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門 四九 密謀
四九。密謀正月初八,金陵城外。
玄武湖畔,白雪零星,枯木蒼莽。
新開市的商鋪酒家還顯得有些門庭冷落,畢竟正月里還是走親訪友家族聚會的日子。
上官多聞獨自坐在懷抱閣二樓一個臨窗的座位上,桌上擺着幾個小菜,酒倒是不少。上官多聞一陣暢飲,心想:“等一下免不了一場惡戰,現下暫且養足精神。”
樓下的店老闆不停地催促夥計上前招呼,那夥計被催得不耐煩,道:“您老人家就消停會兒吧,再怎麼著今天也就這一位客人了。”
店老闆扔了塊抹布到夥計頭上,罵道:“閉上你的臭嘴,少廢話,把這位爺伺候好了才是正經!”
那夥計嘿嘿一笑,道:“掌柜的,這位爺您再怎麼伺候沒用。您忘記啦?上次不就是這位拿着大傘的爺害得咱們整整修了半個月的屋頂嗎?”
店老闆聽了一愣,輕手輕腳來到樓梯拐角處,遠遠的仔細端詳上官多聞的樣子,嘀咕道:“哦……原來是他啊!你還別說,越看越像呢。”
夥計笑道:“看什麼看啊,就憑他那把大破傘,普天之下還能找出幾個啊?當心這次沒錢會鈔哦。”
店老闆罵道“放屁”,心裏卻暗暗嘀咕:“我看他進來器宇軒昂的樣子,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還真沒仔細看他的模樣,萬一他沒錢會鈔,那可怎麼辦……”心裏想着,一雙眼睛不住上下打量上官多聞,看他身上是否有值錢的東西。
店老闆正在心神不定之際,忽聽天上雷聲隱隱,街上一陣喧嘩,迎面走來一大群人。
這群人為的是四個形容奇怪之人,四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高鼻深目,氣勢洶洶,身上穿着卻甚是華貴,好像是來自異邦的富賈一般。四人身後跟着三四十個彪悍的年輕人,穿着也是一般華貴。
這群人來到櫃枱前面,為一人扔了一錠金子給店老闆,道:“樓上那位爺的帳算在我們頭上,好酒好菜儘管快拿上來。”
店老闆見了金子,欣喜若狂,滿臉堆笑,連聲催促夥計到廚房叫菜,一面引這群人來到樓上,剛一露頭,就衝著上官多聞喊道:“這位客官,您的朋友們來了,哎呦,我就說你老人家氣宇軒昂不同凡響嘛,您看,您這些朋友也不是凡人啊!”
為一人白了老闆一眼,喝道:“你只顧羅嗦什麼,趕快拿酒肉上來,樓上大爺們全包了,你可看好了,不要放任何閑雜人等上來!”
老闆一愣,撇撇嘴,連聲應是,扭頭下樓去了,嘴裏輕聲嘀咕道:“這群山賊。”
為四人上前,向上官多聞施禮,道:“多聞兄,許久不見,一向可好?”上官多聞起身還禮,笑道:“四位兄弟,有勞你們了!”
四人回頭道:“孩兒們,還不快拜見大哥!”
後面一群年輕人聞言呼啦啦跪了一地,上官多聞忙上前,作揖一圈,道:“不敢當,各位兄弟快快請起。”
這時,樓下夥計已經大盤小碗地端上酒肉來,為四人與上官多聞圍坐一桌,其餘年輕人四五人一桌也分別坐定。
一時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為四人和年輕人們紛紛上前向上官多聞敬酒。上官多聞酒量甚豪,對敬酒一概來者不拒。沒一會工夫,單是上官多聞面前就堆下了二三十隻酒碗。老闆夥計流水價將酒水搬上樓來,一面看地目瞪口呆,眼睛直。
暢飲一番,在座所有人都掄拳挽袖,揮霍談笑,講些個山南海北的奇聞異事。
上官多聞臉色鄭重,對為四人道:“各位弟兄,此次動作確實是大動干戈,我之前曾潛入湖底探查,現有不少魚龍怪獸,在湖底盤旋,想必那些就是守護缽盂的空行母變化出來的吧。”
為四人點頭應是,一個道:“實不相瞞,我們來此之前也曾下湖探查……”
上官多聞忙問:“究竟怎樣?要不要緊呢?”
為四人聽了,微笑不答。
上官多聞一愣,隨即笑道:“四位兄弟,是不是在想此次動作有什麼好處呢?”
四人嘿嘿尷尬一笑,道:“這個……這個……”
上官多聞微笑着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事,攤開掌心,只見一個圓溜溜的雞蛋大小的珠子在他掌上滴溜溜轉動。剎那間,整個樓層都氤氳着珠光寶氣。
四人見狀,猛地站起身來,直着眼睛盯着那個珠子,那目光之猛烈,好似眼睛裏要伸出手來將那珠子抓住一樣。旁邊的那些年輕人也都湊過來看。
半晌,四人中的一個才支支吾吾地說:“這……這就是龍珠?說閱讀,盡在
這…….多聞兄是從何處得來的?”
上官多聞道:“長江龍門。”
四人一齊“哦……”了一聲,半晌,一個道:“多聞兄,你不是說不拿龍門的一文錢么?”
上官多聞冷笑道:“長江龍門靠強取豪奪成家立業,在民間積怨已深,居然還號稱什麼‘地上龍王’,哼,我自然不屑於拿他家一文錢。”
四人附和道:“那是,那是,他們算什麼龍王啊,多聞兄才……”
上官多聞臉色一沉,道:“閑話少說。”沉吟了一下,道:“這個珠子的來歷你們可曉得?”
一人恨聲道:“說來慚愧。據說那龍門的先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降伏了東海青龍,青龍吐珠為憑,誓保佑龍門歷代順風順水基業昌盛……哎……為此,青龍至今仍未飛升,鬱郁海底,沒有面目見人。”
上官多聞點頭道:“龍珠乃是龍族有德之士的心血結成,如今將龍珠奪回,乃是一雪前恥!”
四人一齊拍着桌子,大聲道:“沒錯,多聞兄此舉正是為我們出氣的!”
上官多聞道:“如今的長江龍門一片烏煙瘴氣,他們家的二小姐為了博心上人的歡喜,竟然拿出家傳寶貝作為獎賞,以求將躍龍門儀式辦得盛大風光。既然是獎賞,自然人人有份,勝者為王,我伸手取來,有何不可?”
四人拍案笑道:“好!好!好!”
一個為難道:“多聞兄,這龍珠只有一顆,那我們……我們四人怎麼分呢?”
一個大聲道:“分什麼分,自然是事成之後,將龍珠交還青龍才是!”
一個點頭道:“正是!”
上官多聞道:“各位既然知道以此珠為信物,那可否將探查的狀況講一下?”
一個點頭道:“多聞兄不要多疑,就算沒有獎賞,多聞兄一聲令下,大家也要奮不顧身。不錯,之前大家已經入湖底探查過,要完成此事,需過兩道關卡。其一是,當初寶志上人派遣守護湖底缽盂的千餘名空行母。其二,就是寶志上人用血寫成的封印。”
一個年輕人道:“那空行母不就是些潑婦女人嗎?有什麼好怕的。”
為一人臉色一沉,沉聲道:“你小孩子家懂什麼。你可知道這空行母乃是佛門之中極其厲害的女魔頭。這些魔頭原些窮凶極惡的邪魔外道,被寶志上人收服之後,便誓追隨寶志上人並為之護持佛法。”
上官多聞點頭道:“看來這些空行母確是不可輕視了。”
為一人道:“正是。那些空行母雖然已歸佛道,可是畢竟都是邪魔出身,其兇狠的不會稍變。所以,這場戰鬥之惡劣是可想而知的了。不過,空行母雖然難纏,可是終究有分出勝負的一刻,那寶志上人的符咒大家卻實在是想不出該怎麼解開。”
上官多聞嘆氣道:“那也只好見機行事了,實在不行,大家奮力一搏,想必將那缽盂撞破也不成什麼問題。”
為四人一齊點頭應是,道:“說不得到時也只得一試了。”
一時,無人說話。半晌,一人道:“此次動作甚是艱險,想必這缽里壓着的是極其重要之人了?”
上官多聞聽了,低頭沉吟了以一會,道:“這……這缽里的原是我的……”
為一人道:“好了,好了,多聞兄不必再說,這必是多聞兄的紅粉知己啦。”
上官多聞嘿嘿一笑,道:“既是請諸位來幫忙,自然要跟大家說說清楚。這缽盂中鎮壓的確實是在下的紅顏知己,名叫娑娑。她一路追隨我走遍東西南北,為我端茶送水,伺候甚是周到。我心裏很是感激她。”
為一人道:“這麼賢淑的可人,如何被寶志老和尚鎮壓在湖底?這可太不公平了吧!”
上官多聞嘆了口氣,道:“這也怪我。上次在這酒樓里跟一個朋友閑談天下英雄,說到了同泰寺,言語中**一些不敬的話來。其實,我對寶志上人還是很尊崇的,只是對他出家人做在家事不是很理解。哪知因此驚動了旁邊一個彈琵琶的少女,名叫林紅瘦,後來我才知道她便是同泰寺十大弟子之一的辯才天。那林紅瘦因此向我挑戰。我在酒樓上喝酒時,娑娑便潛身在玄武湖裏。說來慚愧,這娑娑姑娘雖然對我賢淑無比,可是畢竟修為尚淺,知道有人向我挑戰,何況……何況又是個女子,因此,按捺不住,出手將林紅瘦抓到同泰寺上空,丟落下去,以示懲罰。哪知這下卻闖了大禍出來,同泰寺一眾高手向娑娑出擊,娑娑負傷吃痛,將同泰寺附近一帶民宅夷為平地,居民死傷甚多。因此,寶志上人派空行母將娑娑捉住,鎮壓在湖底。當初那空行母勢力甚大,我一人無法與之對敵。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娑娑被她們捉走。從那以後,我就四處遊盪尋找能人異士幫我,可是一聽說是跟寶志上人為敵,大多都推脫掉掉了。至今已是半年過去,娑娑的罪也受得差不多了,剛好我也取得龍珠,因此請諸位兄弟來助我一臂之力,將缽盂揭開,救娑娑出來。”
為一人大喝道:“既如此,大家痛飲一番,等一下殺他個屁滾尿流,務必將娑娑姑娘救出來,哈哈,哈哈……”
眾人齊聲喧嘩,舉杯暢飲。
忽然,一人叫道:“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臭啊!”
一時,有人也停杯嗅了一下,道:“是啊,什麼東西這麼臭。”
上官多聞心思敏捷,心想:“原本有了酒意的人,鼻息應該沒有這麼靈敏,可是此時連我喝了這麼多酒,都感覺這臭味如此猛烈,莫非有什麼不測?!”
這時,一個在座的年輕人拍案大喊道:“掌柜的,什麼意思,嫌我們給的錢不夠?!弄得些什麼東西這麼臭!還要不要人喝酒了!”
樓下的老闆其實早已聞到臭味,四下打量,沒現什麼東西。待樓上叫嚷之時,才突然現門口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老闆仔細看那人群,一時目瞪口呆,原來這些人是一些相貌極其醜陋的婦女。這些女人看似都有四十上下年紀,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看相貌,不是獠牙獅鼻,就是豹眼馬面。老闆罵道:“哪裏來的這群又老又丑的窮婆子,”扭頭叫夥計道:“快!快!快!把這些窮婆子趕快趕走!”
說話之間,這群女人已經擠滿門口,少說也有六七百人。幾個夥計捂着鼻子上前驅趕,那些女人不聞不問,視若無睹,一個個斜着眼睛看着樓上。夥計們驅趕不奏效,有幾個焦躁起來,挽袖掄拳上前拉住女人推推搡搡。哪知夥計們的手剛碰上女人的衣衫,就好像握住了炭火烙鐵一般,一個個大叫着縮手跳開,連連慘叫,大叫:“邪門,邪門。”
懷抱閣臨湖而建,上官多聞坐在樓上靠湖一邊,此時聽見樓下吵鬧,又聞到臭氣熏天,心知有異,便站起身來到臨街的窗戶邊觀望。
一眼看下去,不由得心中一顫,只見樓下街上六七百個相貌奇醜的女子一個個斜着眼睛,冷笑着,齊刷刷地盯着他!那惡臭正是來自這些女人!
上官多聞心中一凜,回頭道:“弟兄們,大家戒備……”
話音未落,樓下為的一個女人,厲聲叫道:“四海龍王蝦兵蟹將都聽着,你們不要以為躲在裏面商量些**謀詭計就沒人知道!趕快一個二個地給我夾着尾巴滾回老家!否則老娘們不客氣了!”
樓上一群人聞言轟地一聲一齊站起身來,大家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點點頭,上官多聞低聲喝道:“說不得,大家現在就動手吧!”
為四人和三四十個年輕人齊聲應是,低俯背,猛地將腰一挺,為四人頓時化作青白**黑四條巨龍,那些年輕人也化作身量較小的飛龍,將那懷抱閣的屋頂嘩啦啦掀翻,飛身在玄武湖上空。
原來這相貌奇怪的為四人正是東南西北四海龍王!
上官多聞撐開巨傘遮擋瓦礫,店老闆欲哭無淚,兩眼直,喃喃說道:“屋頂又沒了,又沒了…….”
門口街上那些醜陋女子見狀,齊聲叫道:“小妖們不知死活,都動手了么!”
話音未落,醜陋女子出陣陣凄厲的叫聲,那聲音好似厲鬼猛獸,叫人毛骨悚然,渾身麻。隨着叫聲,女人們飛身在半空,身上的破衣爛衫像蛻皮一樣褪掉,現出本相來。
原來這些女人正是守護玄武湖湖底鎮壓的缽盂的空行母。
她們一個個青面獠牙,面目兇惡,有的是獅子面容,有的是野豬形象。赤身**,身披五彩變幻的彩練,有的身披人皮做斗篷,有的以人頭做瓔珞,有的手裏捧着頭骨做成的碗,碗裏盛着鮮紅的人血,出陣陣惡臭。有的拿着脛骨號嗚嗚吹動,有的拿着人皮鼓蓬蓬敲響,有的厲聲長嘯,叫道:“要打仗啦……要殺人啦……姐妹們今天要大開殺戒啦……咱們要扒龍皮……抽龍筋……吃龍肉……喝龍血啦…….哈哈……哈哈……”。她們吹號敲鼓,在玄武湖上空集結起來。隨着鼓號聲響,湖面上也浮現出三四百空行母,與上空的陣勢相呼應。
四海龍王帶領三四十條小龍也在湖面上盤旋飛舞,結成陣勢。
此時,玄武湖畔風起雲湧,風聲獵獵,將殘雪吹動,漫天飛舞。湖畔百姓慘叫連連,四下躲避。
一場大戰一觸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