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下班時間已經過了，但因為明天有個例行性的會議，所以況梓姍與何麗君都忙着製作着工作行程的簡報。
好不容易忙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而公司的同事們也早就下班了。
兩人打完卡，正要一同離開公司時，突然看到一個穿着不起眼，年約五十幾歲的男子站在公司的櫃枱前。
況梓姍見狀，立即走了過去。
“先生您好，請問您要找誰？”
“抱歉，我知道現在是下班時間，但我還是上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還有人在。”
“沒有關係，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想問問貴公司的航線分佈是否有歐美線的行程？如果有的話，價格又是多少？”
“在航線部分，原則上我可以大致跟您說明一下，但有關報價方面，可能需要等到明天的上班時間，因為只有本公司的業務同仁才能為您解說得更詳細。”
“這樣啊，那就有點麻煩了。”
“為什麼呢？”況梓姍納悶地問。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國，這趟回來就是要處理報關方面的問題。我之前有固定的配合對象，但最近他們卻頻頻出錯，害我損失了不少的金錢跟時間。貴公司是知名的船務公司，我認為可以談談合作的細節，恰巧我又經過這裏，所以才想上來了解一下，如果你們沒辦法回答我，那我只好先離開，等我出國回來再說，不耽誤你們下班了。”
“不，既然您都來了，我認為還是可以了解一下，也許仍有合作的空間啊。”
見她如此熱心地招呼這個男人。何麗君不禁跟她使個眼色，把她拉到一邊去。
“梓姍姊，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來找合作對象的嗎？看他那副打扮，既沒有老闆的樣子，又不像業務的感覺，只怕是來搗亂的。”
“是不是來搗亂的，待會一試就知道了，相反的，如果他真的是客戶呢？我們的表現攸關公司的形象，我一定會拿捏的。你先下班吧，路上小心哦。”況梓姍低聲地回應。
“可是……”何麗君仍然不放心。
這時突然有個人走了進來，是庾肇綸。
“咦，要下班啦？我還在猜想你們一定沒吃飯，所以才又折回公司，想問你們要吃什麼，我去幫你們買。”
何麗君帶着一臉的疲憊，搖了搖頭。“不了，我們剛忙完，我要回家了。”
“既然肇綸來了，麗君，那你就先走吧。”
看着何麗君走出辦公室的大門，庾肇綸又回頭看着況梓姍身邊的男子。“這位先生是？”
“這位先生想知道我們公司的航線以及報價方面的問題。”
“原來如此！”他主動提議，“關於這方面的事，我可以跟您做個完整的說明。”
聽到他這麼說，那個男人疑惑道：“請問你是貴公司的業務嗎？”
“抱歉，我不是。”庾肇綸微微一笑。
“這位小姐剛才說過，好像只有業務才能報價是嗎？”
“是啊，真的很抱歉。”況梓姍不好意思地回答。
聽到她充滿歉意的道歉，也讓那名男子覺得不好意思。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來的時間不對。其實，我真的很希望可以找到一間合作愉快的廠商，看來只能等我出國回來了。”
“先生，雖然我不是業務，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可以針對航線跟您做個說明，只要是有合作的機會，我認為雙方都不應該放棄。
“在公司的實際報價上，我可以立刻提供數據給您做參考，如果貴公司的數量達到一定的標準，我相信我們公司會給您更合理的費用，若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先到會議室去談談。”
“這真的可以嗎？”男子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當然，顧客至上！”庾肇綸誠懇地回覆，然後又吩咐，“況小姐，請你幫我準備一些資料，然後送進來。”
況梓姍雖然有些遲疑，但她也非常肯定他的處理方式。
好歹她也在公司待了七年，有關業務部的航線及報價資料她非常清楚，而書面資料就在電腦里，檔案也有備份，所以她很快就把資料準備齊全，並且送進會議室。
然而她比較擔心的是，不知道庾肇綸能不能夠完整地解說清楚？如果他招架不住，她可能就必須打電話找救兵了。
過了半個小時，只見那名男子和庚肇綸一同走了出來，兩人還眉開眼笑的。
“庾先生，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嘍！貴公司的報價相當合理，你給我的優惠也讓我很滿意。我決定下星期就開始跟貴公司合作，我會請我公司的船務經理直接和你聯絡。我覺得你的表現讓我很肯定，要說你不是貴公司的業務人才，都讓我難以置
信，所以只要是我出的貨，就只委託你一個人全權處理。”
“感謝趙先生的肯定！請您放心，只要是您的Case，我一定會全權幫你負責到底。”
“太好了！那麼我明天上飛機之前，會直接撥電話給你們葉總，我也會請我公司的船務經理親自到貴公司詳談，到時就麻煩你了。”
“好的，明天很期待貴公司的主管蒞臨。”
送走了客戶后，庾肇綸跟況梓姍都開心地跳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談得如何，但她看得出那位趙先生已經是確定成交的客戶了。
“梓姍，太棒了，我替公司爭取到一個大客戶了耶。”
“真的嗎？”
“梓姍，首先要歸功於你的積極，如果剛才不是你先把客戶留下來，可能就沒有機會促成了。你知道嗎？那個客戶光是一個星期就可以出十個大櫃，甚至有些會直接以空運的方式出貨，若由美金換算成台幣，這其中的利潤是非常可觀的。”
“那實在是太好了！”
“趙先生非常專業，而且他是個十足的生意人，要求也非常嚴格，所以能被他肯定，真的讓我受寵若驚。”
“這件事固然很好，不過他希望由你全權負責他的Case，你本身並不是業務部的人，這樣會不會讓業務部的同事對你反感呢？”
“為什麼要反感？”庾肇綸恢復了原來的表情。“既然公司有新的客戶，大家就必須要共同經營服務才是啊。”
“是是是，未來的業務經理大人，你這麼說是正確的，其實公司每個人就是要有你這種想法，業績才能蒸蒸日上呀！”
“好，就為了這句蒸蒸日上，我們先去大吃一頓。”
“喂，現在已經十點多了耶，恐怕能讓我們大吃一頓的地方也不多了吧！”況梓姍嘟起嘴來。
“或許不多，但也不見得會少，你跟着我走就對了。”
話一說完，庾肇綸便牽住了她的手。
下意識的反握住他，況檸姍有些失神的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了。
庚肇綸促成大客戶的消息一下子就在辦公室里傳開，據秘書室的人說，葉總一大早在接到趙士龍的電話后，就一直是笑容滿面的。
聽說他當場就決定要在這個禮拜寄出十三個貨櫃，而且在電話中，他還不斷稱讚庾肇綸，說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業務人才，同時也不忘誇獎況梓姍的熱心積極，看得出葉總是非常得意的。
“太強了吧，庾哥！這下子你可完全取代了已經離職的霍經理，變成當今葉太后的紅人嘍。”何麗君開心地說。
“你啊，沒事別幫葉總亂取綽號，當心遭殃。”況梓姍話雖這麼說，臉上也難掩興奮喜色。“看葉總這麼高興，你確實是立了一個大功。”
“我只是想多幫公司爭取一個客戶罷了，沒有你們說得那麼誇張啦。”庾肇綸也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看業務部的臉都歪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種重量級的客戶竟然是庾哥談成的。”另一位助理小雯也說話了。
這種情形看在況梓姍的眼裏自然是很高興的。
這時，秘書室的助理走了進來，暫時中斷了他們的談話。
“肇綸、梓姍，葉總請你們去她的辦公室一趟，趙先生他們公司的船務經理已經到了。”
庾肇綸與況梓姍隨即前去葉總的辦公室，只見裏頭有一男一女。
他們坐在沙發上，剛好背對着大門，葉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業務部的宋經理也在裏面，看得出他們相談甚歡，笑聲早在外頭就聽見了。
葉俐蘋一見到他們出現，立刻站了起來，臉上也堆滿笑容。“你們來了。”
兩人恭敬地向她點個頭。
此刻，坐在沙發上那一男一女也站了起來，並且轉過了身。
驚訝的神情同時出現在庾肇綸跟那個女孩的臉上，他首先出聲，“你！”
“怎麼會是你？”女孩也睜大了雙眼。
在場的眾人紛紛看着他們。
“怎麼？你們認識？”葉俐蘋推推自己的眼鏡。
“當然認識！”庾肇綸開心地笑了。“羽芊是我大學的同學，那時我們是哥兒們，感情好得不得了。”
“還敢說，之後就沒有你的消息了，想不到你在這裏上班，而且還是我爸爸讚不絕口的業務人才。”趙羽芊微微一笑。
“你爸爸？”他吃驚地看着她，“趙先生是你爸爸？”
“當然，你沒想到吧！”她也開心地笑了。“我爸爸昨天一回來，就興奮地要我今天一定要親自到貴公司一趟，他已經決定立刻跟你們合作，所以要我帶着我們公司的業務副理楊先生過來談談細節。今天看到是你，我就知道這一個環節已經可以省下來了，我對你很有信心。”
況梓姍這時打量起趙羽芊，她是個集聰明、靈氣、美貌與自信於一身的女孩，薄短的頭髮可以顯示出她的幹練，而漂亮的瞼蛋又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眼前這個女孩的光芒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真的讓我太意外了。”庾肇綸還是難掩驚喜的神情。
“我爸爸只有一個要求。”趙羽芊展露出迷人的笑容，“他希望肇綸可以完全負責本公司的所有業務，不知道這樣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但我爸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挑剔大王，能夠讓他信任及讚賞的人不多，所以針對這一點，是不是可以跟葉總做個討論？”
“其實，針對昨天的情形，我對肇綸的表現也非常肯定，再加上他這幾個月的努力，我發現他的長才不僅僅是在行政部的表現上而已。”葉俐蘋仍舊是眉開眼笑的說。“今天找梓姍跟肇綸一起過來，主要也是想談談這件事，我希望把肇綸調到業務部！梓姍，你是行政部的最高主管，所以這件事也需要尊重你。”
“葉總，其實我也很肯定肇綸的能力，如果他真的可以調到業務部，對公司及肇綸本身來說，也是一個最適當的安排。”況梓姍發自內心的贊成。
“肇綸，你自己的想法呢？”葉俐蘋詢問道。
“謝謝葉總的肯定，我本人的意願也非常高，很樂意到業務部去學習。”
“那太好了，以後趙先生公司的業務就由你負責，我希望你好好的做，才不會辜負公司及趙先生對你的肯定。”
“我會的。”庾肇綸點點頭。
“那麼，”趙羽芊又微微地一笑，“以後我們接觸的機會就更多了！老天爺肯定是聽見我的禱告，所以又讓我遇到了你，這次你想擺脫我，可沒這麼容易嘍。”
看着她有如開玩笑般的語氣，讓眾人都大笑了起來。
然而況梓姍卻笑得非常勉強。以女人的直覺來看，她總覺得這個趙羽芊是個極度危險的女人，該不會她才剛決定接受庾肇綸的追求，老天爺就立刻給她下了一道難題吧！
在東區的咖啡廳里，況梓姍手撐着頭，靜靜地等候韋珈沂的出現。今天原本是四個女人的聚會，但允珞跟喬蔫臨時有事缺席，而珈沂剛好就在附近，所以只有她可以赴約。
看着手機的簡訊，庾肇綸幾乎一天會傳兩、三通簡訊給她，現在已經累積了十多封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再談戀愛，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庾肇綸是個很有抱負的人，看到他在公司能有所發揮，她非常替他開心，但只要一想到他以後要跟趙羽芊接觸，她就不禁皺眉頭。
趙羽芊擁有她所沒有的特質，再加上與庾肇綸又是舊識……
況梓姍忍不住又開始想像他們的關係。男女之間真的會有哥兒們的友誼嗎？
天啊……況梓姍忍不住搖頭責罵起自己。現在的她真像一個妒婦！
不！她絕對不能當這種女人。
“喂，你幹麼一直搖頭？吃了搖頭丸啦？”
韋珈沂一坐下來，就挑高了眉地問她。
“什麼搖頭丸？我在想事情啦！”況梓姍白了她一眼。“大小姐，你遲到了二十分鐘。”
“啊呀，別生氣嘛，我剛剛去廠商那兒，跟他們總經理大吵一架，差點沒拿高跟鞋起來敲他。”一講到這件事，韋珈沂的火氣又上來了。
“喂，今天是星期六耶，你還特地去廠商那裏，會不會太賣命啦？而且你還是去吵架的，我說大小姐，你的脾氣可不可以改一改？老是這麼兇巴巴的，公司又不是請你去吵架。”
“那個傢伙是白痴、是自大狂、是豬！”韋珈沂的音調越飆越高。
況梓姍覺得好友的行為越來越失控，立刻安撫她。“好了好了，你這樣真是像極了躁鬱症的患者，控制一下好嗎？別越說越激動嘛，一個人又何必跟一隻豬生氣？，”
聽到這句話，總算讓韋珈沂笑了出來。“你說的對！一個人何必跟一隻豬生氣？可是他實在太……”
一看到她又想繼續說，況梓姍馬上把手上的MENU遞給她，“拜託你不要再說了！姑奶奶，你跟人家吵了一個早上也累了吧，先點個飲料喝，可以嗎？”
心不甘情不願地翻着MENU，韋珈沂先點了一壺奶茶，然後才又正色地看了她一眼。“你說有事要告訴我們，是什麼事啊？”
“呃……”
“什麼事嘛？”韋珈沂追問着，“你若不說，我可要繼續說嘍！”
“好啦好啦！”況梓姍急忙制止了她。“是這樣的，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假的？”
這聲大喊，惹來了旁人的注目。
她拉了拉她，韋珈沂才小小聲地說：“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是一個很上進、很有企圖心的男人，之前跟我在同一個部門，能力非常強。最近他幫公司談成一個大客戶，所以得到我們葉總的青睞，調到業務部去了。”
“他叫什麼名字？長得帥不帥？高不高？幽不幽默？經濟能力好不好？家裏有什麼人？對你溫不溫柔？”
一聽到好友問了這麼多問題，況梓姍嘴裏的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你還真像一個調查員耶！還好今天只有你來，如果允珞跟喬蔫她們也在這，我不被嚴刑拷打才有鬼。”
“哦哦哦，你以為我會幫你保守秘密啊？”韋珈沂打趣地看着她。“待會就幫你廣播。”
“哇，我真後悔找你出來耶！”
韋珈沂狂笑一番后，還是死盯着她。“喂，你還不快回答我的問題。”
偏着頭，她認真地思索作答，“他叫庾肇綸，長得不算很帥，但很有個性。他個子非常高，我站在他身邊，覺得很有安全感，而且他是個非常有頭腦的人，經濟狀況應該不算差，至於對我溫不溫柔……”
“問這個問題好像太多餘了。”韋珈沂笑了笑。“你們才剛在一起，不對你溫柔一點，怎麼可能守得住你？”
“他不是一個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但對我非常關心。”
聽到好友這麼說，她簡直羨慕極了。“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好考慮啦，兩個人適不適合總要等到交往過後才會清楚，我想允珞跟喬蔫也會支持你的。”
況梓姍點了點頭，隨即又開口，“有件事想聽聽你的看法。”
“什麼事？”
“剛才我不是說他談成了一個大客戶嗎？結果那個客戶第二天就請他女兒來我們公司洽談合作的細節，誰知道她跟肇綸竟然是大學時代的同學，雖然口頭上說是哥兒們，但我總覺得那個女孩看肇綸的眼光非常不一樣，而且他們有很多我沒參與的過去，我不知道該不該去問個明白？”
“傻瓜，你的妄想症又發作啦？”韋珈沂笑了出來。“別大驚小怪好不好？就算他們之間有過什麼，那也都是過去啦，何況只是哥兒們。如果你有存疑，最多就暗中觀察嘍！不要想太多，你要對庾肇綸有信心啊，畢竟他是你的選擇。”
“哇，你變啦？”況梓姍挑高了眉。“我以為你會傳授我如何緊迫盯人的技巧呢，沒想到你竟然叫我不要想太多，韋珈沂，你真的變了。”
“不要跟我提緊迫盯人這四個字！”一說到這個，她又皺起眉頭。“我就是因為這四個字而發火。你知道嗎？那個人竟然教訓我，說我如果要繼續緊迫盯人，我身邊的男人會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等等，你在說什麼啊？那個人是誰？他幹麼說你緊迫盯人？”
“我們公司進了一批貨，但因為其中有瑕疵品，所以被我全部退貨，也定好了
另外交貨的期限，不過因為怕延誤客戶出貨的時間，所以我自然就盯得比較緊，結果被他們總經理說我過於緊迫盯人，我今天就是為了這句話到他們公司理論。”
“那你贏了還輸了？”況梓姍笑着問她。
“還用說，當然輸了！不然，我幹麼氣成這樣！真是的，他是什麼東西啊？竟然這樣跟我講話？”
見到好友被那個總經理氣得七竅生煙，況梓姍沒有加入她罵人的行列，反而不說話，微笑地聽着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