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年後——

邊關的戰火終於停了。

邊城之戰,李立和霍鷹豪合作無間,連手退了蠻夷,收復了失土,立了大功!

一行人班師回朝後,皇上龍心大悅,特頒聖旨,封李立為護國大將軍,而副將霍鷹豪帶罪立功,過去既往不咎,且晉陞為右驍衛將軍,即日起入住將軍府。

一切榮華富貴似乎來的太快,教剛到長安的霍鷹豪有些措手不及。

接過聖旨,他的戰袍尚未褪去,就被領來這棟威嚴氣派的將軍府,瞬間擁有功名利祿,雖然有些無法置信,但望着眼前這一切,他又不得不信,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兩個人——

一個是他逝去的娘親。

自小他便生活在困苦中,娘為了照顧他,生活更是苦不堪言,從未享過一天福。如今,他已稍有一些成就,只嘆娘親已不在人世。

而另一個人即是趙落月。

她不是也住在長安,她現在過得好么?或許離開他的鉗制后,生活應該過得更愉快吧。

兩個人雖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但他現在已不是冷風寨的土匪了,她知道么?

儘管他想着她,無論是在黃沙征戰中,或者在寂寞的軍帳里,就連此刻在這威嚴的將軍府里,他還是想着她。他到底是怎麼了?凈是想着她,莫非真是害了相思?

儘管如此,那又如何?

他曾對她傷害那麼深,只怕這一生她對他只有恨字足以形容,更甭想談其它的了。

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只能怪他,誰教他之前只會幹些擄人勒贖的勾當,這下卻賠上了心!

“啟稟將軍,府里一切打理完畢,我先報告一下人員的配置。將軍您身邊有四個貼身侍衛,府里已經安排一名總管了,另外……”

“沒有外人,別叫將軍了。”霍鷹豪回首瞧着展陽,隨即說道:“你跑哪兒去?我找了你半晌了。”

“是。”展陽走上前來,說道:“大哥您知道的,這府裏頭僕人、侍衛一大堆,小弟總得幫您四處張羅一下,更何況小弟從沒住過這麼大的宅子,所以……嘿嘿,就四處去逛了一下。”

“你已是本座的副將,有些鎖事交給劉總管去辦即可,何必自己去呢?更何況要逛將軍府,往後有的是時間,現在我需要你先幫我辦點事。”

“有什麼事,大哥儘管吩咐。”展陽躬身說道。

“我要你去一趟城郊的尼姑庵。”霍鷹豪雙手背於後,面無表情地道。

“尼姑庵?”展陽不明所以,又問道:“去那裏做什麼?”

“我要你查一查趙落月的近況。”一年過了,她的氣消了么?她還住在尼姑庵裏頭么!抑或她已嫁為人婦!這些都是他急欲了解的。

“落月?”展陽忽而想起,大聲叫道:“哎呀!時間過的好快,都一年多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可得趁這個機會跟她好好聊聊。”

展陽興奮不已,而霍鷹豪卻當場怒喝:

“我要你暗中調查,不許你與她碰面!”

“為什麼?”這太沒道理了吧!展陽有些埋怨。

“沒有理由!”霍鷹豪森冷地回道。

他只想讓展陽去了解她的近況,可不想因此打擾了她的生活,更何況她若有了歸屬,他想尋她的動機也無需讓她明白了。

“大哥,你和落月有過節我知道,但她和小弟是朋友,你總不能強迫小弟不能去找她吧?”展陽表現出一臉的不服氣。

霍鷹豪深沉的眸子仔細地看了展陽一眼,開口問:

“你老實告訴我,你和趙落月之間,除了朋友關係之外,還有其它關係么?”

“當然有!”

展陽毫不思索就回答,當場令霍鷹豪皺起了眉頭,抓住展陽的手腕急問:

“什麼關係?快說!”

“大哥,您知道的,落月她除了生得美麗動人之外,又懂得好多學問喔!只要靜靜地看着她,慢慢地聽着她說話,心情就好的不得了,想當初在冷風寨,她可是我解悶的對象哩!只可惜後來她回長安,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展陽說得口沫橫飛,最後又挨近霍鷹豪身旁補充道:

“你說,我和她……像不像一對兄妹啊?”

最後這一句話,終於令霍鷹豪糾結了半晌的心豁然開朗,他舒緩了眉心,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拍着展陽的肩,道:

“像極了,像極了!”

“既然大哥都這麼認為,你說,小弟該不該去看看她呢!”難得見霍鷹豪一展笑顏,展陽趕緊趁機會說服。

“好吧。”霍鷹豪斂了斂笑容,隨即又道:“不過,你們見了面后,千萬別說是我派你去的,明白么?”

“為什麼?”這會兒他又不懂了,既然大哥關心她,為何不讓她知道呢?展陽擰着眉,一臉納悶。

“別問那麼多,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是。”

得不到答案的展陽,還是得遵照霍鷹豪的命令行事。不過能見到許久不見的故人,這差事,他可是非常樂意去辦。

相較之下,反倒是霍鷹豪的心情就差了些。

雖然堂堂男子應以社稷為重,不該把兒女私情掛在心上,但他卻無法將她從心底除去。尤其想起過去曾對她的種種傷害,更是牽絆着他的心。

重新坐上廳前的大椅,望着氣派非凡的將軍府,他不由的感嘆了起來。

想來真是可笑,榮華富貴近在眼前,他卻一點興奮之情也無,想不到一向高傲自大的他,也會走到這一步。

唉!先是擄掠了她的人,到頭來,自己的心卻是被擄走了……

真可笑!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隨着四季更迭的腳步,趙落月已邁入人生第十八個年頭。

隨着歲月的增長,這段時間,她的心智也跟着成熟許多。

由於出家不成,又為免打擾庵里的清靜,半年前她和劉嫂便離開了尼姑庵,搬到城郊不遠處的一間木屋居住。

說是如此,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羅賢文的關係。

自從拒絕了他的愛慕之意后,雖然當時他表現得氣憤難當,但事後他仍不死心,每一有空即到尼姑庵來探望她。而他溫文的舉止,合宜的談吐,以及深情的關懷,幾乎在一次次的相見下打動她的心……

儘管如此,但她也一次次地告誡自己,她的心不該再有波瀾的,她的心早在殺了霍鷹豪那一刻,就該隨他去的。

於是就在她的堅持下,她和劉嫂搬離了尼姑庵,過着恬淡的木屋生活。

她的生活很簡單,除了自己種些蔬菜自給自足外,她也畫了許多字畫,再由劉嫂拿到城裏去寄賣,以賺取微薄的收入。

雖然心是空虛的,日子也苦了些,但這種平靜的生活,卻是比起過去在趙家要踏實多了。

剛提完水的她,望了望門外,嘴裏輕聲低道:

“都已經正午了,怎麼奶娘還不回來?”

稍做休息后,正想提筆再多畫幾幅畫時,就見劉嫂喘吁吁地走了進來,趙落月急忙上前關心問道:

“奶娘,今兒個怎麼這麼晚?”

劉嫂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后,接着道:

“今兒個一大早進城去,就發現大街上滿是人潮,擠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後來我找個人問清楚才知道,原來是昨兒個邊關的將士們凱旋歸來,皇上頒了道聖旨嘉許這些有功將士們,所以今日一早,那些將領們趕着要進殿面聖,許多人便爭着看這些英雄的廬山真面目呢!”

“原來如此。”此刻趙落月才露出笑容,寬心地道:“我只是擔心奶娘出門未歸,沒想到是因為這樣啊。”

“可不是。”劉嫂接着道:“聽說這邊疆戰火打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把那些蠻子給打退了,我站在大街上看着那些騎在馬上的英勇將士們,心裏也跟着高興呢!”

趙落月看着劉嫂輕輕一笑,沒再搭腔,逕自問着:

“餓了吧?飯菜都在桌上,咱們一起吃吧。”

“經小姐一提,我這肚子還真餓了呢!”奶娘笑呵呵地說。

忽地,門外響起了扣門聲。

奶娘看了趙落月一眼,猜道:

“八成又是羅家那小子,到現在對你還不死心,三天兩頭就往這裏跑,害得小姐左右為難,趕也不是,留也不是,待會我非得說說他不可!”

趙落月正想制止,只見劉嫂已飛快地開了大門,劈頭就罵:

“你這小子怎麼還不死心,別再來了!”

“打擾了,在下……”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頓,站在門外滿臉難堪的展陽一時啞口無言。

劉嫂看清來人之後,也頓覺失禮,連忙問道:

“哎呀!你是……”

“在下展陽,請問這裏是否住着一位趙姑娘?”展陽有禮問道。

劉嫂狐疑地看了展陽一眼,心下正納悶要不要請他進屋時,趙落月便走了過來。

“奶娘,是誰呀?”

趙落月一出現在門前,展陽便心喜地大聲叫道:

“落月!我可找到你了!”

見她一身月牙白素衣,長發如緞,容顏未施脂粉卻清麗動人,簡直比起一年前還要迷人。

“展陽?”當場,趙落月也是又驚又喜,瞬間,一年多前在冷風寨生活的種種記憶全浮現在眼前了。

劉嫂見狀,有禮說道:“展公子,請進來坐吧。”

走進屋裏,展陽特地瞧了下四周,屋裏的擺設簡單,然而四周的壁上卻是掛滿各式各樣的字畫,無意中,他發現一幅人像畫——

那不是大哥么?

看來落月的心裏還是有大哥的存在。

“我給展公子倒茶去。”

“我來就好。”趙落月連忙叫住劉嫂。“我和展陽有話要談,你先進房裏休息去好了。”

劉嫂點了頭后,便走進房裏。

“許久不見,怎麼突然想來找我?”放下茶水,看着他,趙落月心中有太多不解想要趁此機會得到答案。

“是大……”差點就把“大哥”二字給說出來,展陽驀地改口說道:“呃……是大家好久不見了,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所以就特地來找你。”

“是這樣啊。”她輕聲道,心中卻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你可讓我找得好苦啊!我從尼姑庵一路問下來,又在這附近挨家挨戶的問,好不容易才找着你呢!”展陽俊帥的臉上帶着爽朗的笑容。

“我和奶娘也曾上冷風寨找過你們,可是你們早已不見蹤影,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何離開冷風寨么?”趙落月輕鎖眉頭,急切的話語,透露着她想解開積壓在心中的那個謎底。

“我們從軍去了。”

展陽說得輕鬆,一句話便帶過,然而趙落月卻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從軍?”

“不錯!”展陽繼續道:“雖然在邊關每天都在漫漫黃沙中度過,但是為了攻打北方的蠻子,大家可是卯足了全力。每個人都不斷地操練,只要戰鼓聲一響,到了戰場上,每個人都奮勇殺敵,只想打贏這場仗,果然,咱們最後終於不負所望。”

趙落月從頭到尾細細聽了一遍,有關於霍鷹豪的一切,展陽是隻字也沒提到,急得她再也忍不住開回問:

“那……霍鷹豪呢?”

“你說大哥啊?”展陽率直地說:“他才厲害呢!雖然他身為副將,但是在沙場上,他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啊!”副將?沙場?這麼說他並沒有死,而且從軍去了!霎時,趙落月腦中一片錯愣。

“今日一早,咱們還接到皇上的聖旨,大哥這會兒可是受封為右驍衛大將軍了哩!”

“你是說……霍鷹豪一直都和你一起,你們離開冷風寨……一起從軍去,一起回京?”事情居然出乎她的意料,這一切發展真是令她大為意外。

“是啊,我還住進大哥的將軍府呢!”展陽補充說明。

她是該高興還是要悲泣?

他沒死,她應該要高興的,她居然天真到以為那玉釵子足以殺死他!但更可悲的是,她還想為此出家,更甚至傷心落淚了好一陣子……此刻,她真想大叫,她這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落月……你怎麼了?”見她神色黯然,展陽趕緊低問。

“沒什麼。”她斂去悲意,勉強笑了下。“恭喜你,終於功成名就了。”

“嘻嘻,別這麼說,我只是名沒沒無聞的小將啦!”展陽摸摸頭,輕聲笑道:“倒是大哥就不同了,一夕之間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大將軍,該恭喜的應該是他才是。”

他成了大將軍,而她竟然傻傻地夜夜為他哀泣!可笑啊,這真是太可笑了!

展陽壓根兒沒注意到趙落月的神色,自顧自地一個勁兒地講:

“你知道么,我一進將軍府就被府里莊嚴氣派的場面給嚇了一跳,尤其府里大得嚇人,我走了好幾回才認出路來哩,相信你一定也沒瞧過將軍府對不對?今兒個你隨我回去,我帶你瞧個仔細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不想就拒絕。

雖然她很想見霍鷹豪一面,到了將軍府,就能如願以償了,在過去一年裏,她曾日夜思念到心痛,以致於夜夜難眠,但是現下這一刻,她完全不想。她知道他一定還在恨她,尤其她傷了他之後就逃走了,新仇加上舊恨,他更加不會饒恕她。倘若她主動去找他,或許他還會用鄙視的眼光瞧她,得到一頓不堪入耳的怒罵而已。

“為何不去?”他實在不明白,明明兩個人心中都有彼此,為何一個不願說出口,一個又想太多,這豈不是好事多磨?

“別忘了我是霍鷹豪的仇人,更何況我還刺傷過他,他恨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歡迎我去呢?”她的臉上掃過一絲哀怨。

“你放心,大哥不會恨你的。”看她一臉哀傷,展陽有些着急,一急之下,大聲說道:

“當你還在冷風寨時,大哥就不恨你了。那時他很想放你回長安,卻因為強佔了你害你病了好久,怕你會尋短見,因此才在公孫先生的建議下想要來個移情變氣,所以弄了一個巧巧姑娘來氣你;沒想到你因而傷了他,兩個人弄得不歡而散。現在我說得這麼清楚,如果你對大哥還有一絲感情的話,你就去見見他吧!”

“你來這兒找我,為的就是替他說話的么?”儘管展陽言之鑿鑿,然而,她仍然半信半疑。

“相信我,我只是不願見你們為情如此煎熬!”展陽激動不已。

“就算如你所言,既然你都可以來找我了,為何他不能來?莫非他現在是大將軍,看不起我這個小人物了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大哥他……”展陽礙於答應霍鷹豪不準提是他命自己前來的,只好又住口。

“請你轉告他,他若對我有一絲感情的話,請他自己來見我。”

儘管她是這麼渴望見到他,她還是不願先低頭,如果高效如霍鷹豪能做到這一點,那時候,她便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自從那一日展陽離去后,足足過了半個月都沒再來過,就連“那個人”,也毫無動靜,如同石沉大海般,音訊全無。

她從沒奢望什麼,也不敢奢望什麼,雖然她日日期盼霍鷹豪的出現,但是她也明白,霍鷹豪對她,有的只是厭惡。她會對展陽那樣說,全是自欺欺人,她只是不願放下身段求他來而已。

“小姐,這兒有五卷字畫我全帶進城去寄賣了,另外需不需要我幫你帶點脂粉回來?”劉嫂綁好字畫,小心裝入布包里。

“不用了,你快去快回吧。”趙落月一邊提筆做畫,一邊回道。

“那我出門了。”

劉嫂一走出大門,不久,隱身在木屋大門外,一名戴着斗笠、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便走進屋裏來。

“敢問姑娘,這壁上的字畫怎麼賣?”

乍聞屋內有男子聲音,正在做畫的趙落月隨即抬頭說道:

“要買畫請到城裏的字畫商那兒,我這兒的畫是不賣的。”

說話的同時,趙落月仔細地瞧了下對方——

這男子身形高就健壯,頭上戴着一頂大斗笠,把臉都蓋住了大半,像是怕人瞧見一樣,可真奇怪!

“姑娘的畫工精細,在下實在非常喜歡,可否請姑娘割愛,在下願意以高價購買。”

“真是抱歉,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兒的字畫是不賣的。我這兒有的城裏也有,請你往城裏走一趟,那裏有足夠的上等字畫,會多到讓你買不完的。”她有些不悅了,也怪起自己粗心,竟然忘了把門閂上。

“可是我只想買這一幅,那兒有么?”

趙落月順着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霎時一驚,容顏頓時變色。

“這幅畫我不賣。”

那並不是她慣常畫的山水畫,而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人是霍鷹豪,為何這名男子會要這幅畫?

“只要你開口,無論多高的價錢我一定買。”男子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你又不識畫中人,為何想買下它?”她很想了解對方買畫的動機。

“在下純粹欣賞仳畫,不識畫中人又有何干係?”

“這幅畫乃是我把記憶由我心中幻化至紙上來,對我的意義非凡,所以我不賣。”

做畫的當時,她對霍鷹豪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絕,那段刻骨銘心的情意也因為思念而變得痛苦,雖然當時對他的記憶鮮明,但又怕多年後會忘了他的長相,忘了他的一切,因此便把當時的記憶藉由紙筆傳達出來,往後見了畫,就好似見了他一樣,這種感覺可不是眼前這位局外人所能了解的。

“此人果真對你如此重要?”男子又問,嘴角似乎帶着一抹笑。

“重不重要是我的感覺,你似乎問大多了。”此人更是唆,說了不賣,卻偏偏問東問西的。

“在下只是好奇姑娘不把畫賣我的理由。”

“不賣就是不賣,你請吧!”趙落月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

男子忽地緩緩走近她。“若我執意要買,你又能如何?”

趙落月把臉一抬,想看清對方的臉,無奈對方斗笠壓得極低,她只能看見他的唇及下額,那唇形……她總覺得似曾見過。

“這位公子,你究竟想做什麼?”趙落月懷疑這位男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你的畫不賣我,我只好把你帶回去,好押着你多畫幾幅給我。”

男子一步步靠近她,眼看身子就要貼上她,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背抵着壁面,才朝對方叫道:

“你馬上出去,否則我要喊人了!”

“這麼僻遠的地方,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的。”男子倏地將身子貼上她。“更何況,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你到底是誰?”她驚慌地看着他,想從那修長健壯的身形瞧出端倪。

“一個想你想到心痛的男子。”

只見男子緩緩摘下斗笠,趙落月睜大了雙眸,由那滿眼的不置信,看出她驚詫的程度。

是他!他終於還是來了。

她的眼眶倏地溢滿淚水。

這是多久的期盼才盼來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此刻他卻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這不是夢吧?

“你過得可好?”霍鷹豪看着她發上的玉釵子,其實由此已經可以確定她對他的情意了。

一句體貼的關心話,把她帶入了無邊的震撼,頓時,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滾滾而下。

她泣不成聲,登時無法啟口。

“隨我回去吧。”他憐惜地擁她入懷。

隨他回去?難道他忘了她是趙守連的女兒,忘了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錯愕中,她連忙推開他。

“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仇恨了么?”

“我們之間曾有過仇恨沒錯,但那些都過去了,我不想再因為我的固執和遷怒毀了我們倆。”管她是不是趙守連的女兒,這一生他都要定她了!雖然已知她不是那淫魔的親生女兒,但他可不會笨到把這個秘密當成理由來說。

“你的轉變太快了,我無法相信!”她無措地轉過身去。

自己是怎麼了?不是每日盼着他來么,為何他能接受她了,她卻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連她自己都覺得矛盾。

“這個轉變早在一年前就有了,只是當時你未能發覺,而我也沒有明確表示,以致於我們蹉跎了這麼一段時日。”霍鷹豪從身後摟住她。“展陽說得對,我再不對你表明心意,恐怕我們就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

“如果一切都是真實的話,為何這一年來你不來找我?”她沒有勇氣面對他,只有任由他摟着。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一連串的突髮狀況讓我無暇尋你,以致耽擱至今。”他輕聞着她的長發,用着渾厚獨特的嗓音低語:“我只能說,分離的時間雖久,但我思念你的心卻從沒停過。”

聞言,她猛然抬首。

就是這種感覺,想不到他竟然也和她產生了相同的感覺!

此刻,她還能說什麼,彼此相愛不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了么?

他緩緩低下頭來,輕輕吻上她的唇;她主動環住他的頸子,溫柔地附和着他。兩人終於不再彼此嫌惡,這段情總算可以落幕了……

不,她趙落月豈能這樣就饒了霍鷹豪呢!

“我明白你對我的情意,但是嘴裏說得不算數,我……我要你以行動來證明!”

“行動證明?”他有些納悶,難道方才的吻還不能證明,莫非她想……

三個月後

“讓開,讓開!”

車夫吆喝了聲,隨即將馬車停在城裏一家店鋪前。

由於大街上人來人往,忽然停了一輛氣派非凡的馬車,大夥莫不圍了過來,個個探頭張望,爭着想看清馬車裏頭到底是坐着何人?

“夫人請。”

只見車夫恭迎在馬車旁,立時,自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位清麗脫俗的女子,瞧得眾人莫不目瞪口呆!

女子一身淺翠羅紗衣裙,飄逸的氣質引起眾多的讚揚聲。

“這是哪家的夫人?生得美又氣質出眾。”被驅離在幾尺遠圍觀的群眾中有人低聲問着。

一旁的人回答:

“笨!沒瞧見馬車上頭的大旗子么?那上頭印有一個‘霍’字,眼前這位可是大名鼎鼎、戰績輝煌的霍鷹豪將軍的夫人!”

“啊!”才驚覺那不凡的氣派,就見女子身旁多了兩名護衛,看來還真是來頭不小。

“你真是少見多怪,這霍將軍娶妻之事可是轟動了全城呢。聽說將軍夫人出了難題,霍將軍最後是排除萬難,才得以娶得如花美眷。”

一旁的人不解,忙問:

“到底出了什麼難題,說來聽聽嘛!”

“這位將軍夫人要求,婚事除非由皇上賜婚,否則一切免談。你們想想,女方既非官家千金,亦無官家背景,皇上憑什麼替她賜婚?當然,情深的霍將軍可是絞盡腦汁,最後才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什麼辦法?”一群人附耳問道。

“聽說是請護國大將軍李立收女方為義妹,再奏請皇上賜婚,皇上是二話不說便一口答應,如此一來,有情人便終成眷屬了。”

“嘩!”了解了一段姻緣,群眾一陣嘩然,驚艷的眸光,再度隨着女子輕移的步子移向店鋪里。

她照例在店裏挑了一些文房用品,這麼有來頭的客人,店家雖不是第一次見到,但她那迷人的風采,仍使得店家在每一次見面時失了心魂。

“夫人慢走。”

女子購齊一切,向店家微微一笑,從容地走出店鋪。

門外的群眾再次屏息以待,目光也跟着她回到馬車上。

“慢着!”群眾中有人喊道。

女子身旁的護衛隨即警戒地架起防衛。

“落月,是我啊!”

本欲坐上馬車的趙落月,乍聞那聲音,回首一瞧——

“大伯父?”

羅以貫蒼老的身影穿過人群,衝過防守的護衛,喊道:

“落月啊,你成了將軍夫人,怎麼不來通知伯父呢?”

大伯父不是棄她如敝屐么?怎麼如今又來攀關係。

“我們……不是早就沒有關係了么?”

“怎麼這麼說呢,你爹和我是表兄弟,咱們都是一家人,幹嘛分得這麼清楚呢?”

時間隔了一年,羅以貫竟然有如此懸殊的態度,不過那些諂媚的話語,在趙落月聽來惟有令她作惡而已。

羅以貫繼續道:

“如今你已是將軍夫人,請多多提拔我們羅家吧!”

“看來你除了年紀大之外,腦筋也不行了。”她繼續道:“我們已經沒有瓜葛了,你忘記了嘛?”

她準備上馬車,不料羅以貫卻走上前低聲說道:

“哼!別忘了你曾被抓入土匪窩,這事我若稟明將軍知道,屆時你只有被休棄的命了。”

“什麼土匪?”馬車裏忽然傳出一道宏亮的聲音。

只見從馬車裏走出一位高姚健壯、氣宇軒昂的男子,幾尺外的圍觀群眾中有人認出他來,接着高呼:

“是霍將軍!”

“是……霍將軍啊!”羅以貫驚詫地望着威武的霍鷹豪。

“夫人,誰欺負你了,本將軍替你作主。”霍鷹豪長手一伸,輕摟住趙落月的身子。

趙落月尚未說明,只見羅以貫隨即說道:

“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小民有一事相告。”

霍鷹豪神情嚴肅地睨了對方一眼。

“無妨,在這兒說。”

羅以貫見了霍鷹豪威武的神色,心裏不由的害怕了起來,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他也只好硬着頭皮小聲說了。

“落月算是小民的親戚,我未能好好照顧她是我的錯,以致於在一年前讓她淪落土匪窩,慘遭土匪欺凌,只怕她的身子……唉!這件事說來是小民的罪過,未能在成親前告知將軍大人知曉,還請將軍饒恕。”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霍鷹豪森冷地看了羅以貫一眼。

“嘿嘿,小民今日是出於一番好意,就望將軍大人多多提拔了。”羅以貫賊笑不已,只想着這消息一說,能撈到一些好處也說不定。

“這些事我清楚得很。”

“您……您怎麼知道的?”羅以貫睜大了眼,又看了下趙落月,心中不免擔心了起來。

“因為!”霍鷹豪特別朝妻子綻了一個難得的笑容。“我就是那名土匪!”

“嗄?”羅以貫一臉錯愕。

不會吧!這位將軍大人怎麼會是土匪?

“來人啊,把這煩人的傢伙帶走,擋在這兒看了礙眼!”霍鷹豪一聲令下,護衛隨即將羅以貫架開。

“走吧!約了展陽品茗賞花,可別誤了時辰。”霍鷹豪輕摟着妻子,柔聲低道。

趙落月抬眸微微一笑,心中裝滿了甜蜜。

有了他的呵護,她再也不必擔驚受怕,就像方才一樣,她的心終於找到了安全可靠的棲息之地。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車夫馬鞭一揚,馬車便在人群的簇擁下離開熱鬧的市街。

“夫人,有一事至今我仍不明白。”馬車裏的霍鷹豪柔情無限地望着妻子。

儘管兩人早已行夫妻之實,但被他這麼一瞧,趙落月還是羞紅了臉。

“將軍所指何事?”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夫人非得皇上賜婚不可。”

她淺淺一笑。“有了皇上賜婚,將軍便不能欺負落月了。”

“哦?夫人是怕我欺負你,所以找了皇上這麼一位權勢極高的靠山?”

她點點頭,但笑不語。

他的嘴角微揚,眼中滿是愛意。“你以為如此一來,我就不敢欺負你了?”

“別忘了我還有個義兄。”她好意提醒着。

“管他什麼皇上、義兄!你別忘了,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風孤鷹!”話聲一落,他的唇吻上她的,手也不規矩地隔着衣衫撫着她的身子。

“別亂來!”她撇開頭,趁機說了一句。

“我就是想欺負你,這一生你別想逃開了。”

他的雙眼被她脹紅的臉龐給迷住了,忍不住又吻上她,一時之間,兩人愛意交纏,馬車內儘是春光無限。

這一生,她是別想逃開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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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孤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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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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