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什麼？”宋世川皺眉，事情會不會跳接得太快了？他有漏聽哪個部分嗎？怎麼一下子變成她欠她母親一台洗衣機了？

“因為洗衣機被我弄壞了啊！”直到五年後的現在，朱緋衣仍是不明白為何標榜着操作簡易的全自動洗衣機，會在自己使用一次后就報銷了。

至此，宋世川還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作何反應。

“除了洗衣服之外，舉凡涉及家事類我的表現都像個白痴一樣，所以我就開始煩惱將來的生活該怎麼辦，因為我娘言明不准我死賴在家裏。”朱緋衣聳聳肩，“很小氣吧！不過是弄壞她的洗衣機、抽油煙機、烤箱、微波爐，和燙壞她新買的洋裝而已，那麼愛記恨。”

宋世川失笑，倒是很同情她母親。

“看來，你真的對家事很不拿手。”

朱緋衣手一攤，“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所以我就想到，如果我想自由自在、平安順利地生活，就只有當少奶奶一途了。”

宋世川點點頭，“需要有人服侍你就對了。”

“倒也不一定要服侍，只要能幫我做家事、打理家裏就行了。”朱緋衣一想起，都還有點無奈，“這是我最初的原因，到了大學后，看到的東西多了，想要的東西也多了，對於自己的未來就不由得更認真地思考起來，直覺得當個少奶奶真是符合我的個性。”

“是嗎？”宋世川帶點懷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以她的個性來說，當個閑閑無事的少奶奶怕不悶瘋了她。

“當然，有錢有閑，想上哪兒玩就上哪兒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考慮太多，也不用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更不用擔心家裏凈是一堆壞掉的家電，這樣不是很好嗎？”朱緋衣看着他，越說越樂。

宋世川瞧她一臉陶醉的模樣，不由得想笑。

一樣的願望，不知道為何由她來說，就覺得很可愛，明明自己就很討厭那些一心想攀龍附風的人吶！

也許，是因為她的動機和別人不太一樣吧！

“你母親知道你的人生目標嗎？”宋世川倒是很有興趣知道。

“知道。”提到這個，朱緋衣快樂的神情稍稍收斂，換上的是微悶。

“她怎麼說？”

“我媽知道我的偉大志向後，只是哼了兩聲說：那你乾脆去當人家的情婦算了。”朱緋衣撇了撇嘴，想到就有氣。

“那你怎麼回答。”宋世川努力地強忍笑意。

“我說：無奈你女兒我的資質不夠，恐難勝任情婦一職。”

“這話怎麼說？”宋世川又不解了。說真的，他很難跟上朱緋衣的思考邏輯，那十足像個完全未知的思維繫統。

“你不懂嗎？”朱緋衣一副“大家都該知道”的樣子。

宋世川點點頭，反問：“我該懂嗎？”

他又沒想過要當人家的少奶奶或情婦，該從何了解？又何須了解？

聽他這麼說也有道理，朱緋衣開始解說：“情婦和少奶奶的物質生活雖然差不多，可是做人家情婦可累多了。除了要想辦法討人歡心、曲意承歡、裝模作樣外，還要忍受外界不善的眼光及自身的良心譴責，多不好啊！萬一不幸有小孩的話，還會連累到下一代，說有多慘就有多慘，還不如當少奶奶的好。”

“真有你的！”她是從哪兒想出這種歪理的？

“而且，我媽雖然那樣說，可是如果我真聽她的話去當人家的情婦，她不卯起來痛扁我順帶脫離母女關係才怪！”朱緋衣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我才不會自找麻煩，又不是什麼好差事。”

宋世川微微一笑，終於了解整件事的來源始末。

不過，他也因此發現了另一個重點，就是她相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全公司排名第一的黃金單身漢不就在她眼前，她居然會視而不見？這教他的面子往哪裏擱呢？

“所以，你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正在過濾人選？”

“嗯。”朱緋衣急急地解釋，“不過我會以不影響公事為優先考量，也會注意不與那些候選人有任何不愉快發生。”

宋世川挑了挑眉，對於她忽視自己的行為怎麼也沒法子釋然，“但是你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要找我下手？”

這真的很沒面子，尤其看她的標準似乎也不高嘛，這樣簡直是在侮辱他！

她之前的約會對象，甚至是以後的約會對象，絕對沒有一個條件會比他好的！他有這個自信。

朱緋衣疑惑地看着他，被問得有些怔然。

還下手咧，當她是殺人犯呀？

“沒聽過兔子不吃窩邊草呀！”即使覺得他的問題很怪，朱緋衣還是說出自己的原則。

“但是截至目前為止，你找的不都是公司里的同仁！”宋世川十分難以接受。

朱緋衣笑了，“我怕太挑反而找不到，所以把窩的定義縮得很小。”

其實她偶爾也會覺得這樣不太好，畢竟若沒有結果，以後雙方見面真的會有點小尷尬吧；雖然她已經盡量謹守着不吃自食，吃人一頓就還人一餐的原則，但是對方有什麼想法她也很難掌握。

“很小？”宋世川點點頭，“就這間辦公室嗎？”

“沒錯。”朱緋衣很樂地點頭。

宋世川瞠大眼，心想這女人真的是太過分了，一點也不懂得尊重他這個主管。

“只是一開始嘛，所以認識的當然只有公司的同事。”朱緋衣看他突然有點變色的臉，訥訥地解釋，“好啦，如果你覺得不妥，我以後會把範圍設在公司外。”

其實現在也沒差了，反正她手上的廠商資料越來越多，來拜訪宋世川的友人也不少，候選名單可是多了不少。

她突然覺得，在這個單位也真的不錯，畢竟她這個主管就跟個發光體一樣，姑且還可以稱得上是“青年才俊吸引器”哦！

宋世川聽着她越描越黑的解釋，冷冷地笑了。

決定了，於公於私，他都該限制一下她的“不當”行為。

“晚上的發表會很重要，你務必一同出席。”他好遺憾地抬頭對上她的眼，“你說過的，在不影響公事為前提是吧？”

這個，就當作是第一步吧！

朱緋衣小姐晚餐約會的對象，抱歉了。

#·#·#

“咦，這不是我家的緋衣嗎？”

好輕快的聲音在朱緋衣身後響起，她勉強擠出微笑，心裏卻直犯嘀咕。

搞什麼鬼，又來了？

“宋協理，這麼巧？”

朱緋衣今晚約會的對象，正巧就是最近合作案的負責人路仁一。

“是呀，今天輪到你啊！”宋世川自顧自地在朱緋衣身旁的空位坐下，完全不理會她暗地裏殺人的眸光。

反正他也習慣了，就不信她真敢翻臉，破壞她優良的形象。

“什麼？”路仁一不解，“什麼輪到我了？”

朱緋衣咬着牙，暗地裏忍不住地踢他一腳。既然他先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了。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想找她麻煩！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真巧。”宋世川面不改色地笑着，“對了，不介意我坐下吧，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這是逕自坐下來后才該考慮的問題嗎？

朱緋衣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很想開口趕人，卻又礙着他的面子與自己的形象；而且她很肯定，他會這麼問，擺明了是吃定她和路仁一都不會給他難堪。

卑鄙的小人！

“不會。”路仁一果然客氣得很，畢竟對方可是彼方公司的未來繼承人，就算他的行為有些逾矩，也不好意思直說，“大家一起坐也比較熱鬧嘛！”

“我也是這麼覺得。”宋世川笑得可得意了。

“協理沒和人約好嗎？”朱緋衣盡量保持正常的語氣，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只差沒讓她的臉部抽筋，“我記得您今晚有約的，不需要顧慮到我們。”

“緋衣真是我盡責的好秘書啊！”宋世川彎起食指，輕輕地彈了下她的額頭，“不用擔心，我今天的約會早結束了，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

朱緋衣眯起眼，拉下他停在自己額上的手。真的很想跟他說，他的自由讓她很不自由。

路仁一看着眼前這一幕，突然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好似有些噯昧，該不會自己約了不該約的人吧？有可能喔，要不然宋世川怎麼會這麼貿然就坐下，照理來說，他向來是很識時務的。

看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似乎太親密了吧！

瞧他做了什麼蠢事，居然想和宋世川搶人！看來，自己得打消追求朱緋衣的念頭了。

“而且，我正好有點公事想跟路先生談談。”宋世川朝發愣的路仁一一笑，成功地打斷朱緋衣欲出口的話語。

“哦，不知道是什麼事？”路仁一很快地回神。

“還不就是我們現在手頭上的那樁案子。”宋世川不甚在意地召來服務生，點了份餐才繼續說：“關於發表會，我希望……”

朱緋衣看着他順利地將路仁一的注意力全轉到公事上，牙咬得都酸了。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她真是不明白自己這個上司最近是怎麼了，經常像今天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成功地吸引走自己約會對象的注意力，讓她無法好好地做出人格個性的評估。

說明白一點，她真的懷疑他是存心來破壞自己的好事，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巧，不管她挑哪家餐廳，選什麼日子，總是能和他不期而遇，而他很恰好地就有公事要和她的約會對象淡。

真那麼巧，她乾脆去簽樂透彩算了！

怎麼？自己是哪兒惹到他了？應該沒有吧？他交代的公事她也都有做完，更沒有耽誤一點，他為什麼要和她過不去呢？

撐着下巴，朱緋衣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唉，不管他的用意是什麼，自己的確是被他打擾了，這下子什麼人選也沒辦法做過濾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正在與路仁一談話的宋世川，瞥了眼身旁的朱緋衣；見她一臉苦惱的模樣，他不由得笑了。

好玩，破壞人家的好事果然很有樂趣。

#·#·#

晚上六時三十分，宋世川由自己的辦公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正猛敲着計算機的朱緋衣。

“咦，真難得啊。”宋世川將手上的活頁夾往她桌上一放，嘖嘖稱奇地道，“今晚沒約會啊，緋衣？”

朱緋衣抬頭看他，冷冷地回話：“反正不管到哪裏都可以遇上協理，還不如待在辦公室裏頭加班，免得老是要勞煩協理四處找人。”

她伸手拿過他放下的活頁夾，準備歸檔，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抬頭。

“對了，不知道協理還覺得與哪家的合作案有問題？也許我該先行替您安排會議，以免老是打擾別人的私人時間。”

她這是在抱怨嗎？

宋世川忍不住露出興味盎然的眼神，飽含捉弄意味地看着冷淡一臉的她。

“怎麼，找不到好對象嗎？說話這麼沖？”

聽他這麼說，朱緋衣的火氣更旺了，“協理，你不覺得會有這種結果，你要負點責任嗎？”這麼說還是客氣了，他應該要負全部的責任。

“這種結果是指？”宋世川虛心求教地問。

“你不要再裝了好不好！”連日來的積怨，朱緋衣一次爆發，“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我每次和人吃飯都可以和你撞見，而且你還剛好有公事和人家談？騙小孩也沒人要信吧！”

如果他們部門規劃出來的案子真是漏洞百出的話，外頭那十幾個人和他們兩個也用不着那麼拚命地工作了，不是嗎？

宋世川好無辜地聳聳肩。“緋衣，世界上的事無奇不有，你這麼以偏概全實在是不應該，總不能因為發生的機率低就說它不可能吧！”

總之，他就是不承認。

“好，就算那真的都是巧合吧。”朱緋衣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他爭論這種拿不出證據的事情，“可是協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用意，為什麼每次都要來打擾我的約會？”

就算他真的有公事要談，就不能自己另外約時間嗎？

“這個嘛，我想你的目標不是很明確了嗎？吃飯也只是個形式而已，應該不會介意我佔用一點時間才對。”宋世川依舊是有話可說。

“我是不介意您佔用‘一點’時間，但我只能說您的時間觀念真的很差！”差到一坐下就根本不知道該起來！那根本不是一點時間好嗎？

“是嗎？倒是沒人這麼說過呢。”宋世川還笑得出來。

朱緋衣快氣炸了。

“協理。”她沒好氣地喚道，“我現在的對象還在尋找當中，外面的評價再高，還是要自己看過、談過，認識了，才知道對方的人品到底好不好，個性和自己合不合。我是想當少奶奶沒錯，我約會的對象也都是能完成我的願望的人沒錯，可是我不想結婚之後當個深閨怨婦或者以離婚收場；所以現在的約會都是很重要的，你知道嗎？”她越講越生氣。

“意思是，我打亂了你的計劃？”宋世川裝得很成功，一副不解模樣。

“沒錯。”說了那麼多，朱緋衣也不和他客氣了，“你最近的行為，讓我真的很懷疑你是故意搞破壞的。老是碰上也就算了，還二話不說地就坐下來拉着人家一直聊公事，讓我一個人晾在旁邊捉蚊子，一談起事情就完全忘了自己在哪裏，是什麼樣的情形，讓人火大卻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發飆！”

哦，聽起來她真的很不滿呢！宋世川忍不住在心裏竊笑着，表面上卻仍得維持正經。

“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一談起公事就什麼都不顧，造成你的困擾，真是抱歉。”道歉的話，他說得可溜得很。

看他這樣，朱緋衣倒不好繼續追着他罵了。

“還好啦！”反正心裏的怨氣也都一次爆發出來，況且他也道歉了，她也就沒那麼氣了，“只是協理，請你下次別再這麼做了。”她真的是怕到了。

“嗯，我知道了。”

這招不成，他還有別招，不要緊的。

見他答應得爽快，朱緋衣也鬆了一口氣。

這樣，她的計劃總能順利進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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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朱緋衣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沒錯，宋世川是沒再妨礙她的約會，因為她也沒時間去安排約會了！自那天過後沒多久，她就發覺自己的下班時間嚴重延後；要不然就是被他拖着四處出席什麼聚會，真是他x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像今晚，她就被他拉來出席某個集團的發表會，但她根本連這家公司的名字都沒聽過！什麼嘛，又不是合作廠商，拉着她來有什麼意義？

分明是整她，分明是！

“緋衣，怎麼啦？”宋世川低下頭，看着她一臉忿忿不平，“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又是菜色不合你的胃口嗎？”

“協理，如果你有意阻止我的話，為什麼不直說？”朱緋衣決定跟他攤牌，要不然她遲早會因內傷而死。

“阻止？”宋世川當然是故作不了解地反問她，“要阻止你什麼？你又要我直說什麼？”

“阻止我的尋夢計劃啊！”朱緋衣沒好氣地說。

“怎麼會呢？”宋世川毫不猶豫地反駁，彷彿他真的不曾這麼想，“我不是承諾過不會再打擾你的約會了嗎？這陣子我也沒再和你遇見不是嗎？還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又做了什麼事？”

“您做的事可多了。”朱緋衣咬牙，就怕自己當著眾人的面給他難看，傳出去可就難聽了。

雖然在這段期間，她已經完全地看清她這個上司有多麼隨興，也習慣與他說話不需太多官腔，直來直往即可；但是在外人面前，她還是儘可能地提醒自己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上司，多多少少也要在別人面前給他一點面子。

吵吵鬧鬧的事，在私底下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