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番外篇

〖定情〗

熾熱的乍后，娟秀女子一手牽着三歲小男孩，一手提着輕便行李，揮汗踏上老社區的街道，來到一間老舊但卻相當乾淨的小書店內。

「請問您這兒是不是有房間要出租？」娟秀女子輕聲細語問着櫃-內慈祥的老奶奶。

「租房間！」小男孩-手被母親握着，另一手卻抓着撕下的出租紅單不斷揮動。

「有，有、有！」老奶奶推了推老花眼鏡，瞧見小男孩可愛的動作，老臉笑得可慈祥了。「來，我打算將三樓租出去來貼補家用，若不嫌房子舊，就和我一起上去瞧瞧吧！」話聲方落，已經俐落地起身，往樓上爬去。

見狀，娟秀女子急忙牽着小男孩跟了上去。然而一上三樓，映入眼帘的卻是兩張搖籃，裏頭正酣睡着兩個一模一樣的可愛小女娃。

「我的雙胞胎孫女。」看見女子眼中有絲驚訝，老奶奶呵呵笑着解釋。「若你看中意這兒，到時我會將三樓的東西都搬到二樓去的，當然也包括這兩個小人兒。」

聞言，娟秀女子笑了笑，倒挺喜歡老奶奶的和藹親切。在看房子的同時也聽她叨叨絮絮介縉，一時之間沒去注意到兒子已經掙脫她的掌控，好奇地站在某一張搖籃旁，看着裏頭熟睡的小女娃。

小小的……白白的……嘴巴紅紅的，好可愛！

小男孩忍不住拿自己短短的手指去戳酣夢中小女娃的白嫩粉頰……哇！好軟，摸起好舒服！

像得到心愛的玩具，他在小女娃臉上又戳又刮，偶爾還偷捏一下櫻紅小嘴，玩得愛不釋手。最後，小女娃「不堪折磨」，終於被人給「玩」醒了--

「哇--哇--」

哭了！她哭了！小男孩趕緊心虛收手，卻沒逃過被哭聲引來的兩位大人眼底。

「小樊，你怎麼可以弄哭妹妹？」娟秀女子斥責，轉而又對抱起小女娃輕哄的老奶奶道歉。「真對不起，是我兒子不好……」

「沒關係！沒關係！」老奶奶呵呵笑，根本不在意。

「小樊，去跟奶奶和妹妹道歉。」

「奶奶，對不起！妹妹，對不起……」知道自己錯了，小男孩垂頭道歉。

「沒關係！奶奶和妹妹都原諒你。」摸摸男孩的頭，老奶奶呵笑問道：「小樊喜歡妹妹，所以才會想要摸她，是不是？」老人家年紀大，哄過的孩子可多了，對孩子心性了解得很。

「妹妹，可愛，軟軟，好摸。」忙不迭地點頭，小男孩以少數懂得的詞彙，表達出自己的喜愛。

老奶奶笑得很開心，將已經哄安靜，正張着黑溜溜大眼睛的小女娃抱到他眼前。「瞧，她叫小星；躺在搖藍內還在睡的是小月。她們長的一模一樣，對不對？」

「不對！」搖搖頭，看着正靜靜盯着他瞧的小女娃，小男孩伸出小指頭，卻被她一手握住，霎時間他高興極了。「妹妹比較可愛，我喜歡這個妹妹。」

娟秀女子和老奶奶聽到他的童言童語，不禁都笑開了。

「小月也好可愛，你去喜歡小月好不好？」老奶奶故意逗他。

「不要！不要！我喜歡妹妹，不要月月……」小男孩挺固執，堅持要喜歡自己第一眼看中的小女娃。

「好好好，喜歡妹妹……」老奶奶被逗得好樂，忍不住開小男孩玩笑。「那以後妹妹當你的新娘子，這樣好不好？」

「好！」也不懂新娘子到底是啥意思，只覺得還滿好聽的，小男孩想也不想，急忙地點頭答應。

「哎喲！這可不找到親家了。」老奶奶笑翻了。

「抱抱！我要抱抱妹妹……」搶着要抱人。

「你這是要搶親嗎？別急啊……」

一老二少樂陶陶地抱成一團，娟秀女子眼見兒子如此開心，心中已有決定……

這三樓就租下吧！

〖奪吻〗

「玩白雪公主……」

「不要！要玩睡美人……」

「灰姑娘好了……」

涼爽微風輕拂，樹下聚集了一群小孩子，他們正熱烈地討論着等一下要玩什麼故事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與堅持，在激烈爭論聲中，最後終於拍板定案--大家各自找自己喜歡的角色扮演吧！不管是白雪公主、睡美人、灰姑娘、無敵鐵金剛……統統都可以一起出現啦！

「小星，你要演什麼？」小月有些意興闌珊，這種時候睡覺最好了，幹嘛大家要出來玩什麼童話故事。

「當女王好了！」小星很快決定自己的角色。前幾天她才看了一本叫「青鳥」的故事書，裏面的冰雪女王還挺神氣的。

「那我要當睡美人。」只要負責躺下來睡就行了。

嘰嘰喳喳聲中，眾孩童各自分配好角色，就定位，演出一出七矮人去夢遊仙境，灰姑娘吃下毒蘋果、無敵鐵金剛跑去屠龍的創意兒童劇碼。

看着下頭亂七八糟的劇情演出，扮演女王的小星站在台階高處，實在覺得很沒趣。童話故事通常只會出現公主、王子、國王、皇后，根本就沒啥女王的劇情，所以只好負責站得高高的，裝出一臉威嚴的模樣來鳥瞰眾人。

「怎麼辦？睡美人沒有王子耶！這樣她就不能醒過來了……」驀地，有人發現一直躺在地上睡覺的小月了。

「無敵鐵金剛充當王子好了。」有人建議。

「不行啦！睡美人還是要王子親才會醒過來，無敵鐵金剛不行……」不少反對票出現。

正當大伙兒煩惱之時，年約八歲的漂亮小男孩抓了一袋彈珠朝大樹下走來，看來是要來玩男孩子遊戲的。

「是江樊！叫江樊當王子好了。」現成的王子人選現身，大伙兒齊聲叫喊。「江樊，快過來……」

「要玩彈珠嗎？」才走近樹下，小江樊笑得很開心，舉起手中滿滿的一袋彈珠問人。

「等一下再陪你玩！現在先充當我們的王子。」直接將他拉到躺在地上的小月身前，明快指示。「來，你快親一下，這樣睡美人才會醒過來。」

「親小月？」看着地上的長發女孩，小江樊漂亮的臉蛋有些不知所措。「不要！我不要親！」若真要親，他寧願親小星啊！小星和他比較好呢！

「不親就不陪你玩彈珠喔！」有人威脅。

「唔……」真的要親嗎？可是不親，沒人要陪他玩呢……漂亮小江樊陷入兩難境界，小小的心靈中，有玩伴陪玩和獻出初吻，哪項較為重要實在難分高下，所以他好苦惱、好苦惱……

「親啦！親啦！」好幾個小朋友同聲催促。「快點親，不然睡美人不能醒過來……」

看了看躺平的小月，在「同儕壓力」下，小江樊「屈服淫威」，終於蹲下身、嘟起嘴，緩緩地、緩緩地接近睡美人……

砰！

驀地，一道黑影飛速從高階上跳衝過來，將他壓撞倒地，小小身軀正好跨坐在他身上。

「小星？」攤平在地，看着身上短髮小人兒氣呼呼的臉蛋，小江樊大叫起來。「你為什麼要撞我？好痛的……」

「你不可以親小月！不可以！不可以！」短髮小人兒生氣地尖叫。

「為什麼？王子本來就是要親睡美人啊！」其他小朋友有些生氣最重要的一幕被破壞了。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是女王，我最大！王子、公主、所有人都要聽女王的話。」憤怒地雙手擦腰，小星只覺得自己好生氣、好生氣。「如果王子一定要親，那應該親最偉大的女王才對！」

氣呼呼搶白，就在每個小朋友都還被她那似是而非的說法，給唬得一愣一愣的時候，她猛地傾身在小江樊漂亮小嘴上印下一吻，表示自己沒說錯。

「江樊，我說的沒錯吧？」兇狠地奪走人家初吻后，她還要人家附和自己。

小星剛剛親了他耶！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小臉艷紅、神氣得恍如女王的玩伴，小江樊呵呵傻笑起來……和親小月比較起來，他更高興讓小星親喔！

「對啊！女王最大，所以大家都要聽女王的才對。」點點頭，小江樊果然附和了。

「喔！」小朋友們搔了搔頭，雖然覺得奇怪，但一下子也說不出來怪在哪裏，只好將注意力轉到別的問題上。「那……那睡美人怎麼辦？」

看着還躺平、完全沒有蘇醒跡象的小月，每個小朋友都煩惱地蹲下來托腮苦思……怎麼辦？還在睡呢！需要去找新的王子來嗎？

微風徐徐輕吹，睡美人還在睡……

〖美國人〗

「為什麼江阿姨死掉，江樊就得去美國？不能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嗎？」躲在樓梯轉角處偷看站在櫃-前和奶奶談話的金髮男人，十二歲的杜映月悶悶地問身旁的妹妹。

「因為他爸爸是美國人，要來接他回美國住。」偷看着金髮男人身旁一臉落寞的年輕男孩，杜映星眼中也很憂鬱。

「可是……可是他明明就和我們一起住了十二年了。」真要說起來，她們比那個金髮男人更像是江樊的親人呢！

聞言，杜映星不說話，只是怔怔地偷看着江樊，正巧金髮男人不知對他說了句什麼，他驀地轉頭想要找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兩人的視線就這麼的對上了。

要金髮男人等他一下，江樊飛快奔上樓梯轉角處，看着眼前的兩名女孩。

「小月、小星，我……我要走了。」他不想走，卻非走不可，心裏好難過。

「江樊，不要走……」杜映月難過地哭了。

「不要走……」抓着他衣袖，杜映星極力忍住眼淚。

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樣，江樊心中更是難受，忍不住緊緊抱住她們倆。「我保證，等我存夠機票錢，我一定回台灣找你們。」

「好！江樊，我們等你，你不能騙我們。」退出他的懷抱，杜映月孩子氣地和他打勾勾。

緊緊抓着他不放開，杜映星依然搖着頭低叫：「不要走！不要去美國……」

「小星……」兩人從小就特別親近，江樊聽她這樣說，心幾乎要糾結了。「我也不想走，可是……可是……」

「伊凡？」驀地，金髮男人在樓下喊人了。

「小星，爸爸在催我了。」

心知他是非走不可了，杜映星依依不捨地鬆開緊抓着他的手，強忍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臉頰。

「小星，我一定會回來的！」眼眶泛紅，飛快在她額上安慰輕吻，江樊強逼自己轉身下樓。

不到一分鐘，金髮男人提着行李，拉着他一起步出了小書店，坐上等候許久的計程車，往機場飛馳而去。

「我討厭美國人！」目送他離去，杜映星帶着泣音說道。

「耶？」雙胞眙姊姊不懂。「你幹嘛討厭美國人啊？」

「因為美國人只會把江樊帶走，所以我決定討厭美國人！」從今天開始，她要討厭美國！

「可、可是江樊的爸爸是美國人，他也會是美國人耶……」要連江樊一起討厭嗎？杜映月納悶苦思，搞不清楚雙胞胎妹妹的邏輯了。

〖狗屎續情〗

「今天真的是走狗屎運哪……」瞪着前一秒鐘才踩到的足下黃金，杜映星不禁喃喃自語。

真討厭！都已經快到家了，竟然還踩到黃金，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有些無奈，不想踩着滿腳的狗大便一路回到家，她乾脆脫下沾了狗屎的鞋子，一跳一跳地來到幼時玩伴常聚集的大樹下，穿着鞋的那一腳踏地，赤足則踩在樹下大石上，信乎撿了根枯枝，低頭聚精會神地清理鞋底狗屎。

又刮又挖的，好不容易把鞋底凹溝內的髒東西清得只剩下邊緣的一小塊污點時，她滿意一笑，枯枝往溝內那一小塊臟污挖去……

耶--竟然挖不起來？肯定下面卡了小石子，得再用力一些才行！

心中暗付，手上使勁，忽地，沾滿狗屎的小石子被連根挖起，甩脫了膠質凹溝的束縛，以着漂亮的拋物線往後飛出。

啪！

一聲細微輕響驟然響起，她有些心驚……聽那聲響，很像是砸到人才會發出的聲音。她有那麼倒霉嗎？

「哇--誰用狗屎砸人啊？」男人額頭吃痛，下意識用手一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抹到了滿手的濕狗屎。

「對不起！」發現自己真的就是那麼倒霉，杜映星趕緊轉身，還沒看清楚男人樣貌就忙不迭地鞠躬致歉。「我有面紙，你快拿去用。」趕緊從小背包內摸出一包面紙奉上。

咦？這張臉好眼熟，莫非是……看着她滿是歉疚的小臉，男人不禁開懷笑了。老天！好幾年沒見了，可還是能一眼認出她啊！

「先生，面紙。」見他不動，杜映星乾脆將面紙直接塞到他手中，下意識地抬頭看人，卻撞進一雙既陌生又覺熟悉的琥珀色眼眸里，讓她不禁為之一怔。再定睛細瞧，發現這個過分俊朗的男人，長得和美國最近竄紅的一個歌手還真像。

至於為何會去注意到那位遠在美國的歌手，那是因為那位歌手長得和她一位小時候的玩伴也很像。只是她不敢確定那位歌手是否就是小時候的玩伴，因為畢竟太久沒見過面了，人的長相多少會變哪！

「小星，你不認得我了？」瞧她恍惚神色，男人不禁笑得更開朗。

「你……」杜映星遲疑。

「小星，是我，江樊。我回來了！」江樊開心極了，沒料到一踏進老社區，就在幼時常常遊玩的大樹下，遇見心中最想見的人兒。

「江樊……」瞅凝着他，杜映星恍惚呢喃。這名字，好久沒人提起了，她以為他們再也不可能見面了，畢竟……畢竟他到了美國就失聯了。

「就是我，我答應過，我會回來找你的。」俊臉滿是欣喜笑容，興奮地張開雙臂就想將她抱滿懷，宣洩一下心中的激動。

「哇--」驀地，她回神尖叫閃人，躲開他的擁抱，嚴厲制止。「別過來，先將你臉上、手上的狗屎擦乾淨。」太恐怖了！身上都是狗屎臭味還敢抱人，真是不衛生。

臉上冒出黑線，江樊不敢置信久別重逢后，她竟然用那種嫌惡表情對待他，不禁一邊忙着將自己清理乾淨，一邊哀怨控訴--

「小星，多年不見，你竟然以狗屎相送！雖然我十四歲就到了美國，中文程度不敢說太好，但我也只聽說過『狗尾續貂』這句成語，可從沒聽過『狗屎續情』的成語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