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敬……久?”
水蓮瞪大眸子,錯愕地瞧着這個令他眼熟的武士。
他是原敬久!那個他僅能在夢裏、在回憶里相遇的……
“敬久……”水蓮掙脫平見正弘的懷抱,在大伙兒還來不及反應之前撲進了原敬久的懷裏。
“敬久?真的……真的是你嗎?”
水蓮用顫抖的雙手撫上原敬久的面頰,撥着原敬久的鬍子,想看清楚隱藏在鬍鬚底下的容貌。
他沒有聽錯吧?這名武士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敬久?
“水蓮……”看見水蓮撲向自己的舉動,原敬久欣慰地抱住水蓮,雖然僅剩下左邊的臂膀,但他依然將水蓮抱得緊緊的,像是要一口氣將多年分離的相思之苦全數傾倒而出。
“敬久!”
原敬久的緊緊擁抱,讓水蓮忍不住用盡全力嘶喊出聲。他踮起腳尖,緊摟着原敬久的脖子,怎樣都不肯放開。
“你回來找我了!你記得我,沒把我忘了……敬久!我的敬久…”此刻,水蓮心裏唯一的感覺,就只有感動兩個字。
當年與原敬久別離之際,他料定自己此生與原敬久再也無緣相逢,只是心裏仍有份執拗的固執,妄想着夢裏的情景出現,讓他能夠如同此刻一般與原敬久再度緊緊相擁。
只是他沒有想到……夢想竟然可以成真!
“水蓮,我的水蓮……”
原敬久緊抱着水蓮,昔日的少年如今長成大人,身高也不再如以往,他僅是稍稍低頭,便能汲取到水蓮身上的芳香;可這一切的改變,都不及一聲“敬久”來得讓他驚喜。
多少年了?他在夢裏、在沙場上……無時無刻不惦着、念着、想着的水蓮,現在終於回到他的懷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平見正弘被水蓮拋在身後,卻還是沒能弄清楚兩人的關係,只是身為朋友,他怕水蓮吃了陌生人的虧,所以伸手想把水蓮拉回去。
“你別碰他!”
原敬久聽見平見正弘的聲音,立刻想起現在不是好好敘舊的時刻,所以他很快地將水蓮拉到自己身後,護着水蓮不讓平見正弘碰到。
“敬久,還讓我來說明吧。”水蓮輕輕推開原敬久的手臂,大步上前向平見正弘解釋。
“正弘,他是原敬久,你不認識他,但他是我的情人……他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水蓮努力想用平靜的聲調解釋,但終究忍不住喜極而泣。
他掩着臉又哭又笑的模樣,讓平見正弘一頭霧水。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情人?”
平見正弘稍稍低下頭,讓自己平視着水蓮。“怎麼你信不過我啊?我什麼事都告訴你,你卻瞞着我,不告訴我你有情人的事,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因為十二年……他走了十二年……我以為他不會回來了……”水蓮的眼淚不停地落下,不論他怎麼擦,就是像流不完似的。
“我回來了。”原敬久從身後抱住水蓮,想把他自平見正弘身前拉開點。“水蓮,你別哭啊!”
“喂喂喂,老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離開水蓮,但是你—走十二年,現在要他看到你卻不能哭,這太強人所難了吧?”平見正弘聳聳肩,完全沒有因為兩人如此親密的舉動,而有任何吃醋或嫉妒的模樣。
“這……”原敬久微愕,因為平見正弘說的沒錯,就連他都激動如此,又怎能要求水蓮平靜地與他相聚?
不過比起這點,平見正弘這種淡漠的態度更讓原敬久感到疑惑。
怎麼聽見水蓮有他這個老情人的事,似乎沒讓平見正弘起多少反應?
果然,平見正弘養着水蓮,只是拿他當擺飾,玩膩了就打算拋棄嗎?
“水蓮,你要哭沒關係,可是哭完了還得幫我想辦法啊!這樣下去,貞睦真會被父親搶回去的。”平見正弘對着水蓮合掌,再三地祈求着。
“嗯。”水蓮邊哭邊點頭。“那先到我家去吧,在這裏談好像有些奇怪。”
經水蓮這一提,原敬久才發現不僅是店裏的人,就連店外的路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們三個人。
原敬久想想水蓮過去的身份,再看看平見正弘這個吵吵鬧鬧、聲音又大的少主,以及自己這個異鄉的外來客,他們三個人站在店裏吵鬧,確實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圍觀。
“水蓮,就先到你家去吧。”原敬久苦笑着搖搖頭,然後伸手替水蓮擦去臉上的淚痕。
四面八方投來的注視目光,讓原敬久稍稍安撫了心裏的激動情緒,他輕拍着水蓮的背,任由那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的淚珠拚命滾落;然而僅僅是如此,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他便已明白了——
水蓮……還是愛他的。
所以,不論接下來橫亘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多少問題,他都不在乎了。
因為水蓮還惦着他、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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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和正……你和少主只是朋友。”
經過一番解釋,原敬久終於弄清楚平見正弘只是找水蓮當軍師,替他解決感情的煩惱,兩人的動作或許是親昵了點,但他們的關係不過是大哥哥帶着愛撒嬌的吵鬧弟弟—般。
誤會一解開,原敬久突然覺得自己真像個愚蠢的獃子。
剛才也沒弄清楚事情,就指着平見正弘大吼大叫的。
“少主,請原諒我方才的失禮……”原敬久嘆口氣,他平時很冷靜的,可是只要一碰上水蓮的事情,他的理智就會失控。
“別少主少主的叫,聽了我就難過,你是水蓮的情人,和他一樣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平見正弘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也不再介意什麼失不失禮的事情,甚至將原敬久當朋友般看待。
“這……”原敬久還真是服了平見正弘這種不拘禮教的個性。
他看向水蓮,想徵詢一下情人的意見,因為不管如何,與平見正弘相熟的總是水蓮而不是他。
“就叫他正弘吧,別看他高高在上的樣子,朋友卻沒幾個哪!”水蓮輕輕的一笑。
“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我什麼都不用說,你就明白。”
平見正弘習慣性的倒向水蓮的大腿,卻在對上原敬久的錯愕視線后又爬了起來。“我忘了,正主兒回來了,我不能再霸佔着這個地方不放。”
他爽朗的笑出聲來。“敬久,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說起來我還得向少主……”原敬久頓了一下,才改口過來:“我該向正弘你道謝才是,若不是你,也許水蓮還得繼續呆在娼館裏。”
雖然他現在是有錢,可以養得起水蓮,可若不是平見正弘為水蓮贖身,水蓮還得多等上好些日子,直到他湊足三十萬兩,才能脫離娼館。這樣的日子對於原敬久來說,可是很難熬的。
“是我要向他道謝,如果不是他,我還娶不到貞睦呢!”
平見正弘笑了笑。
“千金難買真情,他幫我贏得美人芳心,我該賞他千金才是;更何況水蓮又不貴,不過三萬兩罷了。”
“三萬?不是三十萬兩嗎?”乍聽這個天差地遠的數字,原敬久忍不住轉向水蓮求證;因為在他看來,水蓮依然如同他印象里那般清秀惑人,怎麼價格卻掉到谷底去了?
“正弘的父親幫我贖身時,我都二十八歲了,哪裏值那麼多錢……”水蓮也沒多解釋,只是淡淡地一語帶過。
“可你除了年紀改變,個子成長了一點,在我看來還是一樣美啊!”原敬久忍不住伸手撫着水蓮的臉蛋,雖然水蓮的肌膚不像當初滑嫩細緻,可那漂亮的五官依舊佔據着他的視線,甚至勾引着他的心神。
“早知道我該早些來找你的……”
原敬久忍不住在心裏痛罵起自己,他這樣豈不是讓水蓮多吃了好幾年的苦,他真是傻!
“元服前的孩子才值錢……”水蓮搖了搖頭。“反正你都回來了,就別去想這些瑣事,我可不想你為了這種小事自責,甚至鑽牛角尖。”
為了安撫原敬久,水蓮靠向前去,在原敬久的眉心吻了一下。
“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在我身邊,那就足夠了。”
不只是眉心,水蓮連原敬久的唇辦也不放過;他閉上眼睛,輕輕舔着原敬久的雙唇,彷彿想將多年來的思念全化為吻,融化在原敬久的雙唇之間。
“水蓮……”原敬久伸手輕撫着水蓮的長發,他苦笑着與水蓮親吻,語氣帶了點苦澀。“不管是一開始,還是現在,你老是讓我覺得自己真沒用。”
該保護水蓮的人是他,可勸他、幫他的人,卻總是水蓮。
“沒用的是我,我沒有敬久、沒有心,就活不下去了。”
水蓮的眼眶再度泛出淚光。
“別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原敬久嘆息着。“現在可沒辦法一邊抱住你、哄你,一邊替你擦眼淚了。”
“敬久。”水蓮拉着原敬久空空如也的衣袖,看見那短少的臂膀,這回他的眼淚可真是止不住了。“是為了我吧?是我害了你!”
他把臉埋在原敬久的肩頭,哭得雙肩直顫動,好不傷心。
“所以我才要你別哭啊!不能好好抱住你,難過的可是我。”原敬久花了不少時間來習慣自己失去右手的生活,如今也總算熬過來了,可見到水蓮挨着他哭泣,他仍是找不出辦法來安撫他。
“比起水蓮你受過的苦,我這隻手臂就算不上什麼犧牲了。”原敬久苦笑地說道。
“對不起,我……”水蓮雖然想停止哭泣,卻依然泣不成聲。
“敬久,你就讓水蓮哭嘛,我認識他好久了,他就算碰上再大的麻煩,也不曾像這樣在我面前哭過,我看他只有對你才會這麼小鳥依人。你要高興才對。”平見正弘聳聳肩,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出聲,這兩人還真當沒他這個人似的,自顧自的談情說愛下去。
“對不起,正弘,你應該是來找水蓮幫忙的,卻被我打亂了。”原敬久歉疚地看向他。
他拍拍水蓮,讓水蓮窩進懷裏,柔聲安慰道:“就如同正弘說的,也許讓你哭出來,會比較好過些吧!”
這些年來,他也曾經心痛得難以成眠,甚至望向稻津國的方向嘶聲吶喊,整日覺得痛苦難當,想來水蓮一定比他更加難受吧!
水蓮沒有回應,他只是窩在原敬久的懷裏,雙肩微顫,小聲的囁泣着。
“我的事明天再說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倒是你們十二年沒見,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我就先回房去,不打擾你們了。”平見正弘揮了揮手,逕自往他常住的房間走去。
“這段日子,多虧正弘在照顧你,我想你應該輕鬆不少吧。”原敬久輕拍着水蓮的背,試着安撫他的情緒。“不過我倒沒想到,你竟會開了茶行,還在那個地方開了饅頭店……你是為了等我嗎?水蓮?”
原敬久多少也能猜得到水蓮的用意,可他想聽水蓮親口說出來。
享受着水蓮的深情,聽着水蓮的聲音,讓他感受到此刻的真實。
“從外地來的人都一定會經過那條路,我想,如果你回來稻津國,我就能馬上找到你……”
所以水蓮才會放着茶行的生意不管,成天窩在那間饅頭店,盯着大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瞧。
“可惜我們都沒認出對方。”原敬久摸摸自己的鬍子,苦笑地望向水蓮。“因為我等着你替我刮,所以又把鬍子留長了,我想頂着這張被鬍子遮了一半的臉,你也很難認得出我是誰吧!”
至於水蓮……自少年長成青年,其中的差異實在大得讓他無法分辨啊!
“我再幫你刮吧。”
水蓮總算破涕為笑,他起身走向矮櫃,拿了一把年代有些久遠的剃刀,回到原敬久的身邊。
“來!”就像當年一樣,他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
“這個該不會是……”原敬久看着剃刀,忍不住迸出笑聲。“水蓮,你還留着十二年前的老剃刀啊!”
“我連那間房子都留着呢!”水蓮拉過原敬久,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替他刮著臉上的鬍子。
“屋子還在嗎?”原敬久對那間屋子可是懷念得緊,那個曾是他與水蓮定情、相愛的地方。
“那……蓮花呢?”
當年他回國后,總是在每個夏日裏想起與水蓮相約看蓮花綻放的承諾,可他沒能達成這個心愿,為此他痛苦了許多年。
既然水蓮還留着小木屋,那麼他是否有機會舊地重遊,拉着水蓮去實現那久違十二年的約定。
“過兩天就要開花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吧。”提起那久遠的承諾,水蓮滿足的笑了。
這個夏天,他終於能一償多年的心愿,不再是孤獨一人,而是在原敬久的陪伴下,一同賞蓮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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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蓮已經請人重新整修過小木屋,完全沒有過去破舊廢墟的模樣,不但有了新屋頂和門板,也添置了傢具;屋內格局稍稍改建后,現在看起來,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它是間小茶室還來得貼切些。
從屋裏望出去,滿池的蓮花盡收眼底,讓人不由得興起濃烈的懷念之情。
原敬久躺在水蓮的腿上,一邊欣賞着蓮花盛開,一過看着上方的情人,突然吐出一句誇讚。
“還是水蓮比較漂亮!”
“哪一個水蓮?”水蓮正要將小點心送進原敬久的嘴裏,一聽到這句話,手卻收了回來。”
“這裏不就你一個水蓮!”
原敬久瞧見近在眼前的點心就這麼跑掉,心裏有些不滿;他抬頭瞄了眼水蓮,不懂這個問題有什麼好疑惑的?
“這兒的水蓮可多着呢……”水蓮挑了下眉,光是長在外頭池子裏的水蓮就不知道就有幾朵。
“對我來說,你才是水蓮。”原敬久勾起水蓮垂散在身側的長發,把手伸進去把玩着。
像現在這樣的幸福時光,他在夜裏不知夢見多少回,每次總在感嘆現實的無奈中醒來;所以此刻的滿足,着實讓他覺得有些虛幻,不過水蓮臉上的表情變換,卻令他有了真實感。
夢裏的水蓮總是一如十二年前那般的清新美麗,但是二十八歲的水蓮已經是個清秀的男子,不如從前那般稚嫩,臉蛋與他應有的個性越來越相符。
“那我倒想問問,外面那滿池子的花是什麼?”水蓮輕笑了起來,算是滿意原敬久的答案。‘
他將點心含入口中,然後貼上原敬久的唇,就這麼把點心送到原敬久的嘴裏。
“嗯……那個……”原敬久含混不清的聲音還透着點心的香甜,他吞下點心,抹了抹嘴,才笑着回應:“那些叫蓮花就成了,水蓮應該是你啊!”
“你越來越會說話。”水蓮拍了兩下原敬久的臉頰。
“總要生活啊!學着怎麼說話,對工作其實頗有幫助,只是我還學藝不精。”
原敬久抓起水蓮的手,瞧着他那隨着時間流逝而抽長的纖細骨節,忍不住將它拉近自己的臉頰磨蹭,感受着那份溫暖。
“說兩句好聽的給我聽聽吧,我來看你到底精不精?”
水蓮輕輕撫着原敬久的臉,偶爾替他撥開前發,免得髮絲扎了眼睛。
“我常在想,見到你的時候該說些什麼。”原敬久依然霸佔着水蓮的手,他緊貼着水蓮的手背繼續撫摸着,一邊回想。“不過見到你之後,我才發現那些預想根本沒用。”
因為他們無法相見的時間,遠比原敬久所想像的還要長久;在多年的相思折磨之下,一切的心情都無法轉為言語,只能以哽咽的聲音來代替,或是以帶淚的笑容來訴說。
“我愛你,水蓮。”原敬久吐出一如先前那般真誠的示愛。
天知道,他等着再度重訴衷情,等了多久啊!
水蓮瞬間張大眼睛,眨了兩下之後,又恢復成平時的模樣。
“對不起……”沒來由的,水蓮突然吐出一句道歉。
“為什麼?”
原敬久被搞迷糊了。
他說愛水蓮,可水蓮給他的卻是道歉,這不合理吧?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與十幾年前還真有幾分相似啊!
“因為,我沒能相信你……我一直認定……你不會回來了……”水蓮咬了咬下唇。
“可我卻又在大路上開店找你,還把這間小屋整理起來,很奇怪吧。”水蓮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困窘表情。
“在那種情況下,等着我的你,才是傻吧!”
原敬久也知道,兩人能夠再度相聚的機會渺茫得幾乎是零,所以之前的分開,才會令他感到心口彷彿在淌血,更象是血已流盡;而這些年來的寂寞,則不停地啃蝕着他僅剩的愛意。。
但是……他活下來了。
而且更令他喜出望外的,是水蓮依然盼着他,即使不相信他會回親水,卻依舊等在路上。
“水蓮,你或許不會明白吧!但是讓我活下來的是你的心,為了守護它、帶它回來找你,所以我努力的活下來,而你……”原敬久伸手摸着水蓮的胸口,隔着夏衣,胸膛上的躍動清晰可辨,讓他迸出了笑聲。
“你身上這顆心是我的啊!所以儘管你不相信我回得來,但是我的心卻暗地支使着你,要你等着我、盼着我。”
水蓮聽着聽着,眼淚竟又掉了下來,淚水還滴在原敬久的臉頰上。“我老說你是傻子,結果最傻的卻是我!我怎麼忘了,我們根本沒分開過,其實我一直跟着你,你也日日夜夜陪着我……”
“別哭啊……你哭紅了眼,我就見不着你漂亮的眼睛了。”原敬久抹去水蓮的眼淚,語帶歉意地說:“當時你才十六歲,卻為了我受這麼多苦,真正過意不去的人是我才對。”
不過也許是老天有眼吧,為了讓他回水蓮的身邊,取他一臂,驅他回稻津國,讓他脫離原本的身份匆匆來會見水蓮;否則依他死板又不知變通的個性,只怕還得讓水蓮多挨上幾年的苦。
算起來…這代價是輕了。
“說的也是,哭了就看不清你的樣子了。”聽見原敬久的安慰,水蓮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但受苦的人是你吧,敬久。”水蓮的目光定在原敬久空蕩蕩的右邊袖子上。
“可我卻什麼都沒能給你。”
“你在我身邊,不是嗎?”原敬久笑開了一張臉,聲調已經沒了之前的苦澀。
“取你這朵清蓮在旁,就是最好的禮物了;更何況只是斷一隻手,就可以早些讓我回來見你,不也挺划算的?”
怎麼說他都還能擁抱心愛的水蓮,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你倒是越來越看得開了,我卻像沒長大似的……”水蓮伸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
“你長得夠大了,如果我再不加把勁,可就真的會變成一個一輩子都沒用的男人,只能依賴你了。”原敬久邊說邊將臉湊近水蓮的腰間,抱着他的纖腰吻了吻。
“至於你,像個孩子倒好,讓我疼就行了,別長大吧!”
“那我不長大,就看看你打算怎麼疼我?”水蓮抱着原敬久的頭,臉上滿是期待。
原敬久想了想,翻身坐起,輕吻他的唇。
“這個答案很複雜,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跟你慢慢解釋,如何?”
“你不是對我承諾過,要陪伴我一輩子,哪裏也不去嗎?所以我有的是時間,一定可以聽你慢慢解釋的。”
水蓮回吻着原敬久,關於原敬久對他的愛戀,必及原敬久深埋在心底的思念,他等了那麼久,當然想將一切都彌補回來,好好聽原敬久對他傾訴愛語。
“我要給你過去二十幾年沒得到的疼愛,還有……”原敬久吻着水蓮的發、吻着水蓮的頰。“不管你想不想收下我的心,你的下半輩子都得被我糾纏了……我的水蓮。”
雖然在過去,他給不了水蓮疼愛,更來不及寵溺水蓮;可現在,他有了自由、有了空閑,所以他要陪伴水蓮一生一世,直到兩人白髮蒼蒼都不分開。
水蓮啊水蓮……他獨一無二的清麗蓮花,如今總算能長伴他的身邊。
若要問他會愛水蓮多久、能愛水蓮有多深?
那麼,他或許會如此回答吧——
水蓮,即使將我一輩子的愛都給你,我依然覺得不夠,我想連下輩子的愛,都一併拿來疼你、愛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