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忙碌的辦公室如戰場一般,散亂的設計圖、響不停的電話、奔跑的腳步聲、口沫橫飛在溝通的職員……一切的一切,構成一幅特殊的景象。
「風楚多媒體設計」在業界不算大公司,卻頗有名氣,其中替簾境飯店設計了一系列的創意海報令人驚艷,加上近來接手新津金控的網站設計,推翻了金融業的既定形象,給人活力創新的時尚風格而聲名大噪。
合作案件如雪片般飛來,導致公司人力短缺,目前是一個人抵三個人用,才會造成如此忙亂的情形。
而在這片凌亂繁忙的景象之中,高倚天格格不入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身穿白色襯衫,袖口隨意反擢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慵懶的坐在辦公桌前,眼前稍顯迷濛地盯着螢幕,左手捧着精緻的陶瓷杯,一派悠閑地喝着香味四溢的紅茶,右手卻以神奇的速度敲着鍵盤,如此隨性又理所當然的調性,散發出獨特魅力。
他的模樣談不上性感,反倒讓人覺得與世無爭,神韻飄然出塵,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所說「風楚多媒體」是由他和四個好朋友一起組成的團隊,能茁壯到今日這種狀況卻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身為風楚的專案經理,也是這間公司的股東之一,他管的事並不多,只要專心應付自己專案領域便已足夠。一來是因為他對經營管理沒有什麼興趣,二來是他的朋友們個個傑出又專業,他不必操心過多。
況且他執行的遊戲設計專案與一般案子不同,專案部門就是一個獨立運作的小團體,只是偶爾需要其他部門的協助,大部分的時間與公司一般業務並沒有直接相關。
在專案部里,他就是老大,連總經理程楚桓也得乖乖聽取他的意見。當然程楚桓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與他氣味相投,特別在算計別人的事情上,城府之深,大概連他都要自嘆弗如。
這也是為什麼他和好友們會讓程楚桓穩坐總經理之位的原因。程楚桓在商言商的手段所向披靡,決策與謀略不僅正確而且果斷,投資目光精準,落實的方針也很實務,成績全都反應在營收上,使大家對他十分信服。
所以,身為程楚桓的好朋友兼合作夥伴,高倚天相當享受這種合作模式。有人在前線衝鋒陷陣,也一定要有人在後頭裝備補給;有能力的將軍若能指揮軍隊變成常勝軍,何樂而不為?更不必去計較位階的問題,所謂職位越高責任越大,他倒比較喜歡落得清閑些。
「小天,我要吃零食。」一名唇紅齒白、臉蛋稚氣白嫩如女人般的絕美男子靠近高倚天。
高倚天不動聲色的啜了一口紅茶,斜睨一眼來人。「行,餅乾一片四十元,洋芋片半包一百元,黑巧克力一顆兩百五……」
「你黑店呀!」安辰燦不滿的嚷嚷。
「我已經算你八五折,很優待了。」高倚天不以為意的輕笑。
「你用搶的比較快。」安辰燦自動自發拉開高倚天辦公桌的抽屜,隨便挑了一包餅乾拆開包裝,大剌剌的吃了起來。
高倚天沒有阻止他,只是拿出紅茶茶包丟給他。「欠我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知道了。無限累積就是了。」安辰燦靠在高倚天的辦公桌旁,突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麼?最近接洽的客戶搞不定?還是你要告訴我,你總算交了人生中第一個女朋友?」高倚天放下杯子,望向自己的好友,趣味濃厚的開口。
安辰燦總是笑容滿面、純真善良的模樣,個性直率又有一點憨傻,不屈不撓的精神外加喜歡熱鬧交朋友的個性,自然而然接了業務經理的職位。不過高倚天細胞里的邪惡因數一旦遇到安辰燦那張太過單純秀氣的臉龐,總會忍不住荼毒他,以供消遣娛樂。
「都不是。」安辰燦嚴正反駁。怪怪!活到二十八歲沒交過女朋友真的很奇怪嗎?為什麼別人老是要拿這個作文章?
「為女人心煩是好事,我還怕你內心深處偷偷暗戀我們其中一位,飽受身心之苦又不敢講。」高倚天輕拍安辰燦的臉頰,眼角的笑意持續蔓延。
「我對你們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安辰燦撇撇嘴,趕忙澄清。
「你怎麼不去照照鏡子,生得一張娃娃臉,又不男不女,懷疑你的年齡與性向並不是我的過錯。」高倚天涼涼的回應。
「誰不男不女了?!」安辰燦提高了尾音。「我只是——」
「你剛剛到底在為什麼事困擾?」高倚天截斷安辰燦的辯駁,話題繞回原點。
「啊,喔!」安辰燦像想起了什麼,立刻把自己的名譽之爭忘得一乾二凈,娓娓說出自己方才煩惱的事。「其實是關於我的家人……」
「嗯?」高倚天見狀,忍不住竊笑,安辰燦就是這麼好騙。怪異的是,這樣的個性出去洽公竟然很少吃虧,大概是他對公事專業認真且個性圓融易相處,進而避免了吃虧的情形發生。
「我覺得教育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環。」安辰燦的口吻變得嚴肅。
「你承受了什麼打擊,竟然讓你有這層體悟?」高倚天不認為安辰燦會突然考慮到這個層面。
「因為我親愛的弟弟最近有些悶悶不樂,昨天我特地找他溝通了一番。他告訴我他非常討厭學校的某位講師,不但為人機車、怪癖好一大堆、愛故意刁難學生,還私底下弄哭了一名女學生。最令他氣憤的是那位講師非但沒有任何愧色,甚至還因此洋洋得意、樂此不疲!」安辰燦講到關鍵處,跟着激動了起來。「你說,這位講師是不是很過分?他極有可能在女學生的人生路途中埋下了陰影。」
高倚天盯着安辰燦憤慨的神情,條地放肆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們兄弟倆一樣有趣,安睿習該不會是看到那位女同學哭泣時,有心疼的感覺吧?」
安辰燦搖了搖頭。「沒有。他只說他很不高興。」
「阿燦,這和教育沒有關係,結論是——你弟和你一樣遲鈍。」高倚天喝了一口紅茶,唇邊的笑意尚未退去。
「這和遲鈍又有什麼關係?」安辰燦不滿的發問。
「那安睿習有沒有告訴你,那位機車講師玉樹臨風、俊美絕倫、姓高名倚天?」高倚天眯起眸子,笑得有點奸詐。
「不會吧?!」安辰燦剛好咬下餅乾,也差點咬斷了舌頭。
「我最近兼了一堂晚課,你弟剛好在我的班上。我知道他一直都很討厭我,所以我沒向你提及這件事。」
打從他高中到安家作客,不小心吃掉安睿習鍾愛的茶點,又失手拆了他的寶貝模型車,再霸佔住他親愛的哥哥開始,安睿習就再也沒有釋出善意過。真是個愛記恨又戀兄的小鬼頭。
不過,安睿習怎麼會看見周時音哭呢?難不成他躲在門外?還是事後周時音自己提起?雖然當時周時音哭得亂七八糟,但控訴的項目一樣都沒少,他只當他們在溝通,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過失。不論安睿習知曉哪個片段,他都不覺自己有愧於良心。
但是想到自己有可能因此而促成這對男女,不禁有些不悅。他是去教課,又不是去當月老,對周時音格外嚴苛也不是為了幫助安睿習推動他的戀情,那個小鬼頭,未免太會撿便宜了。
嘖!這種感覺真是令人不爽。
「安睿習真的是你的學生?!那為什麼他還特地叫我來找你商量?」安辰燦嘴角抽動,心中大感不妙。
他弟弟是哪根神經錯亂了?不可能沒認出高倚天才對,這是在演哪齣戲?依照高倚天有仇必報、以怨抱怨、滿面笑容卻陰在骨子裏的個性,他現在等於是陷弟弟於不義啊!天地為證,他其實不是這麼差勁的哥哥!
「哦?他原來是故意的。」高倚天挑高眉,思考了一下,發現了癥結所在。
安睿習是出自想保護周時音的心態,故意讓安辰燦到他面前放話,進而讓他轉移目標嗎?哈……他大可打亂安睿習的計畫,繼續對周時音加壓,惡人惡到底,他一向不排斥反派角色。
但他隨即想起那張小小的臉蛋滾落串串淚珠,有點委屈又有點不服氣的模樣,胸口不禁微微起伏輕嘆。
高倚天拍了拍安辰燦的肩膀。「阿燦,我會讓他明白,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
「啊?」安辰燦滿臉問號。
高倚天緩緩飲盡紅茶,慣性的淡笑。就如那個小鬼所願吧……
周時音總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怪……應該說,高倚天不再關注她了;不知道是她多心還是怎麼的,高倚天好像對她失去了興趣,轉移注意力到安睿習身上了。
兩人不僅時常在課堂上有劇烈的火花交流,就連眼神接觸都有種詭譎的氛圍,相對於安睿習認真應付的神態,高倚天對此顯然玩得不亦樂乎。
周時音雖然感到怪異,卻沒有閑工夫多問;她一方面忙着上課與作業,一方面在準備下學期的企業實習計畫,暫時無法理會兩個男人間的莫名烽火。
然而,被高倚天忽略的時光飛快地閃逝,轉眼間就來到了期末考。
她坐在教室內等待這最後一堂課的結束,心情卻顯得沮喪而複雜,有股說不上來的失落感侵襲着她,就好像某種被附予的期待,沒有機會發揮出來一樣。
這些日子以來,不管她再怎麼忙碌,上課絕對專註認真抄筆記,每一份報告與作業都花不少時間盡心儘力去完成。然後在每次下課時間刻意放慢腳步,稍作停留,期待着高倚天是否會留下她,給她一點點鼓勵或讚美。
結果,沒有,完全沒有!
就連團體報告她站在台上做簡報,也不見高倚天給她多大的回應與指導。她發誓她不是為了吸引他的目光,真是想扳回一點顏面,證明她是真的有心向學。
她曾經和任心恬討論過這個問題,只見任心恬揪着眉道:「為什麼我覺得你的奇異心態和愛慕老師的小女孩沒兩樣?」
她厲聲反駁:「才不是!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沒有獲得他的肯定嗎?」任心恬不以為然的輕笑。「你未免太過在乎這個人了。」
她才不是在乎他!只是衝著一股被看扁的怒氣無處發泄,才想要表現得更優越,令他刮目相看而已。
反正不管怎樣,失落歸失落,等今天的考試結束,她就不需要再為這種奇怪的事情傷神,可以徹徹底底擺脫他了。
上課鐘聲響起,高倚天悠閑地晃進教室,手上抱着兩迭牛皮紙袋。這堂選修課並沒有助教,他只好親自監考。「各位同學,白板上有考試的座位表,請按照上天的座位入坐,並且將桌面收拾乾淨,留下考試用具就好。」
全班同學動作一致,乖乖收拾好書本講義,到白板前看自己的座位就座。面對學生訓練有素的舉止,高倚天滿意的微笑,抽出題目卷和答案卷,發給每一個坐在排頭的同學。
周時音攤開考卷時,一陣眼花繚亂,題目卷竟然是彩色的!各式各樣的平面多媒體圖稿在上頭,考題除了多重選擇題之外就是申論題,題目非常靈活,了解基礎還不行,大部分必須做衍生性的推論與實際應用的推演,是一份非常費時又困難的試卷。
高倚天發完考卷后便坐在講台上,頭也不抬地看自己的書,全班安靜無聲,只有筆尖摩擦答案卷的沙沙聲響不斷持續着。
周時音咬着筆桿,認真思索每一題的答案。嚴格來說,她回答得並不完全得心應手,但也不至於七零八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時音幾乎做到了考卷末,突然天外飛來一張紙條丟在她桌上,她困惑的抬眼,發現紙條的來源正是坐在她右邊的男生,那個男生偷偷地朝她比手划腳,大意是叫她把紙條傳給左邊的男生。
她面有難色地望向講台上的高倚天,擰皺了眉心,猶豫了好一會兒。
右邊的男生不斷用唇語催促着她,她吞了口唾液,目光直直盯着高倚天,確定高倚天沒有注意到她后,才迅速地傳出紙條。
她的心臟跳得飛快,惶惶不安的偷瞄着高倚天,只見高倚天不動如山的繼續翻閱書本,她才稍稍放心。
沒想到過了十分鐘,右邊的男生又丟了一張紙條給她,並且照樣要她傳出去。
周時音生氣的瞪了男生一眼。有沒有搞錯!想作弊也得高超一點,連紙條都要傳兩次是什麼爛方法?!而且監考老師還是高倚天哪,那個變態入骨的傢伙,誰知道他會不會頭頂也長了眼睛,將他們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氣歸氣,最終她還是抓了個時機,再次將紙條傳遞出去,並且告訴自己絕對不會再幫忙第三次。
結果,這次換左邊飛來紙條,周時音氣呼呼的將紙條壓在自己的鉛筆盒底下,來個眼不見為凈,索性不理會左右兩邊的男生不斷地擠眉弄眼和唇語的呼喚。
她相當不愉快的寫着考卷,心煩氣躁令她無法好好發揮後面的申論題,許多同學紛紛提早交卷,就連坐在她左右兩邊作弊的男生也都離開了教室。
高倚天則是默默起身走到教室外頭,原本走廊吵雜的聲音瞬間靜了下來。
周時音猜想他大概是希望外頭的學生安靜一些,不要影響教室內繼續作答的同學。少了一些干擾,她作答的感覺逐漸變得順利。
高倚天很快的回到了教室,又若無其事的坐回講台前,隨意的看着書籍,直到鐘聲響起,才喊了聲:「同學們,請交卷。」
周時音停了筆,這才發現教室內只剩下安睿習和她兩個,而安睿習早就收拾好文具,儼然是在等她的模樣。
周時音緩緩走到講台交卷,竟然有些猶豫。一旦她交出這張紙,一切都結束了,可是她還沒有得到高倚天的肯定,也沒有機會再向他證明自己的能力了。
啊!好令人不甘哪!
安睿習率先遞交答案卷,開懷地對着周時音微笑。「學姐,走吧。」
「喔好。」周時音默默將考卷放在講台上,轉過身往前門走去。
「等等。」高倚天唇角微彎,阻止了準備離去的兩人。「周時音同學,麻煩你留下來一會兒。」
周時音喜出望外地回頭。
在這最後時刻,他終於注意到她的努力了嗎?那寫了滿滿四頁的答案卷,引起他一點點興趣了嗎?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稱讚也好,她就可以高興上好幾天了。
「我也要留下了。」安睿習瞅着高倚天,立刻提高警覺。
「你可以留下來,但我怕周時音同學會難為情。」高倚天悠悠哉哉的整理着考卷,一副「隨便你」的模樣。
「難為情?」周時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展露無比燦爛的笑容。「睿習,你先走好了,不用擔心我。」
哈!要是高倚天對她讚譽有加,她當然會不好意思了!而且安睿習在場也會覺得很怪異吧!周時音在心底暗爽着。
「可是……」
「別可是了。」周時音將安睿習推到門口,愉悅地揮手。「再見。」
「那……我先走了。再見。」安睿習眼中閃過落寞,垂着雙肩,步履蹣跚的離去。
周時音根本沒注意到安睿習的表情有異,趕緊回過身,大步走至高倚天面前,眼睛閃閃發亮,神情充滿了期待,殊不知自己像極了一隻等待主人愛憐的狗兒。
高倚天拿起周時音的答案卷,非常迅速地閱覽着。「知道我為什麼留你下來嗎?」
周時音掩嘴竊笑,心情飄飄然。「大概知道。」
「哦?」高倚天微微抬眉。在看完考卷的最後一頁后,對周時音露出無懈可擊的俊逸笑容。「那我也就不多說了。」
他拿出紅筆,在她的考卷上劃上了一個大鴨蛋,圓圓的阿拉伯數字讓周時音的笑意頓時剝落,甚至倒抽了一口氣。
「為什麼?!」她大喊,手指顫抖的指着考卷上的分數。
「我實在不明白這種考題為什麼作弊。我看見你桌上有紙條,證據現在應該在你的鉛筆盒裏。」高倚天語調輕鬆,眼神卻變得銳利。
「我……」周時音的腦袋無法銜接這突如其來的問話。
「用紙條作弊大約有四種選項。一,那是你自己的小抄。二,別人幫助你,把小抄傳給你。三,你為了照應別人,寫了你的答案給別人。四,你冒了風險當傳紙條的呆瓜。你是哪一種?」高倚天指尖敲着桌面,等着她的回答。
「原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笨蛋。她怎麼會以外他留下她,是為了給她一點鼓勵呢?原來是自己太傻了。他會找她,絕對沒好事的呀!
「反正你都看到了,也給了我零分,問這麼多有什麼意義?」
她握着拳頭,忍住難堪與落淚的衝動。從小到大,在她的求學過程中,從未遇過如此羞辱的事,而且還發生在她最期待接受到讚揚的時刻,多麼的諷刺!
「基本上,還是有些許的不同,如果是第一種,那就只有你的考卷是零分,如果是其他狀況,我會揪出其他人,這樣對你而言才公平。重點是,你必須誠實。」高倚天眯着眼,注視着周時音的表情變化。
「不管是哪一種回答,都無法改變我零分的事實,不是嗎?」周時音咬了咬牙。
「不一定。視你的應答而定。」高倚天回應得模稜兩可。
有股怒氣在周時音的胸口間流竄,她討厭高倚天把學生玩弄於股掌間的姿態,好像任何突髮狀況都在他寫好的劇本下進行似的!可惡的男人!
「我只能說那不是我的小抄,我也不會把小抄給你,你自己去調查是誰在作弊吧。」她賭氣的開口,把頭別到一邊。
反正她已經零分了,也不認為他會更改她的成績。誠如他所說,她就是冒了風險當傳紙條的呆瓜。以高倚天的原則而論,幫忙別人作弊和作弊無異,自是不會寬待她的。
她不會再傻傻地抱持天真的期望了。
「我了解了。」高倚天慢條斯理的抽出另外兩張考卷。「你知道嗎?像你這種爛好人,非但沒有即時拒絕別人無理的要求,還包庇他人的錯誤又不誠實以對,再愚蠢不過了。但也感謝社會上處處有這種人當墊背,才可以讓別人踩着往上爬。」
他手中的兩張考卷上頭一張寫着十分,另一張則是零分。周時音瞪大了雙眸,不敢置信的盯着高倚天。
「你……你根本從頭到尾都知道他們在作弊!」她驚叫。
「他們交卷時,我跟着他們走到了教室外,詢問了一下狀況后,馬上就給了他們分數。」高倚天淡笑。
周時音這才明白,原來當時教室外的走廊會瞬間安靜無聲,是因為有人作弊被抓。
但他未免太奸詐了!竟然在他們絞盡腦汁、手寫到發酸,交完整張考卷之後,才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們難堪的成績,這分明就是在整人!
而她,這個無辜被牽入其中的人,在把答案紙寫滿之後,也是抱了個鴨蛋回家,怎麼有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可悲感……
既然期末考零分,表示她被當定了,向他頂嘴也沒差。於是她語氣不佳的回道:「教授,難得你學生時代不曾幫別人作弊?連幫朋友也不曾?」
「當然有。前提是,我不曾因為這樣被抓過,作弊功力要是不夠深厚就別走險。」在學生時代,他幫助朋友作弊的次數不計其數。
「那如果你被抓了也會把他供出來?」周時音哼了兩聲,心想他未免太不夠義氣了。
「因為是朋友,所以要死大家一起死,要重修大家一起重修。要是你的朋友因此而對你有所埋怨,那也就不必交了,證明他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只想坐享其成,卻不願意承擔風險後果。」高倚天抱着雙臂,一臉的理所當然。
周時音實在不想認同他的說法,但又提不出反駁,只好換個角度發問。「那如果立場反過來,你是受人幫助的那一方,卻被抓到了,你會說出罩你的人是誰嗎?」
「這個問題很好,也是我想實驗的一部分。你知道為什麼他們兩人一個零分,一個十分嗎?因為受幫助的那一方毫不猶豫地把照應他的人供了出來,很誠實,所以我給了十分。」一抹深沉的笑意在他的俊顏上漾開。「可是提供紙條的人卻死都不承認有幫忙作弊,所以我給了零分。」
「這……這是什麼鬼觀點!」周時音不禁低吼。
「我說過,請誠實以對,我會視你們的回答做分數上的調整。」高倚天收起試卷,順手敲了一記周時音的額頭。「而你,不夠誠實。」
「調整也沒用啊!你說過作弊被抓到,‘學期總成績’零分,期末考成績再高也無濟於事。」
「沒錯。但是,想想你和另一位差距的十分,就是在嘲笑你有多笨,給你當作警惕。」他將考卷收進牛皮紙袋裏,壞心的彎着唇。
「啊啊啊!」周時音快瘋了!她就像在如來佛祖面前翻筋斗的猴子,怎麼翻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為什麼在接觸高倚天之後,她赫然發現活了二十二年的人性世界,原來如此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