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對宋世川毫無節制的笑聲，朱緋衣氣得臉都快抽筋了。
“是嗎？”她在心裏將自己罵了千百遍，居然還相信他是要講正經事，早知道她這上司不是“常人”了，還笨笨地順着他的話往下說，真是夠了，“可是我看協理你每次都笑得挺開心的不是嗎？”
“那是我怕你難過，所以不得不盡全力來滿足你的自信心。”宋世川自我陶醉得很，“我真是個體恤下屬的上司。”
如果可以的話，朱緋衣真的想朝着他那張俊臉罵粗話，順便出手將之搓圓捏扁，順帶送他兩拳，打掉那礙眼的笑！
如果能夠、如果能夠那樣做的話，她一定會很爽！
朱緋衣緊握着雙拳，在腦中勾勒着那美好的圖像，心情似乎好一點了。
“看來，你也能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宋世川終於停下笑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唇畔的那抹笑意。
這女人，一定在心裏算計着什麼，要不然怎會在這種情形下還能露出笑容。
“是啊。”突然被喚回現實，朱緋衣又擺上那副要笑不笑的冷樣，“還真是感謝協理您的大力協助。”
“可不是嗎？”向來不知道客氣怎麼寫的宋世川很自然地接下話，為了氣瘋她更是裝出一副委屈樣。
“你可別得寸進尺了！”雖然一直對自己做着心理建設，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她的老闆、她的上司，要給予他起碼的尊重；可是看來是失敗了，這次朱緋衣真的氣得很徹底。
“我有嗎？”宋世川還是一派悠閑自在地問着，彷彿無理取鬧的人是她，不對的人也是她。
朱緋衣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既然不能採取實質的反抗，在這裏陪他耍嘴皮子也只是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犧牲自己全身上下的細胞，與其如此還不如早點出去工作，看今天能不能早點回家。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別這樣，生氣了啊？”靠坐在沙發上，宋世川微抬起頭就看見她鐵青的臉色，“再說個笑話來聽聽嘛！”
“很抱歉。”朱緋衣擠出笑容，捉着他剛才的話。“您不是說了，我的笑話都冷斃了嗎？為了不麻煩您聽了很冷的笑話還要勉強自己捧腹大笑，我以後會注意不造成您的困擾的。”
“就說了不用客氣的。”宋世川彈了彈手指，“放心，多加練習，總會有所進步的，以後我工作煩悶，就要靠你說笑排遣了。”
朝她一眨眼，他笑得分外勾人，“你也不希望我又陷入低潮，累得全部門的人上醫院掛急診吧？”
這是威脅！
同時，朱緋衣也逐漸了解到一件事：她早成為眼前這個惡人的玩具了！
他分明就是故意尋自己開心，來提振他的精神與心情。
真過分，居然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之上，他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協理太抬舉我了，這個偉大的工作我恐怕難以勝任，還望另請高人！”雖然這個念頭一直存在，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強烈過。
她想要請調！
調到哪裏都無所謂，只要能讓她逃離這個惡魔都好！
“別妄自菲薄了，我相信你可以辦得到。”宋世川還是沒打算放過她。
“我自己實力如何，我最清楚，請協理不要做無理的要求。”
“無理？會嗎？”宋世川好疑惑。
“協理，我想秘書的工作，應該不包含講笑話給上司聽。”朱緋衣冷冷地提醒，希望他別太過分。
想當然，宋世川對她的警告自是充耳不聞。
“沒關係，就算工作上沒包含，身為朋友的你替我着想一下，也是無可厚非的嘛！”
朋友？什麼時候的事？有嗎？朱緋衣瞪大了眼，覺得好惶恐。
她要逃走，她一定要逃走。再待下去她一定會瘋，一定會！
“我外頭還有工作，先出去了，協理也別忘了群星的事。”
看着她一古腦兒地衝出去，宋世川笑了。
“當我的朋友有那麼可怕嗎？”他自問，“我的為人應該不算太差吧。沒錯，那她是在怕什麼？”
還有，她該不會到外頭去釘草人了吧？看她那模樣，感覺只要再一步，她的血管就會因怒氣而爆裂的樣子。
收起笑容，在望向辦公桌的同時，宋世川想到自己之前的失常現象。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為了逼使她正視自己的存在，在她身上他實在投注了太多的心力，才會在不見成果的時候煩躁不安。
該找點事情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同時也給外頭的人一點喘息的機會，省得群起反彈。
只是，他真設想到，她居然能逼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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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打起精神完成這一次的企劃案，朱緋衣決定繼續自己“尋夫之旅”的活動，所以她翻開電話本，開始物色下一個人選。
第一位，韋士的吳特助。
“是嗎？不要緊，我知道了。”乾脆地掛上電話，朱緋衣繼續下一個。
第二位，磊具的王副總。
“咦？那真不巧呢……別這麼說，以後還是有機會。”朱緋衣依舊不覺有異地掛上電話，繼續下一個。
“這樣嗎？”朱緋衣的聲音開始有些遲疑了，“不、不，我沒生氣……嗯，本來就該如此。”
掛上電話，她再往下打……
在被連續拒絕了六七次后，朱緋衣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難不成自己忙了一陣子后，外頭的天地全變色了嗎？要不然為什麼前陣子還猛獻殷勤、頻邀自己吃喝玩樂的男人們一下子全轉性了？
怎麼搞的？她好不容易逃離了牢頭的魔掌，居然會邀不到人？她有那麼差勁嗎？還是真的背到家了？
這代表了什麼？
朱緋衣想着：最近自己有何不當行為嗎？還是他們有了新對象？也沒那麼巧吧，六七個人全找到了新對象！
怎麼回事呢？朱緋衣盯着電話本，想着自己應該再打下去嗎？
“為什麼一臉痴獃樣？”宋世川一出來，就看見朱緋衣一副不知神遊到哪兒去的神情，“不去吃飯，想當仙呀？”
中午休息時間卻坐在位子上發獃，她是受了什麼驚嚇還是刺激？
朱緋衣轉回思緒，卻難掩心中的疑問。
“協理，對我們業界來說，最近是旺季嗎？”
宋世川倒沒想到她突然會這麼問，笑了笑，“這其實並不一定，我們沒有什麼明顯的旺、淡季之分，可是你覺得自己最近忙不忙？”
“是還好。”朱緋衣自認為該忙的都已經忙完了，是可以偷閑的時光啦，“那為什麼他們每個人都有事纏身？”
“他們？”宋世川挑起眉，“他們是誰？”
“他們是很多人的總稱。”朱緋衣才不要和他討論這種事咧。事實上她已經開始後悔幹嗎要問他了。
“很多人嗎？”宋世川稍微傾身，不費力地便見到她桌上攤開的電話簿，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她的志向，“怎麼，一閑下來，又要開始促銷啦？”
“什麼促銷，你能不能別說得那麼難聽？”那意思好像她是什麼賣不出去的青菜水果，搞清楚，她也是有很多人追的耶！
宋世川聳肩，“反正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怎麼，進行得不順利？”想起她剛才的問題，他很自然地推論，“全部都失敗了？”
“哪有。”朱緋衣逞強地否認，“他們多想跟我約會，只不過最近工作忙了點，騰不出時間罷了。”
“是嗎？”宋世川好含蓄地點着頭，心裏則在竊笑。
工作忙只是借口，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未來的一兩個月內，這群人將會永無止境地忙下去，只為了拒絕朱緋衣的邀約。
他們心裏惋不惋惜他是不清楚，可是他敢確定在自己之前有意無意的提醒兼暗示下，“他們”早已將朱緋衣貼上了專屬他宋世川的標籤，自然沒人敢搶啰。
想到這裏，他就倍感安心。
這下子閑雜人等全消失了，她總該看得到他了吧！
“協理？”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朱緋衣總覺得宋世川的笑容飽含着陰謀，“你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替他們高興，有工作忙總是好事嘛。”宋世川隨意地打發，“走吧，既然你中午沒有約會，不如和我一起去吃飯。”
“和你一起？”朱緋衣的聲音拉高了半度，而後想也不想地頻頻搖手，“不用了、不用了。”
宋世川收起笑容，危險地盯着她一臉的迴避。
“不用了？為什麼不用了？”這女人，依舊是這麼不給他面子，他難得主動約人耶！她居然不懂得好好把握機會，還膽敢拒絕，“我想最近這麼忙，好不容易渡過這關，請你吃個飯算是犒賞不行嗎？”
“真的不用了，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本來就是應該的，用不着特地請我吃飯了。”朱緋衣忙不迭地拒絕。
她哪有那麼笨，在中午時間和他共進午餐，先不提有沒有那個食慾和他面對面，一個不小心讓其他人看見，麻煩不就大了。萬一更不幸地被誤會，到時候緋聞纏身的她該以什麼條件去吸引她未來的丈夫？
再怎麼算都是弊大於利的情況，不行！不行！
“客氣就不像你了，緋衣。”宋世川第メ度地說出這句話，“而且你這樣子拒絕，實在是很傷我的心哦！”
誰在跟你客氣啊！朱緋衣真受不了他的自作多情。
“協理，真的不好意思，您還是自己去用餐吧，不用管我，真的！”他不理她，她反而落得輕鬆咧。
宋世川的嘴角都快被她氣得抽搐了。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搞的？
“緋衣，拒絕也該有個理由吧，更別說你之前四處答應別人的邀約，卻千百個不願意陪我吃頓飯，這樣厚此薄彼的行為很讓我心寒。”
他怎麼還不死心啊！朱緋衣真是拿他沒辦法，只好隨口說個理由搪塞。
“理由啊，因為我在節食！”
“哦？”宋世川挑高了眉，“是嗎？”
“當然，之前老是加班，一回家總是又餓又累，常常吃完消夜后就爬上床睡死，所以胖了不少，我想趁現在恢復一下。”為免他懷疑，朱緋衣原地轉了一圈，猶不忘補上一句增強可信度，“你也知道我想當少奶奶嘛，所以身材的保持可是很重要的，一丁點也馬虎不得。”
“所以。”再度坐下，朱緋衣給了結論，“協理您還是快去用餐吧！”
宋世川會信她才有鬼，這分明就是推托之詞，偏偏自己又沒辦法硬拉下臉皮、死賴活賴地拖着她走。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了。”他擠出笑容，“減肥當心別減過頭了。”
這個女人！自己真是會被氣死！
“不會的，協理慢走。”見他妥協，朱緋衣笑得比平日還燦爛。
宋世川又看了她一眼，才不情不願地踏出辦公室。
真是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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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假日，宋世川決定好好放鬆自己，來到了他以往常待的俱樂部，打算找人好好打上幾場球，轉移自己對朱緋衣的注意力，也免得太過專註於她而又發生前陣子那種反常現象。
但是才剛換好衣服踏進交誼廳，宋世川就怔愣在原地。
怎麼這麼巧？
同一時間，一身輕便球裝的朱緋衣也看到了他，笑得甜美的臉龐立刻垮了下來，真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敢這麼做！
故意的、故意的、百分之一億是故意的，要不然哪會那麼巧！她好不容易從工作中逃出來，又十分主動地發出邀約，但是他卻一樣遇得上，太扯了。
朱緋衣握緊手中新購的球拍，只差沒將它折斷以發泄自己的怒氣。
“世川？真是難得，好久沒看到你在這兒出現了！”朱緋衣身邊的林雅圖也看到了他，熱情地將宋世川拉了過來，“怎麼，你知道我今天會來，所以特地跑來找我的嗎？沒關係，不用害羞啦，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惦記着我，才會故意跑來這兒，想跟我來個不期而遇對吧？”
“不，純粹是巧合。”林雅圖的熱情並沒有喚起宋世川的共鳴，他只是盯着一旁的朱緋衣，“你怎麼會在這裏？”
由於這個俱樂部是采會員制，而他很確信她並不是這裏的會員，要不然自己以前早遇過她了。
這麼說，就是雅圖帶她來的？他們兩個怎麼會扯在一塊兒？他很確信自己並沒有熱心地當什麼介紹人才是。
“我想，關於這件事我並不需要向您報告才是。”朱緋衣真的受夠了。
他都不知道什麼叫作私隱嗎？這樣跟着她又得到了些什麼好處？她真是搞不懂他的想法耶！
“雅圖？”看來她是發脾氣了，宋世川也不白費力氣，轉而詢問自己的友人，“你怎麼會和我的秘書在一起？”
向來不拘小節的林雅圖倒也不覺得他的問話過於尖銳，只是很隨意地回答：“聽說你們這陣子忙翻了不是嗎？正好今天有空，所以我和緋衣就約好了來打球，也好舒筋活骨。”
緋衣？約好？他們兩個有這麼熟嗎？
“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兩個的交情已經這麼好了？”
“怎麼，你嫉妒嗎？”林雅圖愣愣地問。
“不是！”宋世川連忙否認，“我只是不知道。”
“你沒必要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吧！”朱緋衣在一旁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卻又不能限制林雅圖的回答。
林雅圖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這兩個人是怎麼了？
“世川，我知道你很愛我，放心吧，不管我跟誰一起玩，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重要的。”林雅圖勾住他的肩，不着痕迹地將他拉到一旁，“你在發什麼瘋？忙昏頭了嗎？”
“沒事，發瘋的是那個女人，一開口就嗆死人。”宋世川悶悶地抱怨，只差沒和他坦白其實最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是，她居然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和林雅圖搭上線，還相約出遊！
林雅圖傲沉吟，“你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緋衣平常應該不會這樣的。”
要他說，想必是這個好友又做了什麼事，才會讓他的秘書一見到他就避若蛇蠍，完全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的樣子。
“你又知道她不會了。”宋世川不平衡地嚷着，心裏想着朱緋衣和林雅圖在一塊兒時，不會都是溫柔可人的模樣吧！
啐，差別待遇啊！想到這裏，他不禁滿腹怒火。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林雅圖再遲鈍，也看得出來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麼，“兄弟，你的風度快蕩然無存啰！”
“遇上她那種人，什麼風度都很難保持！”
面對好友的怒氣，林雅圖很直接地驚嘆。
“你生氣了？你居然會直接把怒火吼出來？”這真是太神奇了，他這個好友向來不是最捺得住性子的嗎？
“是又怎樣！”被他這麼一嚷，宋世川有些赧然，“我警告你別笑！”
“好。”林雅圖憋住氣，就怕自己笑出來，實在忍得很辛苦。
“不過……”深吸了口氣忍住笑意，他像發現新大陸般地看向宋世川，“你要好好地跟我談談，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居然讓你轉性了？”
“沒事。”
“沒事才怪。”林雅圖哪會相信他極度敷衍的說辭，決定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畢竟機會難得嘛！
再度被晾在一旁的朱緋衣已經氣到連氣都不想發了，因為就算她被氣死了，事情也還是如此，一點也不會改變。
算了、算了，她下次不找他的朋友下手行了吧！這樣也好，免得到時候她真的成功“捕獲”對方后，三不五時還得碰見宋世川，那會大幅減少她的壽命與當少奶奶的樂趣。
想來，自己還是早點閃人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