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還有多久才靠岸哪?”被烈日這麼一烤,顏蓁已經奄奄一息的趴在船邊,幸運的是,這次她沒有嘔吐的情形。

“依我看,你也並不是旱鴨子,怎麼這麼容易就被太陽給屈服了?”

“我已經快曬昏了耶,你竟然還在那邊說風涼話。”顏蓁埋怨道。

“這樣很好啊!你不就可以涼快一些?”

地真的沒精力跟他拌嘴,只撇下一句狠話,“等靠了岸,你的麻煩就大了。”

喬登把礦泉水遞了過去,“喝點水吧!我可不想等一下船上多了一尊美人礁,那可真的枉費我千辛萬苦的把你帶到這裹。”

“你也知道太陽很毒呀?”

喬登斜睨着她,“小姐,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耶,你當真以為我是牛皮,感受不出來嗎?”

“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馬上就逮到機會報一箭之仇,顏蓁精神馬上為之一振。不過,看在他為自己駕了兩個多小時的船,連一口東西都沒吃的份上,她從袋子裹拿出一條乳酪麵包,遞到他嘴裹。

喬登勐盯着她手上的麵包看。

“麵包是拿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OK?”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喬登有點不能接受。

“喂!講話憑良心,我哪襄虧待你了?別的不講,就光說我把你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光憑這點你就應該知恩圖報了吧?”

“有嗎?”哪件事可以讓他水深火熱的呢?他真的是想不出來。

“亞格妮嘛!還要想這麼久。”顏蓁提醒他。

“她?”

“是啊!如果沒有我,你哪有可能這麼輕易的擺脫她?”

怎麼差這麼多?明明是他自己堅持離開的,怎麼這會兒換她居功厥偉了呢?女人的心思還真像蜘蛛網,可以四通八達的隨意遊走,難怪有人要說女人心海底針,真是一點也不假,喬登心裹嘀咕着。

烈日當空,海水折射的光線讓人頭昏目眩,他指着其中一隻袋子,懇請着說:“能不能麻煩你在那裹面幫我把太陽眼鏡拿出來。”

顏蓁依言蹲下去找,“確定是這個袋子嗎?”裹裹外外她已經翻過一遍了,“沒有耶,會不會記錯了啊?”

“不可能啊!”他指着另一個袋子,“那裹面呢?”

不等喬登吩咐,她已經把每隻袋子全都找遍了,“不會是根本沒放進來吧?還是剛上船之前讓亞格妮給倒出來了?”

“不會吧?”喬登忽然靈機一動,要顏蓁到他身邊,教她的手掌着舵,“就這麼放着,OK?兩分鐘就好。”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那些袋子,嘴上不忘交代,“很好,就保持那樣,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的。”

他信得過她,她卻嚇得兩手顫抖,連一張駕照也沒有的人,忽然間要她來開快艇,還真是強人所難呀!顏蓁驚恐的回頭看着他,“好了沒?你好了嗎?”說完她一回過頭,即看見一個小島,顏蓁不禁歡呼着,“太棒了!終於到了。現在怎樣?我要轉彎嗎?”

不會吧?喬登把頭一揚,這哪是他們的目的地啊!“小姐,減速,趕快減速啊!”

怎麼減呀?只見顏蓁一陣手忙腳亂,就像當初開慣手排車的她買了自排車之後,右腳硬是幫不上忙,好一陣子她才調適過來。現在,她把船舵拿來當方向盤操作,可是這畢竟還是船呀!她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知道怎麼樣操控?更何況車子她又是開身分證的。

喬登撲了過來,試圖挽回一切,但,一切都太遲了。

顏蓁此時腦子裹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完了!要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上帝、阿拉真主、觀世音菩薩呀!隨便哪一個都行,幫我個忙吧

“能幫我個忙嗎?”石琳是快人快語,心底有事,絕藏不到三分鐘。

何飛鵬見她一臉焦慮,安慰着,“什麼事?你別這麼緊張,慢慢說,我會幫你的。”

她釋懷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打聽小顏的下落。”

“顏蓁?”何飛鵬一臉的疑惑。

“是啊!不是她,還會有誰會讓我這麼擔心?”

“她不是出國了嗎?”

“是啊,問題是……”

不用等她說完,他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又沒跟團了?”

“你還真是未卜先知耶。”

何飛鵬一陣苦笑,不是他有特異功能,只不過這也不是頭一回發生這種事,所以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再說顏蓁已經成年了,理當有能力處理自己的事。

“她出國一向都是如此,親朋好友都是等她到了才知道有這麼回事,其實我也託了朋友在當地多多關照她。”石琳解釋着。

“那很好啊!”

“不好!”

何飛鵬一愣,“不好?怎麼說?”

石琳的表情真是沮喪到了極點,“我托的那位朋友,現在也聯絡不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找到小顏了沒有,連一通電話都不給我,讓我在這裹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不會有事的,好歹她也獨自旅行了好幾趟,我想她也算很有經驗了。”他安慰道。

“小顏是這樣沒錯,不過,我那位朋友卻從來不曾如此,所以,我擔心的是會不會有什麼狀況發生,所以他才沒給我電話。”

“你知道她當時人在哪裹嗎?”

“奧克蘭呀!”如果石琳沒記錯的話。

還在奧克蘭?何飛鵬安慰着說:“既然知道她在哪裹,那就更不必過分憂慮呀!我想,她現在可能在某個島上,所以你的那位朋友才找不到她嘛!”

石琳盯着他,“你怎麼看起來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喂,她是你女朋友耶!”

“我?”何飛鵬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聽錯了。

“是啊!”石琳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已經介紹給顏蓁了,而他居然連女朋友現在身在何方都弄不清楚,真是太不像話了!“我問你,是不是因為你一從我這得到消息后,就和她吵架,還是拌嘴,所以小顏才會走得這麼匆忙?”

石琳因太心急顏蓁的安危,故沒仔細思考便將話說出口,而忘了何飛鵬可能無法與顏蓁聯絡。

“你別亂猜,我跟顏蓁已經有一陣子沒見面了,你也知道她的個性,她不喜歡人家緊迫着她,更不喜歡人家有事沒事就出現在她面前。”

“既然這樣,你更要腦筋急轉彎一下,找借口去啊!不要專程出現在她面前不就成了?”

何飛鵬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這真是太侮辱她愛情專家的頭銜了,“你們一個是跟我一塊兒長大的,另一個是我十幾年的老同學,你居然還說我不懂你們?”

“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石琳強壓下怒氣,“那是什麼意思?說!”

他看了一眼她那難看的臉色,吞吞吐吐的說著,“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今天換另一個人去做這些事,而不會令她感到厭煩的可能?”

“什麼意思?你有更好人選?”

“不是,我是說如果換一個顏蓁喜歡的人做這些事,是不是結果會比較好一點?”

轉了個半天,她終於弄懂這小子要說些什麼了。石琳沒好氣的說:“喂!你可不可以有話直說?就簡明扼要的說你不是她喜歡的那型不就結了嗎?”

何飛鵬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是想這麼說,可是怕你不懂,所以才打了個比方。”

“真是愈比我愈慌。”現在她終於找到一些癥結所在,原來小顏跟何飛鵬並不來電,但,不對啊!遣跟小顏和她那位朋友突然不給她電話,好像也扯不上關係嘛

唉!她不管了,“我不管小顏對你到底怎樣,反正,你的線民多幫我找一下她人在哪裹,可以吧?”

“線民?你當我是警察嗎?”

“那些合作的廠商啊!在歐洲有很多的,不是嗎?”

何飛鵬滿臉為難,“廠商?石琳,你……”

石琳板起臉,“不準說NO!”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石琳的口氣斬釘截鐵。

何飛鵬的表情滿是無奈,“你是秦始皇來投胎轉世的嗎?”

“不是。”她的嘴角揚起勝利的微笑,“是武則天,怎樣,怕了吧?”

“怕,當然怕!”另外,他還深知一點,那就是——她八成是上帝派來毀滅他的,喔!不是八成,是絕對

這一次,絕對沒命了。誰說死了就可以超脫一切,不會有疼痛感覺的?說這話的人,八成是沒有死翹翹過。不過想想也對,如果她曾死過,就沒機會說這話了嘛!看來,她必須要改一改口頭禪,以前動不動她就會喊“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可是現在她知道死亡的滋味並不好受,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痛的。

“顏蓁!”

身體痛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人趁火搶劫,拚命打她的臉。

“醒一醒!你醒醒啊!”

身旁這人有夠聒噪的,顏蓁怒氣衝天的破口大罵,“你有完沒完啊?”死了都不得安寧。但這一喊,她居然完全清醒。

“嘩!感謝上帝,還好你醒了,我可以不必當魯賓遜啦!”喬登高興得就差沒跳起來手舞足蹈。

顏蓁睜開眼睛,見世界重新回到她的面前,她怕這只是一場幻夢,想試着坐起來證明自己還活着。她把兩手一撐,試着撐起身體,卻沒料到手一軟,身體筆直的往後仰。

幸好喬登動作更快,一把抱住她,“你沒事吧?”

“我沒死!”這是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

“當然,不然,你還能跟我說話嗎?”

這下子顏蓁放心了,卻又開始擔心,“船呢?船還好吧?”

喬登環抱着她,戲譫道:“很好,看來腦筋沒有撞壞,還記得發生過的事。”他指着沙灘遠處,那堆不成船型的殘骸回答了顏蓁的問題。

“那是船……”剎那間,顏蓁的心馬上涼了半截,這下子可慘了,船不成船,沒有船,要怎樣離開這裹?這裹又是哪裹?她眼睛所及之處,除了這座小島之外,只剩汪洋一片。

“那是船,雖然長得不太像,不過,那的確是船。”

她的眼睛到處在梭巡着,“這裹不會就是卡瓦島了吧?怎麼沒看見半隻沙袋鼠?”

“你指望看見沙袋鼠?我倒指望能不能見到其他人。”

他的意思是,打從他清醒之後,就沒看到別人?那也就是說……老天!他的意思不會在暗示她,這裹除了他們之外,沒其他人在這裹了吧……

顏蓁的聲音明顯的顫抖着,“這裹是座荒島?”

“也許沒這麼慘吧!至少我剛才就看見不少松鼠在那裹跑來跑去,不過就算真是荒島也不錯啊!”

“怎麼個不錯法?”

喬登摟着她,“想想看,亞當夏娃的故事,如果是從我們倆開始的,那該有多美啊!”

“美什麼?你想得可真天真。”

喬登一臉熱切的作着他的春秋大夢,“我是說真的耶!你想,在這塊土地上,孕育的都是自己的子子孫孫,不是件挺美的事嗎?”

“是喔!萬一我們其中一個不孕呢?”

“不會吧!”

“豈會盡如人意?”顏蓁聳了聳肩,“所以,別打我的算盤。”

說了半天,原來她怕的是自己付諸行動啊?喬登看了有些失笑,“但願你能貫徹自己的決心,直到我們獲救為止。”

說到獲救,她倒真的開始擔心,“我們只能在這兒待着,等着別人來發現我們?”

“還有一個辦法。”他指着船,“除非你有本事把那東西修好。”

“那艘破船?拜託喔!”

“所以嘍,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啦!”喬登無所謂的攤攤手。

“聽你說話的口氣好像不關你的事一樣,喂!有沒有搞錯?我回不去,難道你就有辦法離開這裹?”

喬登的笑更邪氣,“辦法是沒有,不過,我樂得在這個人煙絕跡的地方生活下來。”

“那是你,我沒這打算。”

他馬上奉送一盆冷水,“恐怕也由不得你。”

“這樣你就高興了嗎?有一個人,喔!不,應該說有一個美女,陪着你在這裹餐風露宿,恐怕是你此生此世最大的福氣了吧?”

他豈可以示弱?於是馬上還擊着,“你也不錯啊!有個帥哥幫你打理一切,恐怕也是你畢生從沒有過的榮耀。”

顏蓁斜睨他,“你幫我打理什麼了?”

“喏!就是現在,我馬上要下海去幫你把午餐拿上來啦!”喬登一個用力,把顏蓁扛在肩上,昂首闊步着,“在這之前,我還是先把你移到大樹下,免得等一會我上岸,你已經讓毒辣的太陽給烤焦。”

算他還有那麼一點良心,只是手法似乎可以溫柔點吧!顏蓁無法想像徒手要怎麼去捉那些在水裹活蹦亂跳的魚?不過,看來她是計算錯了,只見喬登往破船走去,船上或許還有可以利用的工具哩

果不其然,在遠處的喬登興高采烈的搖着手上的魚叉、網子,十足的漁夫模漾。顏蓁在這邊眉頭緊蹙,面對困在荒島的未來,她可不敢那麼樂觀。

“樂觀點嘛!”不到一個小時,喬登已經是魚兒滿袋,他的眉開眼笑跟顏蓁的愁眉苦瞼,簡直是天與地的不能相比。他把魚兒在她眼前晃了兩圈,“瞧,午餐這不就有着落了嗎?”看她仍是沒反應,他把魚往地上一放,“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是吃素食的吧?”

“我不是煩惱吃的。”

“不是吃的?那還有什麼好煩的?”喬登疑惑的看着她。

“你真的很沒有憂患意識耶,你看看這裹。”顏蓁指向樹叢深處,“那裹面有些什麼我們根奉就不得而知,而你卻樂得好像可以在這裹定居一樣。”

“這也沒辦法啊!只能苦中作樂罷了。反正,註定要等別人的發現,而且這段時間的生活還是要過下去吧!”

“沒別的法子嗎?”顏蓁不死心的問。

“有,不過,你不會想聽的。”

他神情認真語氣堅定的說:“如果我們倆之中,有一個可以去把船修好的話,執行啦!”

“你說的不是廢話?”顏蓁聽后像泄了氣的皮球。

“我說了,你不會想聽的。”

她有夠泄氣的,一歪斜又往樹榦上一靠,雖面無表情但心底卻暗潮洶湧。老大!她到底受到了什麼詛咒,要來這裹受這種罪呀

喬登蹲下來,撫着她的額頭關懷的問:“你沒事吧?”

顏蓁搖了搖頭,沒事?沒事才怪

“不必擔心嘛!反正在這裹餓不死,只不過要搏一下時間的長短。”

“是喔!你說得倒輕鬆,別忘了,我是旅客,所以停留在這裹的時間有限,同時,我也還有工作,還有原先的生活,這一切全都等不得的,你懂嗎?”顏蓁口氣不佳的訴苦。

“懂。”出乎意料的,喬登倒是答得簡潔乾脆。

“你當真了解?”

“當然,我想,你怕家人會着急,會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甚至會報警處理,然後就會有跨國的救援行動,對吧?”

這人是不是電影看太多了?顏蓁覺得他言不及意,大澆冷水,“你以為我是誰啊?皇親國戚還是達官顯要,人家要弄這麼大的場面來搜救我?別傻了。”

“那來搜救我好了,好歹我也在貴國當了兩年傳教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喬登大言不慚的說。

“是喔!沒有苦勞也有疲勞。”

“說得好!既然知道我疲勞,那這就麻煩你了。”說著他把那堆魚遞過去。

“給我?”顏蓁望向那艘船,“難道你把瓦斯爐也一起帶來了嗎?”

他聽了簡直哭笑不得,“你當那船是鐵達尼號,可以在上面生活的嗎?”

“不然呢?”

“用火烤啊,小姐,難道你要生吞不成?”

“你是說你學遇鑽木取火這套野外求生技能?”

“那本事我還沒學會,不過,我倒覺得用打火機似乎會快些。”喬登的手伸入口袋,摸了一隻打火機出來。他在附近搜尋了一些枯木乾草,順便指揮着,“你到附近找找看,多找一些枯樹枝來,晚上還用得上,魚就讓我來負責吧!”

“是,遵命。”老實說,只要不要讓她去烤什麼魚,一切都好說,更何況林子裹也許會有水果可以摘來吃,一想到有水果可以吃,顏蓁就有了奮勇向前的膽識,管他裹面有什麼豺狼虎豹,古人說得對,“人不見得會為財死,卻有可能會為食亡”,所以她的結論是——人跟動物其實是沒多大差別的。

不過,勇氣是一時的,恐懼卻是無止境的,她無法剋制自己對陌生環境本能的懼怕,所以對四周的一草一木也就有了相當的警戒心。人家說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她才深深懊悔着,當初為什麼沒有多看些野外求生的書,如果當初有儲備些常識,現在也不會淪落到只認得酢醬草而已。

但懊悔有什麼用呢?有些事可以重來,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這個機會。現在她最大的恐懼是,萬一她要老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小島上,萬一真要面對只有她和另一個男人這樣的生活,她會不會崩潰?絕對會!她連想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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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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