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
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季勉之出關已經有幾個月了,北地遼闊,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他從山海關找起,漸漸入了遼境。過幽州北上,胡風愈重,而漢人漸少。季勉之手持畫像見人便問,然而沒有人看到過畫像上的女子,倒有不少人見畫中女子貌美而出語輕薄。季勉之心情正不好,自是幾記老拳出去,將對方狠揍一頓。
近了上京,漢人也少了。季勉之不知該憂或是喜,一方面,漢人少了,自然容易尋找他心中之人;但另一方面,漢人少了,他自己又不懂契丹語,就是打聽都找不到合適的人去問。
季勉之坐在樹下,對月獨飲。他嘆息着,這麼久了,他還是沒能找到她。月華如練,卻不知她在哪裏的月下,是否有一點想起他。
若早知道那這樣的結果,或許當日他就不應該放開她的手。季勉之年少成名,自是任俠輕狂快意江湖,想要便出手,那等婆婆媽媽怎該是他所為?便是為了兄弟之情,可……搶兄弟夫人的一名丫鬟,總不致真的傷了他和師弟的感情吧?那庄海月看來溫良賢淑,在這件事上,卻是精明得可以--或者,她本來就是精明女子吧?是他和師弟看走了眼。
當日……若不是輕信她的笑容與保證……
“弟妹,這位姑娘是你的丫鬟?”季勉之問道。
庄海月點頭輕笑:“絹兒是我的陪嫁丫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絹兒……”季勉之看向絹兒,眼神有些狂熱。絹兒見他神情,心下不禁起了幾分懼意。
“那絹兒姑娘可曾許了人家?”季勉之繼續問道。
庄海月搖搖頭:“自然不曾,絹兒隨我慣了,我多少次說要給她找戶人家她都不願意,寧可陪我終老。”
“小姐,絹兒是您的丫鬟,自然該一直侍侯您。”絹兒低下頭,躲開季勉之侵略的眼光。
“若我提親,您可否將她下嫁於我?”季勉之頓了片刻,說出讓絹兒極度震驚的話。
“你休要胡說!”絹兒抬起頭來,眸光冷然看向他。她轉身藏到庄海月身後:“小姐,我不要嫁人!”
庄海月對她笑着:“傻丫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害羞什麼?季大哥是武林盟主,還委屈你不成?”
“小姐,我要一輩子陪着你!”絹兒有些急了,拉住庄海月的袖子說道。季勉之見她驚慌模樣,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庄海月帶着些抱歉地看着季勉之:“季大哥,關於這件事,若你真的有心,我們改天再聊吧。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考慮清楚。”
“我考慮得很清楚。”季勉之低聲道。
庄海月當時的言下之意是和絹兒商量一下,季勉之看出絹兒對海月超出尋常的忠心,自然也明白要在海月身上下功夫。海月是刺繡大家,在嫁到明家之前便有皇上御封的“針神”之名,對刺繡的沉迷可想而知。季勉之投其所好,住在明家的日子裏常常往外跑,買一些刺繡工具和少見的圖樣。海月知他心思,試探絹兒幾回,絹兒都是堅持陪海月終老。海月清楚絹兒對她的執着,但她也希望絹兒能有個好歸宿,這樣陪伴着她終不是幸福。但絹兒不允,她自然也不能強迫她嫁給季勉之。
一月將終,勉之心內焦急,更頻繁地去找海月。他知此事只能求諸海月,若是要師弟皓凡甚至明家二老參與其中,向海月施加壓力,以絹兒的倔強,定不會甘願。她的忠心,只限於對海月一人。
蘇州連幾封信催勉之回去處理事務,勉之心急,一時之間也顧不上什麼禮節,去海月那裏勸絹兒。然而他過分頻繁地往來海月繡房,在人多嘴雜的明府終於引起議論,而勉之絲毫沒注意到。一直到一天晚上,絹兒來他住的逸遠軒找他。
勉之一見她,自是喜出望外:“絹兒,你同意了?”
明府內人多,勉之幾次想和絹兒單獨說話都是不行。海月終是外人,有些話他不好在她面前說。而且絹兒對海月極盡忠心,有海月在的地方,她的眼光就不會看向別人。因此勉之一直想着能和她單獨接觸。但是絹兒向來不離海月半步,勉之也不能強迫她。此時見絹兒來找他,自是一陣欣喜。
卻見絹兒板起臉:“季盟主,我請你放過我家小姐。”
勉之一愣:“放過你家小姐?我沒做什麼吧?”
絹兒站着,心中有些懼意,卻昂然:“你整天跑去找我家小姐,壞了她的名節。現在明府上下議論紛紛,老夫人也有些生氣。你這樣讓我家小姐很為難。”
勉之聽她的話心中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他一揚眉:“那你答應我豈不就可以了?我不會再跑去笑凡院,謠言也會自滅。”
“我要一輩子陪着小姐,我不會嫁人。”絹兒肅然道,表情毅然,“季盟主請另覓佳偶,絹兒謝過。”
勉之拉住她的手:“絹兒,我只要你!”
絹兒甩他的手,勉之用力,她竟然甩不開。她心知自己武功不如勉之,放棄掙扎,明亮雙眸看着他:“季盟主,絹兒只是一名小丫鬟,相貌又不出眾,你何必跟我過不去?”
勉之盯着她:“我喜歡你,是跟你過不去?”
“喜歡?”絹兒皺起眉頭,“季盟主,我想你搞錯了,我們只見過幾次面,何來喜歡這一說?”
勉之手腕用力,銳利眼神直盯着她:“你我以前見過的,你真的不記得?”
“我從來沒見過你!”絹兒提高聲音,“季盟主,我想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如果我之前有見過你,我不可能忘記。而且多年來我一直在小姐身邊,不曾離開小姐半步,怎麼可能單獨見你?”
“不離半步?”勉之唇角微微翹起,“那麼當她和我師弟在一起的時候,你也不離她半步嗎?他們夫妻親密,你就在旁邊看着?”
絹兒一張臉忽然變得慘白,貝齒猛地咬住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勉之見她神情,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心事。他心中酸澀,隨即產生一股怒氣。他伸手攬住絹兒的腰,絹兒根本沒提防他,被他摟在懷裏。勉之低下頭,對着她的唇深深吻下去。
和記憶中一樣的味道,她的唇上有血,微鹹的苦澀加上甜美,她氣息如蘭,在他鼻間瀰漫。
唇上微痛,是她在反抗。他也不管這許多,逕自吻下去,將她的氣息和他的混成一團。
懷中女子拚命掙扎,可他這幾年的苦功不是白下的,扼住她堅決不放開。直到絹兒放棄掙扎,在他懷裏木然不動,任他輕薄。
勉之放開她的唇,帶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怎麼不反抗了?”
絹兒抬頭,冷冽的眸子正對他:“若你想要我的身子,那我隨便你。只要你乖乖離開,不要去騷擾小姐。”
勉之氣急,不怒反笑:“好好……”
他低下頭吻她,這一次不若剛才的溫柔,激烈地侵略她的唇舌。絹兒一動不動,半點反應皆無。然而男女大欲並非強控得了的,在勉之與她唇舌交纏間歇的瞬間,她不自覺地嚶嚀一聲。然後她意識到自己的入神,臉色瞬間變白。
勉之放開她,絹兒立刻向後退離,跑向門外。勉之也不追趕,只是在她身後說道:“你是有感覺的,絹兒。”
他的聲音低沉堅定:“我不止要你的人,還要你的心。你……是逃不掉的!”
絹兒不敢回首,也不再言語,跑出門去。
勉之攤開手,看自己掌心。
當時若沒放開這雙手啊……當時若不是自信她不會逃離……
第二日收到蘇州急報,周庄和窽離門發生爭執,他必須回去。他去向海月辭行,卻不見絹兒。一問之下,她是去了海月娘那裏,替海月看望她,半月後回來。勉之自然知道這是絹兒的借口,海月也覺得很過意不去,對他許諾絹兒回來之後會好好開導她。
海月這麼客氣,勉之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和海月之間的流言他聽過,不說明情況的原因是他想用這一點來脅迫絹兒。但這樣損她名節,實是不該。
也不知道皓凡爹娘後來提出為皓凡納妾,是不是出於這個原因。勉之和皓凡一直書信來往,只是因為被武林中事絆住腳,一時不能趕去徽州。待到五月收到皓凡消息,說庄海月單身出逃,讓他幫忙尋找時,他先是大吃一驚:絹兒怎會讓海月一個人離開?
他當即放下手邊一切事務趕去徽州,進了明府和皓凡寒暄兩句,然後馬上提出去見絹兒。當“絹兒”用靈動的眸子看着他的時候,他愕然:“你是誰?”
真正的絹兒,和海月一起逃走了。誰也想不到海月如此烈性,面對丈夫的納妾舉動,做出的反應竟然是放棄“明夫人”這一位置。海月如此個性,也難怪絹兒倔強。
勉之嘆了口氣,將懷中畫卷拿出來,輕輕摩挲。這是皓凡畫的畫像,他拿着這畫像尋遍天涯,伊人卻不知何方。
“這位兄台可是中土人士?”勉之忽聽得一聲問,竟然是久未聽過的漢人語言。他驚喜轉頭,眼前男子氣勢極強,一身長袍顯出英俊挺拔。他孤身而立,竟然給人不可接近的感覺。勉之心下暗生警惕,同時責怪自己:這麼一位武林高手走到身邊,他竟然沒有發現,警惕性實在是難以忍受的差勁。這男子若是敵人,自己此刻哪裏還有命在?--不過當然,這男子身上沒有殺氣,也是他沒發現他接近的原因。
勉之抱拳拱手:“在下蘇州人士,請問兄台……”
那男子微微一笑,孤絕的氣息去了些:“在下亦來自吳越之地,能在此遇到同鄉,實是一快事。”
兩人是何等樣人,一個照面便掂出對方底細:器宇非凡,定是武林幫派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而且對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這樣的人……
勉之和對方一齊開口:“秋幫主。”“季盟主。”說完之後,二人相視大笑。
果然是秋震天,勉之暗想。秋震天是鎮天幫幫主,鎮天幫的崛起不過是這幾年的事,而創下這番事業的便是少年成名的秋震天。勉之和他年齡相仿,在武林中的地位雖是勉之高些,但那也是因為勉之出身世家。除此之外,無論是才華能力武功抱負,兩人都是不分阡陌。
勉之放下心來,鎮天幫雖然和武林同道格格不入,常常自行其事,但也是武林正道。只不知這秋震天不在關內管理幫派,來這化外之地作甚。
“久仰秋幫主大名,一直無緣得見,能在這裏相會真是有幸。卻不知秋幫主來塞外作些什麼?”勉之問道。
秋震天一揚眉:“季盟主不也來了?”
勉之苦苦一笑:“在下來這裏,實是有說不出的苦衷。”
秋震天側過頭去,面色有些難看:“若沒苦衷,誰會來這裏苦苦尋找?”
勉之一震:“秋幫主也是來找人的?”
“也?”秋震天問道。
勉之展開手中畫卷:“在下來這裏,是為了尋一位姑娘。秋幫主可曾見過?”
秋震天看向畫卷,饒是他素來鎮定,此刻也略有些變了顏色:“這……這是……”
他強抑制住驚訝之色,盡量若無其事地問:“這畫上女子和季盟主是什麼關係?季盟主為何苦苦追尋她?”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勉之低低吟道。
“可……可這女子不是已經嫁人了嗎?”秋震天終於還是沒忍住,問道。
“啊?”勉之愣了下,然後看向那幅畫卷,才想起這畫是皓凡給他用來找人的,畫的是庄海月和絹兒二人,海月居中,絹兒在一旁侍立着。看到這畫的人,一般第一眼都會只看海月。
“是另一名女子。”勉之道,看向秋震天的眼神多了分期待,“你認識她?”
秋震天傻了一下,忽然俯下身大笑起來:“不會……不會這麼巧吧?竟然是她!”
“秋幫主,你見過她?”勉之忙問,充滿希冀的。
“我?我當然認識她。你喜歡的,是那個冷冰冰的,還是那個很活潑的?”秋震天問道。
勉之聽他這話,明白他確實認識“絹兒”,而且兩個絹兒都認識:“冷冰冰的那個。”
秋震天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肩頭,勉之知他無惡意,也不躲避。秋震天笑道:“你以後有苦頭吃了。”
勉之知道他的意思,苦笑了下。秋震天唯一蹙眉:“不過既然是找她,你來這裏作什麼?”
勉之一怔:“她不是培着庄海月來到塞外了嗎?”
秋震天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誰告訴你的?”
“很活潑的那個。”勉之答道。
靈動的眸子,甜美的笑容,女子長相談不上絕美,但讓人看去就覺得很舒服。她雖然努力控制住不笑,但唇角的柔軟破壞了勉強裝出來的冰冷。
“你是誰?為什麼易容成絹兒的樣子?絹兒呢?”勉之一把抓住那女子,激動問道。
“誰易容了?”那女子聲音清脆,但語聲和絹兒的並無不同,“我就長成這樣子好不好?”
勉之仔細看去,她臉上皮膚很自然,不像是易容過的樣子。他又不方便出手去觸碰,一時有些愣住,半晌方才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不是絹兒,絹兒呢?”
“你好厲害哦!他們和絹兒共處了兩年,又盤問了我那麼久,都沒有發現人不對,而你一來就發現了!”女子露出崇拜的眼光,“我是她妹妹,孿生妹妹,至於她……她和我家小姐一起跑了。”
“她們去哪兒了?”勉之追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女子歪着頭,“小姐是離家出走,我怎麼能把她去哪裏告訴你,讓你把她找回來呢?她已經把明皓凡休了,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也不用費事了!”
“我不是要找庄海月!”勉之喊着,“我要找得是絹兒,我可以保證我決不會勉強你們家小姐的。”
“找絹兒?你找她作什麼?”女子奇怪看着他,被他眼中執着嚇到,“你喜歡絹兒?”
勉之也不掩飾,點了點頭。女子用十足惋惜的眼光看着他:“恭喜你,你選擇了天底下最艱苦的一件事去做。”
“請告訴我她在哪裏。”勉之再說一遍,女子想了想:“不行,同情歸同情,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你武功不高。”勉之忽然說了句。女子點點頭:“你想強迫我嗎?”
“當然不是。”勉之搖搖頭:“只是……若我告訴皓凡和老夫人你不是絹兒,你說會怎樣呢?”
女子瞪了他一眼:“我收回前言,像狐狸一樣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我保證我只是要找絹兒,我不會把你家小姐的形跡走漏了的,而且我還可以協助她。”勉之道,“請你告訴我!”
女子歪着頭想了想:“美人傾國,離此不遠,便有一國是被美人傾了的。”
“蘇州?”勉之問道。
女子笑而不答。勉之一揖:“多謝姑娘。”轉身出去。
女子進屋泡了杯茶,她小心翼翼地把水注入,掌握着火候。忽地一笑:“我冷水就算再沒骨氣,也不至於被你這小小兩句話嚇怕,我偏偏要騙你!”
“南轅北轍,我看看你怎麼沿着蘇州找到塞外!等你找到她的時候,她可能已經嫁了個遼人也說不定。”
那叫冷水的女子笑着自言自語,窗外勉之聽得清楚。
塞外……
“冷水的話你也信?”秋震天瞪大眼睛,倒有幾分滑稽,“冷水說話向來假的多真的少,季盟主鼎鼎大名,不會被一個小丫……呃……騙了吧?”
他想說小丫頭,但是想想不合適,連忙收回去。
“我就是怕她騙我,還特地守在窗外偷聽了一會兒。”勉之分辯道。
“實則虛知,你不明白,她最喜歡玩這種把戲了。”秋震天道,“她說在蘇州,那就是在蘇州。你一懷疑她反而就不對了。”
“蘇州?”勉之猶豫一下,塞外和蘇州相距甚遠,若冷水沒騙他,豈不是……
“你可以選擇不相信,如果你認為她們在塞外的話,不妨再去找。”秋震天見他神色,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於是道。
“我……”勉之身為武林盟主,決斷向來乾脆,這時卻猶豫不決。
但……找了這麼久,沿着塞外尋下來,接近一年的時間裏,他都沒有找到她,甚至沒有半點相關的消息。或許他真的是找錯了方向,否則怎麼會一點痕迹都發現不了?
而且秋震天認識她們,他說的話,應該有一定的道理吧。
秋震天微微嘆道:“庄海月不是平凡女子,塞外苦寒,她是不會來的。季盟主,人,就在你住的地方左近。”
勉之沉思,半晌揚起頭:“我回去。”
秋震天微微一笑:“你提醒了我,或者,我也該回去。”
勉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秋震天道:“我也是在尋人,從中原尋到塞外,始終找不到我要找的那人。或者,我也該回去,問一問可能會知道的人。”
勉之心中升起同病相憐的感覺:“尋心上人?”
秋震天苦笑:“尋妻!”
塞外苦寒,江南春暖。
入關后,季勉之到自家客棧歇息,掌柜看到他鬆了口氣:“莊主,您可回來了!”
勉之不解,掌柜的將這幾個月來江湖紛亂告訴他。他出關沒多久,各地綉女接連被殺。江湖中人自發去保護她們,沒想到反而折了不少武林高手。
“莊主,他們實在沒辦法,就來季庄找您。明少爺和二少爺雖然也在努力尋找兇手,但他們不能服眾,調動不了季庄之外的高手。老夫人說,您一回來就讓您快回季庄。”二少爺是指勉之的弟弟,季勵之。他少年衝動,難當大事,所以勉之在匆匆離去之前把季庄和武林中事託付給明皓凡。
勉之皺起眉頭,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綉女……他心中一動:庄海月不是被御封為針神嗎?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想到這層,他不再猶豫,快馬趕往蘇州。路上聽到傳言愈多,他也便把兇手目標定為一個讓他難以相信的幫派上:鎮天幫!
不過他們幫主去尋妻,可能出了什麼亂子也不一定。秋震天的磊落,是看得出來的。
現在他最擔心的是絹兒,對方的目標是綉女,萬一他們誰找到了庄海月,絹兒定會拼了命地保護她。
他怕她會出事。
勉之想到此處,趕路趕得更急。他要找到她,然後把她從庄海月身邊搶走。她,是他的。
他絕不再放手。