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歐碧倩當機立斷,掌握了全局,“鳳笙,請你向允濤說明情況,彩君、蓓雅跟我來——至於傑克,請你離開,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媽……”蓓雅求情。

“你給我閉嘴!你惹的禍還不夠嗎?”歐碧倩聲色俱厲,將女兒及繼女帶入起居室。

倒了一杯白蘭地,她遞給彩君。“喝吧!你倆要鎮靜地聽我說。”

彩君雙手顫抖地接過酒杯,啜飲一口后,想起腹里的胎兒,又連忙放下。她看一眼深惡痛絕的後母,想問又怕聽到答案。她和傑克,傑克和蓓雅……這是一筆什麼胡塗帳?

歐碧倩看着繼女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禁心生憐憫,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他是我的舊情人……”

彩君尖叫出聲,捂住雙耳,“不要再說了,你們真是齷齪、下流!”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你……你們母女倆……居然可以……可以……”

歐碧倩沉下臉來,“彩君,他是蓓雅的父親!”

什麼?彩君震驚地停止哭泣,張大嘴巴,雙唇嚅動,“你……你說什麼?”

蓓雅接口回答,“彩君姊,傑克是我的親生父親。”

彩君像挨了一記悶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良久,頭腦才恢復運作,她嫌惡地瞪着歐碧倩,“你欺騙我父親!讓他以為蓓雅是他的骨肉!騙子!”

歐碧倩搖頭感慨,“彩君,你實在一點也不像你父親。”

彩君將這句話視為侮辱,“你是什麼意思!我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不像蓓雅是個冒牌貨!”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說你的個性太急躁,這也是你父親瞞着你的原因——他早就知道了,因為我認識鳳笙時,蓓雅已兩歲半了,彩君,我再怎麼精明也騙不了你父親吧?”歐碧倩心半氣和地問。

“不可能。”彩君昏沉沉地說:“我爸認領了蓓雅,而且……而且他對蓓雅一向很偏心!他疼愛蓓雅勝過我!”她滿腹委屈地憶起藍鳳笙摟着蓓雅時一臉欣慰的表情。

“彩君姊,你錯了!爹地最疼愛的還是你。”蓓雅開口為藍鳳笙辯白,“你知道嗎?他每天都把你的名字掛在嘴上叨念好幾遍,只要你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好擔心,像曹子隆的事,他簡直恨之入骨,你們離婚後,也是爹地出面解決善後的。”

“我不信!”彩君脫口而出,”他只疼你不疼我!”

歐碧倩皺眉開口,“你能怪他嗎?蓓雅那時才五歲,正會認人撒嬌,鳳笙當然多抱抱她、親親她,而你,十幾歲時的脾氣說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三天兩頭鬧彆扭,跟哥哥頂嘴,又常和你爸爸使性子,他心裏再怎麼疼你也表現不出來呀!”

彩君啞口無言,這一點她無法否認,正值青春期的她的確不是個貼心的女兒。

她絞盡腦汁,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為什麼瞞着我?”

歐碧倩娓娓道來。“我和阿郎——他以前並不叫傑克——認識是在二十歲那年,他才十六歲,可是已經在西門町混得有聲有色,燙頭髮、穿名牌服飾,有起來像二十齣頭的人。那一年,我才高中畢業沒幾個月,在西門町一家西餐廳當會計,算起來還是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天知道!我居然被一個國中沒畢業,小我三、四歲的混混給耍得團團轉,為了他,我和家裏的人鬧翻,跟他同居,生了蓓雅。”想起年輕時的失足,歐碧倩不禁懊惱,“那個混帳,居然瞞了我將近三年,直到台南老家告訴他兵役通知單送來了,他才告訴我說他要去當兵了,不能再照顧我們母女兩人,教我趁早找個好戶頭嫁人算了。給了我一筆錢,拍拍屁股就走人。”

彩君睜大了雙眼,“他真的這麼做?”

“對!”歐碧倩冷然陳述。“他給我上了寶貴慘痛的一課,我有家歸不得,成了同事、朋友們的笑柄。居然連他的年齡都沒問清楚,就滿心情願跟着他——我能怪誰?二十歲的人被十六歲的小毛頭耍了,他的父母親還可以上法院告我妨害家庭哩!”

“媽咪。”蓓雅喚她,言詞中有絲懇求。

“而你,居然還跟他相認——你爹地算是白疼你了。”歐碧倩指責女兒。

“你……你恨他嗎?”彩君問。

“如果是你,你不恨嗎?”歐碧倩反問繼女,彩君低下頭,不敢想像。

“那時候,我恨不得殺了他,可是,現什回想起來,阿郎那時只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小孩子,相貌英俊、口齒流利,可是要他負起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也未免太過沉重了——大概是我年紀大了吧!以前的愛恨情仇現在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彩君忍不住嫉妒地發問,“我不相信,你會愛我父親而不是傑克!”話一說完,連她自己也深覺孟浪,羞紅了雙頰。

歐碧倩揚眉,“我跟阿郎的孽緣只有三年,除了頭一年甜蜜恩愛以外,就一直為著生活瑣事、柴米油鹽在爭吵。彩君,英俊的男人不能當飯吃——不!他還不算是個男人,充其量只是個小男孩。而你父親才有資格稱做是一個男人,我跟了他將近二十年,他從未對我大聲喝斥半句,在物質、精神方面更是對我百般呵護,比起阿郎帶給我的痛苦真是天差地遠,有如雲泥之別。你說說看,我怎麼會不愛你父親?”

彩君真的是被震驚沖昏了頭,不然打死她也不會說出這種口無遮攔的話。“可是,我爸那麼老了,我不相信他能讓你滿足——我是說,你應該是……是為了錢才嫁給我爸的!”

“彩君,”歐碧情努力保持平靜,精明幹練如她聽到這種露骨的暗示,臉頰也不免泛起微紅。“我認識你父親時,他才四十二歲,正是男人的黃金年齡,關於你父親的身體狀況、健康細節,我想,我不需要向你報告解釋,那不關你的事!”

“對……對不起!”彩君低着頭,滿臉通紅。

“至於錢,你父親對我一向很慷慨,沒有讓我感到匱乏。我現在名下的資產就夠我享受一輩子,這是事實﹔即使蓓雅不是他的親骨肉也受到澤庇,但是,那對藍氏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你和勝介才是當家主人——這一點,勝介看得比你透澈,我們母女對你絕不構成威脅。”歐碧倩平鋪直述。

坐在沙發上的彩君不安地挪動身軀,無言以對。

歐碧倩為自己倒了杯礦泉水,潤了潤干啞的嗓子。“這十七年來,我和你說的話還沒有今天來得多,也該是我們開誠佈公的時候了。”

她的雙腿交疊,姿態優雅一如貴婦人,彩君定定審視着繼母,很難把她跟十幾年前心目中所想的惡毒後母形象連在一起。

看到蓓雅一臉關切,明亮的雙眸眼波流轉,她不禁勾起怒恨。“從小時候,蓓雅總是跟我作對、惡作劇,欺負我的朋友,甚至一些親戚,可是,你跟父親從沒責備過她!”

“蓓雅,你自己解釋吧!”歐碧倩說。

“彩君姊,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藍家的親戚。”蓓雅平靜地說。

彩君會意不過來,“你說什麼?”

“他們罪有應得。我是做了許多無法無天的壞事,可是,那些‘受害者’敢吭聲翻臉嗎?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他們若沒有在背後做些偷雞摸狗、說人長短的醜事,我不會無緣無故找碴。”蓓雅微微一笑,“爹地、傭人們都默許我的淘氣不是沒原因的。”

彩君瞪眼,“只有我被蒙在鼓裏?”

歐碧倩接口,“不要知道的太多,有時候反而是一種幸福。”

“等等!”她靈光一閃,質疑道:“我和曹子隆離婚時,蓓雅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我是奉爹地之命,用激將法去氣你的。”蓓雅坦白說:“爹地對你的事一向很掛心,知道你的處境后,他很捨不得,可是,依你的脾氣,如果用好話勸你是沒有用的,只會讓你更鑽牛角尖,所以啰!派我出馬若你生氣是最好的辦法。”

彩君怔然落淚,不知要說些什麼。

蓓雅露齒一笑,安慰她道:“那很好呀!我只說了幾句話而已,爹地就送了我一輛喜美三門跑車呢!我沒吃虧啊!”

“我……我……”彩君掩面哭泣,她現在才明白是自己的脾氣害了自己。

歐碧倩任她盡情發泄情緒,擰了條冰毛巾給繼女,才坐回蓓雅身旁。

等到彩君哭聲暫停,歐碧倩才嘆息地開口。“先是曹子隆,現在又碰到他,彩君,你的異性緣實在是太差——我要勸你一句不中聽的話,阿郎和你不相配。只怕你聽不進去,又弄擰了性子,硬要往坎坷路上走。”

“我……不是。”彩君淚眼婆娑,“我沒有辦法,因為……因為我有了。”

“你有了?”歐碧倩嘴張成O型,“你有了孩子?”

彩君點頭,放聲大哭。

“我的天哪!”歐碧倩和蓓雅同聲呻吟,前者軟癱在沙發上。

“彩君,你怎麼這麼胡塗!”歐碧倩問。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彩君哽咽難言。

歐碧倩屏息問:“他知道嗎?”

彩君搖頭。

“這件事得從長計議。”歐碧倩頭疼不已,“老天!你父親如果知道了,會叫人砍死他!”她忍不住詛咒舊情人,“那該死的王八蛋該遭天打雷劈!”

書房裏,允濤和傑克怒目相視。

藍鳳笙皺着眉,表情不悅地居中協調,事情牽涉到妻女時,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也不由得發威動怒。“坐下!陳先生、允濤,我認為在你們兩人開打之前,必須先給我一個解釋!”

允濤氣沖牛斗,勉強按捺住揍人的衝動,一語不發地坐下。

傑克的左頰上留有允濤下手的青紫記號,火辣辣的疼痛令他皺眉,這個渾小子就是蓓蓓的未婚夫?他陰沉地想着,若是照他十幾年前的個性,路允濤早被他大卸八塊了!居然趁人不備,出手打岳丈?

允濤也同樣滿懷惡意地打量傑克,看到他臉上的傷痕,不禁產生野蠻嗜血的快感,他全然不知自己闖了大禍。

藍鳳笙無奈地搖頭,考慮半晌決定先制伏傑克,壓低了他的氣勢,至少不會讓允濤太難堪。

“陳先生,我請教你,跟我女兒交往是抱着怎樣的心態?不看僧面看佛面,你這樣做不覺得彼此難堪嗎?要教蓓雅如何自處?我自問對待兩個女兒不分厚薄,也沒有虧負於你的……”他停頓一下,“沒想到卻受到這種回報!”

他的指責令傑克愧然,勉強振作精神辯白。“我不知道珍妮,不!彩君的身分。”傑克咬牙懊悔道:“不然,我不會去碰她一根汗毛的,既然已鑄成大錯,我也無話可辯﹔只能盡量彌補。”

“彌補?”允濤怒道:“一句彌補就可以解決一切嗎?姓陳的!你也說得太容易了。”

傑克咆哮,“小子,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藍鳳笙揮手制止了兩人劍拔弩張的局勢。“夠了!陳先生,你不覺得自己也該拿出一點做長輩的尊嚴嗎?言行如此,也怪不得小輩誤會。”

傑克待要發作又礙於彩君情面,臉色紫漲,在藍鳳笙面前矮了一截。

允濤滿心狐疑,看這種光景,藍伯父和這個油頭粉面的老流氓分明是舊識。一股不祥的預感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藍鳳笙堵住了傑克的氣勢,才緩緩開口,“允濤,我為你介紹,這位陳浩然先生是蓓雅的親生父親,也就是你的岳丈。”

允濤如五雷轟頂,“蓓雅的生父?不可能!”

“千真萬確,渾小子!”傑克怒吼。

允濤心裏一陣胡塗,“怎麼會?不可能的!他……他的年紀……”在他看來,傑克不過三十二、三歲的年紀。

“我今年三十九歲了!”傑克面無喜色地報出了真實年齡。

允濤張口結舌,這是開玩笑嗎?他用眼神詢問藍鳳笙,後者神情凝重微微頷首。這表示——

“你居然敢毆打岳父,這不要緊,欺負我女兒就得有相當的覺悟!”傑克神色猙獰,擺出拳擊架勢,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允濤眼上揍去!

“住手!”藍鳳笙大聲喝阻,可是已經太遲了,震驚過度的允濤根本沒想到防衛,更別提反擊了,左眼結結實實地挨了記拳頭。

傑克神氣昂揚,“這是以眼還眼!”

藍鳳笙動氣咆哮,“陳浩然!要討論父親的立場,你還不夠資格!蓓雅冠的是我藍某人的姓,吃穿用度一絲一毫沒讓你費到心!從她上幼兒園到大學,以及家長會每一項重要典禮,陪伴在她身旁的是我不是你,你算是什麼父親?”藍鳳笙喘了一氣,語氣轉為冰冷。

“說到父親的立場,我才要請教你,你把彩君當成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小子’!”

他特意加重的鄙夷,令傑克深覺刺耳,即使對彩君有割捨不下的情意和歉疚之心,也都拋到九重天外,他魯莽地出言頂撞。“他媽的!少給我扣上罪名,你去問問你的寶貝女兒,看看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在酒吧喝得爛醉如泥,又飢不擇食地花錢買男人?”明知道這句話並不厚道,傑克還是橫了心,口不擇言。“早知道會有今天,我乾脆把她拖到街上去,管她被人搶劫還是強姦!”

藍鳳笙、路允濤愀然色變,沒有出言駁斥,書房內一片死寂。

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驅使傑克轉身,書房橡木大門不知在何時打開,彩君臉色一片慘白,她剛好聽到傑克夾雜國、台語“國罵”的一番精采自白。

傑克看着她雙肩微顫,淚珠盈睫的模樣,一顆心直往下沉……彩君用力咬着嘴唇,想忍住眼淚,可惜還是功虧一簣,她轉身跑向以前的卧室,嗚咽哭出聲來。

允濤這時才回過神來,握緊雙拳正想訴諸於暴力行動時,歐碧倩的動作比他更快,她跨向前,狠狠摑了傑克兩巴掌。“這是為彩君打的!至於你欠我們母女兩人的,千刀萬剮也還不了!”

蓓雅低頭不敢辯護,傑克失魂落魄地承受她的數落,眼光仍落在書房門外……

雖然處在盛怒狀態,藍鳳笙仍將一切看在眼裏,他以一種紓尊降貴的冷靜揮手喝退傑克。“夠了!陳先生,你的話說得很清楚了,請你回去!剩下的是我們藍家的家務事,與你無關!允濤,幫我送客!不要為難他,等一下我還有話跟你說。”

“不必麻煩!”傑克吼道:”我認得路!”他一陣風似地衝出去。

歐碧倩頹然坐下,用手揉着太陽穴,老天!她嘆了一口氣,“我這把年紀了,受不了這種折騰。”

她看了一眼允濤,又轉頭用眼神徵詢丈夫的意見,獲得無聲的默許后才開口問:“允濤,你能……諒解伯母年輕時的失足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與蓓雅無關,她是無辜的。現在,你也知道了來龍去脈,能不能置諸度外,不要計較?”

在歐碧倩一開口懇求時,允濤就已經考慮到他和蓓雅之間的婚事,知道傑克是蓓雅的父親,震驚感消褪后,他反而感到釋然與欣慰——原來傑克和蓓雅並不是情人,枉費他白吃了許多乾醋﹔一時之間,允濤忘了回答歐碧倩的詢問。

藍鳳笙開口打斷了允濤的思緒。“允濤,我得提醒你,我把蓓雅當做親生女兒看待,是不允許任何人輕忽怠慢……”

“爹地,不要說了。”蓓雅哀怨地阻止他的話。“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允濤如大夢初醒,斂容欠身、不卑不亢地向藍鳳笙表態。“我討厭的是傑克個人私德不修,跟其它人、事全然無關,我對蓓雅的態度不會受他的影響。”

“那就好。”藍鳳笙點頭,“我沒看錯人。”

允濤望着蓓雅,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如何開口,蓓雅別開臉,迴避他的視線。

“允濤。”藍鳳笙喚他,“這件事不需要告訴別人,你永遠是我的女婿——我有個不情之請,傑克和蓓雅的關係不要讓你父母親知道,免得多生枝節。”

“是。”允濤想了一想,“這無所謂。”

“那就好。”藍鳳笙寬慰地點頭讚許,“蓓雅是個好孩子,也是我最窩心體貼的乖女兒,我看好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兩個年輕人默默不語,歐碧倩打破沉寂氣氛。“夜深了,也該讓允濤回家休息,他明天還要上班呢!”

“也好。”藍鳳笙溫和地命令蓓雅,“乖女兒,送允濤到大門口。”

“好的,爹地。”她溫馴回答,對這個養育疼愛她的父親抱着歉意,是怎樣的胸懷大度,使這位叱吒風雲的男子對別人的骨肉視為己出?瞞着爹地去見傑克,在某方面來說,對爹地是一種感情的“背叛”。她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取悅、彌補這位父親。

並肩走在庭園車道中,蓓雅和允濤並沒有交談,夜空中一彎眉月笑得曖昧而黯淡,風輕雲薄,點綴着幾顆稀疏星子,兩人的心事幾乎都快融入曠朗夜色中。

來到允濤車旁,蓓雅駐足等着他上車,驀然抬頭望進了允濤若有所思的深邃眼神中,她迷惑地開口欲問,得到的是一個輕輕柔柔的甜吻,所有的答案盡在其中。

蓓雅櫻唇微啟,允濤以一種不屬於他的淘氣輕舔過她的唇瓣結束了這個吻,“晚安。”

她怔怔地看着允濤的車子揚長而去,心中情緒雲譎波詭,這一吻輕得如風霧拂過,不留痕迹,只留下她痴痴佇立,渾身忽冷忽熱。

蓓雅發現,她愈來愈難捉摸得住路允濤的心思。

書房裏,藍鳳笙燃起了一根雪茄,吞雲吐霧陷入沉思中。

歐碧情溫和地開口為繼女試探。“彩君的事該怎麼處理?”

藍鳳笙反問:“她心裏沒打算嗎?”雖然明知道只要彩君堅持,他會把那混球五花大綁捆在禮盒裏送給女兒,可是,他不打算承認,歐碧倩也聰明地不予點破。

“她哭得好傷心。”歐碧倩嘆息。今晚發生的事太多,驚、喜、氣、惱的不由得讓她嘆息復嘆息。

“這孩子……”藍鳳笙又是皺眉又是搖頭,“她如果有蓓雅的一半就好了!光是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這麼大的人了還總要我這個老頭子操心!連一張長期飯票都捉不住!”

歐碧倩陪笑寬慰,他的惱怒才稍解。

“很晚了,該睡了吧!”歐碧倩說。

“你先睡,我還沒有困意。”藍鳳笙神色沉穩,腦海中運籌帷幄。

“好吧。”她打了個呵欠,看了一眼掛鐘伸展懶腰說:“三點了,今晚真是漫長的一夜。”

再過兩、三個小時又是一天的開始,柳暗花明后的路途依然坎坷遙遠。歐碧倩憂心地想着。

但是至少滿天疑雲迷霧已經消散,剩下的就是努力奔赴前途了,她轉憂為安,沉沉地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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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點鴛鴦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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