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走吧!」
於是小樂背着自己的小背包,跟在聶承霈身後。他一看到小鬼的樣子,又是皺了下眉頭,拎起他的背包。「這對你太重了吧?給我。」
「不要。」小樂退開他的勢力範圍,躲到電梯一角,一臉敵意地瞪着他。
好,這下好了,他不僅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還是個對他滿懷敵意的小子。真是夠精採的!
看着孩子明明個子不夠卻要逞強的樣子,莫名讓他有點心疼,於是態度也就和緩了不少。不管這是怎麼一回事,孩子也算是無辜的,他不該把脾氣發在孩子身上。
於是打開家門后,他先安頓小樂洗了個澡,也不管小孩子懂不懂自己洗澡,反正他沒當過奶爸,現在更沒興趣幫小鬼洗澡。
好在小樂從浴室出來時,身上看起來倒是挺整齊的。聶承霈弄了些吃的給他。「我這邊食物不多,你將就吃些。」
小樂也不再逞強,乖乖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燴飯。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媽咪叫什麼名字了嗎?還有我連你的名宇也不清楚。」聶承霈看着孩子,語氣柔和了些。
不料小樂抬頭盯着他看了幾秒,然後鼻子一紅,嘴巴一癟,眼眶居然就這麼紅了。他死抿住嘴,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你不想要我跟你住!」
孩子倔強又脆弱的模樣讓他心裏一亂,簡直想呻吟出聲。
「對不起,我實在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我不習慣跟小鬼相處,不是故意找你麻煩。」他嘆了口氣。要是讓他知道誰將這顆燙手山芋丟給他,他一定先掐死那個人。
「要不是媽咪要我跟你住一段時間,我也不想要來這裏。媽咪……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這下子小子終於忍不住,哭了。
聶承霈真的手足無措了。
「小鬼,你別哭,聽我說。」他將孩子的臉抬起來。「你媽不是說只住一段時間?那就表示她會回來帶你的。」該死的,他真的扮演起保母,安慰起孩子來了。他討厭小孩的,不是嗎?
「真的嗎?」小樂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媽咪會來接我的。」他說著跳下了椅子,往客廳找他的背包去。
「你去哪裏?小……小樂?」他剛剛好像聽警衛這樣喊這小鬼。
「媽咪有信給你。」小樂從背包翻找出一封信,遞給他。「還有,我叫做姚咸樂,咸豐的咸、快樂的樂。」
「你知道什麼咸豐?」這小鬼鐵定不滿五歲,哪會懂得什麼是咸豐。
「那是個皇帝,我媽咪跟我說過,我又不是笨蛋。」小樂抗議着。
「好,你不是笨蛋。等等,你有信幹麼不早點……」聶承霈接過信。「算了!」他忍住想回頭掐死孩子的衝動,他可不想這小子又哭出來。
唉,他就說他討厭小孩嘛!
姚咸樂?姓姚?
他的腦子忽然浮現一陣不好的預感,拆信的手有點不穩。聶承霈是那種很少為事情大驚小怪的人,在他聰明的腦袋運算下,通常事情都會進行得很順利,看他的事業之成功就知道了。可是只有一個人老是惹得他失去自製,而不巧那人也姓姚。他急着打開信,誰想到信的內容只有寥寥數語——
承霈:
我有事出差一段時間,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
大約一個月後我會去接孩子,先謝你啦!
簽名簽得亂七八糟,就像她的風格一樣。
姚醒芽,他分手五年的前任女友。
剛認識時,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跟這樣一個女人談戀愛。他與她太不同。
他聰明有效率,她卻老是干蠢事。他做事的方式有條理,充滿了一切科學的方式;而她成天掛在嘴邊的,卻是什麼感覺不感覺的。
她說她的感覺很准,她見到他的瞬間就知道他們屬於彼此。
她說她愛他,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她用一種火花爆裂似的無畏熱情,炸得他平靜冷淡的世界一片狼藉。
她用那打不敗的熱情追求着他,他的冷淡、他的冷眼,他那種看笨蛋的眼神,一點也沒傷害到她,更沒有趕跑她。
有時候他懷疑她的腦袋真的有問題,一個正常的女人會被男人拒絕了那麼多次,還沒打退堂鼓嗎?
那要多笨才有辦法辦得到?
他不是不動心,只是覺得她那種亂七八糟的個性老是讓他抓狂,若真的跟她談戀愛,鐵定會把他搞瘋,他的理智、他的聰明都勸他要把這熱情的女人逼退。誰想到她還是撐了快兩個月,動不動就從他身邊冒出來,拉他去做這個、做那個,讓他努力壓抑的好感跟慾望一再浮動。
兩個人就像在進行一場愛情的意志之爭,只是兩個月之後,她忽然從他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沒有驚喜,再也沒有一個瘋瘋的女孩在他面前笑得那樣放肆,笑得那樣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但是他卻慌了。
為了那原本困擾他的身影居然不再出現,害得他整個人失落到一種令他自己訝異的程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驚慌地到處找人,最後在她住所找到一個病了三天的笨蛋。他飛車把人送進醫院,像是火燒屁股似的,最後證實只是感冒時,還讓急診室的醫生護士笑話了。
他終於放棄掙扎,放任自己去愛一個他不想要愛上的女人。
這個笨蛋蠶食了他的冷漠,他終於回應了她的熱情,認真地與一個女人交往,甚至讓她完全進駐他的生活。從醫院回來,他就把她的小屋子退了,再也不准她一個人住,怕哪天她死在裏面沒人知道。就這樣,她住進了他的房子,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女友。
在他的心中,早已認定了這女人,即使有那麼多不同,他也努力在適應,調整出彼此都能快樂的相處方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歡樂與火藥味兼具,就是不無聊。也以為兩個人會就這麼交往下去。
誰想到半年後,她只扔下一句「我配不上你」,當作感情的句點,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姚醒芽!」他捏了捏信紙,覺得額角青筋又在跳動了。
這女人到底以為她在幹什麼?
從他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快五個年頭后,居然就憑這短短兩行字,就要他照顧孩子一個月?她連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提,讓他手癢到不行,如果她在現場,一定會被他掐死的。
他怎樣也沒想到這女人還會出現在他生活中,他以為經過了五個年頭,他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已經沉澱了下來,再見她也會很冷靜的。誰想到她光憑這兩行字就激得他失去冷靜,整個人都快要抓狂了。
如果是姚醒芽,孩子確實有可能是他的。結果她連提也沒提,是表示這件事情無須解釋,小樂確實是他的兒子?
兒子……
存在了這麼多個年頭,而他一無所知的兒子。
「媽咪說什麼?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小樂關切地仰起頭看他.
「小樂,你媽咪是做什麼工作的?她都沒提要去哪裏嗎?」
「媽咪的工作就是做勞作。她有說她要去工作,去很遠的地方工作,要我跟你住。可是為什麼要去那麼遠?晚上不能回家嗎?」小樂困惑地問。
如果聶承霈回答得出來,那才有鬼。
他暗自咬牙,這女人真的人如其名——姚醒芽,認識她的人最好「咬緊牙」!因為她有讓聖人抓狂的能耐,更何況聶承霈根本不是聖人。當年她不就出現在他生活中,在他的感情世界中胡搞瞎搞一陣后,就這樣掰掰閃人了。這就是他這幾年都不願意認真跟女人交往的原因,他恨透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像個傻子。
聶承霈這人聰明絕頂,他最討厭傻子、笨蛋。偏偏他就認識了一個小笨蛋,總是讓他想將她腦袋搖一搖,看看排列組合會不會好一點。
他討厭笨蛋,但她卻讓他當了笨蛋。所以他能不怨她、不氣她、不恨她嗎?
光是提到她,他都忍不住咬牙切齒了。
「你有沒有家裏的住址?」聶承霈知道孩子也搞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打算自己搜集資料,他非得搞清楚不可。
必要時他也不排除請專家幫忙找人。就算要把土地翻過來,他也要把那女人找出來,到時候他就能盡情地掐死她了。
「我背不起來,可是我的背包上面有。」小樂把背包翻開,內側有名卡,寫着他的名字、一個手機號碼跟地址。
聶承霈看了幾秒,就把資料記在腦子裏了。拿起電話就撥了那組手機門號,結果真的沒有開機。
難道她是到國外出差嗎?因此才需要一個月?
這五年來,她連找都不曾找過他,現在才莫名其妙把孩子丟到他家門口,實在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他有一肚子想罵人的話,偏偏沒人可罵。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睡覺,我們明天再去找你媽。」他拍了下小樂的,肩膀。
他兒子?感覺真不踏實。
「我可以見到媽咪了?」小樂眼睛一亮。
「我會找到她的。」然後再扭斷她的脖子!聶承霈沉下聲音,誓言道。
「好,那我去睡了,晚安……爹地。」小樂壓抑不住嘴角的笑容,有點害羞地說,然後就跑進客房裏了。
聶承霈卻被震得愣在當場好幾秒。
爹地。
好輕好細的兩個字,卻有着踏實的重量,落在他心裏面,再也無法輕易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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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承霈幾乎一個晚上都沒睡。
他站在陽台抽了好多煙,想起了太多太多過去的事情,關於這個曾經把他弄得烏煙瘴氣,一走了之的女子,他的心情實在太過於複雜。
隔天早上,他的眼睛裏面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血絲,想了一夜的結果,眉頭卻緊蹙在一起,再也無法鬆開了。
帶着小樂去吃過早餐,他開車來到小樂背包上的地址。按了電鈴后如預期的沒人應門,不過他可不是個傻蛋,當然會想辦法。
小樂說房東住在樓上,他就去跟房東要鑰匙。雖然房東滿臉的好奇,但是因為他認得小樂,還是把鑰匙交出去。然後在聶承霈的冷臉中,一個問題也不敢問出口,可惜了一個八卦的好題材。
打開小公寓的大門,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皺眉頭。
「天哪,這女人一點都沒變。」他喃喃地說。
屋子雖然不臟,卻亂得可以。這種她聲稱亂中有序的整理法,總是讓他很抓狂.他的房子乾淨整齊到簡直像是樣品屋。
當年她跟他住在一起時,每個星期都給他的房子換一個樣子,一下宣稱走巴洛克風格,一下子說是田園派,過幾天又變成搖滾風。他抗議抓狂,她只是笑着吻吻他,忙說對不起,卻像在對待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然後她會鬧到他忘記生氣,直到下次她再度亂搞他的房子。
如果要用一個字形容姚醒芽這女人,那就是個「亂」字。
你永遠不知道打開門會看到什麼,他的人生充滿了可預期的事情,而他卻老是無法預期到她的行為模式。
跟她在一起時,他的生活充滿了太多小火花,永遠有數不清的驚嚇跟驚喜,直到他猛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在認識她之後笑得有多麼頻繁,怒吼得有多麼用力。
她讓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活着。
她讓他發覺生命雖然有很多蠢事,但也有很多新鮮的事,透過她的眼睛去看世界,就像使用萬花筒一樣,色彩繽紛。
然而在一起半年,他不曾透徹地了解她。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了解她了,但是在她宣稱對他一見鍾情,彼此是天生一對,死拖活拉將他卷進感情漩渦的幾個月後,她離開了他。
不曾回來,直到現在。
「媽咪!媽咪!妳在哪裏?」小樂在房間裏外穿梭,找着姚醒芽的蹤影。
但是姚醒芽並不在家。
「小樂。」聶承霈朝兒子招了招手。「不要急,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帶過去的,我看你的背包中只有兩套衣服跟牙刷,想帶什麼去拿,我們有車。」
「我要帶故事書跟玩具。」小樂眼睛一亮,就忘記了找不到母親的失落。
聶承霈趁這機會在屋子裏裡外外搜尋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小公寓只有兩房一廳,一間房間看來是卧室,堆滿了孩子的用品跟玩偶。而另外一間房則像是倉庫又像工作室,堆滿了各種奇怪的素材。
「真的在做勞作?」他忍不住挑動眉毛。「難怪小子搞不清楚他媽做什麼行業。」確實是亂得可以,完全看不出頭緒。
不過姚醒芽是念美工的,她對這些玩意兒一直有興趣,任何跟美工扯得上關係的行業,她都有可能從事。
翻找了快一個小時,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終於在她床頭櫃的抽屜裏面找到幾張醫院的收據。
他將那迭收據拿出來翻看,越看眉頭蹙得越緊,臉色越來越沉。
「爹地,你看我要帶這些。」小樂拎着一袋玩具跑過來時,差點沒被他的臉色嚇到。
「小樂,收好了我們就走。」他將那一迭收據收進口袋裏,然後握起孩子的手,帶着一袋外面露着恐龍頭的袋子,他大邁步地離開這公寓。
無論姚醒芽在搞些什麼鬼,他一定會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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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承霈不得已將孩子帶回去給他母親,他要去一趟醫院探究竟,卻不方便帶着孩子出入醫院。
雖然讓他媽知道孩子的存在,將來可能會讓自己後患無窮,惹來母親的嘮叨跟探問,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好在他母親驚訝過後,就非常開心地接手,彷彿得到一份禮物似的開心不已。他沒空管母親的反應,車子甚至沒熄火,就往醫院來了。
他看着收據上最近的日期都是外科的單子,於是到了醫院便直接找到外科的樓層來。
「小姐,我想查門診名單,有沒有姚醒芽這個人?」聶承霈直接跟櫃枱的護士說。
「你查門診名單做什麼?名單在門診門口都有貼……」護士小姐一抬頭,看到他冷凝的面容,原本高亢的語氣往下一降。
「電腦是拿來幹什麼的?」他當然知道各門診門口都有名單,但門診那麼多個,一個一個找,他又不是蠢蛋。
護士小姐本來想回嘴,但是看到他的壞人臉,只好又縮了回去。有些不情願,但是還是開始敲電腦,查詢起名單來了。
「先生,門診名單沒有這個人,但是姚小姐排定今天早上開刀,開刀房在三樓,你得要去那邊查……」小姐還沒說完,聶承霈已經轉身走掉了。
開刀?!
聶承霈簡直想朝天怒吼。
還說要出差一段時間?
什麼時候出差跟開刀是同一回事了?
如果她能活着出醫院,他也一定要掐死她。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視線變得有點朦朧,聶承霈想,自己可能是氣到快瘋了。
不然該怎麼解釋他的手竟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