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輛嶄新的黑色房車在車流中穩定地前行。
駕駛座上的男子單手扶着方向盤,戴着墨鏡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卻讓人忍不住一再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剪裁合身的西服襯出他的好體態,絲質襯衫下隱約還可以看見起伏的肌肉,搭上他修剪得極具個性的短髮、深邃的五官、下巴的短髭,這男人怎麼看都像個性格男星,而不是個企業家。
說他粗獷,但他身上又帶着都市的雅痞氣息;說他斯文,卻連笑容都性格至極,一種混合著文明跟野蠻兩種特質的男人。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忍不住多瞄了他兩眼。
「楚拓,我們現在去哪?你上次說要去吃的那家法國菜,我們今天去好不好?」女子的聲音帶着撒嬌之意。她是個時髦的女人,站在楚拓身邊也夠登對。楚拓是她交過最難以捉摸,卻也最讓人放不開手的男人。
「今天不行,我現在要去接個朋友。」楚拓的目光懶洋洋地放在前方,手指隨着車內的爵士樂輕輕敲着方向盤。
「什麼朋友?我們約會為什麼要有電燈泡?」女子不大高興地噘起嘴。
「他車壞了,我只是送他一程。」他可有可無地解釋着。
她不敢再多說,只是抿着嘴沈默着。
楚拓也沒開口,就這樣默默開着車。
接着她從他車上的雜物櫃裏拿出一條尚未開封的口香糖,拆開包裝后問他:「你要不要?」
他搖了搖頭。
她覺得有點無趣,按下車窗,將手裏的垃圾往車窗外隨手扔出。
嘎——
車子忽然滑向車道旁邊,然後緊急煞車。
「發生什麼事了?」她被嚇到了,以為發生了車禍。訝然地轉頭看他,卻發現遮掩在墨鏡下的他這次有了表情,臉上的肌肉隱隱抽動。
「下車。」他丟出兩個字。
「什……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她聽說楚拓並不是難取悅的人,跟他交往雖然有點壓力,但交往以來他還算有禮,又懂得生活,不像有些有錢人,只懂得賺錢,連品味都沒有。雖然他交往過不少女人,但好像也沒聽過他劈腿,算不上是花花公子類型。還以為她這次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人了,而現在他卻叫她下車?
「我說了,下車。」楚拓的聲音又冷了幾分,還帶點不耐煩。
「為什麼?我不懂。因為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打開口香糖嗎?」她的聲音逐漸拔高,開始有歇斯底里之勢。
他幾乎冷笑出聲。「因為你亂丟垃圾。」
「什麼?」她不敢相信地眨動着那對漂亮的假睫毛。
然而楚拓已經不耐煩,彎身探手打開她身側的車門,趕人的姿態做得很明顯。
她脹紅了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卻在遇到他神情冷硬的臉龐時縮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她噘着嘴下了車,彎身想罵他兩句時,車子卻已經毫不遲疑地開上路。
楚拓開車的方式跟他的人一樣,流暢、俐落又性格,將女人氣急敗壞的吼叫聲拋在身後,他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輕微的笑意。
不過笑意沒多久就褪去,墨鏡下的眼神有點無奈。唉,最近他的耐性越來越差了。
平日他任由自己的女伴使性子、挑剔,他都無所謂,也不發脾氣,大家都會以為他的脾氣不錯,卻不知道一旦踩到他的死穴,他可是連警告都不會有,直接就甩了對方,毫不留戀,絕不回頭。
而當女方被問到分手理由,通常只能慍怒地猛皺眉頭,什麼都說不出口。畢竟說出因為亂丟垃圾這類奇怪的理由而分手,只會讓人覺得男方只是找借口甩掉而已。
看了眼手腕上的薄型腕錶,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踩下油門,開始在車陣中靈活地穿梭,半小時后,他將車子停在某家汽車展售場的停車場,人下了車。
人一踏進展售中心,楚拓摘下墨鏡,視線在室內搜索着,這裏的氣氛有些躁動,而他的出現,也引來許多人的目光。
遠遠地楚拓看到要找的人,那人正一臉哀怨地坐在沙發上,拿着資料請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填寫。
楚拓朝柯宇梁揮了下手,表示自己到了。
沒多久,柯宇梁跑了過來。
「拓哥,抱歉,還要一點時間。」柯宇梁手裏還抓着資料,一臉無奈而抱歉地說。
「奇怪,急着去車廠拿車的不是你嗎?我遲了些,還怕你等了。今天業績很好嗎?」楚拓挑了下眉問。
「業績?別說了。」柯宇梁將手裏的資料遞給他。「我賣車賣這麼久,第一次被這小姐給打敗了。你看看這規格,居然給我開價四十九萬八,你說這不是要命嗎?」柯宇梁一臉苦笑。
「嗯,配備表很齊全,還搭配導航系統、車用DVD……四十九萬八,一毛也不給你賺,狠角色,你賣啦?」楚拓忍不住對買車的人感到好奇。
車子因為配備不同,會有不同的價格,而業務員則有價差的利潤,只要能把車賣出,有時候會在範圍內多給些贈品、額外的配備,或是在價格上給予限度的折扣。只是這張表上列的配備,要用四十九萬八購買,剛好是他業務員權限的極限,等於光有業績,沒有任何賺頭。
「我一點都不想賣。看她秀秀氣氣的,原本以為應該是個好擺平的女人,誰想到她一毛都不加,我說不能賣,她也不走,在這兒坐了一整天了。相信嗎?從中午到現在,都幾小時了。」柯宇梁露出投降的表情。
楚拓差點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人是做過功課,從行家身上探過行情才來的。她開的價格既不會讓你賠錢,也不會讓你有賺頭,堅持久了,需要業績的業務員自然會賣她。這人會是個優秀的業務員,我很感興趣。而且中午就來,都七、八小時了,意志力也夠堅定。」楚拓欣賞地說。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柯宇梁抗議。
「哈哈,你是阿海的朋友,不是我朋友。」楚拓毫不客氣地回答。確實,阿梁以前在阿海的車廠工作,他會認識阿梁也是因為阿海。
「我就懷疑她是有備而來,她在那邊坐了七、八個小時,中間我們訂便當,她還請我們幫忙訂一個。整天就坐在那邊沙發上,安靜地看着書,看着雜誌,每次我經過就問我要賣了嗎,快把我搞瘋了。」
「所以最後你還是決定賣她了?」楚拓問。
「本來還在掙扎,最後我們主任來了,說要賣她,我只好拿出資料讓她填寫啦!等我辦完她的事就可以走了。不好意思,還讓你這大忙人來接我。」柯宇梁帶着歉意地說。
「那你忙吧,半小時內搞定。」
「好,那我去了。其實她長得挺漂亮,我約約看,說不定可以把到妹。」柯宇梁咧着嘴笑笑,轉身離開。
楚拓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他看着那個背對着他的女人起身,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從背影看來,她的體型苗條,肩線纖細優雅,是男人會想擁住,好好保護的柔弱模樣。而她過肩的長發既沒染也沒燙,烏黑柔亮得讓人忍不住想摸摸看。雖然沒有看到正面,他從背面看還挺喜歡這女人的。
當談話的聲響從空氣中隱隱飄入他的耳朵,聽見她的聲音柔柔的,帶着一點清脆,他不由得想,這種聲音若說起枕邊細語,肯定相當迷人。
忽然間他很想瞧瞧這位有個性的小姐,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或許他可以約她吃頓飯,反正他剛分手了。
楚拓才往前跨了幾步,那女人卻已經起身。他發現她不算很高,若站到將近一百八的他身邊,恐怕更顯嬌小,而包裹在棉衫跟牛仔褲底下的身材也十分姣好。
「那麼就麻煩你了,柯先生。」
「沒問題,我一定幫你辦妥,姜小姐,你真是行家,我賣車還沒賣過這種規格配這種價格。你賺到了!」柯宇梁也起身,朝楚拓揮了揮手,表示事情完成了,可以走了。
楚拓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還在思索間,就見那位小姐轉過身來,看見正看着她的自己,她整個人僵住了。
楚拓盯着她的臉看,目光自動分析着她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瞳眸、纖秀挺直的鼻樑、小巧的菱唇、瓜子臉、白皙的肌膚,還有……震驚的表情!
「楚……楚拓!」姜瑛凡盯着眼前忽然出現的男人,感覺自己腦門一熱,一時間失去了行為能力。
而她的反常也讓他認出她來。
「瑛凡?你怎麼……」這下換楚拓震驚了,她居然是他所認識的人,而且第一時間還沒認出她來。「你變了許多,瑛凡。」他回過神,淡笑。
他那迅速回復鎮定的模樣有些惹惱了姜瑛凡,也讓她從驚愕中回神。「你倒是沒太多改變,只是老了一點。」她沈靜了下來,回嘴的話還帶着一點諷刺。
她的反應讓楚拓微微掀了下眉。這可不是他認識的姜瑛凡會有的反應,多年前的她只是個嬌弱的富家千金,對他可以說是挺順服的,凡事都依賴他而活。而今這個女子雖然一樣細緻美麗,眼眸里的光芒已經不同以往,說話的氣勢也大多了。
她的改變真讓他詫異不已。
「啊,你們認識呀?」柯宇梁驚喜地問。
「認識。」
「不熟。」
兩個聲音一起出現,然後她斜看他一眼,再把目光拉回到柯宇梁身上。「只是過去不熟的舊識。」
然而楚拓的反應卻是雙手盤胸,一臉興味地望着她。「原來我現在淪為不熟的舊識了。我這個不熟的舊識可以請你吃頓飯,好讓你熟悉熟悉嗎?」
她訝異地望着他,好像意外他會開口邀約一樣。「抱歉,我今天沒空,改天有機會再說吧!」
反正他也沒她電話地址,改哪一天都一樣,他們不會再相逢。
她現在只想離開,找個安靜的地方平靜她混亂的思緒。沒想到努力了三年,再見到他,她還是這麼容易驚慌失措,簡直像個孩子。
「瑛凡……」楚拓還待開口。
「我先走了,兩位告辭了。」姜瑛凡朝兩個男人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走出去,那腰桿挺得比平常都要直。
柯宇梁看了楚拓一眼。「拓哥,不熟的舊識?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女人面前吃癟耶,好爽,呵呵。」
楚拓抽出插在口袋的手,敲了他腦袋一記。「拿來。」
「拿什麼?」柯宇梁傻傻地問。
楚拓直接抽走了他手裏的資料夾。
「喂,那是客戶資料,不能給你——」阿梁反應過來撲了過去,死命護住資料夾。現在可是在公司,他怎麼可以明目張胆地違規。再說,他還很想知道拓哥跟那女人什麼關係,這交出去就別想套出來了。
楚拓任他將資料夾拿走,只是緊瞪着他。「給你五分鐘,把電話地址抄給我。」
「不行,我不能泄漏客戶資料,除非……你回答我個問題。」阿梁抱着資料夾,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
楚拓的眼微微瞇起。「說吧!」
阿梁聞言咧嘴一笑。「這位姓姜的小姐到底是你什麼人?前女友?」
楚拓的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然後低沈著嗓音吐出兩個字——
「前妻。」
「什麼?」阿梁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久都忘記合上。拓哥什麼時候結過婚?不知道阿海知不知道?好大的八卦呀!
趁阿梁完全呈現呆傻狀態時,沒耐性的楚拓抽出他的檔案夾,自己抄寫起電話地址來。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資料夾上夾着的那張名片,上面印着姜瑛凡三個字,但職稱卻讓他詫異極了。
業務專員。
她真的是個業務員?他怎樣想都想不到,三年前那個只會等着他下班,盼望他多分點時間給她的柔弱女子,居然成了一個業務員!
究竟是她變得太多,還是他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這女人?
楚拓手指彈了彈名片,眼底的興味更為濃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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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公寓的陽台穿進室內,客廳里,姜瑛凡捧着咖啡杯發獃。
這是星期天的早晨,睡懶覺的好時間,她也忙了一周了,應該好好休息才對,但她卻七早八早就醒來,煮了咖啡,像個醒不過來的傻蛋坐在這裏發獃。
「姜瑛凡,你真是個沒用的傢伙!」
她苦笑着放下了杯子,至今仍無法遺忘昨天在汽車展售場遇到楚拓的事。從昨晚到現在,她什麼事情也沒做,就是發獃。
三年了,她跟他分開三年了。她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因為她刻意搬離了原來山上的別墅,把爹地留給她的幾處住所都賣掉了,離開他的生活圈,她除了想讓自己重新開始,也是為了還給他一個清心的環境。
而他們卻在此時重逢,這是什麼道理呢?
如果每個人都有命定的另一半,她大概就是楚拓與他命定女子中間的絆腳石。曾經她以為自己該是那個他生命的另外一半,但最後她才發現,她的愛帶給他的竟然是負擔與捆綁。原來她就是那種小說中的女配角,那種偏執狂,單方面狂戀男主角的那種角色。
三年前,當她從醫院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楚拓那張充滿疲憊、長滿鬍渣的臉龐。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這個她從許多年前就喜歡上、愛上的男子,心裏充滿了無奈的悲哀。她靜靜地哭泣,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那時起,她決定放他自由,也決定咬牙重新站起來。她知道失去他自己必然痛苦,但是苦苦抓着他,不僅她苦,他也不快樂。那時她深深體會到,自己愛他的方式一直都沒讓他感覺到幸福,身為他名義上的妻子,也頂多是個失敗的妻子。
抹了抹臉,姜瑛凡拒絕再這樣頹廢,起身將咖啡杯洗好收妥,進房裏拿了她自製的地圖跟相機,從玄關帶走車鑰匙,人就出門了。
「既然沒辦法休息,那就工作吧!」
她露出一抹笑容,開始覺得剛剛自己沈溺於混亂的過去一點意義都沒有。就算她偶然跟他相遇了又怎樣?她不會再去找他,他也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所以何必自尋苦惱?
但她不知道的是,當她下了樓,牽出機車時,有一雙眸子從車窗內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楚拓坐在自己的黑色房車內,訝異地看着姜瑛凡牽出機車,然後發動它。
「這丫頭不是連腳踏車都不會騎?什麼時候連機車都學會了?」
他的目光緊盯着那抹纖細的身影,昨天遇到她之後,他的腦子居然充滿了她的身影。三年前,當她一言不發地消失,只留下籤妥的離婚協議書時,他不是沒找過她,畢竟她父親死前托他照顧她。但是找了一陣子都沒消息之後,忙碌於事業中的他逐漸遺忘了這個負擔。
偶爾夜深人靜時,他會想起這段為期只有半年的婚姻,卻不知道若找她回來,他要將她擺在什麼位子。他知道過去的她愛着他,他曾經以為那是小女生的迷戀,但當她開車追逐着他,在意外發生時選擇撞出護欄保護他時,他就知道瑛凡真的愛他。
因為無以回報她的愛,所以他也只好讓她走。而昨日再相遇,他發現她真的與印象中的姜瑛凡差太多了。
楚拓開着車,緩緩地跟在她機車後面,看着她走走停停,時而停到路邊看地圖,時而皺眉地看着四周店家的看板。他不禁好奇她在做什麼,差點就要下車問她了。不過當她拿出相機拍着街口的照片,又不斷拿筆在地圖上作記號時,他有點明白她在做什麼了。
「土法鍊鋼嗎?還是路痴的特別認路法?」
他覺得好笑。瑛凡是個路痴,這個他知道,只是現在都有了一堆衛星定位系統,她何必要這樣認路呢?
雖然覺得她的行為呆傻得可愛,但他沒阻止她,也沒下車出現在她面前。就這樣跟在她身後,看着她認真地做着筆記,拍着照片。
他忽然發現,從認識以來,他似乎不曾這樣看過她。
一直都是她追在他屁股後面跑,而他幾時曾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過?更別說是這樣默默地從身後看着她。
會不會他自以為了解她,但其實根本從來不曾懂過她?
想起昨天她那令他驚詫的改變,他越來越相信自己從不曾真正認識她。
以前的他會覺得這樣跟在一個人身後,什麼事也不做,肯定很無聊。但是他現在一點也不無聊,看着她那種種生動的肢體動作,他的嘴角不斷漾開久違的開朗笑容。光是這樣看着她,就樂趣十足呢!
此時的她就停在路邊,用鉛筆在筆記本上畫著什麼,他還真想有個望遠鏡,可以讓他看清楚她在寫些什麼。
「楚拓,你開始像個變態了。」他低聲警告自己,聲音還帶着笑意。
然而才抬起頭,他就發現她又發動機車往前騎了,他只好緩緩地跟上。一個紅綠燈之後,她右轉,他也跟着右轉,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渾身發冷。
他看到她前面不遠處,停靠在路邊的卡車忽然無預警地打開車門,而距離那輛車只有短短几公尺的瑛凡顯然也沒預料到。
「瑛凡——」他狂吼出聲,眼前的一幕正如預料,但他卻救不了她。
他看到她的身子被忽然打開的車門掃下,機車往前摔出,她的人也在空中畫了道弧線后摔落地面。
他踩住煞車,拉起手煞車,急忙地下了車。
「可惡,你到底怎麼搞的?開車門前不用先看看嗎?」他朝呆愣在旁的卡車司機吼叫,目光卻只停留在她身上。
姜瑛凡摔倒在地,意識有一大段的空白。當她的眼前出現楚拓的臉時,她喃喃低語了兩句。
「你說什麼?瑛凡!」他蹲靠在她身邊,把頭湊近她嘴旁。
只聽到她用虛弱的聲音說:「完了……我一定變白痴了,我一直看到……幻影。」
「什麼幻影?」他急切地問,好擔心她的狀況。
「楚拓……我一直看到楚拓……幻影……」她說完這句話,人就昏了過去。
楚拓還來不及笑,就被她的失去意識搞得快瘋了。
「叫救護車!」他狂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