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今生
戰鬥,鮮血,壁畫,犬形神……
馬斯洛又從糾纏他多年的惡夢裏驚醒!出於本能,他持槍抵住想來偷襲的人——
「哇啊——」十六歲的男孩嚇到尖叫,面對冷酷的人,手足無措!
凌晨將近四點,天空落下雨,站在走廊守備的洛威爾聽到叫聲,趕忙跑到休息室里,打開燈。
「不要開槍!」
藉由光亮、同事的提醒,馬斯洛才明白偷襲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僱主的兒子?他一愣,隨即收回槍,很不滿的吼出聲:「在這種時間,菲利普應該待在房間,誰讓他可以到處亂逛?」
洛威爾跟其它趕來的同事覺得尷尬。
菲利普,美商P&D集團總裁保羅的獨生子,同他老爸一樣,有着金髮和藍眼睛。這一次,保羅為了談生意,來到埃及開羅,他也跟着來玩,而洛威爾、馬斯洛還有其它幾個長得高大魁偉的男人,是爸爸重金請來保護他們的保鑣。他就是對馬斯洛特-加龍省別不爽,老是不講話,就只會臭着臉,指使別人……他不過是在異地興奮到睡不着,溜出來玩,經過休息室,看他在睡覺,想嚇唬他,沒想到他要開槍殺他?他氣憤:「馬斯洛你拽什麼拽呀?你不過是我爸花錢請來的員工……」
「別說了!」洛威爾制止菲利普,將他帶離休息室,警告:「請你放尊重點,我不希望你惹到馬斯洛,否則你接下來的行程會更不自由。」
不甘願,菲利普還是乖乖的閉緊嘴巴。因為洛威爾沒說錯,馬斯洛是所有保鑣的頭,惹惱他,之後的幾天,他也別想在開羅好好的玩,把美眉。
馬斯洛布管小鬼,先訓斥自己的組員守衛不夠嚴密,罵完,叫大家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他再朝離去的人喚道:「洛威爾,你叫其它人送菲利普回房間,你跟我來。」
洛威爾讓同事帶走養尊處優的少爺,再回頭跟上馬斯洛。
美國籍混着中東血統的男人,他皮膚曬得黝黑,棕色眼眸,同雙眼一樣顏色的捲髮……他看着他俊挺的側面,精神卻不怎麼好?畢竟與他同事了四年,他不禁要問:「你沒睡好……是不是又做了那個怪夢?」
馬斯洛以苦笑代替回答。惡夢來干擾,再被任性小鬼胡鬧,今天,他註定又要失眠!心思不由得飄向夢境……那個拿匕旨的男子是誰?他想對他說什麼?為什麼總是在他張口說話的時候,他要醒過來?那個人身上都是血,為什麼他也會感到難過,好痛苦?
不自覺伸手按住刺痛的胸口,濃眉緊皺,他已經活到三十一歲了,打從有記憶以來,同樣的夢魘就跟着他,如影隨形。為此,他還到過圖書館查遍資料,才得知出現在他夢裏的壁畫,是屬於古埃及文物,黑色的犬形神——阿努比斯,在古代是守護死者和木乃伊的神只。
為什麼他會夢見他們?那頭戴黃金飾品的男子,像是貴族……他是埃及人?跟他有關係嗎?為什麼總是來糾纏,不放過他,他就不能讓他有一夜好眠嗎?
行經的廊道上,裝飾用的壁畫教洛威爾忍不住放慢腳步了欣賞,讚歎古埃及的圖畫和象形文字。
馬靳洛回神,跟着洛威爾的視線看去,那小小面積的壁畫,根本比不上他夢裏出現的十分之一的華麗繁複。也因此,一旦有機會,他就要來埃及,也許能從這個國家,找到困擾他的夢魘的一些蛛絲馬跡。
兩個人並肩走着,洛威爾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他也不會去問,只謹守工作規則,他幫他查看出入飯店的各個通道,確保僱主今天的行程安全無虞。
短暫的雨勢過後,太陽從尼羅河的東邊緩緩升起。
新的一天開始。
保羅在原本待的飯店裏,與有生意往來的夥伴闢室談妥了,下午召開記者會,之後,還包下一樓宴會廳,招待前來參加晚宴的埃及各界的政商名流。
在這期間,馬斯洛大概看一下電視新聞正在用阿拉伯語報導,示威抗議群眾聚集在保羅待的飯店外面,高呼聖哉伊斯蘭,美國資本主義滾出埃及的口號。他就站在離保羅不遠之處,監看着現場的一舉一動,同時用無線對講機和同事們保持聯繫,以防意外發生。
晚宴順利結束之後,飯店外面的群眾要堵保羅,一直不肯散去。
門口有示威者,停車場那邊也擠了滿滿的人,馬斯洛早就想到這一步,立刻拿對講機,聯絡同事和飯店的人員更改路徑,要他們協助保羅的司機,把車子直接開到通往廚房的卸貨區。
才剛風光的簽了約、辦完宴會,此刻,他不能走大門,要像逃難一般的,匆促走小路,偷偷摸摸的,見不得人.保羅有氣,叫住馬斯洛,他不聽他的,仍舊走在最前頭,摧趕其它人跟上,他禁不住埋怨洛威爾:「馬斯洛是怎樣?忘記我才是他的老闆?他瘋了嗎?竟敢拿槍指着菲利普,我唯一的兒子呀……他什麼都對我講,我聽到都快嚇死了!我沒辦法忍受像馬斯洛這種人,我要換掉他!」
大嗓門足以讓所有的保鑣側目。
「總裁最好不要這麼做。」洛威爾鄭重的告訴保羅:「馬斯洛是我們總公司花好久的時間,終於等到他肯主動從軍中退伍了,才能挖角過來的最頂尖的人才。他曾經受過美軍特種部隊完整的訓練,實地任務的資歷也豐富……在這樣的地方,有他來這裏擔任保鑣的指揮,對你和你的兒子,我們大家的安全,都是最大的保障!老實說,總裁你應該要慶幸馬斯洛肯排開其它僱主的工作,專程過來開羅。」其實他也不懂馬斯洛為何不要更高薪的案主,偏要選擇來埃及。
保羅默不作聲。要不是這一路上,幾次遭遇粗暴的回教徒,都有驚無險,證明了馬斯洛的確比以前他請過的保鑣都行,他老早就踢掉他,不會忍到現在!
此時,馬斯洛不管旁人,只專註自己的工作.他走在最前面,帶領着信任他的夥伴,快速穿越廚房。
確定出口安全了,他要車子過來。
司機下車,為老闆開車門。多此一舉的動作令馬斯洛警覺,不由得注意司機,發現他一雙皮鞋上有幹掉的泥巴。他狐疑,詢問對方:「昨晚睡得好嗎?」
「好極啦,飯店的床好軟,好舒服,我一覺到天亮。」
他聽完司機答話,更加懷疑,再試探性的出聲:「你說謊。你沒一覺到天亮,實際上,昨晚你曾離開過飯店。」
司機呆住,心虛了,旋即掏槍。
「砰!」子彈射出,發出刺耳響聲,打到牆壁。
「哇啊啊——」保羅父子駭得嚷叫,驚見馬斯洛抓住司機緊握槍的手,要他不能瞄準。
突髮狀況令所有的人神經緊繃。
「快帶總裁父子退回廚房,通知警察!」
洛威爾和其它保鑣聽從馬斯洛的話,紛紛拿出槍械,一面打了電話、保護僱主,一面幫忙馬斯洛制服歹徒,就在他們要退入廚房的時候,竟然出現一輛廂型車擋路,車上的七人紛紛跳下來。
「噠噠噠——」衝鋒槍掃射之間,保鑣們忙找地方躲避。
歹徒火力強大,馬斯洛也開槍,阻止他們搶走保羅。
一時之間,雙方戰況激烈,互有死傷。有同伴幫助,馬斯洛先射穿歹徒的車子輪胎。
車身打滑,不能再全速脫離,駕駛人決定棄車,他開車門、跳下來,卻遭遇高大男人。
直視對方,馬斯洛渾身一震!那容貌,同他重複不斷的夢裏的人竟是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於,眼前的這個人成熟些,大約二十七、八歲,頭髮也剪短了!
「啊?」年輕的駕駛低呼,對於對方的面貌同感驚異。他直視着他,彷彿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避開從身旁飛過的子彈,馬斯洛無暇去想別的,只能抓住人,吼出聲:「你是他們的同夥,要來綁架總裁?」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來開車!」滿臉驚懼的年輕人吼回去,他甩開他,逃走,又被抓回來,他拚命掙脫小一隻手,從腰帶拔出武器,刺向對方!
那竟是一樣的三戟匕首!瞬間,現實與夢境重疊了,在他拉回注意力的時候,匕首已然插進胸膛!他反應不過來,忍住痛,手指不自覺扣下扳機,朝他發射——
年輕人腹部中彈,湧出鮮血!
馬斯洛呆愣,眼看對方倒在地上,就像夢裏那般的……剎那間,他看不到同伴緊張,聽不到警告聲,只感覺背上劇痛,他被其它歹徒開槍射中!
「呃——」終於,他又聽到自己的聲音,整個人卻已經倒下。
他瞪視夢中之人就在身邊,千百個疑問來不及理出頭緒,混亂的意識逐漸模糊遠飄,脫離了槍林彈雨,直往高空飛去,一直的飛,飛,飛往……
三千五百多年前,埃及正值新王國時期,定都於尼羅河畔的底比斯。
酷熱的夏天底下,競技廣場的四周圍滿喧鬧的士兵,他們興奮的盯着場中央,一頭兇猛且餓壞的公獅子張牙舞爪,沖向奴隸——
奴隸忙抓標槍,卻擋不了野獸迅速衝撞,背部讓獅爪劃出好幾道傷口!鮮血直流,混着身上其它舊傷口的血跡,終於他痛到橕不住,整個人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子。
「好呀!」
「咬死他!」
士兵們叫囂,摩拳擦掌,想快點看到奴隸斗敗。
「吼!」公獅咆哮,焦躁地繞着受傷的獵物打轉。
「該死的畜牲……」奴隸低聲咒罵,掙扎着爬起來,還沒站穩,獅子又迎面撲過來,他趕緊舉起標槍對準它,用力刺過去!
尖利正中獅子的頭部,它哀鳴,立刻軟倒。
頓時,在場的人都鴉雀無聲,瞪着踉蹌的奴隸拔出尖利,再朝公獅的肚子補上致命的一擊!
「哈,哈,哈……」奴隸累得大口大口喘氣.確定畜牲死了,才收回標槍,他拿武器橕持身體,除了一頭獅子,剛才他還跟一個奴隸和一個士兵打過,他已經疲憊不堪。
沒有人為三戰三勝的奴隸喝采,他們只是冷漠瞪視着站在場中、年紀約二十齣頭的人……他赤腳,腰上圍一塊到大腿的粗布,再沒別的衣物和首飾,棕色的鬈髮濕透了,黏在頸側,滿是血的皮膚黝黑,汗珠讓太陽曬得發亮。
坐在高處,戴着黃金制面具的男子目睹了一切,他離開位子,對身邊的人下令:「把武器給我。」
聽見話,哈布將軍光亮的頭皮發麻,很緊張:「太危險了!您還是不要去跟那個奴隸……」
「少羅嗦,快點給我!」對方還猶豫,他索性搶來自己的東西,同時叫隨從幫他在左臂戴上皮鎧甲。
當戴着面具的人走入競技場內,所有觀眾都高興起來,吼叫着:「殺死奴隸,殺死奴隸……」
又要打嗎?情勢對自己不利,奴隸着急,卻無計可施。他抹去混着血的汗水,讓視線清楚,緊握武器.他盯着面具人。
對方比他矮些,戴鏈子的手、穿着莎草做成涼鞋的雙腳修長,不像做慣苦力的工人,他是貴族?那又黑又亮的髮長過肩膀,綴有黃金飾品,由頸部到胸前,戴着亮閃閃的黃金,搭配艷紅的光玉髓和五彩琉璃,襯着一身純白色的麻紗衣裳,看來更顯出氣宇不凡,雍容高貴!
面具人兩手握着一對三戟匕首,不浪費時間,邁步攻向對手——
奴隸嚇一跳,出標槍回擊,卻被對方的護甲擋掉,他再伸出,長槍極少遭遇怪異武器,瞬間,竟卡在匕首的岔口上,不能移動。
面具人扭轉匕首,壓低槍,另一隻手順勢刺向奴隸!
「呃——」奴隸痛呼,胸上又被刺出血洞,他大驚,橕住身體,往後退。
「好呀!殺死他!」士兵們熱血沸騰,盯着奴隸被打得節節敗退,且身上又多出幾道血口子。
為了保持體力,奴隸不敢靠近面具人,只能沿着場邊閃躲!
具人得意,揮舞匕首,乘勝追擊。
奴隸示弱,強忍傷勢,只耐心的等待反攻時機。終於,他看他高舉武器、撲過來,他蹲下去,長槍橫掃對方的兩條腿!
「啊!」面具人驚呼,直覺不妙,已經來不及,被標槍掃到,他不能站立,整個人重重的往前跌倒,連遮面的東西都掉落!
「呀啊啊——」奴隸大吼,發泄所有的痛苦和受盡欺壓似的,尖利對準敵手,就要刺下的當兒,卻見到對方容貌,那烏潤雙眸,倔強緊抿的紅唇,似曾相識。
黑髮男子也才真正地瞧仔細奴隸的模樣。濃眉,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睛,像那個人,卻又不太一樣。他心煩氣躁,趁對方發獃,飛踢他一腳!
「陛下!」哈布大叫,率手下沖入場內,在奴隸就要抓住陛下的時候,先逮捕他,奪走武器,壓制他跪下。
陛下?奴隸怕是聽錯了……
「大膽賤奴,你敢對法老不敬?」
叫罵聲,狠狠打到他的臉、踢到他身上的攻擊,還有全場的人議論紛紛,太驚訝君王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出現。他們都俯身貼地了,敬拜一人,他才明白,他沒聽錯,來跟他打鬥的,竟是埃及至高無上的王!
「哈布住手,別打了!」黑髮男子喝令。他走到渾身是血的奴隸面前,詢問:「你很能打呀……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
「名字?」奴隸痛得昏沉沉,難得有人問他,他很努力思索,腦袋裏仍舊僅存炙熱天氣,廣場上吶喊的人聲,不停的打鬥、再打鬥……他再試圖去想,卻想不起一點點別的,他懊惱,張開乾燥滲血的唇,只能回答:「我不記得了……我是誰?」他仰望太陽旁邊的秀麗容顏,一時覺得刺眼,令他頭暈目眩!
王者不信,再問了幾遍,都得到一樣的答話.他見他苦惱,似乎不是裝出來的,他才釋懷,輕撇嘴角:「你該是在哪一場格鬥的時候,受傷了,才會失去記憶?」
「這賤奴對陛下無禮,殺了他!」哈布罵人,同時舉高刀子。
「不準殺!」黑髮男子制止人,再瞥向奴隸。「這個人……」他若有所思,片刻,微笑出聲:「我不要他死,就讓他活着。」
奴隸傷重,即使沒人抓住,自己也很難再站起來。
黑髮男子睥睨奴隸,他伸出匕首,鋒利挑起對方的下巴,要他面對他,他說道:「既然你記不起自己的名字,我給你取一個名,你就叫——卡威薩。」
「卡威薩……」奴隸重複的念出。不管他叫什麼名字,是哪裏的人,這些都不重要了。此時此刻,他意識漸漸虛弱,只感到渾身熱辣辣的燒痛,烈日照着他,幾乎把汗和鮮血都蒸發掉,他好難受,氣力用盡了,終究支橕不住,整個人軟倒,跌入暗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