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則調回英國,沒過多久,總公司重新任命周星星接任ES在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一職。
隨着新的人事命令發佈,公司上下又開始討論起來,說周星星能夠敗部復活回鍋來當上總經理,全是黑則向總裁建議的;有人不以為然,覺得周星星在工作上的能力本來就很優秀,應該升遷的,只是運氣背,碰上黑則這個空降部隊,還莫名其妙被人造謠,實在悶到不行!如今,他總算苦盡甘來,得到他本該得到的……
無論如何,周星星是真正坐上總經理的位子了,因着他在黑則身邊做過一陣子的秘書,很快的,他能適應新職務,開始處理公司事情。
而那些關於周星星和黑則之間的八卦,猶如颱風過境般的,來得快,也去得急。當大家淡忘了網路傳言,談論着周星星晉陞的過程如同洗溫暖般的驚險刺激,只有劉財發滿肚子的不爽無從發泄!
郭世平睨了禿頭一眼,看見他氣悶的樣子就高興,誰叫他之前對阿星冷嘲熱諷的,哼!幸運女神又開始眷顧阿星,他比誰都開心,這幾天,他還發現甩了阿星的史康莉,她竟然又對前男友拋起媚眼?不過,阿星忙於工作,沒怎麼理她,會不會是職位不一樣了,看的視野更高更廣,阿星該是認清了她的本質,不再迷戀她?
對於史康莉,周星星是不再像從前那樣的痴迷愛戀,而那隻他常戴在身上的CHZEL鑽戒,也早已經放回首飾盒、擱在行李袋內……
為什麼?他不明白呵。現在,他不想愛情,眼裏只有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總經理早。”
一早進入公司,職員都會和他打招呼,“早。”他就在笑着回應招呼聲之中,開始一天的工作行程。
和各部門的主管開會,開完會以後,回辦公室批閱文件,午休時間是吃飯,下午,有時繼續待在辦公室,有時候離開公司、去ES其他的企業觀摩視察,一天沒處理好的事情就加班弄完,沒加班的時候,直接回家……
回到黑則曾經住過的屋子。
日復一日的,他的生活就在上班,下班,回家睡覺之中,規律而毫無變化的過去了。
在旁人眼中,新任總經理是非常認真負責的去完成每一件工作,但是在郭世平看來,阿星一點都不快樂,分明是借繁忙的公事來壓抑什麼似的……
阿星在壓抑什麼呢?他不知道,問了他也不說,就因為這樣,他更生氣!可直覺告訴他,這些和黑則有關?
終於,他看不下去了,在一天的下午四點四十五分的時候,走到總經理辦公室,敲門進入——
“小郭?有事嗎?”周星星抬眼望人。
郭世平來到辦公桌前,詢問,“等一下,總經理需不需要加班?”
“不需要,怎麼了?”
他接著說,“你下班沒事的話,跟我們業務部的一起去唱歌,包廂都訂好羅。”
周星星一愣,很快的回答,“你們去吧,我不去,我想回家。”
“你又來了!又要躲在家裏自閉嗎?”郭世平兩手抵着桌子,不滿出嘴,“阿星,你每天上班、下班,然後就是回家睡覺,假日都不出來走動走動……你過這樣單調的生活已經一個月了,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你再這個樣子,會悶出病的!”
還是習慣朋友叫他名字呵。“不會啦,我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蠻好的。”周星星笑了笑。
“好個屁!”郭世平忍不住的罵出,直視隱藏愁緒的容顏,“我不管啦,總之,你下班了不準走,我們去唱歌。”
晚霞映照天空……
五點整,辦公大樓陸續湧出下班的人潮。
在郭世平半強迫半勸告之下,周星星被動地跟着昔日業務部門的同事一起去KTV。
一行人進人包廂,開始忙着點歌。
“肚子好餓喔……”
“叫些東西來吃吧?”
其他閑着的人就喚來服務生點餐。
沒多久,晚餐上桌了,大夥邊吃邊唱,熱鬧極啦!
“阿星,這些給你。”
“我不餓,你們吃吧。”
郭世平拿麥克風唱歌,兩眼不時瞥向只安靜的坐在角落,不想唱歌也沒吃東西的人,他皺眉,只希望歡樂的氣氛能讓朋友的心情好些。
房間裏充斥高分貝的音樂、喧鬧,周星星兩隻耳朵打鼓似的震動着,整個人沒有放鬆,反而感覺窒悶!
“要不要一罐?”
有人拿來啤酒,周星星接下了、打開,想舒解鬱悶似的,一口氣喝光!
“好耶!”
“我還要!”在同事的叫鬧聲中,他再拿起啤酒、打開,同樣的,很快就喝光光。
幾雙眼睛就這麼注視着一個人把將近十罐的啤酒喝完!
酒精下肚,逐漸起了作用,周星星覺得身體不那麼悶了,他整個人陷在吵鬧里,有一種想哭、鬆弛的感受……
所有的人看見周星星掉淚,都不知所措了!
“阿星……?”
“他是不是喝醉啦?”
“我沒醉!”周星星抗議,伸手再去拿啤酒。
好意想讓朋友開心,最後卻變成人家在喝悶酒?郭世平立刻阻止喝茫的人,他把麥克風丟給別人,到朋友身邊。
“你走開!”周星星想推開人卻推不掉,眼前的身影忽然變成兩個,又疊在一起?
“我還能喝,哈哈哈……”他發笑,“嚶……”喝撐的肚子一動,又令他難受的掉淚。
“你不要再喝了!”郭世平制止周星星再碰酒,他扶他起來,對其餘人說,“你們繼續唱,我先送他回家。”
郭世平帶着酒醉的人離開KTV,在路邊攔一輛計程車。
在司機幫忙之下,兩個人好不容易才將周星星裝進車內!
車子駛過繁華的街……
抵達住宅大樓,郭世平攙扶周星星下車。
“嘻……哈哈……酒呢?怎麼沒了……給我麥克風……我要唱歌……”
從走進電梯到出來,酒醉的人沒停過怪腔怪調。“你別唱啦,小心走路!”郭世平抓住搖搖晃晃的身體,一邊往廊道前行。
“我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周星星推人。
“好,好,你自己會走……小心!”郭世平還是不能放開連走平路都快要跌倒的人。
終於到了大門口,他詢問,“阿星,鑰匙呢?”對方只獃獃的傻笑,他索性自己找,折騰好一會,才從公事包里找到鎖鑰,打開門!
進入客廳,他又發現他臉色慘白,他急忙問,“你怎麼了?”
“想吐……”周星星虛弱的出聲,等不及了,他踉蹌衝到浴室,對着馬桶嘔吐!
郭世平繃著臉,輕拍朋友的背,等對方吐完了,他再拿濕毛巾替他擦掉滿臉的汗……
嘔吐完,周星星稍微清醒了,被人扶着離開浴室,走進房間,看見床,他才有了回家的感覺,身體立刻倒卧在軟綿綿的大床上。
“阿星,先把衣服脫了才能睡覺喔。”郭世平搖了搖倒在床上的人,替他脫掉西裝外套和鞋襪。
周星星縮起身軀,昏昏欲睡,在半醒半迷糊之間,他望進漆黑的眼眸里,“黑則……
你回來啦……”他喃喃地出聲,努力撐開雙眼再看,黑則的臉卻變成郭世平的臉?“你不是阿則……”他失望的閉上眼睛,懷着混亂進入夢鄉。
好友竟然呼喚的是黑則的名字!郭世平很不是滋味。“阿星……”他凝視累得沉沉睡去的清秀容顏,“為什麼……你的淚是為了誰而流?”低聲說出,他情不自禁的,嘴唇吻上熱淚滑過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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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細雨自夜空落下,飄到玻璃門窗上,形成一片薄霧。
黑則怔怔的望向窗外,不由得嘆息,“星……你現在在做什麼呢?”思念才起,他就必須逼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金髮美女凝視男人將烈酒一口飲盡。“J?”她輕悄悄的接近他,兩條白皙手臂從他背後環住了結實胸腔。
感到女人的體溫貼着他,黑則機械似的回應,手掌包住纖纖十指,聽着對方興奮地說出她和他的婚禮將會多麼盛大……
可他的心呵,早已經飄得遙遠,飛去他不能再去的地方!
太陽升起,又是一天的開始。
直到日落,黑夜降臨城市……
這天晚上,當周星星撕掉七月的月曆,看見八月時,才驚覺到,黑則離開台灣已經有一個月……他猛甩頭,不願想起那張孤極哀極的臉龐,他悶悶的坐在客廳沙發上,隨手翻開一早上班前還來不及看的報紙,目睹頭版頭條刊載——
歐皇集團總裁愛德華·康納歡喜嫁女兒,女婿為其養子黑則,據集團發言人說,黑則將會是下一任接掌歐皇的新總裁。
周星星目不轉睛的盯着黑則與Katrin的合照,照片底下數行關於婚期定在八月中旬的文字……
一陣胸悶逼他猛然起身,逃到浴室里洗把臉!
水籠頭流出的水聲“嘩啦嘩啦”作響,他大口呼吸,抬頭看鏡子——
我愛你!
我不會一輩子都為ES集團賣命,總有一天,我要辭掉現在的工作,帶着最心愛的人一起去實現我的夢想。
到時候,你願不願意來做我的民宿的廚師,跟我一起實現夢想?
他不願想起的人,那人的模樣、話語卻總是盤踞在腦海里,甩不掉、丟不開!“什麼愛不愛的,說得真容易……你說你是同性戀,卻跑去跟女人結婚,你當上ES集團的總裁,又怎麼會去實現你的夢想?結果都是你在騙人!”周星星低吼,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氣!
“哎呀,煩死了,管他那麼多!那傢伙走了最好,底片也拿回來啦,而且還沒有欠債,你該高興呀。”凝視鏡中人濕漉漉的臉上滿是憂愁,“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笑啊,為什麼不笑?”他大罵,卻仍然笑不出來,瞪着自己,腦海里控制不住地又浮現出寂寞憂傷的臉!
忽地,手機鈴聲響了。他抓起毛巾胡亂擦臉,走到客廳,拿起手機、接聽……
“阿星,你現在人在哪裏?”
是郭世平。“我在家裏。”嘴角擠出笑,他應一聲。
“你又待在家裏?周休一言耶,我跟你講過多少遍了,要到外面多走動走動嘛,嘿,我約了漂亮美眉喔,快出來玩!”
“抱歉,我沒興趣……你們玩吧,我想在家裏休息。”耳聽電話那端喧嘩熱鬧,周星星卻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自從那一次他在KTV喝醉了被他送回家以後,他打電話打得更勤了,他很感謝能有一個這麼關心他的好朋友,還常幫他安排玩樂節目,可是現在,他就是不想動,只想呆在家。
就這樣,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郭世平閑聊,聊不上了,就結束通話。
眼睛避開報紙,他沒精打彩的躺在沙發上,獃獃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經過多久,他聽到門鈴響起?
是誰呢?他疑惑的離開沙發,走到玄關……
他開門,“你……”看見郭世平,他驚訝極了。
郭世平注視好友,微笑着說,“嘿,兄弟,你不出來玩,我只好來找你玩羅。”他接受邀請,進屋內。
意外的訪客讓周星星訝異,謝謝他來陪他,他也想放鬆心情聊天,可現在,他胸口悶,就是提下起精神,只想一個人安靜……
郭世平能感覺到朋友意興闌珊。“你看看你,又是那張死人臉!”他忍不住了,“從你當上總經理以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很不快樂。”老實講,他進這屋子就想着要出去了,因為,他不願意待在黑則住過的地方。
“我哪有不快樂?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是你想太多才對吧?大家都說你變成工作狂了。你連我們的聚會都不來,其他同事還在講,自從你當上總經理,笑容就變少了,一副心事沒人知的死樣子!
阿星,你到底怎麼回事,變得這麼消沈?”
當他發現他心不在焉,瞥向報紙的臉龐略過苦惱?他心頭一緊,脫口而出,“阿星,你不快樂,跟那個已經回英國的傢伙有關係,是吧?你是不是喜歡黑則?”
突然蹦出來的疑問觸碰禁忌!“我不喜歡黑則!”周星星用自己都不能控制的音調吼出,慌張望向一臉的愕然,“我……”唇齒顫動,他的胸口沉沉悶悶:心悸着,像有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壓住他——
既然討厭黑則,又為什麼會難受?
你認為我很噁心?
不是的!他好感激他借他錢,讓他有地方可以住,他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一個可以商量事情、傾吐心事的朋友,像哥哥一樣的,他喜歡被照顧的感覺……可是,他為什麼偏偏是同性戀?一下子發生那麼多事,突然要他接受他的愛,他承擔不了呵!
哀傷的黑則佔領腦海責難着他,陡地胃部一陣翻攪,令周星星難過的抬手搗住嘴!
“你還好吧?”郭世平被臉色慘白的人嚇到。
再多的關懷都無法撫平歉疚的心,“我……”周星星鬱悶的縮起身軀,顫抖着,“我說了一些話……傷害黑則……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他……”
郭世平聽不懂話,“你對黑則說了什麼?”問了也得不到解釋。身旁的人愁雲慘霧,比之前他被史康莉甩了的時候還要——“難道,你真的跟黑則……”他不敢揣測,“阿星你不要這個樣子,有什麼不愉快,你講出來呀!”他低吼,情難克制地摟住顫動的肩!
他氣黑則讓阿星難過,氣黑則先他一步解決了阿星在生活上碰到的困難,更氣阿星什麼事情都不對他講,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了,這麼好的交情,卻因為一個黑則而拉遠距離——
凝視棕色美眸飄忽,氤氳淚光,郭世平禁不住地吻上蹙緊的眉心,就像那一次他在他身邊沉沉的睡著了,他吻去他臉上的淚珠
貼近的五官駭到周星星!“為什麼——”喉嚨因為太過震驚而緊縮。
“我喜歡你……你不要再去想黑則那傢伙,我會照顧你!”看着僵硬呆住的人,衝動之下,郭世平索性豁出去,“阿星,我一直一直很喜歡你,從剛進公司的時候就愛上你!你知道嗎?當大家都在傳你跟黑則上床的事情,我有多難受?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難受、多憤怒——”
“不要!”周星星用力推開對方,斷然拒絕再一次的親吻。
“阿星?”伊人離開沙發,郭世平慌了,手足無措!
周星星退後着躲避朝他過來的男人,“拜託你不要這樣子……拜託!我已經夠煩夠亂了,現在,我只需要朋友,單純的就只是朋友,我不想再有其他的……”發顫的兩手抱住自己,認識了這麼多年的好朋友竟然會對自己——突然之間,面前充滿情慾的人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了。
排斥嚴拒的表情教郭世平很後悔,後悔吐露深藏心底的秘密,破壞了友情,直到此刻,他才發覺自己那麼討厭黑則,全是因為嫉妒作祟!
“我了解,我了解,我不會再對你那樣了。我只是……只是,我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喜歡你,喜歡……已經很久了,所以我才……”他着急,急着彌補與好友之間的裂縫,“剛才……對不起!你可以原諒我嗎?”他真的不想以後連和阿星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聆聽誠懇的道歉,周星星內心混亂,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不曉得該怎麼辦,可認識黑則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慢慢的,他明白,男人愛着男人,也可以像男人愛着女人那般的,激情、迷戀!
郭世平見對方猶豫好一會,終於點頭?他大大的鬆一口氣,卻又害怕了囁嚅着,“你肯原諒我剛才的失態?那麼……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嗎?”
周星星望着朝他伸出來的手還有些發顫,他微笑,“還是好朋友。”他伸手握住對方的。
掌心感覺着溫暖,仍舊跟平常一樣沒變呵!調整呼息,郭世平收斂感情,不由得五指握緊對方的,決定要以朋友的立場,安慰對方,“我不知道你對黑則說什麼,傷害了他……如果這個樣子會讓你難過、自責,那麼,你就必須去聯絡到他,跟他道歉,講清楚你真正的意思。”
聞言,周星星怔忡,“跟黑則道歉,講清楚……”他喃喃低語,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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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想了好久,終於決定照郭世平建議的,聯絡黑則。
藉由職位之便,他很快就問到黑則在英國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可真的要撥號了,他卻害怕,猶豫!為了避免尷尬,他還把想講的內容統統寫在紙上,才鼓起勇氣,撥打號碼……
第一次撥通電話,是黑則的秘書接聽,他有點失望,只好用馬馬虎虎還過得去的英文請她轉告黑則聯絡他。
之後,他等了三天,黑則都沒有回電話。他再打過去,還是秘書接聽的。
然後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秘書和他交談,不是說黑則很忙,就是要他說明找他的理由,如果他借口是公司的事情想請教黑則,她就把他轉給專門處理亞洲事務的部門——
結果,他浪費一個禮拜都在打電話,還是沒辦法和黑則聯絡上!
他感覺……他是故意在躲他?
距離黑則結婚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下班,回家之後,周星星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干著急!
“這樣不行!我一定要見到黑則,當面跟他講清楚……”皺眉思索着,他越想越悶,終究忍不住打開電腦,連到網站上查出ES英國總公司的地址,一股衝動之下,他撥手機給公司的秘書——
“總經理?”
聽着驚訝的嗓音,周星星忙說道:“不好意思,下班時間還打電話給你。明天我有些私事必須處理,就不進公司了,要麻煩你們秘書室,如果有什麼文件要處理的話……”
對秘書交代完公司的事,他按掉手機,直接在網路上訂票,機票訂到了,他立刻到房間整理好簡單的行李,出門。
他攔一輛計程車,到中正機場,搭晚班的飛機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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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倫教
周星星下飛機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
離黑則與Katrine的婚禮只剩不到兩天時間!
因為在飛機上稍微睡過,他不想浪費錢再去住旅館補眠,所以他把握時間,搭計程車離開機場,直接前往黑則上班的地方。
倫教的天空灰濛濛的。
細雨紛紛落在石板地上……
下了車,他好不容易來到ES總公司,花費一番唇舌,又秀出自己的名片,才讓外國人弄懂了他真的是和黑則共事過的朋友,有事情找他。可是他們卻說,黑則這陣子不會到公司,因為他要忙婚禮的事,結婚之後,會先和總裁的女兒去渡蜜月——
“……”又見不到黑則,這令周星星忍不住沮喪叫嚷,一路奔波都沒好好休息過的身體快要不行了!
老外同情地看向一臉疲憊的台灣人,還是很好心地告訴他黑則去試婚禮上要穿的衣服了。
他連忙問到禮服公司的地址,又搭計程車趕去。
幾趟折騰下來,光是計程車費就花掉他好多的英鎊!
在暮色之中,終於,他來到一棟喬治亞風格的典雅建築物前——
他推開擦拭得亮晶晶的玻璃門,詢問店員,當他們說黑則正在試衣間試穿禮服,他還不敢相信真的找到他啦?
會不會又像之前那樣,錯過他了?讓人領着行經裝潢富麗的廊道,周星星忐忑不安的想着,如果再找不到黑則,要怎麼辦?天黑了,勢必又要花錢找地方住,等一下,他要看看還剩多少錢……
“叫hankS。”
可當他聽到熟悉的聲音,看到高大的身形挺立,對拿着皮尺、鉛筆記錄禮服該修改部份的店員道謝,登時,他四肢僵硬。心臟猛跳,愁憂的心情讓激動取代!
店員來告訴他,有人找他?黑則不由得轉身望向試衣間門口——
“星?”他看見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人,竟然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驚訝到合不上嘴!
周星星也激動得講不出話,凝視英俊的男人穿上整套的黑色西裝禮服、打着領結,那樣子更加帥氣呵。
“嘟嘟嘟……”吵鬧的手機鈴聲干擾着重逢的倆人。
Katrine?黑則瞥了來電顯示一眼,決定不接聽,將手機電源關閉。
店員見兩個人有話要聊,都退出試衣間。
等室內沒其他人了,黑則又注視着周星星。“你怎麼會來英國?什麼時候來的?”
他太驚訝,太好奇了,同時打量着對方似乎淋了些雨,好像非常疲倦?
“我今天中午下飛機!”周星星忍不住走向男人,“我從機場直接搭計程車到總公司找你,可是他們說你有一陣子不會到公司,我又問到你在這裏,所以搭車過來,我找你找好久……”越講越氣,“我打過好多次電話給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黑則沉靜注視着怒容,一會,才緩緩出聲,“我為什麼要接你的電話?我們已經說再見了,還有什麼好講的……”
“我當然有話對你講!”吼聲引來店員側目,周星星壓低了嗓門講話,“你怎麼可以突然就走掉,害我……害我……”心臟亂糟糟的跳動,他大吸幾口氣,一直沒機會說出來的蹦出嘴,“對不起!我說你同性戀……很噁心……我其實沒那個意思,我沒有覺得你噁心,只是……我那個時候嚇呆了,才會口不擇言,傷害到你,我真的很……對不起!”
黑則訝異地看着急到臉紅脖子粗的人。“你大老遠的從台灣坐飛機過來,就是要跟我說這些?”
“對呀。”周星星立刻回應,卻引來男人一陣低笑?“喂,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他生氣。
“哈……”黑則止不住笑,到笑夠了,他走去關門,轉身面對人,擺出嚴肅的表情。
“周星星,我以為你來找我,是因為你想通了其實同性戀也不錯,因為太思念我,怕再也看不到我了,你才來英國,跟我說,你決定接受我的感情。”
“誰要接受——”周星星怪叫,“你不要胡說八道!”按捺住莫名的悸動,他慌亂張口,“我來找你……是、是好心提醒你,叫你不要隨隨便便去娶女人,你這個樣子,不但會害到總裁的女兒,還會傷害到你自己,難道你要放棄開民宿的夢想,一輩待在ES集團?”他喘吁吁的講完一長串。
“我傷害我自己,這也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要你管?”黑則挑眉。
男人無動於衷惹火周星星,“我當然要管!因為我們是——”是什麼呢?他說不上來……哎呀,不知道啦!焦急之下,“我們是朋友!”他扯出理由,“是朋友的話……
都會彼此關心。”
“什麼朋友?星,你清楚的,我根本不想和你只是“朋友”關係!”這一次,換成是黑則受不了啦,“我想抱你、親你,和你上床做愛,”他逼近害怕的臉蛋,苦笑着,“你不能接受同性戀,是吧?因為你會覺得噁心。所以我才離開,我必須立刻離開……離你很遠很遠,遠到我不能再感覺到你的呼吸,看見你笑的樣子,躲掉聽到你說話,最起碼這樣,我就能減少痛苦,讓自己好過一點。”
直到現在,一想起周星星嫌惡大罵他的神情,他仍會恐懼,身體裏就好像有一群人拿着刀劍亂劈亂砍,他痛得快死掉,可每天還是要這麼活下去,不知道痛苦何時才能結束?
“阿則,我沒有覺得你噁心……”
“不要再說了!”黑則打斷對方的話,語氣沙啞,“你嘴上講得漂亮,可是心裏呢?
你心裏就是排斥同性戀。如果你對我沒感覺,就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說什麼關心朋友的屁話,請你不要再給我任何希望!”
“要找到一個我愛的,而他也愛我的情人,這太辛苦、太難了……”沉重的緊閉雙眸,苦痛出聲,“我碰過一些同志,都合不來,然後是Tommy,我以為他可以跟我一起生活,但他不行,好不容易,我遇見你,以為只要我夠努力,你總是會了解我的真心,去試着接受我……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這是我在痴心妄想!”
再睜開眼睛,視線卻避開了令他心痛的人,“我累了,真的很累……什麼愛情啊夢想,那都是騙人的,根本不可能會實現,所以我決定放棄。與其活得這麼辛苦,我不如去娶一個愛我的女人,接下集團事業……”就依照總裁為他定下的人生,他只要規規矩矩的在軌道上走下去就行了。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聽不下去了,周星星兩手抓住男人的領結,仰着頭大聲責備對方,“你把我……把我‘那個’了,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我,就突然調頭離開,我怎麼會有時間去了解你、感覺你、接受你——”話一出嘴,他整個人震動,不明白自己為何講出這麼露骨的話?
“星……?”黑則凝視着紅透的容顏滿是困窘、迷惑、惶惶然?飽受痛苦的身心仿如得到救兵,在毫無希望的合黑里望見曙光!“你的意思是……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
“我……”周星星無法回答。他不能接受同性戀,可是要眼睜睜看着黑則違背自己的意志去結婚,從此去過痛苦不堪的生活,他一想到這個,想到以後沒機會再見到他——
不要!見不到他,他更受不了!
周星星被自己的意念嚇到,亂七八糟的情緒更加混亂!“哎呀!我不知道啦!”他推開男人,氣呼呼的叫嚷,“都是你害的……你害我變得好奇怪!你把我害得那麼慘,還敢跑去結婚?好,你去結,我就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幸福,從有錢人變成窮光蛋,我回台灣之後,還要做一個小布偶,貼上你的名字,每天在你身上插針!”
“哇!你好可怕。”黑則直視可愛的人撂狠話,他沒生氣,反而好開心呵,“謝謝!”低喃着,他胳膊一伸,把抗拒的人攬入懷中,“我好高興你肯對我說這些……我真的……
很高興!”他收緊雙臂,從地獄陡然升到天堂般的,興奮得渾身輕飄飄。
被男人親昵擁抱令周星星羞窘得無地自容!“你放開我啦……”他抵抗,可當燙熱的唇壓住他,滑溜火舌挑逗着他,“嗯……”刺激感教他嘆息,不由得放棄掙扎,張口迎接對方!
彼此的舌黏貼纏卷,喘氣聲,“嘖嘖”的親吻聲在室內瀰漫……
身心迅速記起了曾經有過的激情與美妙,情不自禁的,他對男人敞開自己……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他對黑則是有特別的情感,那是愛嗎?不會吧!他不想成為同性戀,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黑則,在黑則的身邊,很奇怪的,他覺得安心,胸口也不像之前那樣的煩悶。
好不容易才見到黑則呵,此刻,他懶得去搞清楚矛盾的心情,只想就這麼舒服地躺在溫暖寬闊的胸懷裏……“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他傾聽男人的心跳,也感到自己的心隨之而動。
抱緊不再抗拒他的伊人,黑則還是暈頭轉向,以為自己在作夢?不斷親吻棕紅髮絲,清秀的容顏,他確定不是在夢裏,懷中人是真實、溫暖的存在着,才放心的笑了,“逃婚呀。”他滿足的嘆息,“我最最心愛的人都跑來倫教找我,撂狠話了,我哪有狗膽再去娶別人?”
“你夠羅!”周星星白了嘻皮笑臉的人一眼:心裏其實是高興的,因為,他不會再看見那張令他愁思痛楚的表情,可隨之而來的問題是,“但是你逃婚……你的新娘子、總裁和公司的人若知道了,你豈不死慘?這未來總裁的位子會保不住吧?”
“不止總裁位於保不住,我應該會馬上被革職,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呀……死就死吧。”黑則大嘆一口,不敢想總裁父女會多抓狂,還有那些報章雜誌、新聞媒體會怎麼寫這個事情?
這場婚禮關連到ES集團,他明知不容易脫身呵,可最摯愛的夢想就在懷中,這一次,他要牢牢的把握,其他的,他管不了啦!“還不都是你害的,早不講晚不講,現在才講。你說我害慘你,你才把我害慘了,婚結不成,還要失業!”他忍不住抱怨。
“你活該,這叫作惡人有惡報。”周星星幸災樂禍,嘴巴不饒人,可還是擔心接下來的情形。
黑則親吻憂慮的容顏,知對方想什麼,但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他放開他,旋即快速地脫掉身上的禮服!
“喂!”周星星怪叫,“你脫衣服也不講一下?”趕緊背對男人。
“幹嘛害羞?你又不是女人。”黑則呵呵笑着,換回自己的衣褲,“走吧。”他牽起伊人的手。
“去哪裏?”周星星疑惑,陡地,肚子響得好大聲!臉蛋漲紅,怒瞪取笑他的男人。
“幹嘛笑?我為了來找你,從下飛機到現在都沒吃飯耶!”
“那麼,我們先離開這裏去買吃的。”黑則握緊溫熱的手,心情極好的笑說,“然後趕快去訂機票,搭今天晚上的飛機離開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