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對新人要在馬場結婚。這幾天,整個菜園灣都忙了起來,從碼頭到農場,陶垚農帶着米雷他們,一干手下分工進行婚禮的籌備。
他們在馬場青綠的草原搭棚架,棚頂用粉紅色、細緻的蕾絲布幔覆蓋,四周纓穗綁着小巧的天使鈴鐺,風一吹,那叮叮噹噹的聲響像是山林里白色鐘樓傳來的神聖福音。
「宇妥姊姊!米夏姊姊!」陶子墨騎着一匹高大的駿馬,繞着新人入場的預定路線徐行。
宇妥和米夏每天中午送餐點過來。宇妥總會坐在離馬廄遠遠的一處小草坡檸檬樹下,高舉柔荑對陶子墨打招呼。
米夏鋪好野餐墊,放下藤編籃子,跑下草坡,奔向陶子墨,拉着馬勒,同她一起玩樂。
陶垚農指揮着幾名大男人拉起一座拱形氣球隧道,載鮮花的小卡車已經開進漆白柵門,花店的花藝專家下車,先與陶垚農商討一番,才開始佈置工作。陶垚農抽了一朵紅玫瑰,朝宇妥走來。
風吹掉他的帽子,陽光照着他俊朗的臉龐,他拿在胸前的紅玫瑰益發嬌艷,彷佛他才是那個要迎娶新嫁娘的幸福男人。
「妳怎麼老躲在這裏?」陶垚農走到檸檬樹下,傾身遞出花朵。
宇妥接過花兒,移開野餐墊上的藤編籃子,空出位子給他。「你呢?時間還沒到,就來這兒偷懶嗎?」
「嗯,是啊,我肚子餓了──」陶垚農躺下,以臂為枕,眼睛盯着宇妥的美顏。
宇妥微笑垂眸,掀開籃蓋,取出三明治。
「三明治呀……」陶垚農低喃,轉正頭顱,望着樹上的檸檬。「最近,忙着別人的婚事,一直沒時間好好吃飯,」他嗓音沈慢,肩頸一偏,視線凝回她臉上,說:「妳知道我餓多久了嗎──」
宇妥看着他,覺得他的神情像狼一樣,那麼貪饞又曖昧。她別開臉,故意不理他。
他竟爬到她身邊,枕在她腿上,拉着她的手,輕輕吻着。「我不想再吃三明治了──」
「我只會做三明治!」宇妥說道:「而且是用你養的豬──帶濃郁榛果香味的培根,做成的宇妥愛心美味三明治,你還嫌嗯?」她擰擰他的耳垂。她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他越來越不是那個她第一次見到有點兒木訥、有點老實,被她捉弄穿好笑兜衣的陶垚農了。他現在時常在大白天對她調情,說朦朧挑逗的話,當眾擁吻她;夜晚,他會先詠一段《草葉集》裏,那大膽、狂放、歌頌性愛的詩句,然後,上床對她索求一整夜。
「你不想吃三明治,別人還想吃呢。我想,他們也都餓了吧──」宇妥站起身,吆喝道:「嘿──休息了,各位!Farmer哥要你們過來用餐!」
草原上傳來歡呼,一堆人放下工作,成群走過來。
她叫來太多電燈泡,讓陶垚農皺起眉,懲罰地拉倒她的身子,吻住她。宇妥摔跌在他身上,壓着他的胸膛,氣息卻全教他攫取。好一會兒,一支軍隊似的腳步聲接近,他才放開她,看着她被吻腫的紅唇,得意地低笑。
宇妥拿起三明治,往他臉上丟。他眼捷手快,接個正着,愉悅地享用午餐。他的手下們圍着野餐墊散坐樹下,宇妥分着三明治和飲料給每個人。陶子墨和米夏同坐一匹馬過來。陶子墨靈敏地攀着馬鞍,自己下馬,米夏將馬拴在草坡下的木樁。陶子墨跑上草坡,擠進陶垚農與宇妥之間。
「宇妥姊姊,妳要不要騎馬?」陶子墨親昵地挨着宇妥的身子。「騎馬好好玩喔!那是我的馬兒──」她指着草坡下的駿馬。「牠叫小提琴,牠很乖,可以給宇妥姊姊騎喔。」
宇妥輕輕拍拍陶子墨的臉頰。「妳玩就好。宇妥姊姊下會騎馬,在這兒看妳騎嗯──」
「哥哥說,要用馬車載新郎新娘進場,下午就會把馬車弄好,宇妥姊姊不會騎馬,也可以坐馬車玩啊!對不對,哥哥?」陶子墨興高采烈地說著,轉頭看看陶垚農。
陶垚農揉揉妹妹頭頂,接過宇妥遞來的另一個三明治,塞到妹妹手中。「大家都很忙,只有妳顧着玩──」
「我看這場婚禮,最高興的不是新人,而是妳這顆桃子吧!」米雷接着道,轉頭對坐在身旁的妹妹米夏說:「妳別跟桃子瞎鬧,多少幫忙做點事。」
「我有啊……」米夏低聲咕噥。
「對了,Farmer哥,」一個馬隊成員突然插話,問陶垚農。「拉馬車的馬匹要選哪兩匹?」
陶垚農挑眉。「你們還沒決定嗎?」
馬隊成員又說:「白馬永晝最近會生小馬,我們擔心好死不死,牠在婚禮上生,所以不用白馬家族……」
「這可麻煩,明天就是婚禮耶;」陶垚農站起身。「你跟我到馬房看看。」他帶着馬隊成員往馬廄走去。
「陶垚農!你不吃完午餐,再處理?」宇妥拿着他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喊道。
陶垚農擺擺手。「待會兒吃。妳幫我留着──」
宇妥看着他的背影,放下三明治,喃道:「留久,都不新鮮了,還吃呢──」
「醫師,」米雷打開果汁瓶,邊喝邊說:「妳不會騎馬行嗎?妳總有一天會嫁給Farmer哥吧……」
米雷一說,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宇妥身上。
「如果妳成為農場的女主人,卻不會騎馬,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嗯嗯。」一群人附和着米雷。他們這座農場,有誰不是騎馬好手,隨便一個小女孩都能馬上馬下,翻跳自如。
「宇妥姊姊可以從現在開始學呀!」陶子墨聰明地建議道,拉着宇妥起身,往草坡下走。「小提琴很乖,一定沒問題的,宇妥姊姊……」
「等等,小桃子,我想──」
「是啊,是啊!初學者騎小提琴最適合了。」
宇妥話還沒說完,這些傢伙竟起鬨似的,拱着她上馬。
宇妥一坐在馬背上,就覺得頭昏。
「醫師,挺腰夾腿微踢馬腹!」不知哪個雞婆的傢伙下了一串指導語。
宇妥動了動,她是想下馬。那馬兒卻也動了起來。有人把韁繩塞入她手中。
「就是這樣,醫師……」七嘴八舌在說著。「背挺直,慢慢策動韁繩……」
「宇妥姊姊好厲害!小提琴跑起來了!」陶子墨嚷着。
不知誰拍了馬屁一下,馬兒跑了出去。
「欸!你們──」宇妥叫了一聲,轉頭看着那群傢伙站在木樁邊,拍手鼓掌。
「太厲害了!醫師一學就會!」有人叫道。
午後微風吹拂而過,馬蹄越上草原,馳向婚禮會場。
宇妥拉緊韁繩,馬兒揚蹄跑快。宇妥叫了起來。「我不行呀!」
一開始,她騎得很順,沒人覺得異樣,然後,就不只是順,她幾乎是飛了起來。馬蹄揚得那麼高、那麼快,她尖叫地拋掉韁繩,抱住馬頸。
「醫師,在幹什麼……那邊是會場棚子──」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勁。
「糟糕!失控了!」米雷叫道,飛快地跑向草原。一群人跟着跑上去,遠水救不了近火,一切措手不及。
馬兒帶着宇妥闖進搭好的棚子,撞斷支架,馬兒絆倒,宇妥從馬背上重重摔落,整座粉紅棚子倒了下來,發齣劇烈聲響。
「醫師!」
宇妥作了一場夢。
夢裏,她騎着白馬奔馳在奇特的粉紅色原野,天空的亂雲幻化成白鴿飛在她後方。每一隻鳥兒腳上都綁了小鈴鐺,叮叮噹噹、叮叮噹噹,清脆悅耳地響着;一匹小白馬也跟着她,跑到河流邊,河面飄滿紅玫瑰花瓣,她撿起一片,上頭有詩句,情意纏綿,她又撿起一片,越讀心越悸動。她跳入河裏,一片一片撿那玫瑰花瓣,循着花瓣飄浮,往上游找那寫詩人。那人揪住她的心,正沒命似的竊取她的感情。她不顧一切,往上游,看到陶垚農站在一座橋上,將大把玫瑰花瓣撒下。一群天使突然出現,簇擁着她飛上橋。他拉住她的手,說:「沒有妳,我心無所向。」
宇妥醒來時,看見床畔桌的花瓶插了一大束紅玫瑰。窗邊的景象是一棵高大的日本櫻──這應該是高原上醫療中心才有的!宇妥驚覺,欲起身,突然感到腰腹完全不能動彈,被固定住了。
「別亂動。」一個警告的聲音傳來。
宇妥偏過臉龐。「蘇林奶奶?!」
祭家海島上,最權威,同時也是宇妥師輩的女醫師──蘇林正從門口走進房。
宇妥凝起眉,低語:「我是怎麼了?」她是個醫師,隱約知道自己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蘇林走到床邊,盯着宇妥的臉,久久不說一句話。
「我記得自己從馬背上摔落……」宇妥望着天花板。
蘇林唇角微微一動,那張看不出年齡的美麗臉龐,表情沈定,說:「妳骨盆受傷,剛動過手術──」
「我以後不能生孕了嗎?」宇妥平靜地開口接道,美眸依舊直勾勾對着天花板。
蘇林撫着她的臉。兩行清淚汩汩從她眼眶湧出。蘇林嘆了口氣,落坐床緣。「傻妥妥!妳以為我是誰,我怎會讓自己的侄孫女處境悲慘,要是如此,我不被妳外公追着打才怪──」
宇妥一愣,睜大雙眼看着蘇林。
蘇林點點頭。「是沒錯──妳的傷勢複雜嚴重,不過,妳放心,我會讓妳恢復健康;只要妳好好修養,定期複診,一定可以的。別哭了嗯!妳自己也是醫師,怎能沒信心呢。」她擦乾宇妥臉上的淚。
宇妥柔荑覆著淚顏,說:「我不要緊的……反正女人的一生,不是只有生孕而已,就算……」她停住嗓音,揉着眼。
蘇林溫柔地拉下她的手,調整一下點滴針頭,和藹地看着她。「告訴我,妳是不是遇上了那個妳願意為他生兒育女的男人了?」所以,她才會在聽到自己骨盆受傷時,流出那凄絕的淚水。
「才不是。」宇妥搖着頭。「我是怕自己的優良基因無法延續……」
蘇林笑了起來,將她的手收進被窩裏。「好好休息。」
房門被人打開。陶垚農抱着一束紅玫瑰,走進房。「蘇林奶奶──」
「你來啦。」蘇林站起身,擋住床頭。
陶垚農對蘇林頷首。「她還沒醒嗎?」
蘇林沒講話。
陶垚農皺起眉來。「請您一定要給她最好的診治──」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蘇林打斷陶垚農的嗓音。「妥妥的外公是我的堂兄,她雖然跟你們一樣,也稱我蘇林奶奶,但她可是我蘇林的侄孫女,我當然會給她最好的治療。倒是你──當初,老太爺就是知道農場沒有醫師,才派妥妥下去,沒想到,醫師受這麼重的傷被送回高原。你那座農場只有一名醫師,似乎不夠嗯?」說這些話,她那美顏上的表情,就像個嚴格的長輩了。
陶垚農垂首,說了一聲:「抱歉。」可以聽得出他的聲音充滿真心。
蘇林嘆了口氣,接過他臂彎里的花束。「你好好陪妥妥吧。」她抱着花,離開病房。
陶垚農轉身,對着蘇林的背影行禮,直到門關上為止。
「垚農──」
陶垚農顫了下,回頭,看見宇妥美眸盈水凝視着他。他心頭一陣緊縮,快步移至床邊,小心地抓起她的手,包裹在大掌中。「妳醒了。」他開口,嗓音啞得厲害,微微發抖着,感覺很激動卻又壓抑着。
宇妥摸他的臉。「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她問他。
陶垚農說了一個日期。這日子距離她從馬背上摔落,已是一天。
宇妥低低嘆息。「那場婚禮呢?我們不是要證婚嗎──」
「改在碼頭船艇上舉行,請老太爺當證婚人了。」陶垚農回道。
「啊……」她輕叫,顰起秀眉。「老太爺有沒有搞破壞呢?」
陶垚農搖搖頭,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些,心疼她受傷還擔憂別人的事。
「也對。我根本沒資格說老太爺,我也破壞了大家辛苦佈置的會場……」她淡笑自嘲。
陶垚農撫着她的臉。「妳嚇壞我了。」當他衝出馬廄,見到米雷一群人對着倒塌的柵架,大喊「醫師」時,他的心幾乎要迸裂。
「你知道嗎……」她聲調慢慢的,神情渺遠,眸光望着床畔桌的玫瑰花。「我作了一個夢,你在夢裏寫好多情詩給我──」
「那不是夢,」陶垚農打斷她未說完的話,吻着她的掌心。「我永遠會為妳寫──一輩子。」
宇妥流下淚,唇邊卻帶着笑,說:「你知道嗎,我骨盆受了嚴重的傷,要好久的時間,才會好……等我能生寶寶的時候,可能已經是個老太婆了……」
「怎麼會呢,」陶垚農跪在床邊,吻去她的淚痕。「蘇林奶奶年紀一大把,美麗的容貌從來不是個老太婆,妳是她的學生,怎麼可能會變成老太婆呢,要變也是她先──」
宇妥笑了笑,食指放在唇上,噓了聲。
陶垚農貪看她的笑顏,神情認真地道:「妳應該知道,我只會寫情詩、念情詩,我的詩只給我的妻子,一點也不適合小孩子。我想,等我會寫童詩、念童詩時,我可能也已經是個老頭子……」
宇妥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因他這番話湧出眼眶。
他說:「妥妥,我要妳知道,我娶妳,並不是為了生寶寶。我只是深切地感到,這一生──沒有妳,我心無所向。」
宇妥攬下他的頸子,吻住他的唇,眼淚順着頰畔,嘩嘩流下。
宇妥傷勢好轉后,在蘇林的同意下,離開醫療中心,回宇家修養。宇家在高原龍鱗湖區,一處叫「岩洞」的地方。那一排房子沿着石板坡階建成典型的中世紀石屋風格,每一扇擠滿花兒盆栽的窗戶,都向著太陽。她家門前有寬闊的草坪,停放着輕型飛機、熱氣球吊籃和一架滑翔翼。她的父親宇亮飛是個航天專家,外公蘇楑是遊歷醫師,二十五年前,她父親在一場航空展上,結識她外公,跟着她外公回海島作客,愛上她母親蘇燦,從此成為蘇家的女婿,定居海島。
「宇妥姊姊!我來了!」陶子墨一早就搭直升機,從農場上高原,來探望宇妥。
陶子墨奮力提着餐籃,走在哥哥前面,進入宇妥家的屋子。她已經很熟悉這幢石屋的格局了,宇妥姊姊的房間在二樓,通過樓梯間,就能聞到宇妥姊姊身上那種溫暖的香味,引導她進入一扇雕飾古典的桃尖拱門。
「妳來了呀,小桃子……」宇妥倚着起居室與卧房間的百葉折門,看着陶子墨先跑進起居室,然後,陶垚農高大的身影跟着出現。
「妳怎麼起來了!」陶垚農走向宇妥,扶住她的身軀。
「我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就知道你們來了。」她笑着,兩條手臂往他肩上繞。「我想迎接你們……」
陶垚農小心地抱起她,走進她的卧房。宇妥將臉輕輕貼靠在他肩窩。他每天都來看她,照顧她的生活起居,有時他會住下,但大部分時候,他還是會回農場;她知道他工作很忙,菜園灣其實不能沒有他。
「蘇林奶奶說妳還不能下床,要盡量躺着休息。」陶垚農將她放回床上,拉好被子。
「我躺很久了。今天天氣那麼好,」她望着落地門外,露台上的陽光、花藤和停在欄杆唱歌的鳥兒,說:「我好想到湖畔野餐──」語氣悠遠,彷佛這是她無法實現的願望。
「宇妥姊姊,妳一定很孤單,對不對?」陶子墨伏到床邊來,小臉露出同情的神態。「宇妥姊姊的爸爸媽媽也到島外去了,妳跟子墨一樣……」
陶垚農神情閃了閃,走到窗邊,收束透明紗簾,將窗門拉開一小縫。
宇妥沈吟地盯着陶子墨。她們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她的父母是陪着愛遊歷的外公,四處收集資料,編寫醫學書籍。陶垚農到現在還無法對妹妹說出雙親死亡的實情……這一對兄妹,才是真的令人同情。宇妥視線轉向陶垚農,凝着他的背影,好一會兒,她伸手摸陶子墨的臉,溫柔地問:「小桃子帶了什麼東西要給宇妥姊姊?」
陶子墨小臉一亮,提起地上的水果籃。「這是我採的水蜜桃,廉兮哥哥燉的雞湯,望月哥哥煲的豬蹄筋葯膳……還有米夏姊姊家做的蛋糕。」她一一拿出籃子裏的食物。
「哇,真豐盛!」宇妥捧着臉,高興極了,只是──
她慢慢將臉轉向陶垚農。「怎麼沒有一樣東西是你做的?」低柔的語氣不無怨尤。
陶垚農走回床邊。「這些東西的材料,全出自我的農場。」他撫開她額前的髮絲,吻吻她。「妳想到湖畔野餐,我們就去走走吧!」他抱起她,對妹妹說:「子墨,東西收一收,出門了──」
「是──哥哥!」陶子墨高聲回應,收好餐籃,往外走。
龍鱗湖是高原上休閒遊憩的好地方。今天不是上學日,一些孩子在湖上玩帆船、輕艇。
一名男孩端着一隻加蓋餐盤,走過長堤步道,到垂柳樹下。
「宇妥姊?」男孩試探地叫着躺在軟墊貴妃椅里、身上掩着薄毯、臉上蓋着帽子的人。
陶子墨拿下帽子,坐起身,盯着男孩。
「妳不是宇妥姊啊。」男孩道。
陶子墨愣愣點點頭。「宇妥姊姊想游湖,我哥哥帶她去划船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宇妥姊的傷應該快痊癒了。」男孩笑着,將餐盤放在小圓桌上。「這是我母親做的栗子點心,要給宇妥姊──」
「余聯!」宇妥的聲音傳來。
男孩轉頭,看着陶垚農抱着宇妥走過來。男孩禮貌地跟陶垚農問好,幫忙陶子墨擺好貴妃椅上的抱枕。陶垚農將宇妥放下。
男孩說:「宇妥姊,我媽媽做了栗子點心,要我送過來給妳吃。」
「嗯。謝謝你,余聯。」宇妥微笑看着男孩。
余聯是宇妥家附近的余家長子,一個體貼、懂事的十二歲少年。宇妥摔傷以來,受到余家不少照顧。
「也跟你媽媽說聲謝謝。」宇妥掀開圓桌上的餐盤。
余聯回道:「媽媽說,希望宇妥姊早日康復就好。」
「會的。大家這麼照顧我,我一定很快就會好的。」宇妥拿起一塊栗子塔,咬了一口,笑容滿面。「好好吃喔──」
「嗯……那個……」陶子墨看着余聯,支支吾吾地開口:「我也可以吃你媽媽做的點心嗎……」
余聯友善地瞅着陶子墨。
陶子墨突然不好意思起來,玩着手指,說:「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媽媽做的點心了……」
陶垚農一震。「子墨──」
余聯的嗓音先一步傳出。「那妳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媽媽做了很多,我們可以一起吃。」
「可……可以嗎?」陶子墨一臉期待,看向陶垚農。
「去吧,小桃子。」宇妥拍拍她的手臂。
陶子墨依舊看着陶垚農。「可以嗎,哥哥?」
陶垚農閉了閉眸,點點頭。「別給人家添麻煩。」他交代。
「我知道了,哥哥。」陶子墨欣喜地笑了,旋身轉向余聯。余聯對她一笑,牽起她的手,往長堤步道走。
宇妥伸手拉着陶垚農坐下。「小桃子,交了新朋友……」
陶垚農握着她的手。「我得找個時間,好好跟子墨談談。」
宇妥靠着他的肩,望着兩個孩子走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